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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仗我输得不明不白

书籍名:《有计划犯罪》    作者: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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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仗我输得不明不白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静夜的哈尔滨,有种很低调的美。我们两个溜达着往前走着,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事儿能解决,我如释重负。



“把枪给我……”我一伸手。



“怎么,这个不是给我的?”



“不是好东西,放谁那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够意思吧你,是不是想要钱啊?”



“操,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不是钱的事儿,我就是觉得这个东西不安全。再说你这个人脾气、德行我也清楚,你有枪,你肯定不会拿菜刀的,快点给我……”



“别人都叫你少白,那是他们认识你比较晚,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姓赵,这就是交情。”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是为你好。”



“不给我可以,借我玩两天。”



“玩什么玩,非法持枪是犯罪的。”



“别跟我说这个,我爹就是警察。你忘了?”



“别废话,把枪给我……”



“给你,给你!你先藏起来,以后万一用得着呢。”



连野把枪扔给我,我放在了裤兜里。两个口袋里一边一支。



“晚上哪去?有窝子没有?”



“没想好呢。”



“去我那吧!”估计连野是没想好去哪里,才同意去我家。



回家的感觉真好。



“告诉邵年一声吧,他们还等信呢。”邵年听后,松了一口气。

“少白,你怎么不找个女人,天天看你一个人来,一个人去的,不他妈寂寞啊?”



“我可不像你,天天换,有意思吗?我要的是一份真的。”



“真的假的?我们还年轻,别太认真了。我也没时间想什么是感情,现在的人说这个都他妈觉得俗得不行,你也别恶心我了,把枪给我玩会儿……”



他靠在沙发里,叼着烟,翘着腿,我把枪里的子弹退了出来,扔给他。



“少白,你觉得咱们今天牛X吗?啊……那架势,我靠,简直就是周润发了。哈哈。”



“枪是放不了,但是这个东西挺压事的,我是看出来了。”



“这样混下去,用不了一年,咱们就有名了。这小半年出的事也不少了,我看啊,干脆组织一个黑社会算了,谁不服整谁,什么这个那个的,咱有这个就行!”



“我真纳闷了,你爹是警察,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靠,你还不是混过警察吗?不是金豆子那事儿,你现在还是一个雷子呢。是不是警察叔叔?!”



“滚蛋,我告诉你,我就没后悔过,因为我觉得值得。”



“什么叫值得?混得好,就值得。我是想清楚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跟一个像样的老大,混几年,咱也是哈尔滨提起来可以平事的人了,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还怕个屁!”



“我不想作死,我有自己的生意,淘几年钱,挺好的。”



“你那生意,谁敢保证你靠个蛇贩子就能起家!”



我没有接他的话,感觉有点累,从床上拿个枕头躺在地板上,脑袋里想着今天晚上的事。



第二天,我早早去公司,刚进办公室,会计王姐就跟了进来:“有几个事得跟你说清楚……”她把门一关。“第一个事,就是工商来过,好像是咱们卖的‘视力佳’有质量问题。”“什么问题?”“有的人都吃了十几盒了,根本就没有疗效。人家把咱们举报了。”“这个先放放,还有什么事?”“还有就是你走以后,郭小东那边的回款……”“回款怎么了?”王姐看看门外,小声地说:“那边的钱一分都没过来,按说不能啊。”“他那边有多少钱?”“我算过了,应该有7万多。”“他来没有?”“应该还没有呢,你走的这一个月,他根本就不怎么来,天天开着你的车……”“好了,我知道了。工商那边的事我想办法……”



我给长春那边打了几个电话……又打郭小东的手机,关机。一直到中午,他才来公司,我想他是知道我回来了。



“你那边的回款是怎么回事?”



“长春那边有点问题,好像是说咱们四月份的货走得不好,先压几天。”



我腾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郭小东,我念在你救我一条命的分上,我对你够意思吧!我出了点事,走了几天,你就敢跟我玩猫腻了,你是不是嫩了点啊!你是不是忘了,长春那边是我起家的地方,你觉得他们是认识你啊还是认识我,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那钱……我……”

“算了,你救我一命,那钱我不要了,就算我报答你的。从今天开始咱们没关系了,赶紧滚!”



他放下车钥匙走了,我坐在那里生闷气。已经中午了,但是仍然没有饿的感觉,开着车回家绕了一圈,父母真以为我出差了,也没多问什么。在家睡了几个小时,就走了。一个人很无聊,就独自一人去大平的台球厅消磨时间。在我经过中间几张台桌的时候,发现很多人跟我打招呼,我却没几个认识的。我让球童随便给我找了一个人打球,心不在焉地竟赢了好几杆。



“大哥,挂几杆吧?”那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才抬头看了一眼,30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笑面虎一样的神色。



“挂杆?行啊,多大的吧?”



“50怎么样?”他说。



“50不觉得小点吗?”



他有点兴奋。我暗想:他那点“钓鱼”的把戏实在是太没水平了。他眼珠子冒蓝光地说:“要不打200的?”我漫不经心地说:“200也小,这样吧,咱俩打1000一杆的。”我看得出他强忍着喜悦,“行!那就打1000的。”这个时候旁边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他已经拉开架势,我真纳闷他为什么那么有把握。我故意刁难他:“挂杆可以,先亮货,别输完了没钱。”我把手包打开,里面大概有几千块钱,他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但是没什么表情。“我的你看完了,你的钱呢?”他犹豫了一下,“我钱……”“钱呢?没钱是吧?你保赢是吧,没钱还敢这么得瑟。”我把杆子倒过来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接着有几个人上来拉我。他挨了一杆以后,向后退着,我仍然不依不饶,冲上去就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我他妈就问问你,你保赢是吧?啊?”



旁边一个人对我所说:“大哥,他就是‘左一杆’……”这个人我听说过,台球打得非常好,号称“动力第一杆”,没想到,今天拿我当鱼了,故意输给我,然后设局挂杆赢我。但是他没想到,我今天心情不好。钱没赢着,脑袋上多了几个包。他捂着脑袋走了,可能是出了口气,心情好多了。



晚上跟连野他们说的时候,他们都很诧异,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动手。邵年问我:“郭小东的事儿就这么了了?”“他救过我一命,就这样吧!”连野在旁边嘟囔着:“咱的钱都敢秘下,还拿他当哥们儿呢!”“别提他了,找个地方玩会儿!”



后来我们几个居然去了“第五街”迪吧。用连野的话讲,叫踩踩场子。到了三层,从电梯里一出来,门口的几个保安一下愣了。连野走过去,拍拍他们的肩膀:“别怕啊,是大军找我们来帮他看场子的。”几个保安面面相觑。我们在吧台边上坐下,也没什么心思摇头,我听着音乐,连野四处寻摸美女。没一会儿,看模样是经理的一个女孩走过来。“少白大哥吧,我是这里的经理刘萍,军哥跟我说了。”我一笑:“你们家有保安,也不需要我们看什么场子,就那么一说,我们也不会来,今天就是过来玩玩的。”“告诉大军,雇我们看场子,他请不起!”连野一旁接茬。刘萍笑笑,吩咐服务员上了一个果盘、几瓶啤酒,就忙去了。



我们几个坐在一边喝着酒,吃着东西。舞场休息期间有节目表演,因为我们距离舞池比较近,最后我被主持人强拉了下去。我几次想翻脸,但是想想一个玩,不至于。结果主持人宣布游戏规则的时候,我傻了。游戏很简单:用嘴传扑克,一男一女分开站着,只能用嘴吸住扑克,传给下一个人。连野跟邵年在旁边起哄,没办法,只能勉勉强强地站在那里。我也没看旁边的女孩什么样,起初传了几个来回很顺利,当扑克第四次传到我的时候,我去接,我小心翼翼地吸住扑克,准备传给下一个人,不知道是她肺活量小啊,还是什么,扑克顺着嘴边就往下掉,我一急,猛一吸气,就在将要靠近那女孩嘴唇的时候,扑克“知趣”地掉了,我的唇上传来一种软软的感觉……四周传来一片哄笑声,游戏结束,我输了,但是赢了一个吻。主持人后来说的是什么,我没听到,当时只想马上下去,更后悔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最后,主持人让我俩拉手。拉没拉,不记得了,回到座位上,好不自在,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但是那种柔软的感觉却记忆犹新。“走吧!没意思……”我拉着连野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连野一捅我:“瞧,你啵的那小妞看你呢。”我没敢去看,急忙钻进电梯。电梯门还没关上,我就听见那女孩在我背后喊:“喂!你等一下……”连野用手挡住电梯,“干什么?”“那小妞叫你呢!”我站在电梯里感觉异常窘迫,好像是要承担什么责任。



“有事儿吗?”



“你不记得我了?”



我仔细看看,的确是感觉有点面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金豪……你还掐过我的脸……”



那天我才知道,她叫张天燕,现在在道里松蕾商厦卖皮草。随着天燕的出现,我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每天接她下班,看着她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那时候才知道,随便吻一个女孩也是要负责的。



跟天燕交往不到半个月,一天,我们在外面吃完饭,我把天燕送回家。开车回来的时候,刚拐进小区,发动机还没熄火,就接到天燕的电话。当她穿着睡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傻了。原本一个可爱的女孩,竟能如此狼狈,披头散发,满脸泪水。



“你被非礼了?”我小心地问。



她拼命哭,拼命摇头。“他打我……用菜刀砍我。”“谁?”“我爸……”我拿起她的手,果然手背上有刀痕,头上一道一道隆起的包,此时她在我的怀里泣不成声。天燕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谈起她家里,只从她的笑声中隐约感觉到她的家庭并不幸福。

“你是他亲生的吗?怎么下狠手打你?”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从小就这么对我……我不知道我哪里让他这么看不上我,从小就打我……往死里打我……”天燕继续哭。



“他今天又喝多了。你送我回去,他就问我是不是搞对象了,我说是,他就问我你有没有钱……我说没有,他就骂我傻X,跟我妈一样贱……我没答理他……就想睡觉了,他就进我屋,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我看见他拿着菜刀,我好害怕,就躲在被窝里,他就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拿菜刀背儿砍我,我就用手挡……”天燕在我怀里哭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满脸的泪水干涸在她稚气的脸上。我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我气得手直抖,心里一股火越烧越旺。不行,我要去办一件事。



邵年他们到的时候,我已经发动车子停在路边。我在车里不停地抽烟,但还是难以平复心里的愤怒。邵年敲我车玻璃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什么事儿?这么急。”



“跟我去道外,多了别问,打就行了。”



“连野一会儿到,他今天晚上有班。”



“不等他了,到那什么也别说,看我眼色行事。”



这个时候我才看见小纪从后面的出租车上下来。“大哥,什么事啊?”“别问了!”“你们打车,我开我的车,邵年找个东西把车牌子盖上。”



当车子开到道外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那时候的道外还没动迁,十六道街都是平房,天燕家就在这些平房里。我把车子停在出口,没熄火,带着几个人进了小巷。来到天燕家门口的时候,我看见里边还亮着灯,旁边几家都在看电视。我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我又敲了敲玻璃。“你他妈谁啊?”屋里传来骂声。“张大伟吗?”“谁啊?”门开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天燕的父亲,一米八的个头,黑瘦黑瘦的,身上一股难闻的酒气。“你们找谁?”“是张大伟吗?”“啊,是啊,有事吗?”我抬腿就是一脚,他翻倒在地上。几个兄弟看我动手了,就七手八脚把他按在地上,任凭我在他身上狂踹。“把他家砸了!”噼里啪啦一阵之后,屋里已经到处是玻璃碎片。张大伟像死猪一样趴在那里哼哼。“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再碰天燕一个手指头,我他妈要你命。”



我们从天燕家出来的时候,旁边几家都已经彻底黑了,几个人探头向我们望,小纪手里拿着一根铁棒,一指:“看什么看!”那些人都赶紧躲开。回去的路上,小纪问我“:你别告诉我,刚才修理的就是天燕的爸。”“就是她爸,他妈该打!”“不是吧,少白你真牛X。还没看见几个削老丈人的,你真行。”



当我轻轻打开家门的时候,天燕瞪着大眼睛,抱着枕头坐在床上。



“你去哪了?”



“我去你家了……”



“去我家?你不是打他了吧?”我点点头,把衣服扔到沙发上。“不该打吗?我就没见过这样畜生不如的爹,我都他妈怀疑你是不是他亲生的,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天燕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奶奶挺有钱的,我爸他们哥儿好几个,都想得点家产,可没想到,生了我这个女孩,我奶奶没给我们家一分钱,所以我爸从小就记恨我。我听我妈说,我小时候,他不让我妈给我喂奶,想饿死我,我妈就偷着给我吃的,我就是在这样的家里长大的。后来他经常喝酒,打我和我妈,我妈一直忍到我大了,他们才离婚的……”



天燕突然沉默了,在那里发呆。好久她才慢慢地说:“以后我还怎么回家啊?你把他打了,他以后还不杀了我啊。”“那个破家回不回能怎么样?以后你住我这儿吧!”“不行!绝对不行!”“为什么?”“不为什么。”“那你今天晚上得住我家吧!”



晚上天燕睡在我的身边,梦中她仍然在哭,我只能把她搂得更紧些。



第二天,连野不知道拿了他哪个老婆的衣服,给天燕换上,我就送天燕上班了。结果中午的时候,我就接到天燕的妈妈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中指责我不应该动手打张大伟,说什么长辈不长辈的。她一直是气势凌人地教训我,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阿姨,你先别教训我,我只想说:人别太自私了,你知道张大伟是那样的人,你可以离婚一走了之,那你想过天燕吗?你不知道他打天燕吗?怎么还把天燕留在那样人的身边,我真怀疑你是怎么做妈妈的……”天燕的母亲只说了一句:“大人的事,你不懂!”就挂断了。



当天晚上,我去接天燕的时候,天燕在我面前不停地流泪,许久她才断断续续地说:“我们……分手吧!”“分手?为什么?”“我喜欢你,少白,知道吗?一开始我就喜欢你,但是一边是我爸妈,一边是你,我怎么办啊,我只能选择分手……你别怪我啊……”



我在江边坐了好久,我知道当时的感觉是疼。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许我无力改变一个人的生活环境,但是,我从心里放不下天燕,经常会想她他爸拿着菜刀砍她的样子。天燕有着快乐和可爱的一面,而谁也不会知道,她今天灿烂笑容的背后,却有着这样非人的生活。

心情被江水冲走了,自己一个人走在中央大街上,经过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面时,我信步走了进去。店里陈列着很多类似鱼缸一样的玻璃箱,里面不是水,都是泥土,我才注意到这是一家专门卖蚂蚁的商店——“蚂蚁部落”。老板是一个中年人,此时的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老板,你这都是什么东西?”“蚂蚁!”“养蚂蚁?”“小兄弟,蚂蚁这个东西有意思,聪明有韧劲,值得一养……”随着他对蚂蚁的介绍,我渐渐地对这些蚂蚁产生了兴趣。最后我花4000块买了一座最大的蚂蚁部落,不同于其他的,在这个近两米的玻璃缸里,同时生活着两个部落,一边是火蚁,一边是行军蚁,两个部落间被一个黑板子隔离开。老板告诉我,当板子抬起来的时候,两边的蚂蚁就会发生一场战争。火蚁和行军蚁都属于异常好战的蚂蚁,所以两军交战的时候,场面宏大,战争惨烈。他告诉我,蚂蚁这个东西研究起来非常有意思,就像一个国家一样,制度等级分明。



别人养鱼,我养蚂蚁,连野说我是因为跟天燕分手得了病。而观看这两个部落之间的战争确实占据了我很多时间。这些蚂蚁平时纪律严明,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甚至晚上,你都能看见,有兵蚁在门口站岗。我经常会独自一人注视着蚂蚁,看上几个小时。久而久之,我得出一个结论,人不如蚂蚁!



这些蚂蚁虽然被囚禁在这个大玻璃箱里,但仍然对天气很敏感。有时候,会无缘无故地将门口堵上,外面一只蚂蚁都没有;有时候,则会全体出动。从蚂蚁的个头上就可以分出哪个是兵蚁,哪个是工蚁。兵蚁经常会试图从玻璃箱里出来,但是每次爬到上面的时候,就会被那里放置的气味带阻挡回去,再后来,我就发现没有一只蚂蚁再爬到上面来,而它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到处挖掘。我每天都会在下班回家的时候给它们喂食,后来我发现,蚂蚁总是在那个时间等在那里。有一次我拉起黑板子,将一大块面包扔在两“国”中间地带。两边的巡逻兵马上就发现了面包,然后各自回去喊人,不到一分钟,两军浩浩荡荡直奔面包而来。听不见争鸣的号角,却能看得出为了一片一块五毛钱的面包,它们厮杀得惨烈。双方死伤严重,最后我觉得差不多了,才抬手压下闸门,将面包一分为二。我知道它们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里,因为我是人。奇怪的是,它们没有马上分食面包,而是各自将牺牲的伙伴拉回洞里,这一点上它们就比人强很多。



那段时间,我晚上几乎不出门,独自一人在家看蚂蚁,喂给它们的食物也是千奇百怪。然而,我还是喜欢看它们一拥而上,将一个活东西撕成碎片的场景。偶尔我也会让它们开战,来衡量究竟是哪个国家比较狠一点,但是我一直没舍得看到最终的结果。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似乎沉迷在这种看似成功的沼泽里。一天晚饭刚过,我拿着西服到安元街去干洗,我下车的时候,车子没熄火,我提着衣服进了干洗店,正当服务员登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车,一个人在我车前走过,这个人的眼神四下寻摸着,有些不对劲。我急忙向外走,推开玻璃门的时候,那人也瞬间跳上了我的车,我三步并做两步冲出去,车子突然加大油门,尾气喷出一股蓝烟。但是没启动,我的车是走私的,档位跟国内的本田车不一样。我想那个人一定是挂在高档上了,我抓住车门,隔着车窗给了那小子一拳,他向里边缩着,我顺势把车熄了火,拔下车钥匙。我就站在外面看着他:“滚下来!”“大哥饶了我吧!我也是第一次!”“看出来是第一次了,下来!”他慢吞吞地从车里钻出来,脑袋刚露出来,我上前一把揪住他头发,照着他的喉咙就是一拳,他呃呃哽咽了几声,面脸青紫,喘不上来气了,接着我往脸上就是几拳,觉得差不多了,松开了手,只见他瘫倒在那里。“妈的,敢偷老子车!”他瘫在那里,两条腿乱蹬,双手拼命抓着自己的脖子。我在他的后背上猛踢了一脚,他才出了一口长气,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装死。我回到干洗店,里边的人都愣愣地看着我,我拿了号牌走出来,那个人仍躺在车边。我抓住他的衣服将他拖到一边,上了车。



车子到了小区门口,发现这边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上了,我往后倒车的时候,车子“砰”的一声震了一下,好像撞到了什么,我急忙刹车,下车看个究竟。当我低头向车下看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一声,“少白!你干啥去?”我猛一抬头,两个人正举着棒子向我砸来,我急忙一缩身,棒子砸在车的后备箱上,我猛然一惊,条件反射地向旁边一扑,随即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向那两个人砸过去。两个人见没得手,撒腿就跑。我也没追,拍拍身上的土,回到车前。傻明子坐在楼房的拐角吃吃地笑着。“我说你是真傻假傻啊?多亏了你这一声了,要不我这脑袋就开瓢了。唉,你怎么还知道我的名字呢?啊?”“呵呵,你干啥去?”我从包里拿出几百块钱塞给他,他仍是嘿嘿地傻笑。



那段时间,我真是应了“祸不单行”的老话。



公司的业务因为“视力佳”口服液的滞销受到了严重影响,蛇类产品也反应平平。公司不死不活地维持了两个月。我怎么也没想到,“恒信药业”会突然出现在报纸上。9月17日,晚报上一则标题为《恒信药业治疗近视的谎言背后》的文章赫然出现在报纸的头条。也正是这张报纸,完全改变了我的命运。



因销售“视力佳”口服液涉嫌贩卖假药,案值200多万的药品被封存,“恒信药业”的执照被吊销,工商及法院对我处以160万的罚款。一系列的处罚,终于使我明白眼前的一切已无回天之术了。我根本无力兑现这么一大笔罚款,事情见报的第三天,我还没起床,就接到会计的电话,告诉我公司的账户昨天被冻结。我刚穿好衣服,准备去公司的时候,门刚一打开,门口站着好多人,有工商有税务,其中还有警察,乱七八糟的制服向我出示这样那样的文件,最后一群人把我家里所有的家具电器贴上了封条,并告之罚没!都说法院执行难,可这次行动如此迅速,法院强制将我的汽车、房子全部抵偿罚款,我在数个所谓的文件上签完字,那一瞬间,我变得一无所有。身上的那件4000多的西服记录了我曾经的“辉煌”。



当我被逐出家的时候,我刻意经过蚂蚁部落,我抬起了那块决战的黑板子,而我却没有机会看到最终的结果,我知道那场战争是异常残酷的,它们必须消灭一方才会休止。我就这样在法律的监督之下,离开了自己的家,他们并没有让我回另一个家,而是把我直接拉到了南岗分局,处以了15天的拘留。



拘留所里那几天,我突然觉得世界是可以安静下来的,这难得的安静,能让我的心沉淀下来,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梳理发生过的一切。的确,这段路我走得太快了。所有人和事都未曾给我留下什么,刘洋、刘队、天燕、红姐……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懊恼眼前的境地,或者去虔诚地忏悔几句废话。封闭的铁门,无时不刻地告诉我,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



我手里拿着那张报纸,牢牢记住了报道这次事件的记者——陆微。关在号里,我没别的事情可做,只是看这张报纸,一遍又一遍,分不清白天黑夜,就坐在那里,心态倒是很平静。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弄不明白,报纸中所报道的引用了大量的数据,其中包含“视力佳”的进价出货单据,这些东西平时谁也接触不到,就连业务员都不知道进价多少,怎么会泄露出去呢?



进去的第三天中午,被告之有人来看我,我当时想不是父母就是连野他们,可出现的这个人着实让我感觉意外。来人正是小李白,他像朋友一样,给我拿了点吃的,还有一条中华烟。警察对他都很客气,那烟居然留在了我的小号里。他告诉我,出去以后如果没什么事干,就找他去。



第五天,我被提前释放了。走出拘留所的时候,父母没来接我,只有小纪一个人。车上我们一直很安静,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许久之后,小纪似乎准备给我点安慰。



“没事了,咱先找个地方洗个澡,吃顿饭。”小纪看着前方说。



“不想去。谁把我弄出来的?”



“我还真不知道,昨天小李白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今天过来接你,我还纳闷呢,他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小纪说。



“这么说是小李白把我捞出来的?”



“他倒没说这个,估计应该是吧!”



“是吗?他为什么捞我呢?”我若有所思地想着。

“大哥,我现在还没搞清楚一个问题,究竟谁出卖了你?”



“不光你想,我也想弄明白,敢这么害我,绝对不能轻饶了他……对了,能不能想办法回我家一趟?”



“干吗?都封了,门上都是封条。听说要拍卖呢。”



“我想看看那窝蚂蚁……”



“大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蚂蚁。”



“我就想回去一趟……”



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带着小纪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门锁还没换,幸亏我在牛奶箱下藏了一把备用钥匙。屋里的一切都没变,只是到处都是封条,我借助微弱的灯光走到蚂蚁部落前面……



小纪小声地说:“大哥,有什么好看的啊,看看就走吧!”因为太黑,我根本就看不见里面,我拉了一下蚂蚁部落下面的隔板,趁小纪不注意,我从里面抽出那两支手枪,揣在怀里,我们又悄悄地走下楼梯。



“小纪,找个地方坐会儿。”



“那你不回家了?”



“不想回去,再说吧!”



我们俩在一个烧烤摊上吃着肉串。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真的。”小纪说。



“我都这样了,你还佩服我什么,什么都没了。”



“不是这事儿,我是觉得你真的挺有道的。大军那事,你都能摆平,还有公司这事,看你跟没事儿人似的。”



“有事儿能怎么样,没了就没了,反正我也潇洒过了。”我硬着头皮说。



晚上,我没回家,跟小纪去了他家一个空房子。房子没装修,什么家具也没有,只有一张床。



“今天晚上先凑合一宿吧!”小纪给我扔过来一床被子。



我们俩躺在床上,小纪把烟递给我。“大哥,有什么打算?”“没有,有些事先整明白再说。”“你是说谁出卖的你吗?”黑暗中,我的烟头猛地一亮。



“必须弄明白,要不太他妈窝囊了。”

“那你怀疑谁呢?”



“我听连野说,好像是有人使绊。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



“肯定能查出来就是了,小纪,你帮我办件事儿!”



“大哥,什么事儿你说吧!”



“明天你去一趟工商局……”



“去工商局?”



“是的。你呢,到了那里就说恒信药业的线索是你举报的,因为现在举报会有奖励的。如果他们说不是有人举报呢,你就马上走;如果他们说有人领过钱了,你故意跟他们辩论一会儿,意思意思,你也马上走,多余的话不要讲,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



第二天,我回到家,老爸老妈没说什么,这多少让我心里舒服点。我回到自己屋里,老妈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我把枪压在枕头下面,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我仍然开着车,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母亲把我叫醒。



“儿子,别上火,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也是你人生的一个教训!”



“妈,我没什么火不火的,无所谓!”但是在我心里真的“有所谓”。母亲拿出一个存折:“这里是你给家里的钱,我一分都没动。你看看能干点什么。”“妈!这钱你拿着吧!我用不上。”



两天后的中午,我去了报社,我终于见到了报道这次事件的记者——陆微。



“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怎么今天是来威胁我的?”



“怎么会,就想看看是谁把我成全了。”



“成全?你怎么不想想你害了多少人,赚钱不能昧良心,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别啊,我今天是来感谢你的,不是想威胁你,我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做。”她一愣,很仔细地端详着我的神情。



“真的,生意嘛,怎么败都是一样的。今天来呢,就是想认识认识你。还好,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你想象?”



“怎么不行啊,我猜想能有你这样笔头子的人,肯定不漂亮。看样子我直觉还是挺准的,就像我知道是谁出卖我一样。”

“我不漂亮是我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女人不一定要漂亮,有味道才好。”



“那你今天来,就是想说这些的吗?”



“那你想我是来干什么的,威胁你?恐吓你?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别一口一个女人女人的,听着别扭。你能有今天,这也是必然。既然已经这样了,我想你就从中吸取点教训吧!以后路还长着呢。”



“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来谢你的,谢谢你终于帮我赔掉了这个公司,但是这个其实是我自己想要的结果。多亏你帮忙!”



“你没事吧,故意这样做的?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你可能就知道我被处理,又是报纸,又是电视的,有些事情未必就像你想的那样。”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公司倒掉?”



“怎么你以为公司都想赚钱啊?破产也未必就是赔钱啊。”



“这么说,也是你指使人把那些材料传给我的?”她糊涂了。



“这个应该不难吧,你每篇报道下面不都有你的E-mail信箱吗……好了,不说这些了,真的谢谢你,这事儿你办得漂亮,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她愈加疑惑。“打扰你了,我走了,感谢你的合作!”我起身想走。“别走,你的意思,我被你当枪使了?”“可以这么说,今天来呢,就是想让你明白,以后别被人利用就好。明白吗?就是不想看着你这么无知。”“不用唬我,我是经过调查的,做记者的我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呵呵,走了。我该说的说了,怎么说你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不来说声谢谢,也不是我的为人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看着陆微充满疑惑的眼神,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



小纪从工商局回来告诉我,他们是看到报纸才查这件事的,根本没什么人举报。



晚上我带着连野他们几个人,去了郭小东的家。门紧锁着,家里没人。我去旁边的小卖部打听到,郭小东的母亲前几天刚刚病逝。我之所以找他,是因为报纸上所报道的情况,外界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视力佳”的资料是完全保密的,就连每天过手的业务员也不知情,更别说一个记者了。能接触到我公司电脑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郭小东,而恰恰那个时期,我和连野去了北戴河。



连续几天,我们都没找到郭小东,直到半个月后,我们才在仙剑网吧找到了他。当时他胳膊上还戴着黑孝,正戴着耳机在那里看电影,我走到他身边时,他都没有察觉。我一巴掌打掉了他的耳机,揪住头发就往外拖,网吧老板急忙过来,被连野挡住:“没你的事,靠边。”我把郭小东拽到外面,在他脸上就是一拳,他一个趔趄摔倒在那儿。



“你是不是觉得救我一命,我就要报答你一辈子啊,我对你不薄吧!你他妈居然还想毁我,你活腻歪了吧你!”



“少白,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可能毁你!”



“你没有?还你妈的嘴硬,公司的资料谁能知道,就你我;报价单谁能弄到,就你知道我电脑的密码,连他妈会计都不知道。”



“真不是我,我不会干出那样的事。”

“不是你还有谁,欠你的,我已经还过了,但是今天我必须给你留点纪念。”我从裤兜里拿出手枪,将郭小东的手垫在地上……“你砸可以,但是你把话说明白,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我妈治病的钱都是你给的,我还会出卖你吗?”“给你妈治病的钱?”“上个月的回款7万多,我给我妈做手术了……”



听郭小东这么一说,我脑袋一片糨糊,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是谁出卖的我了。



“你怎么总带着那东西?”小纪在一旁问。



“安全!尤其是我现在落魄的时候。”



“你有什么仇人吗?”



“不知道,我想应该有吧……”



第三章



一段黑道病历



我们面对着前面这几个人时,完全没有发觉一辆车已经绕到了我们背后,连野的头重重地挨了一棒,血当时就流了下来。接着他们呼啦一下就冲了上来,我去开车门,被他们用棍子挡了回来,棍子砸在车上,车玻璃顿时碎了。连野也许是受了重伤,栽倒在那里就没再起来。我的胳膊和肩膀都受了伤,邵年的脑袋也挂了彩,血流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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