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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六姨太

书籍名:《民国旧事》    作者: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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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皮飘过一丝热气。立轩睁开眼,婉盈的脸距他的脸不盈一寸。
“你干什么?”立轩挪开头坐起来。
“我又不是女鬼,你干嘛这么害怕。”婉盈不屑的搓搓单薄的肩膀。
立轩有些没面子,婉盈提着保暖瓶倒了杯茶:“听到你说梦话,想听一下到底在说什么。”
“说什么?”立轩忙问。
“没听清楚。”婉盈扁扁嘴含着酸意:“大约是在跟你的意中人说着缠绵情话。”
立轩脸上有些微热:“睡觉吧,明天就得回学校了。”
婉盈慢悠悠晃回自己的床前坐下,斜视立轩:“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和我谁比较漂亮?”
“这些有关系吗?”立轩拧着眉。
婉盈心里一闷,十分气恼立轩这样生硬的言语。本想顶回去,才刚张开嘴,话又咽了回去。难道这是在吃醋么?婉盈抱着被子郁郁的想,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吃醋。新婚第一天就嚷嚷的整个府里都知道,她不敬公婆丈夫,嚷嚷着要离婚。立轩答应她婚是一定会离的,都这份儿,还有什么好讲不成。婉盈咬咬嘴唇不甘心的坐在床上:“她知道你成亲了吧?你当时怎么不逃婚呢?”
立轩蒙起头发出细微的鼾声让婉盈觉得他睡着了。婉盈也倒下,又是一夜无眠。
没跟母亲说太多的道别话,立轩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跟父亲郁白秋更是无话可说。他拎着小皮箱走出郁府的那一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从这个沉重的家里熬了出来。是熬出来的,没有抗争,没有吵闹,就这样温驯的听从安排,然后被他们放心的放出来。
婉盈如影随形,拎着皮箱从郁府出来。立轩看了她一眼:“你……”
“我也去上学。”婉盈翻了个白眼。立轩挠了挠额头,他倒是一直没想去问过婉盈的情况,听她这样讲多少有些诧异。
“我读第一师范,虽然同在省城,但离你学校很远。你可以大大的放心,没事我绝对不会去找你。”婉盈大剌剌的走到立轩的前头,浑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立轩也不再说什么。
火车抵达省城时已是傍晚,立轩替婉盈找了辆黄包车,自己走路回学校。刚刚开学,只有几个远道的同学到的比较早。立轩推开宿舍的门,邹慕槐还没来,宿舍冷冷清清。他放下东西,稍微收拾整理了一下去学生会。去年年底的事,他就这样一走了之,没有给任何人一个合理的交待。
学生会的活动室在学生图书馆的小阅览室。立轩走过去时,门是上了锁的,正要离开遇见学生会的副主席钟兆伟。
“兆伟。”立轩欣喜的跟他打招呼。钟兆伟板着脸,睥睨着他:“这是哪家的大少爷?不好意思,我跟你不熟。”说着他拿钥匙开小阅览室的门。
立轩跟在他身后:“跟你们不辞而别是我的错,我自那之后一直被关的家里,我很惦记你们。你们后来都是怎么出来的?”
钟兆伟装做听不见的样子打开门,走进小阅览室。立轩也要跟进去,被他挡在门外:“这是学生会的活动重地,闲人勿扰。”
“我真的没有出卖大家,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立轩急得一脸通红。
“你做过什么事与我们无关,学生会今天要开会,请你回避。”钟兆伟把“回避”两个字说得很重。立轩看着他铁青的脸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悻悻然回到宿舍。
邹慕槐还没来,估计他是要明天才到了。立轩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突然想起什么,起床去邹慕槐的抽屉里翻找,果然找到一串钥匙。他捏着钥匙犹豫了又犹豫,终于鼓起勇气出了学校往西川巷子去。
巷子是黑沉沉的,有些人家门口悬了灯笼,昏黄的光照不了多久,多走了几步又是沉沉的黑暗。走到涓生住的那座小院门前,看到里头黑洞洞的,没有人活动的气息。立轩失望的拿钥匙打开门,穿过小院,摸索着的找到屋子里灯泡的开关拉开。灯亮了,清冷的亮着,映着这空荡荡屋子。立轩不甘心的挑开内屋的门帘拉亮灯,家具和日常用品整齐的摆放着,蒙了厚厚的尘埃。到处都在告诉立轩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其实他何尝不知,只是还心存着那万分之一的侥幸。
立轩兀自酸涩,黯然的关上灯离开小院,踏着悠长的石板路回学校。
宿舍亮着灯,立轩微怔,打起精神推开房门。邹慕槐背对着他正在收拾东西。
“我以为你明天才到。”立轩笑着走到邹慕槐身后。邹慕槐缓缓的直起身体转身看他,一脸冷漠与鄙夷。立轩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邹慕槐继续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对他视而不见。
立轩嗫嚅着嘴唇:“后来,我被我爸抓回去了。”
邹慕槐无动于衷的把床铺整理好,立轩走到他身边:“你后来,找到涓生没?”
邹慕槐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没有。”
立轩呆呆的看着他,他也懒得再说什么,整理好东西,拿了热水瓶出去打水。立轩呆呆的坐在宿舍里,心里不是个滋味。
六姨太领着丫环慢悠悠的晃到小楼来,揣摩这楼里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将军来看,大夫人和老七也都跟着风儿天天往这儿窜。手里还都不空着。她也拿了一盒鹿茸过来,大夫人和老七都需要这般殷勤,她也不能怠慢。
何九守着门前一看到六姨太,额头又开始冒汗。府上的太太们没一个好惹。将军吩咐过不叫人打挠沈公子休息,这些太太们却一个个儿都不肯闲着。六姨太笑靥如花的走到何九跟前:“去跟沈公子通报一声。”
“沈公子刚吃了药,这会儿怕是睡着了。”何九哈着腰说。
“是吗?”六姨太变了脸,尖声利气的说道:“刚才大夫人和老七才走了,这么快就能睡着?我这还没被打入冷宫呢,怎么了?这就狗眼看人低了?”
何九抹了把汗:“那您稍侯一下,我去看看有没有睡着。”
“我自己去看,不劳大驾。”六姨太不由分说推开何九上楼。涓生刚迷着一会儿又被吵醒,还没坐起来,六姨太已经推开门,扭着腰肢进来。身上的香水味冲的涓生猛打了两个喷嚏。
“六太太说来看看您。”何九把涓生扶着坐起来。涓生揉了揉鼻子看着她。她身材颇为娇小,穿着件桃红色的旗袍,眉目本来清秀,却好端端的化了个浓妆,让人觉得浓艳有余大气不足。
涓生欠欠身子:“六太太。”
六姨太打量着涓生,长像这样眉清目秀的男人着实少见,硬是跟女人一般漂亮。没有血色的面孔,病怏怏的看着叫人心痛。她拧着眉怜惜的笑道:“身子不好就别勉强,我只是来看一眼就走。”
“谢谢六太太。”涓生轻咳了两声。
“我带了点补品过来,改天叫何九替你炖点。”
“您太客气。”
“我的东西寒酸,比不了大夫人和七太太的,你不要嫌弃才是。”涓生陪了个笑脸。六姨太脸上泛起一丝潮红。他笑的模样,更叫人心痛。
“六太太,沈公子还要休息呢……”何九看她一副不想走的模样,只好低声的提醒她。
“哦,是的是的。我走了,您好好养着,我改天再来看你。”六姨太看了一眼桌上的钟只得离开,临出门又回头看了涓生一眼。
涓生吐了口气,身子本来就累,还被这将军和太太们一个一个接着烦。这几天换了个年老的医生替他治病,没见到邹慕换,大约是去上学了。不知道他在学校可有见到立轩,会不会跟立轩说些什么。可是,如果告诉立轩,立轩会怎么办?如是莽撞的冲到这里要救他出去,孙正德手里的枪又岂是那么好说话的。想到这里,涓生暗暗担心,但求邹慕槐什么也不要说。横竖是两个世界的人,本就不该有什么交集。
涓生黯然神伤了一会儿。
一缕儿阳台透过窗户照到他的被子上,晃得涓生的眼睛难受。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何九拉开窗帘:“今天天气真好。”
的确是好天气。涓生看着外头的阳光,空气夹杂着淡淡的香气,阳光煦暖。他掀开被子下床。何九过来扶他。在床上躺了个把月的时间,腿都闲的有点不听使唤。踏在地上,软绵绵的。
“您小心点儿。”
涓生适应着慢慢稳住了身子,可以自己在房里走动。
“恢复得不错嘛。”踏雪站在房前淡笑。
“七太太。”何九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
“行了,你出去吧。”踏雪拎着个食盒子,挥手示意何九出去。何九出了门,顺手把门带上。
“立婷。”涓生看着她总觉得愧疚。立婷走到他面前把食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里头装着一些西洋糕点。立婷端着糕点放在床头柜上。
“大夫人叫我送过来的,里头放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立婷冷冷的盯着那蛋糕。涓生一惊。
“这里是女人的战场,让姨太太合纵连横的地方。害人是一种生存方式。大夫人看着和谒却是最不能容人,因为是将军的结发妻子,所以将军向来倚重她。二太太是夫人的丫头,事事都听夫人的。三太太长年卧病,没什么人待见。五太太被幽禁,剩下的四太太和老六还有我之间的磨擦不段。老六胸大无脑本不足惧,但是老四却心眼极多。”
听立婷说着,涓生一阵唏嘘,她即使离开了妓院,在这里也是如履薄冰的小心走着。心下对立婷的愧疚更深。立婷淡淡一笑:“告诉你这些只提醒你在这里要处处留心,绝不能让人抓住什么把柄,否则万劫不复。”
涓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孙正德的车飞快的开进孙公馆,还没停稳人已推开车门跳下来往涓生住的小楼奔去。卧室门开着,协和的邹院长更在给他急救。
“怎么回事?”孙正德惊愕的看着不省人事的涓生,清瘦的脸肿的像个面盆,鼻血长流,唇角还挂着血渍。
“到底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孙正德抱着涓生又急又怒。
“沈公子说今天想睡晚点起床,叫我过了十点再叫他。我进来一看,他就已经这样了。”
涓生气若游丝,脉搏微弱。孙正德冷汗涔涔,才救活的人一转眼变成这个样子。
“怕是滥用补药所致。”邹院长一边采取紧急处理措施一边说:“他身子太虚,却吃了大补的中药,按中医的理论来说是壅滞于内,滥遣温热,助长了邪毒,现在病情恶化了。”
“你给我救活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孙正德厉声道。邹院长淡睨了他一眼,继续施救。不多时,涓生张嘴哼一声,眼睛露出一丝缝。只是脸肿的厉害,眼睛埋在那些浮肿中间睁不大。
“你怎么样?”孙正德坐在床前心疼的问。
涓生摇摇头,示意他没事。孙正德怒不可遏的掴了何九在掌。何九垂着手老实站着。
“这些天什么人来过?”
“除了三太太,各房太太都来过,也都各自送过些补药,零嘴和布料……”
“那他昨天晚上吃过什么?”孙正德步步紧逼。何九想了又想:“四太太和六太太来看过沈公子,小食盒里提了些点心。”
何九一边说,一边在床头柜翻出一只铁皮盒,装着外国的朱古力克力架。孙正德揭开抱课的油纸,捏了一片在手上,苦涩的味道直扑鼻孔。他轻轻舔了一口,舌尖上满是中药的苦味。孙正德端着铁皮盒子,怒气冲冲的往大屋里去。
六太太腿上搭着毯子,坐在壁炉边烤火。这天生怕冷的体质也真是要人的命,一到了冬天就手脚冰凉,捂一晚上都捂不暖。眼下都已经立了春,她还是觉得冷。四太太远远的坐在一边,磕着瓜子:“那小子,女里女气的,一看,就是做相公的。”
“怎么可能?”六太太板起了脸:“他救了将军的命,将军不是要收他做干儿子嘛。”
“你懂得屁。区区一个干儿子,老大和老七能那么上心才怪。”四太太讥笑道。
六太太心里不爽,掀开腿上的毯子起身回房。孙正德一脚踹开大门直冲她面前将一盒克力架扔在地上:“这是你们送去小楼的?”
六姨太一怔,低头一看点点头:“是啊……”
“老六昨天买的,说想去看看沈公子,就拉我一起送过去。”四姨太看出孙正德的脸色不对,急急把自己撇清。孙正德的枪抵住六姨太的额头:“你个臭婊子,天天跟老七争风吃醋,我都不理你。你现在竟然动心思害人。”
六姨太不明惊里,只被枪吓到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孙正德抬起一脚,把她踹翻在地上:“臭婆娘,平常我就觉得你蠢,没想到你蠢到这份儿上。”
一通踢踹,六姨太痛得昏死过去。四姨太走过来跪在孙正德身边:“老六她快死了,将军你手下留情,这究竟是怎么了?”
“有没有你的份儿?”孙正德不解气回手又给四姨太一记耳光,“平时就数你鬼点子多,老六事事全听你的。”
四姨太哭道:“我连什么事儿都不清楚,什么有我份儿没我份儿。将军现在不喜欢我了,也不能什么事都抓着我出气啊。”
大夫人和踏雪听着声音从楼上下来,看着老六倒在地上,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嘴角还流着血,人事不省,大为吃惊。孙正德一脚把地上一盒克力架踩的粉碎。
四姨太扑在六姨太身上一通乱打:“她要是事事都听我的,怎么能做出这种蠢事。我老四没别的好,就是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蠢东西,害了自己不算,还把我也连累了。”
黎长校快步走到客厅,低声说:“邹院长说没什么事了。”
孙正德松了口气,把枪收回到腰间看了看房里的几位太太:“没事少往小楼跑,以后涓生只要有个伤风感冒,我唯你们是问。”说着,转身住小楼去。
踏雪看着地上的六姨太把她扶起来,叫住黎长校:“那边要是看完了,叫邹院长来看看六太太。”
“是,七太太。”黎长校打正步行了军礼,快步追上孙正德。
踏雪幽幽的吐了口气,叫人把六姨太扛到房里去。大夫人悠然的叹息一声。四姨太擦了把眼泪,冷冷的回看这边的大夫人和踏雪,回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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