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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赌局》    作者: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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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耳贼正做着好梦:自摸一把素豪华提五魁,嘴里香甜地喷着赢大牌的舒服气,脸上堆着阳光灿烂。



“铃……铃”座机电话一点也不懂人事儿,不识时机地响了起来,真是找骂,没完没了地死响一个点儿。



大耳贼没好气地骂着:“他妈谁呀?吃饱了撑的是不是?不知道我的规矩?”



女音传过:“撑的,不知道。”



大耳贼:“你丫谁呀?跟谁犯口呢?”他火冒三丈,睡劲儿也给惊过去,也难怪,牌局里的人,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尤宝怡像数落自己的孙子一样:“我是你妈,大耳贼。”



一听这口,大耳贼立马改口:“哟,尤姐,没听出来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有什么调遣?”



尤宝怡继续给他上课:“你臭丫挺的,一天到晚臭现眼,手比谁都骚,打一场输一场,准是跑哪个犄角儿旮旯儿(注:犄角儿旮旯儿——北京词语,各处的各个角落。)找便宜货解气去了。”



大耳贼还真实诚:“您圣明,这单身永远寂寞,怎么着也不能委屈自己,牌输了,得跟女人找齐儿,弄个心理平衡。”



尤宝怡没好气:“滚你的,够散德性的,玩儿牌忌讳这个,懂不懂?要不你输钱呢,再说,得上脏病,冤不冤呀,花钱是小事,小心耽误下一代。”



大耳贼坏笑:“哈,哈,哈,给您兄弟生儿子的主儿还没出生呢,咱哥们儿呢,有一天,活一天,走哪儿算哪儿,跟着您混,挺滋润。”



“你给我歇菜,甭捧我也甭喷我,赶紧把银子带足,三缺一。”



“多大的?”



“二、四、八张的,嫌小呀?”



“不,不,不,没那意思,只要有局,能过瘾,就成。”



“限你十分钟。”她的口气不容商量。



“没问题,多大的事呀。”大耳贼满口答应。



等到大耳贼火急火燎地赶到尤宝怡家中,早已引起牌友的哄闹和不满。



小北京上来就不客气:“小脚老太太扭着屁股都到了,什么时候学的拿糖(注:拿糖——北京词语,能做、该做而不肯做或不好好做,故意刁难。)了?”

麻大爷也架秧子(注:架秧子——北京词语,拿人开玩笑,故意出别人的玩笑。):“爷们儿,耍个性呀?都说上赶着叫人,准输钱,看样子,今儿,大赢家非你莫属呀。”边说边吃着小傍家儿桃子塞的桔子。



尤宝怡更是讽刺加挖苦:“拉你往人堆里去,偏自己找兴,活该,去,去,去,到洗手间把手洗干净点,至少五遍,防治传染病。”



大耳贼根本没脾气立即应承:“各位,塞车这谁也没辙,总不能飞过来吧,也没那本事。”



小北京:“甭找客观原因,赶紧吧你。”



大耳贼连连点头:“得,得,我去,我去,多大的事儿呀,真成,事儿妈。”



尤宝怡耳朵贼尖:“说谁事儿妈呢?”



大耳贼赶紧溜进洗手间,在里边反抗着:“洗就洗,今天就洗出个三归一,多大的事儿呀。”他这个口头语儿(注:口头语儿——北京词语,说话时常带出的一定的话语。)还挺神。



牌是熟局,自然而然的都挺门清,全是扣牌洗,规矩得很,麻精们儿熟练地码好“长城”,色子一飞转,开打风牌,嘴绝对不闲着,互相打镲:“麻大爷,今儿打算输多少?”



“这话说的早点儿。”



“人,不可能两头都占着,好事儿全是您的,别人都喝西北风去。”



“小子,别逗咳嗽(注:逗咳嗽——北京词语,寻开心,取乐,逗气儿。),嘴皮子你差着行市呢,要想解气,牌上见,嘿,等会儿,七对提,打钱,争气,没办法。”够气人的话。



都在付钱,大耳贼借机报复:“千刀万剐不和头一把,这是在论的,爷们儿,成。”



麻大爷根本就不在乎:“成?待会儿还成呢!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争也没戏,九自首,四九十三,两头干。”他的老手随意打出风牌:“红中,戳三家。”口气中春风得意。



不成想,三家全部跟上红中,麻大爷得加倍赔钱,本不姓麻的他,气得麻子脸绷得紧紧的,脏话随口带出:“真孙子。”



小北京开心地嘲弄:“不经念叨,害人必害己,您老中了。”



大耳贼更是得意:“花心的人呀,心不静,肯定打不出学问牌。”



旁边的桃子气不忿儿:“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招女人讨厌吗?告诉你,就你这样的人。”



大耳贼拘着尤宝怡的面子不好发作,只是反驳没法翻脸:“扯淡,咱哥们儿玩儿牌局器,从来就是战士,多大的牌也敢招呼,再小的牌也不烦,照旧。桃子,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上去搓两把,麻大爷有的是子儿,你也露把脸。”



桃子使劲地嚼着口香糖:“靠边儿。”小下巴颏儿往上挑着,麻大爷还真听话,起身让座。“哟,连个混儿都没有。”桃子说。



小北京也闹哄:“要混儿干吗呀,桃子,没混儿才会和大牌,听了吗?哥哥给你点炮儿。”

尤宝怡不温不火敲着锣边儿:“北京,成心让麻大爷吃醋?这场牌玩感情?”



麻大爷还挺大度:“随便折腾,跟我没关系,有本事就上。”



大耳贼欠收拾:“别介呀,您老人家好不容易用钱砸出来的,得论斤称,不落忍,这玩意儿玩火,抢了行儿,脑血栓等着您呢,担当不起,北京,痛快痛快嘴得了。”



有些事还真不经人念叨,也该着让桃子露脸,大耳贼光顾着耍嘴,根本忽视桃子的存在,没注意打熟张儿,点了一大炮儿。



桃子脸上桃花盛开:“素豪华。”



众人纷纷付钱。



洗牌的当口,小北京挤兑大耳贼:“哥们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犯烧包儿是不是?让别人陪绑,这可不对。”



尤宝怡也烧他:“嗨,别五迷三道(注:五迷三道——北京词语,意即晕头转向,迷迷糊糊。)的,犯浪是不是?”



说得大耳贼青筋直暴:“谁没出臭牌的时候,我愿意输钱?没辙,赶上这拨儿了,小丫头片子,行,早晚得逮你一把大的。”



桃子得意非凡,口儿也跟着正:“愿赌服输,敢坐在这儿,就能玩得起,尽管使招儿,这玩意儿,不赖天,不赖地,靠的是运气和手气,有本事,你把我抽立了。”



这话抡得相当有分量,背后偷偷乐的当然是麻大爷了。



牌局继续,小北京引话:“各位,现在城乡结合部,有好几个百家乐局,挺火。”



大耳贼鼻子一哼:“哼,那些局太脏,有活儿,根本没你的戏,只有切钱打水漂的份儿。”



小北京:“人家也有赢钱的,而且不少。”



尤宝怡当即反驳:“开赌的没腻,还不都得喝西北风去。”



麻大爷也附和:“澳门葡京酒店怎么样呀?‘东方的蒙特卡罗’,赌场能赚得钵满盘满,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就是对博彩玩意儿经过精心设计,使赌场取胜的机会肯定大过赌客,第二个就是,赌客大多赖赌、烂赌,而久赌就必输。”



大耳贼:“麻大爷,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小北京拦他:“哎,打你自己的牌,少点炮儿比什么都强,把嘴闭上,谁也不会把你当哑巴卖了,听麻大爷哨。”



麻大爷喷着唾沫:“据说,每月约有十天晚上是做亏本生意的,其余的二十多天都是一本万利,这都是经过周密筹划安排的,这就是钓鱼,懂吗?”



大耳贼嘲笑:“真成,就好像你是执行董事似的,没劲。”

麻大爷一听挺起火:“你呀,在京城牌局里,算半个号吧,可要是到人家澳门那里,你就不存在了。”



大耳贼敢叫板:“吹,吹呢,到那儿耍的,又不是俩鼻子,四个眼睛,不就是钱嘛,等值全一样,有朝一日,打过去。”又是一个不小心,让尤宝怡拾了个绝张,门清没有混儿。



小北京幸灾乐祸:“真是炮手,今儿呀,我看了,都得让你给带沟里去。”



大耳贼给自己安慰:“嗨,整天都是这些人,钱来回转,输赢也差不了哪去,再说,谁过年不吃顿饺子。”



桃子借机报复:“你这饺子真够贵的。”说完,自己倒先乐了,把其他人也给逗得乐个不停。



电话响了,尤宝怡拿着手提:“喂,谁呀?地安门?和谁呀?耗子,手都凑齐了,愿意过来就过来吧,诈金花儿?问问他们再说,凭他们的心气儿吧。”挂上,扭头解释:“这回,闹腾的来了。”



麻大爷不满:“挺好的局,添上他们,乱。”



小北京:“就是,金花儿我可不上。”



大耳贼也表态:“我无所谓,怎么都成。”



到底是吃谁向着谁,桃子跟麻大爷一个口气:“好不容易练练手,搅和(注:搅和——北京词语,搅扰,搅乱的意思。)什么呀搅和。”



这场面只有尤宝怡摆得住:“得,咱们继续,他们呀,愿意展一眼,就展,不灵呀,闪张儿,拿他们甭当回事,想来就来,不提前打招呼约局。东边玩儿去。”



桃子脸上马上开花:“尤姐,我就服您这点,钱输赢多少正常,在您这儿,图的是舒服、痛快、过瘾。”



麻大爷忙说:“当初带你来,还不乐意,怎么样?现在没的说了吧?”



桃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心里挺乐。



小北京犯坏:“这年头,女人都要上天了。”



麻大爷也跟着起哄:“是呀,你们女人身翻得够高了,要上天,把男人压得够呛,喘不过气来,而且,一个比一个要男人的命。”



旁边的尤宝怡听不下去了:“女人造反不应该吗?任由你们拿女人不当回事?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家花不如野花香,成排成连的都不嫌多,像你麻大爷,老牛吃嫩草,多爽呀,哦,妹妹,不是针对你,不介意吧?”



桃子大度:“哪儿呀,说的解恨,尤姐,继续开火。”



门铃响,麻大爷起身开门,迎进三位。



耗子名如其人,身高充其量一米五,典型的尖嘴猴腮,却有一位一米七零的大洋马挎着胳膊,耗子真正的矬喇叭高声:“起个大早,赶个晚场,哪位大仙手壮呀?”

“地安门”也有个性:上下一边粗,肥的见不着脖子,嗓子让人想不通,女声女气,又细又尖:“赶紧结束,换牌,打麻将多累呀,金花的干活,尤姐,您吉祥。”



桃子头一个不满:“你们说换就换,老几呀?”



耗子:“成,小母老虎发威了。”



桃子不饶他:“耗子,三天换一个,今儿又换主了,你也不累。”



耗子毫不在乎:“扎明针是不是?无所谓,男人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正常,麻大爷,拿出点气质来,不灵,就给她休了。”



还别说,一聊真的,麻大爷就玩儿完,连声都不敢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倒是桃子公开叫板:“姐们儿,甭在意,不是冲你。我告诉你耗子,你呀就是缺练,欠收拾,你当女人个个都是顺毛驴?小绵羊?不就是有几个子儿吗?这票子要是跟不上,你说,你还存在吗?哼,换上我,一座金山怎么样?根本就不拿你当菜,你信不信?”



耗子也不服:“信?信就药死了,嘴和心都不连着,这年头,谁跟人民币有仇?桃子,不是挤兑你,没了我们麻爷们儿托着你,你指不定在哪儿混呢?”



桃子急了:“放你大爷的屁,老麻怎么了?是个真正的男人,敢作敢当,强你一百倍,瞧你那个小样儿,有点子儿得东藏西掖,算个男人吗你?活着受罪,死了算了。”



耗子怕老婆出了名,小金库得有安生的地方存放,要是让她那个五大三粗的娘们儿逮住钱,全部没收。



而麻大爷正儿八经的是爷们儿,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麻大婶也真神,只要每月按时交银子,根本就大撤巴掌,管都不管,任由麻大爷可着劲儿地折腾。



人,真是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



“地安门”肯定向着耗子:“妹妹,杀人不过头点地,差不多得了,这日子口,谁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难受谁自己知道。”他这话直冲桃子。



桃子这辈子也够走背字的,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老公一出国进修,喜新厌旧,当了甩手掌柜的,留下儿子和孤零零的她。



女人也不甘寂寞,碰上一位超级骗子,人家玩儿得特别好,不但骗了她的感情,还卷走了她的家底。



弄个两手空空的她,全然的无奈。



总算老天长眼,让她幸运地碰上了麻大爷,这才有了缓儿,麻大爷又能挣钱,又挺疼她,拿她当个宝贝,她的日子开始宽松、如意,把以前的烦恼全部甩掉,总觉得越混越壮。



这边龙虎斗,那边大耳贼瞧着开心:“谁也甭说谁,谁也甭管谁,各混各的,好坏自己带着,到这儿干吗来了?无非是送钱和收钱,谁有本事,牌上见,七万。”



桃子出了口恶气:“素龙,和了,不怕不会来,就怕来好牌,还有个给捧场的,舒服。”



小北京埋怨:“大耳贼,玩儿不玩儿?不玩儿下去,跟你有关系没关系?还老点大炮儿,烧包呀你?”

大耳贼赶紧解释:“哥们儿,你没事吧你?孤零零的一个七万,刚打三圈儿,听牌真够快的,咱哥们儿门清没混儿,三六九条,这牌该着。”边说边付钱,嘴上还硬:“妹妹,接着继续,早晚有一把适合我的,有预感,今儿大牌少不了。”



都是扛得住的人,大耳贼这么一解释,也在情理之中,反正又不是一家输,大家跟着一起赔,继续战斗。



尤宝怡之所以能站得住脚,就是让所有的人都能过得去,很得人心,趁着平静,善解人意的她对大洋马说:“妹妹,这帮人全是耍嘴,没有一个是坏水出身,慢慢你就适应了,反正,都有一个毛病,对牌情有独钟,瘾大,耗子,那边有水果,你懂点事儿,替我招待一下,头一次来。”



“大洋马”芮惠堆着灿烂的笑容:“尤姐,不客气,您忙,多多发财。”小话儿递得真好。



不等尤宝怡发话,桃子抢先:“如果猜得不错的话,你们二位认识绝不超过七十二小时,对不对?”



芮惠丝毫不隐讳:“确实刚认识。”



桃子:“姐们儿,弄些手段,把丫耗子牢牢套住,破了丫的纪录。”



芮惠不解其意:“什么纪录?”



小北京抢着说:“耗子有把逗,别看小有缺陷,攻女人一门灵,绝对是强项,告诉你妹妹,凡是跟过耗子的女人,没有超过三天的,不是吹牛,更不是犯口,真真切切。”



耗子还真平常人一样,平和得很,好像自己做的事再平凡不过。



在场的人都注视着芮惠的反应。



芮惠淡淡的一笑冲耗子:“是吗?”转身对众人:“人,都有一招鲜,能耐不能耐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而是得展出来,这把纪录有点意思,还有点儿味道,愿意试试,成与不成,到时看,大伙儿都挺上心,我努努。”



她的话虽然平平的口吻,但凡有脑子的,都能感觉到她的后劲儿,看好她。



话虽聊着,牌照打不误,钱照旧输赢,大耳贼的牌面正经不软,一上一听的双素豪华,在留张上,作了难,是留五万,还是留风,停顿了足有五分钟。



明眼人一看就是在憋大牌,犯坏地敲着锣边儿:“大耳贼,至于吗?”



“就是,双素豪华撑到天了吧?”



“别急,接着想,等着你。”



“这牌打的,真细。”



“老麻,给我剥个香蕉,等着人家算计。”



大耳贼要在往常,早就反击,今天则不同,两对暗壳在手,三个月没遇上过这肥肥的牌型,一失足,则千古恨,他心里一直在转:按常规,有多大和多大,可是,事实都往往与人愿相违背,果断之下,心一横,冒着风险打出五万,招来一片指责:

“嘿,不是你的庄是不是?真敢打。”



“听牌不要命呀。”



“够狠的,害人呀。”



牌面上,所幸没有点炮。



一圈转过,大耳贼判断正确,牌也争气,风头靠听,考验又再所难免:听牌后,钓鱼的选择更是难以抉择,手牌一万,海里有两张,手牌幺鸡,海里见不着影子。



大耳贼敲着桌面,不停地点着头,又打住,招得话更多。



“大耳贼,背的牌谱不牢靠呀。”



“自己洗的牌,没记住呀?”



“我看了,照这么打下去,一锅牌打一天。”



“哎呀,现在玩儿牌越玩儿越深,赶紧找人记录,经典牌谱。”



大耳贼丝毫不受影响,只是关注,思考着,又是果断抉择:打掉幺鸡,和绝张一万。



他的思路相当各色:幺鸡没有出现,肯定在别人手里成牌,海里见不着,有此可能,二万被小北京贪吃开明杠,一万自然闲张,安全张,抓住肯定打掉,自己认头,打破常规搏运气。



大耳贼这么谨慎,底下的人自然小心翼翼,打熟张,拆搭子,生怕点大炮儿,每个人的速度逐渐减慢,谁也不傻,都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小北京:“还有九墩,拆牌,不和了,西风。”



尤宝怡乐着说:“大耳贼,我告诉你,要是和不了,故意制造紧张空气,小子。”



桃子甩着脑袋:“一条线,八条。”



大耳贼用手抠着麻将:“不是,北风。”



小北京:“跟着,北风。”



尤宝怡:“五万,没人和,够险。”



耗子不在其位:“荒丫庄,给丫荒了。”

“地安门”玩儿不上牌,干着急,也跟着起哄:“这牌呀,虚的,甭怕,丫没这手。”



大耳贼已认头,有板有眼地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看着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本哥们儿转,不胜荣幸,即便不和,也值,不过,你们也真成,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为一把小牌,兴师动众,如临大敌,至于吗?”



桃子听着生气:“打住,你打住,跟谁叫板呢?你看看在座的,哪一个,随便挑,能让你拍唬住?打立了?”



小北京:“你小子,犯众怒。”



尤宝怡还是稳当:“口犯子,和了再说话,我给你点,四万。”



桃子:“四万,跟着。”



大耳贼有些着急:“嘿,又没有,七万,不和也不点炮儿,这牌呀,邪。”



小北京:“邪?不邪呀,还有三墩,绝二条。”



尤宝怡:“难说,打混儿。”



桃子抓到了致命的牌随手打出:“一万,不点炮儿。”她还挺洋洋得意。



大耳贼温柔一声:“打住,功夫不负有心人,算计到家就到位,双素豪华。”



桃子输了钱不输气质:“老麻,多少钱?”



麻大爷脱口而出:“你庄家点炮儿,两千五百六,我给你拿钱。”



桃子挥挥手:“不用,我来。”从手包内用纤细的嫩手点出,“二十六张,找钱。”口气平和,那神情也搭配得得当,就好像给人发奖金一样。



大耳贼还真不敢放肆:“妹妹,谢了。”



桃子照旧乐呵呵:“愿赌服输。”又扭头对麻大爷讲:“你旁边督着,今儿我跟他(她)们干。”



麻大爷绝对不反对。



加上其他人的,大耳贼这把牌收了三千八百四,够肥的。



芮惠在旁边直吐舌头,悄声问耗子:“哎,玩儿的这么大?那姐们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地安门”耳朵尖得很,马上回话:“妹妹,这儿的牌,平平常常,尤姐攒的局,这算中等,跟你说实话,像刚才那牌,轻易见不到,大耳贼是歪打正着。”他在旁边看牌,当然旁观者清。

大耳贼听着别扭反驳他:“‘地安门’,哪天你提前约,不服气,桌上见,站在后边,你清楚着呢,上去,准傻。”



小北京听着别扭:“玩儿牌别斗气,大耳贼一把牌,定不了乾坤,现在都是纸。”



桃子笑眯眯地说:“大哥,您继续,可着劲的和,小心,别和成糨子。”



尤宝怡没有多说,只是沉稳地埋头打牌。



耗子的手机响了:“喂?谁呀?啊,怎么着,行,行,行,我马上回。”耗子挂上电话对芮惠说:“我得回去,你呆在尤姐这儿玩儿吧。”



尤宝怡为人绝对够意思:“妹妹,中午大姐请你。”



芮惠不好意思推诿:“不合适,大姐。”



麻大爷开言:“没什么不合适的。”



大耳贼借题发挥:“人,都有一怕,怕老婆是男人的美德,而你耗子,更是发挥的得拍着桌子叫好,你也真成,是个能耐人,老走极端,这边守着黄脸婆,那边春光无限,这话怎么说?对了,这叫吃了家食打野食。”



所有的人都开心大笑。



耗子不以为然:“你孙子,向我开火是不是?”



惟有芮惠相当不自然地耍着单儿,无助和孤立无援,她对耗子的气大了去了,心里直骂。



凭心而论,除了尤宝怡特殊的成熟味道之外,芮惠绝绝对对是招男人惹祸的性感美女,当然,她对自己的这些优点还没有认识到,需要有人去点拨、提醒,也就是说,她的特殊优势,自己根本不会发挥。



耗子就是耗子,拿女人就是不当菜:“先走一步,电话联系。”扬长而去。



谁也不是傻子,都是人精,面对芮惠,男人女人都有想法。



男人是有想法。



女人是看笑话。



先跳出来的竟然是麻大爷:“小芮,人要现实,有些事不能强求,顺其自然,这儿的人都认识了,有工夫,就过来,吃点,喝点,玩点,乐点,其他,任嘛儿别想,也没用。”



芮惠很感激,不知为什么,她反而觉得麻子脸并不讨厌,倒有些特色和个性。



其实呀,女人的要求都不高,很容易满足的:女人需要疼,需要爱,需要撒娇,需要没事找事儿,需要独霸男人。

桃子可不笨,女人的敏感十分厉害,有先知先觉,但她有个毛病,也是致命的,永远不张扬,而且容人,看麻大爷对芮惠这么热情,尽管不乐意,觉得没面子,但桃子还是能忍住。



小北京脑子也够使:“芮姐们儿,好人有的是,男人更是遍天下,大可不必一棵树上吊死。”



大耳贼乘机:“照你的意思,小芮姐们儿就得靠你这棵大树了?扛得住吗?”



尤宝怡看不下去:“你们,真不是好东西,人家芮惠刚刚挂上,还没来得及施展,你们却趁火打劫,有劲吗?妹妹,少给他们扯,没有一个是正经过日子的人。”



小北京捣乱:“尤姐,坏我们的好事?”



麻大爷:“那不是坏你的事,那是拯救小芮不入虎口。”



小北京反击:“醉翁之意不在酒,全都是冠冕堂皇,小芮。”他模仿麻大爷的声音:“爷们儿,可够酸的,桃子,要出事儿。”



桃子可不给他这个面子:“哼,太阳地里打电筒——真是多此一举,男人有本事,那是挡不住的事儿,小北京,操心也不怕长白头发,不是犯坏吗?敞着开的干,小心一点,遭报应。”这话够分量,心怀鬼胎的听到真不是滋味。



麻大爷到底是多吃了不少咸盐,立即打圆场冲着芮惠:“都是嘴上的功夫,说说笑笑,别当真。”



尤宝怡:“今儿都输着钱呢,别让大耳贼得逞,打起精神头,得捞回来。”



大耳贼:“随你们大小便。”



只有尤宝怡治他:“臭丫挺的,喷粪是不是?不会说人话,我教你,怎么?不服?”



大耳贼一点儿辙也没有,只得听着:“得,惹不起,我错了。”其实,大耳贼也并不是怕她,而是尤宝怡这个据点,有吃有喝,还能过牌瘾,每天到这儿跟定点上班差不多,好处多多,所以,也就迁就认头。



谁没有个图头呀。



人,有合适的地方,就有吃亏的地方。



芮惠一落单儿,自然有人惦记,更何况都明白怎么回事:那就是这位美人,并不算名花有主,跟耗子没多深的交情,只是临时搭帮。



麻大爷不知哪根筋有点动:“小芮,在哪儿发财呀?”他今儿的表现够显眼的,而且,做得太明了,当着桃子也不忌讳,任何一个美丽女人,都会让男人心动的。



芮惠挺坦率:“闲人一个,待着呢。”



小北京也死命往上挤:“有福之人不在愁,待着的人,才有底气。”



桃子扔了一句:“未必,小事看大事,什么人找什么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北京:“别指桑骂槐,人家芮惠怎么了?谁没有仨亲俩厚的,就跟着耗子露一面,就全盘否定,未免有点过了。”维护女人,男人有自己的办法。



芮惠更不示弱:“没关系,让她说,我一点都不会生气的,这年头,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念的经,好坏都得自己背,不受点罪,不受点难,那才是怪事。”她的一番表白,在场的都有同感,全在情理之中,没人反驳。



这么明白的女人,男人都感到新鲜和兴奋。



麻大爷首先感慨:“都是从苦的时候过来的,人得知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本身活着就很累,就得及时行乐,过一天,少一天。”



大耳贼:“爷们儿,您这是玩儿命往回捞以前失去的,突击以前的损失,心气儿够高的。”



麻大爷自有高论:“老话儿讲得好,饿出来的见识,穷出来的聪明,早年间,吃苦受累,现如今,条件好的没边儿,只要有子儿,人能上天。”



大耳贼冒出一句:“人到四十五,正是出山虎,爷们儿,您是虎精。”



小北京:“爷们儿,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麻大爷有话垫底:“小爷们儿,甭逗牙纤子,让你三斤姜,你还不识秤,少跟我玩骑上骆驼找骆驼的事,你有七十二个心眼,这有八十多个转轴子等着你呢,人各有志,不好强求,自己的路,自己往前走,人跟人好,鬼跟鬼好,苍蝇跟烂腿好,怕听夜猫子笑,就别过日子了。”



听的人暗暗称奇。



挨话的无言以对。



桃子乐得前仰后合:“该,活该,没响了吧,毙你,不服,接着镲,老家雀就是比你们强,肚子里有干货。”



尤宝怡是稳坐钓鱼台。



大耳贼是给弯了回去。



小北京是暂时找不出话。



只有芮惠有些心动和想法,对麻大爷刮目相看:虽然他其貌不扬,年事已高,但人老心不老,既有个性,又有少见的谈吐,不是一般人物。



女人有极强的敏感和极好的防范意识,三个男人跟自己上赶着搭拉话,意图明显,没有男人对貌美的女人不上眼的。



芮惠多少有了些自信在身,但毕竟是初次见面,不能太外露,还得保持一些持重,继续少言多看,静观势态。



这一场嘴上的龙虎斗,尤宝怡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帮人的所作所为,她都门清,每个人的小九九,她看得相当透:都是闲得不能再闲的,闲钱更是多得没的说,而既刺激,又打发时间的最好消遣方式,就是玩儿牌,围绕着这个圈子,有着很奇妙的味道,借着打牌这个旗号,交往异性的机会也就多了,一旦发展起来,挡都挡不住。



门铃又起,芮惠自然上前开门。

进来的是班影,猛的看很普通,但却是很耐看的那种女人,她胸臀圆翘结实饱满,是让男人观赏琢磨一会儿就想入非非的女人。



人刚进来,人缘随着到来。



小北京:“哟,班姐,少见。”



大耳贼夸张地站起来:“班姐,甭理丫挺的,天天见面,装大个儿的,我给您让位。”



麻大爷:“妹妹,今儿想吃什么?”



桃子:“别理他,老疯子,班姐,昨天您手气旺,给我冲冲,咱姐儿俩算一手。”



班影:“听这口气,桃子亲自上阵,准是跟他们玩儿急了,没事儿,他们的那点儿牌道,后劲儿不足,我来。哎,新入伙的,怎么称呼?哟,这妹妹,长得真水,小心,这都是没安好心眼的贼坯子,留大神,别让他们钻了空子,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大耳贼:“班姐,您总共上过几次当?受过几次迫害呀?说点儿新鲜的行不行?女人都成了口头语了,七饼。”



班影快人快语:“兄弟,阳盛阴衰早已经掉过个儿来了,不服气没关系,事实说话,女人就是比男人强,就是有韧劲儿,敢横下一条心,玩儿命的往前闯,就是粉身碎骨也不回头,奶罩。”



芮惠一听这个词,赶紧张望,原来班影打出的牌是二筒,自己乐了。



班影还在说道:“不像你们男人,跟做鬼似的,干点坏事,偷偷摸摸,跟自己的媳妇撒谎编的和真的一样,有例外的不多,麻大爷就是一位榜样。”她非常注意团结人,开玩笑单另(注:单另——北京话,单独的意思。)。突然,她眼睛一亮,手牌已不知不觉打成了听牌,性格外露的她道:“钱多的赶紧点炮儿。”



圈儿里的人都知道班影的底,男人天南海北的捣腾,费的劲儿不小,成色却不好,全是蝇头小利,每个月只给她千八百的,只够生活费用,再多的没戏,可前有车后有辙,人家班影小鼓捣油儿,往前插缝就挤,小牌大牌都跟着哄,手气一直都很旺,赢多输少,再加上人缘极佳,不得罪人,虽然底儿薄,没人嫌弃,很吃得开。



轮到小北京出牌:“班姐,小弟成全,八万。”



正好点炮儿,八万的张儿让班影和了把门清没有混儿,而且还是点庄家,这把牌没人言声,本身和的牌也不大,再者,让班影赢点钱,没人不乐意,别人输点儿没事,可这钱用到她身上,管大用。



桃子说:“班姐,继续。”



班影一点都不张狂:“赶上点儿了,小北京上圈儿打,我还没戏,刚听的牌。”



门铃响,芮惠去开门,耗子又溜了回来,他一进来,又是一场热闹。



大耳贼:“盯得真紧,你没事吧你。”



桃子:“耗子,够速度的。”



大耳贼:“就是,一二三埋单呀?”

尤宝怡说他:“你丫老是上荤的。”



大耳贼拿她真是没脾气:“不说不笑不热闹,来您这儿,不就是图个乐儿呗。”



尤宝怡软了:“得,多余的是我,只要别急,怎么都成,我这儿不能是战场。”



班影当和事佬是拿手:“嗨,尤姐,这哪儿跟哪儿呀,以前折腾的,当战犯的,早就收手了,找茬儿打架让人笑话。”



“地安门”:“听您这口气,真像道上混过。”



小北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雪藏本领,人家班姐什么道行,咱还真没底,搞不好,扫听一下就是江湖我大妈。”



一句话把所有的人搞乐。



嘴没闲着,手上也没有停止,牌桌上的赌仍然进行,玩儿牌的人都感觉不对,又有人在做大牌,都十分谨慎起来,毕竟谁的钱也不愿打水漂儿,更何况,输了就更想赢,没有一个人贱骨头愿意扔钱。



做大牌最明显的就是班影,熟悉她的,知道她脸上挂相,若是一脸的沉重,她打出的牌,下家们都紧跟熟张儿,生怕点大炮儿。



大耳贼就是坏,成心打扰她:“班姐,这几天你有点变化?”



班影理都没理他,关注着自己手中的牌,在她眼里,二、四、八张儿是相当大的牌,既然和人家桃子合着打一手,就得负责任,不能胡打,转回来,真要是手风顺,收成是一笔诱人的钱财,够自己消费一阵的,私心存在,自然牌打得精益求精。



大耳贼还在抖机灵:“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哥儿几个,姐儿几个,瞧见没有,班姐的这条链子可不一般。”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班影雪白肌肤上佩戴着极其高贵华丽的钻石项链,但凡有品味喜爱打扮识货的人,就会看出它的价值。



桃子:“班姐,成啊,踏着城墙上骆驼——够高了。”



尤宝怡也有感叹:“姐们儿,有点小意思,怎么?心气有了?这份心意可够重的。”



尤宝怡一发话,班影不得不回话:“尤姐,你也跟着闹,朋友,普通的朋友,一般交往。”



“地安门”也不落空:“问题就在这里,越是轻描淡写,越是非同小可,这么金贵的物件,用意可想而知。”



大耳贼可气:“就是,越描越黑。”



麻大爷:“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地安门”逗他:“真是人老心不老,精辟,现在也真是,小丫头们都喜欢老的、成熟的,是不是桃子?”

桃子:“滚你的,不说人话。”



麻大爷宽宏大量:“你们这帮小白脸,全没有定性,什么都不专一,尤其是在女人上,更是喜新厌旧,男人呀,应该肩膀磁实,女人靠上去得有安全感。”他的说教一板一眼。



大耳贼发出怪笑:“哈,哈,这可不对,有点只允许你杀人放火,不许我们点灯的味道,爷们儿,闪着腰没有?”



麻大爷:“还成。”



大耳贼:“悠着点儿,大言不惭,爷们儿,您这个榜样着实差些,人都说,有钱难买老来瘦,今天得换一句,有钱难买老来色。”



又是哄笑。



麻大爷话够使:“老套的没人听,俗,教你一句,有粉就是白,有钱就是哥,生气呀,干生,各人心里爱,生葱拌韭菜,自己合适,自己来。”



班影脸更加沉重,听的牌是捉五魁,没混儿,并不是绝大的牌,但要和了,相当可观。



可其他人觉得她的脸够黑,都小心翼翼跟张儿,再加上大耳贼他们搅和,所有人都没注意永远都看不透的尤宝怡。



真正的大牌是她在做,而且,早已听牌:素龙捉五魁,她坦然地打出每一张没用的牌。



这样的局面相当有悬念:两个人都是素捉五魁,更要命的是,尤宝怡截班影的和,而且加番。



杀机很浓的牌正在吸引人犯判断错误。



大耳贼全然不顾死活,只盯着班影打出的牌,嘴上跑着火车:“现在有些事儿,真让人捉摸不透,开好车的,开小跑儿的,全是小丫头片子,真不知有多大的道行,这钱也不知道怎么搂来的?”



桃子:“想不通呀?不平衡是不是?甩开俩膀子挣去,发大发了,女人,想要什么样的都有,不灵呀,眯(注:眯——北京话,呆在某处。)着,实在不行,做着梦过瘾。”



耗子:“人似鱼,钱如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尤其是现如今,人情淡的要命,一点儿都不夸张,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做什么,得掂量自己的斤两。”



麻大爷:“命若穷,掘得黄金化作铜,命若富,拾着白纸变成布,这是在论的,命有八尺,难求一丈,有些东西真不是争来的,就跟打的牌一样,万变不离其宗,背的时候,就是牌架子,给人送钱的;顺的时候,牌都拍马屁,怎么打怎么有。”



小北京:“大爷,弄得这么透,怎么还输呀?赢钱光耍嘴可没戏。”



桃子在一旁本来兴致挺高,正听老傍家儿充分发挥,可旁边的一打击,气得肚子直胀,火儿往上顶:“北京,哪辈子的仇呀?跟老麻较劲?”



小北京:“嘿,桃子,真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吃谁向着谁呀,爷们儿风趣,也是好人,随和,愿意跟他逗,你大可不必伤肝火,心情可以理解,大可不必。”



这话说得到家了,桃子还真挑不出毛病,喘了一口气。

女人最致命的弱处,就是喜欢男人恭维。



桃子一高兴:“北京,你小东西是不是有毛病呀?”



小北京不解:“这话怎么讲?”



桃子往后一仰:“没有毛病,又不是同性恋,怎么没见过你带过和聊过自己的女人?光说不练非君子呀?”



小北京居然还会脸红:“讨女人喜欢,是我的弱项,有合适的,姐姐你费心划拉一个。”



大耳贼:“跟真的似的,谁信呀?装纯?北京,演得真好,你快挨骂的过儿了。”



一见小北京不言语,桃子转过头替他拔怆:“大耳贼,谁跟你比呀,哼,哪个女人要是跟了你,那真是瞎了眼睛。”



大耳贼提高语调:“我怎么了?男人,日子过得滋润,没什么愁的,不就是好玩儿牌,偶尔发泄一下,生理需要,正常。其实呀,好多好多的事,就是一张窗户纸隔着,轻轻一捅,全都如此。”



桃子:“你说得都挺有道理,是的,男人离不开女人,女人同样也离不开男人,可是,哪个也没有像你一样,去犄角儿旮旯儿(注:犄角儿旮旯儿——北京话词语,指到处,各个角落。)。小心,我的哥哥,身体是自己的,其他是人家的。”



耗子:“看看咱哥们儿,也花,但都是良家妇女,干干净净,多好。”



大耳贼脸上挂不住:“有钱难买乐意,你们管得着吗?一人一口味儿,她们出来混,是为了钱;我有钱,是为了刺激,愿打愿挨,谁也管不着,五万。”



班影就等这一下:“哎,和了,素捉五。”说完伸过手去抓牌。



尤宝怡用洁白的玉手挡住:“对不起,截和,素龙捉五。”



班影心里搓火,桃子安慰她:“没关系,班姐,机会有的是。”



大耳贼边付着钱边说:“一千二百八,十三张,找二十,哎,江湖险恶呀。”



尤宝怡乐着:“撑不住,我退你,兄弟。”说着要将钱推过去。



大耳贼:“尤姐,打我的脸是不是?”



“地安门”:“那你就话少点儿,一点儿样都没有,掉腰子(注:掉腰子——北京词语,施计策,耍花招,或者故意不做或不好好做应该做、可以做的事情。)的老是你。”



班影可惜这把牌,气也冲着大耳贼撒:“大耳贼,出息得不错,不过呀,还是精心点,把你的零碎儿收收。”



大耳贼心里明白,班影的底儿跟不上劲儿,自己不能欺负弱人,明戏的他马上赔着笑脸:“班姐,兄弟错了,绝对打住。”

小北京说他:“你早该如此,今天着实有些不正常,邪得很,不知道你撒什么欢儿呢?”



这句话还真说到了点儿上,大耳贼最近确实有点烦,原因特简单:岁数越来越大,终归得有个归宿,别看他咋咋呼呼,可是个出奇的孝子,作为独苗,总得传宗接代,他可不甘心老家儿百年之际,弄个白板,见不着孙子。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娶媳妇居家过日子,总不能随便划拉一个是一个,这不是凑合的事。



尤其是现在这个年头,男的女的心眼儿太活泛,离婚跟吃一顿便饭似的那么随便,找一个顺心顺意的,难上加难。



永远沉着也不是个事儿。



人一烦,就闹酒,酒又能乱性,连续的乱闹,搞得他麻木不仁,可疯狂过后,守着空空的房子寂寞难耐,烦又重新轮回。



大耳贼猛然冒出一句:“唉,没有女人烦,有女人也烦,烦透了,没劲。”



他这一感慨,引起共鸣,引发新的话题。



班影先打击男人:“你们男人够幸运的,什么都是社会的顶梁柱,既随意支配财富,又可以支配女人,所处的地位在女人之上,永远是强者,女人只属于搭配,可是,你小子听清楚了,有些男人根本就不配让女人所敬仰,因为什么?知道吗?”



小北京傻乐着:“班姐指教。”



班影:“人都是相互的,经济基础是一方面,能撑得起,固然是做男人的本分,可有些男人却一天到晚混,甚至吃软饭,而且,为数不少,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有拔尖儿的,完全可以比个高低,分个上下。



“再有,人也不是绝对的,有时候,钱很管用,但对于某些女人,钱并不能征服她们,得凭情义,凭真心。”



桃子拍拍手:“都听见了吧?你们这些男人,老自以为是,总觉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其实呀,都是群草包,老天爷公平,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再厉害的男人,也得过女人这一关,除非他是从石头子儿里蹦出来的。”



耗子:“有的讲得通,有的却行不通,只能说是因人而异,现成的例子:麻大爷和你,对了口儿,齐了缝儿,才能走到一起,如果只是一夜情,那就另当别论了,无风不起浪,有枝才有叶,一个巴掌它拍不响,爷们儿喜欢,你知足,才能长久,否则,哼。”



桃子也不干:“芮姐,听听他的鬼话,真不能跟他,人面兽心,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过河拆桥,什么东西?”



耗子嘻皮笑脸:“什么东西?我是人,不是东西。”



桃子得意:“你就不是东西。”



手机响了,是小北京的:“谁呀?哦,怎么着?我跟你说……耗子,接一把,别浪啊。”说完闪到一边。



大耳贼始终多事:“哎,哥儿几个姐儿几个,小北京可是个人物。”



“地安门”:“成了你,老是稀的歪的。”

大耳贼:“在座的各位,都有来历,就属小北京闲得不能再闲,从牌上,他十有九输,就咱们的局,每个月老是这成绩,要是没个二三万根本支不住,细想想,从来没听小北京念叨过什么,挺神秘的,也够邪性的,你们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麻大爷随声附和:“有点味道。”



桃子踢了他一脚:“去你的,少多嘴,咱京城海深了去了,能人有的是,一夜暴富更是正常,挣钱的道宽了去了,净瞎跟着起哄,玩儿牌就是玩儿牌,你少给我得罪人。”



耗子横着眉毛:“大耳贼分析得头头是道,通过小事看大事,小北京的衣着价格可不菲,仨瓜俩枣可置办不起,而且,换得够勤,假不了。”



“地安门”:“耗子,你丫开侦探所得了,要不给警局当个刑侦顾问,要不当个高级贼,够格,眼睛毒得要命。”



尤宝怡一看往深下究难免伤和气,马上制止:“你们呀,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的私事以及隐私最好免谈,八竿子跟咱们打不着,少点是非,干吗来了?要想当事儿妈,我这儿不留,请出。”话相当硬,本家也有资格,她说话反驳的人没有,除非离开这个局。



这里边最搓火的人就是大耳贼,大牌局他勤着输,白填馅,经不起折腾,而小牌局他又丢不起人,玩儿的也没劲,只有像尤宝怡的局相当适合,翻着跟头输也承受得了。



再有一个最大的秘密和念头,牢牢地藏在他的肚子里:尤宝怡是他这辈子见过的女人当中,最有个性,最有别味的女人,她的容貌,她的性感,她的身材,她的举手投足,都让自己心动和心怡,同时,他也清楚自己的德性,真是上不了台面,只是想想,根本没戏。



人,都有这个毛病,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觉得金贵。



天底下最为敏感的恐怕就是女人了,阅人无数的尤宝怡,早就觉得大耳贼眼睛里的渴望,只是一闪而过,根本不往深里想,总之,拿他不当菜,没有一丁点儿让自己能感觉到什么新鲜的。



谁傻,谁精,不能自己讲,这话只有让别人来说,来评判。



小北京返回,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大耳贼:“怎么着兄弟,捡了个金元宝。”



一听这话,小北京马上停止微笑:“我,没那镜头,听人讲了段黄段子,挺可乐。”这马虎眼儿打的:“浪费话费,全是闲的,哎,尤姐,刚才上官来了个电话,丫不敢给您直接打,问咱们练着没有?”



班影先接过来:“心虚,对她多好呀,过河拆桥的家伙,忘恩负义。”



麻大爷:“天下没有不散的席,人各有志,随她去。”



耗子:“那几个货,早晚得散摊子。”



“地安门”:“小民子也是,随风倒的主儿,尤姐,您对他比对我们厚得多,结果呢?怎么样?当时劝您不听呀。”



桃子:“‘地安门’,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你那嘴是人嘴吗?”



尤宝怡脸上淡淡的不快一闪而过。

大耳贼看个正着,马上就有反应:“那帮臭傻×,拿他们就不能当人看,看着人五人六的,全是傻面贼心。”



麻大爷:“这年头,有几个能喂得饱。”



小北京并不笨,赶紧说:“尤姐,兄弟给您添堵了,中午饭局,归我。”



尤宝怡没事儿人一样:“扯,算个屁呀,让她放着马跑着,早晚一天,还得回来,没出息的人,永远就这景儿,把话搁这儿,走着瞧。”



她的经历,玩儿牌的没有一个人知晓,多年的磨练,让她宁折不弯,始终保持着坚韧的性格,不向任何人低头。



有个性的女人,男人才欢悦。



有血性的女人,男人才悦目。



中午的饭局设在“小土豆”餐厅,呼啦坐了一大桌,还得挤着,说是一个桌热闹。



凉菜一叫,今儿可够神的,和的牌大,人的心气儿也大,全都嚷着喝白酒,一瓶酒不够分,又叫上了一瓶京酒。



尤宝怡眼睛毒,瞄准了有些认生的芮惠:“耗子,替我照顾好妹妹,离我这儿远,懂点事儿,人家头一次来。”



芮惠很感激:“尤姐,没事,谢谢您。”



班影话接得及时:“以后都在一起,谢的话免,全是一锅里的,就别拿耗子当回事,只当他不存在,怎么着?耗子,干了。”



耗子也不示弱:“招呼。”



足足的三两,让这姐儿俩干掉了。



芮惠赶紧给他们夹菜:“多吃点,空肚喝酒伤身体。”又责备耗子:“逞什么能。”



耗子满不在乎:“无所谓,在酒桌上爱谁谁。”



桃子叫板:“大耳贼,是男人吗?”



大耳贼挺得板直:“酒嘛,说吧几个。”说得轻描淡写。



桃子斜楞着眼睛:“公平合理,一人先喝三个,然后凭心气儿。”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谁都清楚,三杯下去,就是小九两,那是辣的,不是白开水,得从嗓子眼儿往肚子里灌。

尤宝怡快速将眼神扫到麻大爷:这爷们儿还真镇定,全不当回事,自顾自小喝一道,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看这状态,她轻轻地一乐,马上又恢复常态,打消了阻止的念头。



桃子一双秀手麻利地倒着酒,边倒边喊着:“小姐,上两瓶酒。”等酒的工夫,还在打镲:“大耳贼,可不许吐,给你们男人争口气。”



一听这么张扬的话,耗子刚一动,被芮惠一把拽住:“闪一边去。”



酒送到,也已倒上。



桃子:“我先干为敬。”一下,二下,三下,然后抹抹嘴角,轻蔑地瞧着大耳贼:“现在服软还来得及,不然,后面现大眼,考虑清楚。”



大耳贼酒量还行,这样的死磕还是头一次赶上,他明白:将到这个份上,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强努,否则,丢人的笑话就会四面开放,永恒的主题逃脱不掉,赌着当话把儿(注:话把儿——北京话词语,意即话柄。),眼睛一闭,也悉数一饮而尽。



人并不是机器,酒精含量超标,身体明显的会有反应,桃子玩命地喝茶水,大耳贼努着劲儿吃菜,将时刻往上涌的酒水往下压,两个人的脸上却很不自在。



耗子调节气氛:“老实的女人不一定可爱,可爱的女人不一定老实,只要你觉得她很可爱,无论她说的话真也好,假也好,你都应该相信,即使是违着心的。”



“地安门”:“谬论,你也喝多了,我偏不这样。”



耗子指着他的鼻子:“不会装傻,你就不是个聪明的男人,也不是个活得快乐的男人。”



桃子:“狡猾狡猾的。”



班影:“小骗子。”



耗子:“这不是骗,是策略。”



桃子借着酒劲儿:“狗屁,自我感觉良好,嗑瓜子儿嗑出个臭虫,什么仁(人)都有。”



耗子还在犯臊气:“一个男人只有得到女人之后,才算真正的男人,就跟经过了雨水滋润的黄土地一样,才会变得丰富充实。”



尤宝怡堵他:“耗子,以前没这么多感想,今儿怎么着,总结总结我们女人?”



耗子连连摆手:“玩笑,当个乐儿,在您尤姐面前,不敢。”他眼挺尖:“嘿,不经说,上官大仙驾到。”



众人望去:上官舒带着四个人走进大厅,一眼看到这帮子,跟领位小姐嘀咕几句,又回转身走出去。



耗子:“换地儿了,真虚。”



班影说:“咱们又不是老虎,谁还能吃了谁。”

“地安门”说:“看这情景,挺自在的。”



麻大爷:“芋叶上的露水。”



耗子追问:“爷们儿,这怎么讲?”



麻大爷:“又清又白,长不久。”他的话,引出一片叫好。



这边继续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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