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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出走(2)

书籍名:《丰情惠韵》    作者:史济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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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呀,我一直喜欢你,一直在追你。你不知道吗?”他看上去一脸真诚。

  “得了吧,你还是做你父亲的乖儿子吧。”想起他父亲凶巴巴的样子,皎月的心就凉了,她将他推开,坐起身来。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别人管不了。”鹏飞哄着她,再次将她按在床上,双手更加肆无忌惮。

  “你跟我,真的合适吗?”皎月迷惑地问。

  鹏飞说:“心由境生,缘由心生。只要你朝这个方向去想,就会觉得我们是金童玉女,最般配的一对。相信我没错,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

  皎月被他哄的有些迷糊了,抵抗的力道渐趋减弱,衣服裤子被一件件剥去,他狞笑着靠拢她,眼看贞洁即将不保。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砰砰”的砸门声,有人粗暴地高喊道,开门,开门。没多久,“咣当”一声,门闩脱落,一伙人径直冲了进来。

  原来,皎月和鹏飞进屋前,被一双眼睛盯上了。眼睛的主人叫阿水,前面章节中出现过。他在贺永昌策划的“倒申运动”中立有首功,贺永昌不爽前约,提升他做了大队支部书记。他从此更加忠实地为贺永昌效力,成为他的心腹和耳目。

  贺永昌正诧异儿子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听了阿水的汇报,便有些气急败坏,怒火中烧。他最担忧儿子跟地富反坏右搅在一起,毁了大好前程。他也知道儿子不好学上进,尽打些偷香窃玉的歪主意。他一直提防鹏飞跟祝皎月往来,受她的媚惑,拜倒在人家的石榴裙下,从此不可自拔。他指使阿水,定要拆散他们,并要好好修理那个女人,给她点颜色看看,以便永绝后患。

  阿水得此指令,就如手握尚方宝剑,跃跃欲试,再说对捉奸这样的差事他有一种天生的癖好。阿水点起三名联防队员,悄悄来到爱芝家外面。他们做贼似的潜伏起来,窥探着里面的动静,溜到窗外偷听屋内的声音。估摸着他们已上了床才恶作剧般破门而入。

  里面两人听到砸门声,感到大事不妙,慌作一团,黑暗中辨不清是谁的衣服,胡乱地往身上套。还不及穿好衣服下床,门已被踹开,手电筒的亮光随即照了过来。被人看到这副丑态,真是莫大的耻辱。皎月用被子蒙上脸,羞愧难挡,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隙好让她钻进去。

  阿水的手电光照在鹏飞脸上,阴阳怪气地说:“哟,这是谁呀,好生面熟,你在这里做什么?”

  鹏飞不知道来者是何方神圣,意欲何为。他一边慌忙穿衣一边解释:“没什么,你们别误会,我们真没做什么。”

  联防队员可能真不认识他,阿水事先也没跟他们讲明。一个说:“还想抵赖,不是夫妻睡在一起,分明是在搞破鞋。”

  另一个说:“被逮个正着,证据确凿,不是强奸就是通奸。”(按那时的政策,通奸也是违法的。)

  鹏飞急于自救,摆手辩解:“真没有,我只是陪着她聊天,什么也没做。”

  联防队员说:“做没做,捉到公社去问个明白。”

  “别,别,别。”鹏飞请求道,“些许小事,各位大哥高抬贵手,何必小题大做呢,帮帮忙,帮帮忙。”他明白,若被不明就里的联防队员捉到公社去,那脸就丢大了,他父亲也罩不住。桃色事件可杀人于无形,就连申书记这样的人物都得认栽。

  阿水威胁说:“这事说它小,是伤风败俗的丑行,说它大,那性质就更严重,是地富反坏右分子拉拢腐蚀革命干部,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不能轻易放过,大有文章可做。”

  鹏飞慌乱地乞求:“不,不,没那么严重,饶了我们吧,下次不敢了。”

  阿水向他丢一个眼色,说:“那要分清是非,好人可以放过,坏人决不能轻饶。两人中只能放过一个。若你是受害的,那她就是坏人喽?”鹏飞揣摩着对方的意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阿水问:“她是什么阶级成份你知道吗?”

  鹏飞此时已经穿好衣裤,狼狈地离开床铺,轻声说:“我……知道。”

  阿水继续问:“你明知她出身剥削家庭,是专政对象,跟她结婚将来会毁了你的前程,你还喜欢她,打算娶她作老婆吗?”

  鹏飞看一眼皎月,嗫嚅着说:“我……不喜欢她,不会娶她。”

  皎月一听火冒三丈,也顾不得害羞,昂起头来说:“你?好一个伪君子!刚刚还说如何喜欢我,如何爱我,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你这个浑蛋,我恨死你了!”

  阿水不理她,继续追问鹏飞:“她不是你的对象或者恋人,那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鹏飞惭愧地低下头,默不作声。

  联防队员此时都看到了花容月貌的皎月,一个咧嘴笑着说:“你不喜欢她,那是看她漂亮想玩弄她,嘿嘿,这点花花肚肠别人谁不知道哩?”

  另一个说:“就是就是,好一个采花大盗,只是人家姑娘被骗了还蒙在鼓里呢。”

  还有一个说:“事情明摆着,就把这个采花贼抓去游街示众,不用为难人家姑娘了。”

  “你们几个瞎说什么!事情不那么简单。你们知道他是谁?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成份吗?”阿水制止他们的嚷嚷,继续对鹏飞说,“我问你,是不是你贪图美色,想玩弄她?”

  鹏飞急忙摆着手,矢口否认:“不是的,不是的。”

  “那么你是洁身自好,并不喜欢她,是她利用美色勾引你,想拉你下水,是不是?”

  “是……”贺鹏飞轻声说。

  皎月气翻了天,要不是衣衫不整,跳起来杀人的心都有了。她指着他骂:“贺鹏飞,你真不是个东西,好一个感情骗子!亏我一直信任你,今天总算看清了你的嘴脸……”

  “好了,不用说了,谁好谁坏已经清楚了。”阿水打断皎月的话,“社会上利用糖衣炮弹拉拢腐蚀干部的事例见的多了。”

  皎月说:“你怎么能是非颠倒,武断地下这样的结论!”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阿水说,“你是什么身份自己清楚,他会看得上你?他会真心喜欢你?笑话!是你想嫁到干部家庭,见他不肯娶你,就用色相作诱饵勾引他,逼他就范,对不对?”

  皎月气极了:“你瞎说什么,谁勾引他了!”

  阿水说:“你不勾引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是人家强拉你来的?你说他是骗子,那为何不去骗别人只骗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看看,都成啥样了?正派姑娘哪像你这样。”

  “你!颠倒黑白,血口喷人。”皎月委屈地流下泪来。

  阿水说:“你还不承认,到公社说去。把这个坏女人带走。”

  “我犯了什么法,为什么要到公社去?”皎月抗争。

  “你的罪行还小呀?”阿水说,“你出生于剥削家庭,思想腐朽,还干败坏社会风气、腐蚀年轻干部的勾当,这些还不够吗?”

  “这是你乱扣帽子,没有的事,我不去。”

  “不去,难道要我们动手吗?”

  调戏人家的男人没事,女的倒犯法,联防队员对这个结果感到颇为意外,但阿水的命令必须执行的,干部的看法就比一般人高明。他们走到外间让她穿好衣服,然后挟持着她出去。贺鹏飞则趁机溜之大吉。

  带着极大的耻辱和愤慨,皎月无奈来到街上。冷风吹来,她从身子到心里都透彻地寒冷。此时已是半夜时分,街上很冷清,不见一个人影,她多想有人能救她离开。

  阿水他们押解她来到公社大院,也不再审问,直接把她关进一间专门用来囚禁犯人的屋子,等待第二天发落。皎月被关在囚室,就像被推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靠墙角蹲下,心里充满了恐惧、忧愁和委曲。

  她设想着自己作为坏女人被捉来,他们会如何对付她?小百姓没有任何头衔可供开除或撤销,她看到过一般的惩罚方式是游街示众,这种把戏她从小到大看过好几回。以前看到小偷被捉,脖子上挂着他偷来的东西,比如几块腊肉或者咸鲞,在全镇的大街上游行一遍,他们还跟在后面一路看热闹呢。最近的一次,一个年轻寡妇偷汉被捉,脖子上挂的是两只破鞋,哭哭啼啼地在联防队员的押解下走了一圈。游行结束刚被释放,她就一头扎进街河中,幸得旁人相救才没出人命。她明天也会挂着两只破鞋,作为伤风败俗、腐蚀好人的典型游街示众吗?这叫她如何做人,并且荒唐的是,她明明是完整的处女身!

  她心里那个悔恨啊,悔不该跟姆妈吵嘴赌气出走,其实姆妈说的也没错,确实是自己不对。后悔自己太固执,若听了爱芝的规劝,早点回家去多好,如若那样,现在正香甜地睡在家里,咂着嘴做她的美梦呢,那是多么惬意!

  除了后悔,还有痛恨。贺鹏飞这个王八蛋,几次三番花言巧语哄骗自己,关键时刻竟不承认喜欢她,他成了被拉下水的受害者,反倒她成了腐蚀他的害人精,到头来他毫发无损,自己却落个身败名裂。

  她思前想后回顾他们之间的关系。起先,他也带了几分真诚,但在他父母的压力之下,早就犹豫退缩,尤其在她有了对象以后,他只是贪恋她的美色虚与委蛇,应付欺骗。而她早知道根本不可能的情况下,还心存幻想,感情的天平摇摆不定,对他的谄媚失去应有的警惕,以致上当受骗,教训太深刻了。

  她对着黑咕隆咚的屋子无声地哭了,眼泪默默地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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