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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拒情(2)

书籍名:《丰情惠韵》    作者:史济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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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康也装作若无其事地编着竹篮。可心总是怦怦直跳,就象怀里裹了个定时炸弹,心情像是等待判决的罪犯,提心吊胆忐忑不安。他在设想她会称呼我什么,亲爱的?不会不会,没这么肉麻。康哥?也不会,没那么亲热,那会是什么?他心里默念着,别拒绝我,别拒绝我。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子康躲过赵文龙急忙回到寝室,关上门,拆开信,快速浏览了一遍。见她写道:

  乔子康同学:

  来信收悉,谢谢你对我和家父的关心。

  其实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按照老师的指导参加演出,如果有所成功也要归功于领导和老师,我什么本领也没有,我是最普通不过的人。当然我也有我的理想,我盼望我的演出能给广大干部群众带来欢乐,盼望自己能进入更高一级的表演团体。我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女兵,进入军队文工团,为人民子弟兵演出,给解放军指战员带去慰问,把我的歌声送到边防前哨。但是由于我父亲的原因我的梦想变得非常遥远,这是我最痛苦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前途在哪里,我的心中充满了困惑和迷惘。

  至于你所说的个人问题,虽然母亲一直催促,我觉得我还太年轻,还有很多知识要学,暂时不想考虑。最主要的,我仍不愿抛弃从幼年起就有的梦想,就算自己成不了女兵也希望另一半是军人。

  你是个有为的青年,父亲曾对你赞许有加,在农村广阔的天地里你会大有作为,为社会主义建设作出贡献,也会找到适合你的伴侣。预祝你美满幸福!

  此致

  敬礼

  祝皎月

  1958年11月28日

  虽然已预见到结果会是这样,但亲眼看到她明确无误地回绝,乔子康还是感到万分失望,所存的一点侥幸被彻底粉碎。就像一阵冷风吹进了心房,沮丧之情包围了他,情绪低落到了冰点,他无精打采地收起信纸,在抽屉底层放好。

  幸福只是昙花一现,刚萌动的爱情之火迅即被水浇灭。

  接下来的日子里,乔子康除了做好竹木社里的事,仍要跟文龙一起去泰岳寺协助炼铁。有了上次的成功范例以及受到上级表彰所带来的甜头,从马佑成到烧炉工干劲都十分高涨。可是由于没有了以前大量的废铁作“药引”,接下来新烧的几炉一无所获,连一个硬块也没结成,白白耗费了大量的木炭和矿石,急得马书记直跺脚。“奶奶的,没用的东西,一群废物。”他指着那些炼铁工骂,“只会吃不会干,老子养着你们干什么用!”他下了最后通牒,半个月内再炼不出铁,不准到食堂里去领饭,自己到隐潭溪里舀两瓢水喝去吧!

  赵文龙说:“子康你不是上过中学吗,这里数你最有学问了,快想个法子。”

  子康也在琢磨这事。他回忆起读书时在学校图书馆看到过一本叫《天工开物》的古书,里面记载了土法炼铁的方法,依稀还有点印象。他跟赵文龙来到炼钢炉旁,到处摸摸看看,慢慢找出了一点门道。他对文龙说:“你看,有些大队送来的铁矿砂只顾数量没有质量,只是些泥沙,铁含量高的矿砂才能炼出铁呀。”

  “我看也是,”文龙抓起一把泥沙,“这种东西神仙也炼不出铁的。”

  “还有,”子康说,“铁矿砂太粗也不好,颗粒大表面积就小,跟炭接触不充分。应该磨细了再炼。”

  “就是就是。跟炒年糕丝似的,太粗了会外焦里不熟。”文龙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这风箱也不行,风力不够大。”子康说。

  文龙拉起风箱试了试,轻飘飘的没什么风。

  “送入炉膛的空气不足,氧气就不够,导致炉内温度不高,达不到发生化学反应所需的温度,当然没有铁出来了。本来应该用鼓风机的,鼓风机没有也没办法,但这个风箱必须得改一改。”子康说。

  “可是风箱太大,人力拉不动呀。”文龙说。

  子康前前后后看了看,说:“可以改成两个人来拉。你看,一般的风箱只有前面一根拉杆,如果后面也伸出一根,就可以两个人一前一后同时推拉风箱,那样风力就会大一倍。”

  “你的意思我懂了,就像我们竹木社里锯板,两个人一推一拉地锯,再大的树木也能锯开来。”这个比方文龙完全说对了。

  赵文龙把他们分析的结论向马书记作了汇报。马书记问:“这些是谁的主意呀?”

  “都是我想出来的,”文龙大言不惭地说。

  “你小子还有点能耐,就照你说的办。还有,你暂时不用去竹木社了,就做大炼钢铁副总指挥。你给我到那里督战去,再炼不出铁来我就把你小子丢进炉里烧了,看你能炼几两铁。”文龙说:“马书记放心,这次定能炼出铁来。”

  文龙新官上任干得很卖力。他指挥各路人马从河床最底层挖来红褐色的铁砂,剔除杂质,用石磨研磨成粉状,把炭也磨碎与矿石混和均匀,小心填入炉膛。根据子康的设计,竹木社加班加点做出了两个人拉的风箱,试用一下,效果还真不错。

  再次隆重地点火,赵文龙既已夸下海口,自然不敢放松,督促烧炉工把木炭源源不断地铲进炉中。拉风箱是最累的活,文龙选出最壮实的小伙子,每班两个轮流推拉。风箱呼呼地拉动,火借风势熊熊地燃烧着,灼热的烈焰直烤得烧炉工脸孔发烫大汗淋漓,才烧一会儿就得喝一壶茶。

  这一回,用的料好,炉温比以往高,成功把握就大了。连续烧了三天两夜,文龙估摸着差不多了,就下令封窑。待炉窑冷却,文龙小心地打开炉膛,一看真有了,得到冬瓜大小的一团。乐得赵文龙手舞足蹈。

  “有什么好高兴的,花了那么多人力,烧了两座山的木炭就得到这么点铁,就是金子也不值。”旁边的一个烧炉工冷冷地泼了一瓢冷水。

  “就是,劳民伤财。”

  “干部出风头,社员吃苦头。”旁人纷纷附和。

  兴许是老百姓的怨声传到了马书记的耳朵里,兴许是上头的政策发生了改变,不再热衷甚至有人公开批评大炼钢铁了,这次他没有把炼出的钢铁再披上红绸敲锣打鼓地去游行,炼钢炼铁的热情迅速冷却了下来。之后不久,泰岳寺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隐潭溪发了大水,老鼠洞似的掘矿井被泥沙填平,开矿的痕迹被冲刷得干干净净。那些烧炉工该干嘛仍干嘛去,只有炼钢炉像日本鬼子的岗楼,阴森森地矗立在寺院中央。大炼钢铁不了了之,文龙也灰溜溜地回到了竹木社。

  子康想用不停的劳动来淡忘对皎月的思念,把她的影子从脑袋里驱赶出去。可是她就像是根植在他的心里,时不时会跳出来,真所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天吃过晚餐,子康独自出去散步,在一个小山丘上坐下。天空暗了下来,忙碌一天的人们都回了家,山谷里万籁俱寂,只有远处村庄里不时传来阵阵狗吠声,蛐蛐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虫的鸣叫因旷野的静默而显得凄厉。晚风徐徐吹来,摇晃着身旁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感到阴森可怖。周围的村子里黑漆漆的,只有远处的山上有点点火光在摇曳,就象传说中的鬼火,子康知道那是烧炭窑还在日夜燃烧,吞噬着大片的原始森林,把高耸入云的覆卮山也烧得光秃秃的一片荒凉。

  他抬头仰望天空,一轮明月冉冉升起,那样的皎洁,那样的清澈,镶嵌在深邃的天幕里,向他洒下如水的月光。她是那样的孤傲,那样的冷漠,让人高不可攀,让人无法亲近。看到月亮,他又想起了祝皎月。他知道自己已喜欢上了她,可她就象是天上的月亮高高在上,对他不屑一顾。他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只是无用的单恋,是一厢情愿。可他就是无法忘怀,情何以堪,意何处诉?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子康默诵着,觉得此时的他更能跟身陷囹圄孤立无援的南唐后主李煜产生共鸣。都是月亮惹的祸。他不知应该埋怨月亮的清高还是痛恨自己自作多情。

  皎月说她对前途很迷惘,难道自己不也一样吗,难道我就要在此山沟里终老?我的出路在哪里,我的未来在何方?

  山丘下是新修的公路,像是谁随意丢弃的裤腰带,静静地躺在哪里,这个时候没有车辆也不会有行人。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似乎有个黑影在路上缓缓地移动,定神一看,没错,的确有个人影在晃动,远远望去,小得像蚂蚁,慢得像蜗牛。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他不禁好奇起来,站起来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不要紧,只惊得他张口结舌,来者竟然是他亲爱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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