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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身赴陇原经风雨 怀念父老真挚情(1)

书籍名:《青春遗梦》    作者:朱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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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座谈会上,有个外号叫李小胡子的同学讲了一个“走马观花”的故事。他说:“有一户人家一个瘸腿儿子找不到对象,另有一户人家的豁嘴姑娘也没有找到婆家。后来遇上一个媒人巧生一计,让二人在野外相面。瘸子骑着马到约见的地点,看见姑娘拿着一朵鲜花遮在嘴上,在瘸子眼里姑娘显得十分漂亮;姑娘见骏马銮配叮当,小伙子威风有加,两人一见钟情,约定了终身,洞房之夜他们才发现了对方的缺陷。”这个故事使座谈会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同学们发言热烈,各述对“调查研究”的感想。其中一个同学在谈感想时对李小胡子的故事有不同意见,说他在这样的场合讲谈情说爱的故事不够严肃。这个同学学习很好,记忆力很强,对政治理论的重要章节能成篇背诵下来,知识面也广,大家都叫他“百科全书”,但他的弱点是容不得不同意见,常常和别人发生争论时引经据典,有时还很激动,像公鸡打架那样闹的脸红脖子粗,总想占个上风。但这次主持会议的系主任给他泼了冷水,肯定了李小胡子的发言,他也是不敢再往下争论。

  “百科全书”还有许多笑话和故事。那还是在大一的时候,兰州市的曹家巷有个自由市场,一天晚上他饿得发慌,到这里买着吃了两个包子,第二天传闻那晚上有人卖的是人肉包子,那两个包子在他肚子里早已变成了另外一种物质,他听了后自欺欺人,好像真的吃了人肉包子,装出恶心呕吐的样子,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当时宿舍里正好有个鸡毛掸子,一个同学想取笑他,拨了一根鸡毛让他漱喉咙,他把鸡毛放进嘴里进行大扫除,还是没有吐出什么东西。之后,他是否吃了人肉包子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同学们对此更不当真,有时开玩笑问他,人肉包子是什么味,他也很风趣,若有其事地骗造了一套五着之感,说什么“人肉包子看着新鲜,听着可怕,嗅着味香,摸着软和,吃着心寒。”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歌,当时阶级斗争是时代的主旋律。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阶级和阶级教育成了我们的必修课,而且这门功课是常讲常新。教育的内容从旧社会劳苦大众所受的残酷剥削和压迫。地主阶级的反攻倒算、农村干部的蜕化变质到青年一代对社会生活的无知。应有尽有。反动诗“凤是凤,鸡是鸡,凤凰落架不如鸡;有朝一日毛长起,凤还是凤,鸡还是鸡。”就是地主阶级妄图恢复他们失去的天堂。在阶级教育的课堂上,领导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来形容青年人对阶级和阶级斗争的无知,在一次贫下中农的诉苦会上,一个饱经风霜当过三十多年长工的农民在诉说他如何遭受地主的压迫和剥削时和一个青年有一段对话: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骂你呢?”

  “我欠地主的租子。”

  “你还了他就不会打你了吧!”

  “这样的债永远还不清,还了也要挨打的。”

  “为什么不告他们呢?”

  “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为什么不跑呢?”

  “天下乌鸦一般黑,受苦人跑到哪里也是受苦。”

  而后领导特别强调对青年进行阶级和阶级教育的重要性,还指出现在高等学校脱离实际的倾向十分严重,在教学中有封资修的思想。有些高等学校基层单位的领导权被资产阶级篡夺,资产阶级的专家学者宣扬唯心主义,散布阶级调和论和修正主义思想,和无产阶级争夺青年;有些学生不是跟着党走,而是跟着资产阶级专家学者跑;文科学生将来是掌握上层建筑的,如果这样下去,就有和平演变的危险;所以你们要加强锻炼,认真改造,不然就会变成危险分子。我们中谁也不想当这个“危险分子”,和唱着时代的主题歌。这一件件、一桩桩、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就像是主题歌上的音符,高扬着对反动分子的仇恨,激发着年青一代的热情,我们渴望着到大风大浪里锻炼成长。这时社会主义教育运动逐渐由城市向农村开展。

  一九六三年的十一月十一日,系主任向我班宣布到庄浪县参加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消息,紧接着院领导作了动员报告,同学们都非常激动、热情高昂,人人表决心,写保证要投入到火热的阶级斗争中去。

  “双十一”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难忘的日子。如果说这一个“双十一”是激情满怀,那么三年后的“双十一”就是热血沸腾。这时毛泽东思想的学习运动在全国波澜壮阔的进行,中国人几乎人手一册《毛主席语录》,形成了铺天盖地的“红海洋”,毛主席的图像每天在报刊上大量出现,广播里每天都能听到“最高指示”和有关毛主席的报导,毛主席的形象渗透到了中国人的血液和灵魂里,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毛主席是“四伟”之神,“只要想起你,红太阳升在心窝里”。

  一九六六年的十一月,省委组织部的待分配大学生从天水、武威、永昌的“四清”运动中草率收兵,几经努力争得了去北京串联的机会,我们也戴上“红卫兵”的袖标,投入到了浩浩荡荡的串联大军,年轻的“革命小将”把我们称为“胡子兵”,但毛主席请客,我们也享受到了免费的待遇,心中还是无限的喜悦。渴望见到毛主席的人们,洪水般地往火车里拥挤,茶几上、行李架上都坐满了,车厢的走道里更是插足难行,上厕所的人在人身上踏来走去。火车行驶了两天一夜,我们这些“胡子兵”很少有人离开座位,到了北京腿脚全都肿了,脱鞋脱袜都有些困难。红卫兵接待站把我们接到居民家中。北京的市民对我们十分友好热情,他们说我们是毛主席请来的客人,领我们到食堂免费用餐,供热水让我们洗脚,向我们介绍北京的情况。第二天是一月十一日,我们到长安街接受了毛主席检阅式的接见。我们热泪盈眶,高呼万岁!

  在那个时代,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能够见到毛主席是最大的光荣和幸福,那种狂热的崇拜和激情是今天的追星族难以想象的。毛主席去世后,人们才从个人崇拜和造神运动的恶梦中醒来,对长眠在纪念堂的毛主席盖棺定论。有人给了他三七开的评价,但在我们这一代人的心目中。他仍然是伟大的民族英雄,正如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是无知一样,中国人不知道毛泽东也是一种无知。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以及后来的继承者使世界对中国刮目相看,使中华民族屹立在了世界的东方,并且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辉煌,华夏儿女有了扬眉吐气的今天。

  自宣布参加社教运动之日起,我们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思想准备工作,期间听取了省委农村工作部部长的报告,学习了社教运动的有关政策和文件,院领导对我们多次进行农村阶级斗争的教育和宣传,还参观了省上举办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展览,在紧张的学习生活和思想准备过程中,我们终于等来了到庄浪县去的那一天。

  一九六四年元月九日,当时主持学院全面工作的常务副院长和下乡的师生一一握手告别后我们踏上了征程,第二天到达陇海铁路线上的小镇南河川。这里有一座桥坏了,前来围观的人说我们是来修桥的,还有几个姑娘看到我们带着乐器,说我们是唱戏的。不一会来了两辆卡车,装载着我们爬上了山坡。卡车像两只失群的麻雀,从这个山头盘到那个山头,弯弯曲曲的山路两侧都是鱼鳞式的山坡,庄浪县城在一个不太宽的川道里,雪后不久,窄狭弯曲的街道在夕阳下有黑白相间的颜色,仿佛街道上蠕动着一条菜花蛇。卡车在泥泞中开进了县委大院,几个同学迫不及待地下车呕吐,倾诉着他们在途旅中艰辛和酸苦。

  到庄浪后我们参加的第一项活动是参观县委举办的阶级教育展览会,紧接着听取县委书记关于该县阶级斗争形势的报告。听取了县委书记的报告后,我们很快地被派到朱店公社,我具体的工作地点是和现李家大队,大队的工作组组长是县里的检察长,我是他的秘书,同时负责这个大队第三生产队的工作。我们进村后的首要任务是访贫问苦,扎根串联,对社员进行摸底排队,寻找依靠对象,与此同时宣传党的政策,组织群众学习社教运动的有关文件。接下来的任务是发动群众揭开阶级斗争的盖子,对“四类分子”实行专政和批判斗争。对干部进行“四清”,然后在经济上组织退赔。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走门串户,走遍了社员家庭,对“四类分子”家也没有留下死角。走访次数最多的是贫下中农,他们的锅灶安在什么地方我们都很清楚,和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商量,可以说是进行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改造和锻炼,灵魂深处最难忘的是这里的贫穷与落后。

  说到贫穷落后,那时甘肃则是全国闻名,外省人这样形容省城兰州:“羊皮筏子当军舰,砂锅里煮的羊芋蛋;炕上铺的烂毡片,上面坐的尕老汉。”而远离省府、交通不便,土地贫瘠、靠天吃饭;在国民经济开始复苏,从饥饿的困顿中刚刚醒过来的庄浪更是困难。解放十五年来。这里的人民虽然在政治上翻了身,但经济上依然贫穷落后,生活没有什么大的改观。我所在的和现李家大队第三生产队的大多数人家炕上连一块烂毡片也没有。生产队的副队长李平清一家七口人,只有一床破被褥,炕上铺着半张破席。还是他要生孩子时村里人送给他的,为了照顾小孩,破被和破席只能由他、他的妻子和孩子使用,父母和两个弟弟没铺没盖,补补纳纳的破棉衣,白天是遮羞的衣服,夜晚是挡寒的遮盖,两个十几岁的弟弟没有裤子穿,夜晚把腿脚伸到父母的怀里取暖,据说她母亲穿的那条破棉裤还是土改时分到的胜利果实,出门时老两口还得换着穿,这个家庭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家里除了一个用草把围编的粮囤,别的什么摆设也没有。

  进村后的第二天,工作组到贫协组长家里吃饭,这个曾给地主当了半辈子长工的老人,听说工作组第一个到他家里吃饭,非常高兴,把仅存的过年时吃的白面给我做面条吃,但饭里没有盐,工作组的纪律是社员家做什么吃什么,什么话也不能说。俗话说“饭没盐水一样”,饭后我们考虑到在他家吃饭三天,如果顿顿饭里没盐恐怕受不了,决定把三天的伙食费和粮票全付了,好让他买盐吃。那时工作组下乡的伙食标准是每人每天四角钱,一斤二两粮票,三人三天共是三元六角钱,十斤八两粮票,当我把钱和粮票递到他手里时,老人眼泪汪汪的说,他这辈子手里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和粮票。千恩万谢的感激毛主席对贫下中农的关怀。看着老人泪眼深情的面容,我的心里有无比的酸楚和无限的感慨,这里的人民太穷了,太苦了,一种忧民意识骤然而生。

  古语讲“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意思是维持日常生计,这七样东西样样都不能缺少。然而这里的人家似乎样样都缺。这里缺柴,没有煤烧,庄稼地里的秸杆都不够用,入冬后家家户户都到山坡上扫茅叶,把山坡打扫的比城市里街道还干净。这年冬天,老天爷偏偏作怪,下了一场大雪,覆盖了山坡,茅叶扫不成了,不少人家断了做饭取暖的烧柴。我们到了一户贫农家吃饭,发现他家屋檐上的椽头少了几根,就问其中的端的,这个贫农实话告诉我们,他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把椽头搬下来当烧柴给我们做饭,我们感激而又痛心,这里的乡亲可爱而又可怜。我们赶紧通知队长,另行安排吃饭的人家,这样的事情再不要发生。

  这里缺医少药,老百姓看病十分困难。就按他们的话说:“生得起病,看不起病。”一般的小伤小病都挺着,或用土办法、讲迷信解困,不到万不得已不去找医生,想不到办法的只有在家等死。我在这里工作那些日子,有几个人没钱看病离开了人世,其中有老人,中年人和小孩。一天夜里我房东的邻居家传来了撕肝裂肺的哭声,我从梦中惊醒,原来是病魔又夺走了一个幼小的生命。在初病时我给过他感冒药,这个近三岁的小男孩长的十分可爱,他是他父母久盼得来的儿子,他的母亲哭地死去活来,乡亲说老天爷瞎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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