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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头牌(2)

书籍名:《东北生死场》    作者:曹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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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犯人们疯了一样地抢吃着辣椒。吃完了,又接过杯子开品。

  旁边几个格子中的杯子相对都比积德泉格子里的杯子多。这是怎么回事呢?

  王云堂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呼”一下子站起来,说:“不行!我得去弄个究竟。”

  他往外一走,旁边烟酒事务总局的一个监督人员说:“王掌柜,你不能动!”

  “为什么?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弄虚作假!”

  监督急了,说:“命令你坐下!混蛋!”

  王云堂说:“你少骂人!”

  “骂人?我赶车的出身!没骂过人!”

  儿子浩良和徐玉、成山、二柜们一听,立刻跳起来要去拉那监督讲理,这时老奶奶气得骂道:“你们都给我坐下!比赛还没完,你们就闹。一点也沉不住气!油缩子发白——你们是短炼!”

  王云堂见母亲生气了,这才乖乖地坐下去。

  比赛又正常进行。

  这时要进行品评酒的苦度,发给犯人们吃的竟是一块块的生姜……

  这种品酒的办法着实怪异,人们从来没见到过。只见那些品酒的犯人狼吞虎咽地吃东西,逗得人们一阵阵哈哈大笑。

  比赛整整进行了多半天,下午三时左右,整个比赛结束了。品酒的犯人又被剥去新衣,一个个的推进木笼子里,拉走了。

  这时,快要宣布比赛结果了,浩良从外边挤回王云堂的身边说:“爹,我听说每个烧锅的桌上的格里放的酒杯越多,说明酒的问题越多……”

  王云堂说:“不是越少越好吗?”

  “咳!这都是烟酒局临时改变的规则。爹,我看咱们有门!”

  王云堂说:“别着急!再看看。”

  老奶奶也乐了,说:“我觉着我昨夜左眼皮咋发跳呢,是有鸿运哪!”

  这时,商务会长一挥手,那边的喇叭重又吹奏起来。当乐声一停,一个执赛官手拿一张白纸走到台前,大声宣布:“这次比赛结果,无论是从酸度、辣度、甜度、苦度、香度几个方面来看,积德泉烧锅出的老烧一号为上品,因此被评为‘头牌’。”

  立刻,四周看热闹的人“哗哗”鼓起掌来,浩良向徐玉、齐成山一使眼色,二柜和几个院心走过来,大家托起王云堂,嘴里叫着:“头牌——!头牌——!”一下一下往空中抛着。

  每抛一下,老百姓就喊一声积德泉。

  奶奶在一旁吓得说:“看把你们乐得,快放下云堂吧!别摔着。”

  人们放下王云堂,静了下来。

  又有几个烧锅的掌柜走过来,抱拳施礼说:“恭喜你呀!王掌柜。”

  “今后多关照!”

  “兄弟!你吃肉,也得让咱们哥们喝点汤啊!别忘了俺们——”

  说什么的都有。

  这时,烟酒事务总局局长李恩平手握着一个“奖牌”走过来,说:“王掌柜,本局长祝贺你一举荣获‘头牌’奖。望你烧锅今后奉公守法,继续烧制出咱长春的好酒来!”

  王云堂双手接过“奖牌”,施了个礼,连连说:“承蒙局长大人高看,云堂不胜感谢。明天我在大馆子设宴,还请局长莅临赏光!……”

  “好说!好说!”

  至此,一场“头牌”老酒选拔争夺赛结束,积德泉荣获了个第一名。从此,积德泉在东北更是名声大振,王云堂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般响亮。

  这一下,他干得也更来劲啦。

  人在好的时候,心情就顺,也就想走走。王云堂发现,自从积德泉开烧锅之后,他的房前屋后大墙处开了几家小馆子,而且各具特色,一律是各类下酒菜。其中一家叫“三六九”小馆,平时只挂一个幌,这菜很有特色,尤其是咸菜。

  “走走,也得熟悉熟悉地形……”王云堂想着,这一天,他信步来到三六九前。这是靠积德泉南墙拐弯处的第一个小馆,就着大墙为里间,正东和正西接出三间门市,后屋一铺小炕,是掌柜李喜瑞和妻子郑秀兰的住室,前屋一间仓库,一间厨房,一间是饭堂,地上摆着六七张桌子,一些散着的长短凳。来这儿吃饭的人多是积德泉的糟腿子和附近一些小门小户的住户,还有,就是老商埠地市场做小买卖的一些人。

  这儿,菜价更便宜,酒价也不贵。因为菜没有炒菜,一律是喜瑞妻子兰嫂(大伙儿都这么叫,反而把她的姓忘了)自个儿腌的;酒呢,是从积德泉“上”的现酒。因为都是“邻居”,烧锅周围这些小馆都到积德泉“抢”早晚放下来的头溜酒。因这种酒往往是头天剩在锅里的底子,没有邪味,但由于多少有些陈,所以价低。而周围这些小馆子往往一大早就找“院心”来抢购这种酒,称为“上”酒。这也算他们当一回积德泉老邻居的香油。

  王云堂推门进去,李喜瑞正在捅炉火加煤,连忙说:“哎呀!掌柜来啦……”屋里有五六个人,一见了王云堂,也都站起来打招呼。

  兰嫂正给一个客人筛酒,一看王云堂急忙用围裙擦擦手,说:“大柜大哥,你来点啥菜?”

  王云堂说:“你最近腌啥啦?”

  兰嫂:“这可多了。小茄包,嫩豆角,小土豆,黄瓜瓢,还有五花胡萝卜,芹菜条……”

  她数答得屋里人都笑了。

  王云堂说:“你腌得我这是直淌口水。来一碟小土豆外加咸芹菜。”他又对李喜瑞说:“兄弟,你摊上个巧手的兰嫂,瞅瞅把俺们馋得?”

  李喜瑞说:“她有啥能耐,再不会腌点咸菜!”但嘴上说着,嘴角却忍不住听到王云堂对自个儿老婆的夸奖而闪现的微笑。

  李喜瑞的左脚有点伤疾,走路多少有点踮脚,又比兰嫂大上十多岁。所以他喜爱娇妻,每天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装成大男子主义。

  王云堂一边吃,一边喝着兰嫂递过来的热酒,说:“你们生意不错呀,弄不好呀,把俺们的大烧锅都顶黄了……”

  兰嫂说:“可不敢!你积德泉要是黄了,我们就得喝西北风。”

  王云堂说:“话也不能那么说。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难处。互相将就着点……”他吃了一口芹菜条,又说:“兰嫂,你这酱菜,味道真绝,赶明儿个让你嫂子过来和你学学腌腌。”

  兰嫂说:“哎呀,你可别累了嫂子的手。你要吃或她要吃,只管来取。”

  这时,门“吱”一响,进来一个人。这人平头,带个套袖,腰上扎个围裙。是积德泉大墙北剃头棚的吴剃头匠,他往这边一瞅,说:“哟,王掌柜在。”又对兰嫂说:“来一碟酱菜,四两酒。”又对王云堂说:“王掌柜,你的头发可长啦。明儿个过去,我给你收拾收拾。”然后端起酒倒在自个儿的大茶缸子里,又把咸菜倒在他带来的一张纸上,乐呵呵地出去了。

  王云堂瞅着吴剃头的背影说:“他近来挺乐呵,有喜?”

  李喜瑞说:“听说,说来个人。”

  兰嫂说:“你别给瞎传。”又瞅瞅王云堂:“他就好听三不听四……”

  这时,正在吃酒的下夜班的侯三说:“喜瑞哥可不是瞎传。前儿个我去剃头,见了。”

  兰嫂:“见什么?”

  “一个瘸姑娘。听说是个要饭的,爹娘都死了,老吴家就领来了。也不错,这不也是户人家了吗。再说,是葫芦就能打籽。是不是兰嫂?”

  说得大伙儿哈哈大笑起来。

  兰嫂脸红红的,走过去用手巾抽着侯三的后背说:“你小子说话干净点!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侯三连连说:“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于是屋里的人又都笑开了。

  这时,三六九小馆的门一开,走进来一个要饭的。这人头顶上撸一个冲天的小柱子,上面是红头绳,手拿哈拉巴。进了门,又往外一闪腰,看看小馆的招牌,然后转过身来叫道:

  外前走,往前看,三六九是大店。卖的咸菜香又香,卖的老酒人人赞。再一瞅,再一看,王掌柜也在这里边。今天傻子来得巧,保管一碗新干饭!

  李喜瑞说:“去去去!我还想吃碗干饭呢。”

  兰嫂一边找小钱,一边叨咕着:“一天好几遍。挣下的都不够答兑他们的。”于是把小钱放在花子的哈拉巴上。

  王云堂抺了一把嘴巴,满意地掏出怀表看了看说:“哟,我得走了。一会儿有老客!”

  兰嫂和李喜瑞齐声说:“掌柜想吃啥就来哟!”

  看着王云堂走出去,兰嫂羡慕极了。

  晚上,酒客渐渐稀了,兰嫂插上店门,把炉子上的洗脚水端下来,对丈夫说:“洗脚。”

  李喜瑞关爱地看着妻子,问:“你累不累?”

  兰嫂在滚热的土炕上把褥子铺好,自己先躺下。不一会儿,李喜瑞洗完脚就上了炕。妻子把头一钻,就势靠在丈夫的怀里。

  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地从窗子投进小店,通过折射照在夫妻二人的枕头上。兰嫂摸着丈夫的脸说:“你瘦了。这几年来咱们四处奔波,现在总算安上了家……”

  李喜瑞说:“日子一点点过吧!”

  “脚还疼吗?”兰嫂坐起来,搬过丈夫的脚看了看。他的左脚第三个脚趾头的断处红肿而且溃烂。

  提起这脚,是最让李喜瑞闹心的事。

  那年,吉林(旧称船厂)到敦化的铁路开工,为了工程安全顺利进行,吉敦铁路局长魏五英请求派军队剿匪,保护工程。当时,东北军坐镇的是大元帅张作霖,张学良任军团长,便命令第十六混成旅开赴敦化山林,保护筑路。那时,第十六混成旅旅长是赫文衡,李喜瑞任第四连的连长。

  东北的敦化一带,处处是深山老林,时有土匪出没,但由于第十六混成旅的到来,一切进展比较顺利。有一天,李喜瑞接到旅部来信,速去开会。当时,他们连驻扎在老爷岭一线,交通十分不便,又赶上大暴雨,李喜瑞他们五个人就走迷了路,不成想,一下子闯进了一伙叫“火龙”的土匪的包围圈。两个“卡子”把李喜瑞他们带到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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