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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老二哥出场(3)

书籍名:《东北生死场》    作者:曹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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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老二哥!

  王云堂心里立刻闪过了这个念头,接着心情便紧张起来。多少年来,神秘传说中的人物老二哥,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但老二哥站着的那个地方有些暗,他看得似清非清,也不知是不是那年来的那个老二哥。因他也听杨侃说过,民间的老二哥很多,随时出现。

  老二哥削猪头也怪,王云堂瞅他时,他就削,不瞅(正面瞅)时,他反而不削,只是靠墙角站在那里。他总想站起来过去看看,可心里又有些发毛。

  但这时,杨侃说:“东家,你吃着,喝着,听我说。工人们这次找你来没别的,就想增加点工资。不多增,每班增四元。”王云堂说:“增什么增?我给你们开劳金就不错了!别的烧锅还不如我……”

  杨侃说:“这你说得可不对了,万合泉的糟腿子就比咱们多!”

  “谁说的?”

  工人们一齐说:“老二哥!”

  王云堂本能地扬脸往墙角处一看,老二哥又顺手操起刀子,刷刷地片开了猪头。就听老二哥说:“万合泉的刘东家给工人每个班已长了六元!”

  “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

  老二哥说着,一边削着猪头,一边从衣襟里掉出一张纸来。那张纸也怪,不知怎么从老二哥身上落下来,但那纸在空中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一个工人跑过去,拿过来那张纸,递给了王云堂。

  王云堂展开一看,还真是一张万合泉烧锅的工资单。王云堂显得很尴尬。

  这时杨侃打圆场说:“东家!吃!喝!”

  一会儿,杨侃又说:“东家,上次只补了半个月的劳金。我看下个月就都付齐了吧,不然工人可……”

  “什么?杨侃我可告诉你!你少哈着我!”王云堂火了,说,“我给你们补了半个月,已经不错了!你们不能得寸进尺。”

  “什么得寸进尺?人家别的烧锅都补过了。”

  “谁说的?”

  “老——二——哥——!”工人们又一齐说道。简直像训练过似的。

  王云堂一抬头,只见墙角的老二哥又刷刷地削起猪头来,并说:“裕成勇上个月三号补的;洪发源本月十二号补的……”

  “胡说!”

  “有据为证。”

  老二哥说着,猪头并没停止削动,可又从身上什么地方掉下一张纸来。那纸在空中飘飘的,最后又落在了地上。

  有人跑上去捡起来,把纸片子又递给了王云堂。

  王云堂接过来一看,真是奇了,这真是一张裕成勇和洪发源给工人补发工资的联单。他有点奇怪,他这都是在哪儿掏弄来的呢。

  这时杨侃又劝:“东家!吃吃!喝喝!”

  于是大家又动了筷。

  吃了一会儿,杨侃又说:“东家,没别的,今儿个找你来,就是这两件大事。现在你在这上边签个字吧。”

  “签什么字?”

  “就是涨工资和补发工资呀!”

  “不行,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还要找其他股东开董事会来商议解决。”

  杨侃却说:“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你大胆,在积德泉还没人敢和我这样说话!”

  “有人。”

  “谁?”

  工人们又一齐喊道:“老——二——哥——!”

  又是老二哥!怪了。

  王云堂本能地一抬头,只见墙角的那个老二哥手举着猪头,刷刷地削起来。但这一回,他削得飞快,而且削得又快又薄,猪头肉雪片似的飞舞着,已经使人眼花缭乱……

  这时,老二哥仿佛在说,王云堂,你放聪明点儿。

  为了偷税漏税,你把积德泉二号和三号掺到一号里四外撒;

  你巴结张香九和他一块逛窑子;在东群仙,你会过妓女;你为了拉拢人,给人送蛐蛐罐,让蛐蛐把人家孩子眼蜇瞎了一只,人家没把你打死;

  为了要拉拢日本人,你甚至让你儿子和媳妇去日本进修;

  你甚至把你儿媳的一只老灵芝也要到了手;

  为了评上头牌酒,你甚至拉拢品酒倌刘放;

  为了……

  “住口!住口……”王云堂双腿发麻,他大叫着,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他奇怪了,这老二哥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是在哪儿听说了我王云堂这么多“隐私”呢?一时间他头皮发麻,浑身颤抖。而其实,人家老二哥只是嘴唇在动着,不知说的啥。

  这时,杨侃顺手掏出那张纸,展开在他眼前,并递过笔去说:“在这儿签。”

  此刻,老二哥从墙角走了过来,他削的猪头肉片子,呼呼地飞落在王云堂的头上。账房维子伏在王云堂耳边说:“东家,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先签吧……”

  王云堂再也架不住这种奇怪的捉弄,他一边擦着满头的大汗,一边挡着空中不时飞来的猪头肉片子,终于在纸上签上了字。

  这时,杨侃又不失时机地劝道:“东家!吃吧——!喝吧——!”可他哪里还有什么兴致吃喝,立刻站起来告辞。杨侃和几个工人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到大灯笼饭馆子门口,老二哥却一直没有跟出来。

  “积德泉院子,像个小广场。那儿宽绰。”日本人看好了,“首都治安局”决定在积德泉院子里举行防空大演习。下通知的是戴着白胳膊箍的日本宪兵署官员。

  “集合!集合!”

  这天一大早,东广场警察所的邱警尉就来到积德泉的院子,让所有人看“示范”。工人们可以照常生产,但院子里不许走动,积德泉所有营业性部门,什么三六九酒餐馆,丹凤吴家剃头铺,烧锅悦来客栈一律停止营业,所有人员一律到院子里来观看。为了维护秩序,日本宪兵署派来了一个班的宪兵,还有东广场、东大桥、二道沟等一带的警察所都派来了警察。

  九时许,门口来了两辆大汽车,车上跳下许多日本妇女,每人背着一个孩子,走进了积德泉院子。

  “快点干!”院子里,警察们逼着工人用沙袋子垒起三个防空洞样的工事,并在院中心立上一根旗杆样的东西。

  日本妇女先是在院子里站成两排。这时,一个日本宪兵手拿一个像蜗牛样的东西,大约有筐那么大,红色的,上边有援把。原来是空袭警报器。

  这时,那个日本宪兵开始摇动警报器,空中立刻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只见一个宪兵手中的小白旗一举,那些背孩子的妇女立刻分散开奔跑起来,有的卧倒,有的钻进那些临时搭起的防空洞,有几个,轮流在院中的那根杆子下,向上边爬。由于爬得不好,摔了下来,“孩子”摔了很远。但那孩子“嘎”一声哭了,哭得不是声……

  围观的积德泉的工人和一些营业人员,都忍不住发出笑声,宪兵们不满地回过头来。邱警尉明白这是日本人生气了,于是大声对人们训斥:“笑什么?雅静一些!”

  可人们还是小声说话:

  “好像一场闹剧!”

  “那些孩子好像假的!”

  “真的?怎么有的孩子滚在地上时,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伙儿更加好奇地看,完全是好奇。

  果然,兰嫂发现了秘密,她小声对吴剃头吴世贵说:“你看看,那个宪兵一脚踩上了孩子,可不哭。她们背的,可能都是死孩子!”

  吴剃头眼睛多少有些近视,他往前探头,一边探一边说:“我看看,我看看——哟!真是假的,是一些塑料小孩!”

  一听塑料小孩,兰嫂和悦来客栈老刘头的老婆等一些人“哄”地又笑了。

  邱警尉慢慢走过来,歪着头看了看兰嫂,说:“李喜瑞家的,你就不怕坐牢,是不是?”

  兰嫂:“我咋地啦?”

  “你还嘴硬?”

  旁边人赶紧捅了兰嫂一把,悦来客栈刘家的说:“她是说我家的孩子!”

  邱警尉又把头歪向了她,说:“这有你插嘴的分儿吗?啊?你也活够了是不是……”

  “我们也没说啥呀!”

  “都给我闭嘴!”邱警尉大骂,“等演习完了我再收拾你们。”

  演习继续进行。那些日本娘们有的很笨,钻“防空洞”时还算可以,但对于爬那种杆,往往背上的“孩子”掉下来,或她们自己掉下来,有的连防空洞也不会钻,把沙包砌的工事都踩扁了……演习一直到中午才闹哄哄地散了。

  对于在积德泉进行防空大演习时一些人的言论和情绪,日本人非常不满。第二天,“首都警察署”把邱警尉等一些伪警察都叫去开会。会上,就连署长张香九也被日本人臭骂了一顿。

  会下,张香九把伪警察们都叫住了。

  “积德泉?是不是附属地东南的那个老烧锅地?”

  “对。”

  “是不是掌柜的叫王云堂?”

  “正是。”

  “啊,又是他。”张香九想起王云堂曾经找过他,并差点给他造成麻烦的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对下属道:“下一步,全市要进行治安大检查,积德泉是重点……”

  邱警尉说:“可,东广场的警力不够哇。”

  张香九说:“先放出须子,找他们毛病。”

  “是!局长。”邱警尉打个立正,走了。

  一场灾难,就这样又降临在积德泉人的头上了。

  有一天,兰嫂回到酒馆,李喜瑞就开始埋怨她:“怎么,你又多嘴啦?”

  兰嫂:“我没说什么呀。”

  丈夫爱怜地说:“前儿个,一个卖地瓜的老太太,说了声‘这地瓜黄的面大’,就被警察所抓去,活活打死了……”

  “黄咋地,地瓜烧得好就是黄!”

  “黄是黄,不能说。”

  “为啥?”

  “你想想,满洲国旗是红,蓝,白,黑,黄满地。你说‘黄’,是指要‘完蛋’的意思。”

  “老巷子里百姓都这么说!”

  “那也得注意点……”

  “好啦好啦,我注意!”兰嫂说,“又不是俺一个人。”

  这里,门“吱”一响,进来一个女人,说:“哟,你们都在!兰嫂,你给我看看这鞋样。”来人是吴剃头的妹子,叫满贞,听说在满洲交通株式会社当售票员,和丈夫闹不和,长春又没亲人,就上哥哥这儿来了。已经来有半年了,所以和大伙儿处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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