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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是不讲道理的

书籍名:《江湖兄弟·邪性》    作者: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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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是不讲道理的



福建省,厦门市。



兆龙和英子,带着哥们儿姐们儿住进了鹭江宾馆。



带着一种幸福,带着一种依靠,英子的心紧紧依恋着兆龙,同时,也有着担忧,生怕有人把兆龙从她身旁夺走,这也是因为自己比兆龙长几岁以及英子在以前碰到的几个混蛋男人所遭到的不公正的磨难。兆龙根本没有察觉到英子的忧虑,带着极度的兴奋,进房间就嚷嚷要出去玩,没有人不听他的。他们登上了去鼓浪屿的渡轮,哥们儿姐们儿都是第一次在海上享受行驶的快感,看着渡轮过后激起的层层浪花,四老包子、迷糊、茅萍、李丹璐全部尖叫起来。



望着辽阔的大海,给人以无限宽阔的胸怀,迎着海风,心情是那么爽快,兆龙紧紧地抱着英子,两个人都沉醉在遐想之中。



渡轮到岸,他们登上了日光岩。抬头望去,巨石上的三幅摩崖石刻,分别题刻“鼓浪洞天”、“鹭江第一”、“天风海涛”,气魄非凡。



淘气的迷糊张牙舞爪地要拍照,他们请旁边的游客按动了快门,留下了六个小哥们儿姐们儿永久的纪念。



从日光岩山径拾级而上,两边巨石壁立,英子说:“兆龙,你看有点像电影里演的,那个叫‘智取华山’的一线天,你慢点,真够悬的。”



“嘿,快看,还有字呢。”迷糊喊着,一边念着:“什么九夏生寒,还有一个,这什么字呀,跟咱住的宾馆一名儿。”



英子抬头一看:“鹭江龙窟”。



继续往上走,有两个手执长枪、大刀的士兵铜像,游人有人懂得,说这是民族英雄郑成功的军士。这里是当年安营屯兵的龙头山寨。



兆龙提议:“给前面的一个旅行社的导游小姐甩点,听听介绍,比瞎看强。”



自告奋勇的四老包子,走过去拍拍导游小姐的肩,递上两张(注:两张——二十元人民币。),成交了。



导游小姐说:“大家看,这几块巨石,形成天然石洞,刻的‘古避暑洞’是隶书,这是清朝光绪年进士,台湾四大诗人之一施土洁题写的,咱们左拐,这座小亭,把岩石当晾台,称为‘伞亭’。”继续往上走,迎面一块巨石。



小姐介绍道:“这是《日光岩铭》,铭文写的是:‘日光岩,石磊磊,环境海梯天成玉垒,上有浩浩之天风,下有泱泱之大海!’这是蒋介石的同乡蒋鼎文题写的。”



“这他妈的也留着呀?”



兆龙一看是四老包子,瞧了他一眼,老实了。



“我们已登上顶峰,海拔九十二点七米,这顶峰是解放战争留下的碉堡。1980年为发展旅游才改造成这模样,这是观赏鼓浪屿和厦门城景的最佳位置。”



游览完鼓浪屿,兆龙他们回到了宾馆。英子直打饥荒,于是他们来到餐厅。



兆龙对点菜的小姐说:“请您将你们当地的特色菜介绍几个。”

小姐说:“先生,文昌鱼是我们厦门的名贵特产,体形较小,只有三四厘米至五厘米,每斤有四五千尾之多,蛋白质含量多达百分之七十。”



“可以,来二斤,还有什么?”兆龙问。



“这样吧,先生,您要是信任我的话,给您上几种当地特产,再上些海鲜如何?”



“谢谢。”兆龙很客气,“哥几个,咱们玩得不错,晚上再吃点怎么样?”



茅萍和李丹璐也不甘寂寞,竟拿兆龙开起了心,你一杯,我一杯,灌起兆龙来了。英子要拔份,小姐儿俩一哄,弄得英子没脾气,有力帮不上,只好作罢。



回到客房,英子问兆龙:“没让小丫头片子灌多吧?”



兆龙一笑:“没有,你呢?就四老包子那德性,让他仨。”



两个人躺在床上,英子闭上眼睛,很满足而又很惆怅地对他说:“兆龙,我现在真的很满足,只是希望这种日子能长久下去。你要知道,姐姐从家里跑出来就没有过过舒心的日子,那帮孙子,不是他妈的东西。自从遇上你,姐感到有盼头了,过上了人的日子。我真的……”说着说着英子流下了热泪。



“哎,这是怎么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呀,这要是传出去,可跌份儿。”兆龙笑着逗着。



“去你的,讨厌。”英子也不好意思了。



“姐,你别看我小,我明白你的意思,咱哥们儿以后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天打五……”兆龙还未说完,英子就赶紧用手堵住了他的嘴:“乌鸦嘴,不许胡说八道,也邪门,你越对我这样,我就越想起那帮丫挺的,老怕你从我身边跑掉,我害怕极了。”



“不会的,姐,把心踏踏实实都放在肚子里,给我棵烟。”兆龙边抽着烟,边想着怎么开口。英子双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心爱的兆龙。



许久,兆龙说话了:“姐,我说说掏心的话。除了咱们俩的感情,你一直有想法没说出来,那就是你受的苦、受的难太多了,不想让我出事,给你一个安全感,对吗?”



“对。”英子动情地点头。



“咱们在道上混的,身不由己,如今的社会就这么操蛋,人也是这么贱,你不打,他不走,就得跟他们玩混蛋,吃这套。再说,咱也没本事呀,也摊不上一个好爸好妈,咱也得活着呀。我有个想法,你听对不对,你呢从今儿起,从现在起,倒苦水,忆苦思甜,把你从家里出来的苦水全倒出来。有多大的苦大仇深讲出来,你不说,我跟你急,真的,弟弟我替你出口恶气,你也别怕我出事,跟我玩狠、玩脑子,他们这帮老×差远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你的苦你的泪,不能白淌,要有代价偿还,也去掉你多年的阴影,忘掉过去,重新生活,弟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兆龙,你怎么就跟其他人不一样呢,把我看得那么透,我还真是这么想的,只是你为我这么做,值吗?”英子问。



“值,姐,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兆龙很认真很深情地回答。



整个夜晚,在南方城市,英子向兆龙讲述一个女贼在北京的坎坷经历,叙述完毕,英子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而兆龙却担起了一个很重的责任——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了他。



第二天,英子穿了一身红色的休闲装,精神焕发地向各位哥们儿姐们儿发出了迷人的微笑,问候他们睡得好吗。



四老包子说:“姐,您别吓着我,整个一个柔情似水,我可受不了,让我兆龙哥弄出一个淑女出来,这世道有点变。”

英子的脸涨红了。



昨天他们已经和导游小姐商量好了,随旅游团出行,当然小费是少不了的。



胡里山炮台。小姐介绍说:“这是一座全钢后膛炮,全长十四米,重五万九千八百八十八公斤,能旋转三百六十度,射程一点六万米。其机械完整无损。据有关部门资料表明,它比俄罗斯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城墙上的‘世界炮王’还重二十吨,长一倍以上。”



兆龙对英子说:“姐,把你放上去,打过去慰劳蒋军官兵如何?”



“狗屁,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英子乐了。



英子们又掏钱租用望远镜观看对岸的大担、二担等台湾守军驻扎的岛屿风光。



“看见了吗?哪呢?”



“哪呀?真他妈的笨,那不是吗。”



“哦,看见了,看见了,一个大楼,刷着国民党旗,还有哨兵,牛×,绝了啊。”



导游小姐又介绍了一个宏伟场面:1958年8月23日,解放军集中二百四十二门大炮猛轰金门,两个小时之内共发射了五万余发炮弹。炮轰到10月6日,四十四天内解放军共发射了四十七万多发炮弹。



兆龙和哥们儿很耐心地听着,觉得挺过瘾。他们又跟着来到南普陀寺这座千年古刹。



位于五老峰下的南普陀寺,为子午坐向,依山傍海以中轴线为中心,主体建筑为天王殿、大雄宝殿、大悲殿、僧舍、佛学院等,对称排列,长长的走廊,首尾相连,错落有致,浑然一体。寺的山门,分为东西两座,赵朴初的题词“鹭岛名山”,书法家虞愚为山门撰写对联。东山门为:“喜瞻佛刹连黉舍,饱听天风拍海涛。”西山门为:“广厦岛连沧海阔,大心量比五峰高。”



他们来到了天王殿,正中供奉着弥勒佛,两侧供奉着四大天王,弥勒佛背后供奉着韦驮。弥勒佛盘坐正中,倚着布袋,托膝袒胸,席地而坐,十分可爱。



兆龙跟着英子,学她的样子向佛像叩了三个头,很认真,英子口中还念着什么。



英子在出了天王殿后对兆龙说了一个长联:“开口常笑笑天下一切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天下一切难容之事。”逗得兆龙哈哈大笑。



来到大雄宝殿,正中莲花座上端坐着释迦牟尼,只见佛祖的眼睛向前凝视,左手放在盘腿而坐的膝上,右手微微抬至胸前。



在佛祖像前面,还供奉着一尊千手千眼观音。英子又叫兆龙去拜,他照做了。做完之后,他和小哥们儿直奔十八罗汉而去。淘气的他们还和塑像耍起了鬼脸,并模仿着动作。



行至大悲殿,殿内供奉着观音菩萨,正面是双手观音,其余三面为四十八臂观音,掌中各雕一只小眼,手上各持法器。



英子非拉着兆龙,共同拜礼叩首。这回兆龙听到英子的声音:“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您保佑我和兆龙一辈子在一起吧。”



出来后,兆龙被英子所感染,问:“真灵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转了一圈回到宾馆,英子感到有些累了,兆龙出去买了些厦门的佳点马蹄酥,又在工艺品商店买了一款别致的珠绣包。营业员告诉他,这是用传统工艺手法凸绣、平绣、串绣、粒绣、乱针绣、叠片绣、浅浮雕式的图案。作为礼物,他带回房间。看到优雅秀美、清新悦目的礼品,英子很欣悦,让兆龙抱着她转圈,并狠狠亲了他一下。



第三天,他们登上海拔337.6米厦门岛最高山峰,登上云顶岩,一轮红日从无垠的大海缓缓升起,染红了海面,染红了兆龙、英子,以及小哥们儿小姐们儿的脸,呼喊、跳跃,兴奋至极。如此壮观的景色,让在北京小胡同长大的孩子们领略了大自然的微妙奇观。



吃晚餐的时候,兆龙提议到广州游玩,无一反对,且反应强烈。他们开心死了,玩疯了,这也很合英子的意,她不在乎几个钱,只要高兴,只要兆龙愿意的事,她不反对。



其实兆龙此时真实的想法是想让英子开开眼界。他听别人讲,有人开始从广州倒服装,想让英子看一看,给她出钱,练个摊儿,有个寄托,也给英子留个退身步,英子可没有想到这一步,这可谓是兆龙的一片用心。



广州市,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在80年代初期,已经是全国闻名,走在前列的城市。精明的经商头脑和意识,广州人没有自豪,务实创新。看着五花八门、花花绿绿的广告,哥们儿姐们儿真是小巫见大巫,眼睛都不够使了,繁华喧闹的街道,花枝招展、鲜艳多姿的时装,令他们眼花缭乱。走在北京路和高第街小商品及服装市场,英子和姐们儿一下子拥了上去,电子表、首饰、耳环、珍珠项链、化妆品,应有尽有,价格便宜,有批发,有零售,从香港传过来的新潮样板,令英子兴奋、激动,大有采购欲。



兆龙给了英子五千元钱,示意她随心所欲。英子挥挥手,带着姐们儿冲进了拥挤的人流。



兆龙点着烟和四老包子、迷糊闲谈着,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并嘱咐不要让英子知道。正说着有人拍兆龙的肩膀,兆龙下意识伸到后面要拔刀……



“您是兆龙大哥吧?”



兆龙抬头一看不熟,问:“你谁呀?面生。”



“大哥,我是春生,曹伟的兄弟,上次圆明园跟那帮‘院派’的碴锛儿,就是为我铲的事。大哥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兆龙反问。



“哦,我呀现在消停了,做买卖呢,我在西单和东华门练了俩摊,到这儿来进货来了。走,咱们吃饭去吧,正是饭口,我请您大哥,您是我大恩人呀,上次没您,我就彻底歇菜了,那帮孙子,要卸我两件东西,没您,全完。哥哥,走走走,吃饭去。”春生诚心诚意让着。



兆龙一拦:“说正事,饭待会儿再吃,我这儿还等仨姐们儿呢。曹伟是我兄弟,帮你帮他一样。你得给我讲实话,这倒腾服装挣钱吗?”



春生说:“哥哥,您只要能吃苦,我说的苦呀就是进货受累,这罪能受的了,就把吗字去了,挣钱,周转的钱多,还能回北京二批,挣大发了。”



兆龙又追问一句:“现在咱北京玩得最火的是谁?”



“曹伟的兄弟潘二,丫霸着西单的地面。怎么?大哥,您要插进来,那可就牛了,潘二得给您面,我给您负责进货,您找人督着卖,生意没跑。”



“行了,兄弟,大哥我请你吃饭。”兆龙看见了大包小包拎着的英子和姐们儿。



春生急了:“别价呀大哥,我来,我来。”



广州酒家。众人落定,向来办事干脆利落的兆龙用命令的口吻说:“不要争,今儿我请,这是我姐英子,听明白没有,我姐!”

春生赶紧站起来,点头哈腰地向英子鞠躬:“也是我姐,大姐,我叫春生,是大哥的小兄弟。”



英子很有面地招呼道:“都是自己人,坐吧兄弟。”



“哎,哎……”春生赶紧坐下来。



兆龙正色道:“我也想趟趟这个浑水,你给潘二和曹伟打个招呼,下星期我见他们。你呢算一下四个摊需要多少钱的周转,钱我全出,广州你长驻,专门在这儿往北京发货,北京的事我罩着,摊儿是我姐练,得的利你和她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英子瞪着大眼珠子,听着兆龙从没跟她说的事,兆龙净干让她出乎意料的事,而且是让她如意的事。



春生激动上了:“从天上掉下的馅饼,我可真沾您的光了。不瞒您说,潘二还抽我们二成喜呢,有您,去他的吧。您放心,广州的事瞅好吧,您呢,喝酒,我敬您和哥儿几个姐儿几个,这年头,就应该有钱大家赚,不,不,不,我喝仨,喝仨。”



兆龙:“事儿就这么定了,北京的摊谁练呢?”



春生拍着马屁道:“我媳妇,这玩意好学,鸡贼(注:鸡贼——行话,奸滑的意思。)就成,狠点,小刀磨得快点。姐儿行,多精明的人呀,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穿在身上,整个一个活广告。”



“兆龙,你说我做买卖行吗?”英子边品尝着春生上贡的杨桃,边问兆龙,“那你怎么想起这道来了?”



“嘿,谁天生就会呀,你看广州街道上的小食店,不少小×崽给撑着门面,大人做别的生意,要不人精呢。人呀,得逼,逼到那份儿,没有不可能的事儿。姐,我跟你说呀,你没看这世道有点变,人开始抓钱了,我们走的是偏门,也没人看得起,而且成天这么冲冲杀杀的,一失手,肯定有娄子。干这个呢,一是让你有个正经的道,二是留下一条后路,两人能保住一个,一旦有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也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兆龙见英子要说话,拦了拦,接着说:“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是那么回事,人可以这样活,也可以那样活,我之所以这么风风火火,是想给自己翻篇,翻个大篇。这他妈社会本来就不怎样,我们就干吗比人低几等,从动物到人,从上到下,哪个不是强者胜弱者败?人也混蛋,你不踩他,他踩你,没底气,就得争,就得斗,就得狠,孙子们就吃这一套。我也不是没算计过,再看看,观观风,到真该收手的时候,我也会收,我有一种感觉,姐,道上的事永远不会消失,只要社会有一天不公平,总有人会站出来,我把话搁这儿,你信不信?”



英子泪眼扑簌地看着兆龙说:“你记住姐的话,有点烦人,但不得不说,只要你姐我活一天,不管你有什么事儿,我都管。”



一个月后的北京。



某工厂的后勤科办公室,打杂儿的蒋胖子正在给各办公室灌着开水。



外面有人喊:“蒋师傅有人找。”



“哦,来了。”



蒋胖子疑惑地看着从未见过的年轻人,为首的还挺客气:“您蒋大爷吧?”看到蒋胖子点头,年轻人说:“有人让我给您带几句话,这说不方便,咱们到锅炉房去说吧。”半推半拉地来到锅炉房。蒋胖子人未站稳,一阵暴风骤雨的拳脚落在他肥胖的身上。脸打得跟老倭瓜似的,眼睛已经看不到缝了。人,扛不住这猛烈的打击,倒在地上,嘴里哭丧尖叫着。



打击停止了,蒋胖子刚缓了缓劲,一只穿皮鞋的脚,跺在他变形的脸上:“爷们儿,舒服吧?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我招你们啦?”



“你招别人了。”又是狠狠地击打已封住的眼睛上,“八年前,你是不是干过锅炉工?”蒋胖子点点头。



“是不是从护城河边上带回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说!”又是狠狠地击打。

“没干什么呀?”



“没干什么?”



一把锋利的尖刀戳进了蒋胖子的左手掌心,血很快渗了出来,血迹斑斑。



“没印象。”蒋胖子扛着。



“没关系,我帮你回忆回忆。”几双有力的手抓住了蒋胖子肥大肉厚的右手手指。



“嗷……”刺耳的尖叫从蒋胖子口中传出,一根大号的钢针钉进了蒋胖子的指甲缝内,接着又是一根。



“我说,我想起来了,我欺负了一个女孩子,就一次。”



重重地一飞脚踢在蒋胖子的腹部,他脸上冷汗冒了出来。



“老混蛋,你他妈不是东西,你他妈没有女儿,臭三孙子,听着,那个女孩问你好,想把你的物件拿走,留个纪念。动手。”



几只手将蒋胖子的裤子扒了下来,脏兮兮的裤衩也扒了。



蒋胖子出于本能用手颤巍巍地挡着,扎着刀的手还在淌着殷红的血,钢针也斜插着,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宝贝要紧。



“按住老东西。”严厉的命令声。



蒋胖子这辈子从未感觉过的剧烈疼痛,比前两道刑罚还要命,锋利的刀锋已将生殖器与身体分割开来,人晕过去。



兆龙望着那可恶的肥胖臭肉,说了句:“再给你消消毒。”将一瓶早已准备好的盐水洒在伤口上,这个刺激将蒋胖子激醒,杀猪般地嚎叫着。



“自作自受,报应!”兆龙拍了拍蒋胖子的脸,与弟兄们扬长而去。



英子的买卖开张了,潘二还真给面子,蛮不讲理地赶走了一号、二号摊位的浙江人,让英子占据了最佳摊位,每天还时不时过来看看。东华门的八秃也将六号、八号摊照顾起来,他们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顺义县和北京的城乡结合部。



万青一起床就嚷嚷着让老婆计美莲赶紧进城,去体育用品商店买一百副扑克牌及香烟、啤酒、饮料、水果,还特别嘱咐买二斤好茶叶,计美莲知道:这又是撮大牌局了。



万青四十多岁,满脸大麻子,但他这个生理特征,没有人给他起绰号,可人家有个别致的称呼:“五十四万”。京城的玩闹,好赌的不少,而名声好,赌局又大,更重要的是安全如堡垒般的赌场就这么一份,牌不是五十四张吗,人又姓万,不知谁起的头,就这么叫开了。最牛气的,很多人不知内情,不但五十四万手下有几十个弟兄手里有活儿,没人敢砸场子,只要不出大事,公安局虽挂着号,却不动他。这个,只有五十四万自己清楚得跟明镜似的。他自己还是个“大点子”,每年市公安局挂着破不了的案子不少,陈案也有,而通过这个赌场,可以从赌徒——京城玩闹们嘴里吹牛×中,知道不少消息,正是通过他提供的有关情报和线索,已经破了不少大案,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开下去。今儿城里来了电话,说有一个东北老客要来赌,据说是慕名而来,赌术精湛,台面要大一点。买卖来了,五十四万当然乐了,赶紧张罗,组织联系人,凑齐这场牌局,又让老婆赶紧准备后勤服务工作。



夜幕降临,海淀的齐勇带着东北老客来了,双方一介绍,东北老客伸出左手握手,解释说:“对不起,小时候落下的病。”右手始终放在裤兜里,那时候,还没讲究搜身这一说,又是齐勇带来的,五十四万没在意。

今天,应东北老客要求,是打“三抠一”,其他三人,府右街的段可明、丰台桥梁厂的老满、朝内大街的“记张”。这位“记张”是记忆好,过目不忘,打过什么牌,还剩什么牌,过电似的,总之,玩得好的玩得精的上了桌面。



抓完牌,各自审牌,老满算了一下叫:“80。”拿起底牌,有二硬(小王和梅花2),一个A,做成了,各自付钱,老满收下。



今天牌面是515,即:50元,100元,150元。以此类推。“成牌”:减了分,不加倍;“剃了”:没有得分,加倍;“破了”:得分,超过了自己叫牌的分数,即叫牌方付对方三家的钱。



新一轮的发牌,“记张”手牌有四硬(二王和两个2),估计底牌有点剩货,因为前三个人都没有叫牌,所以喊了“90”,抓上底牌:两个A,一钓主牌,不偏成了,自己又没有副牌,剃了一把,加倍,赢了。



走了三圈,段可明、“记张”,赢了,老满小输,而东北老客只叫了一把“75”,继续开战。东北老客很礼貌请三位牌友吸烟,牌子是大中华,三人注意到,老客很特别,旁边站着两个人,替他抓牌,而打开牌,老客念一张,旁边的人就出一张,很别扭,老满他们也没办法,谁叫人家残废,这事先五十四万已经讲过,何况,赢钱重要,只要不偷牌、换牌,管丫谁拿着牌呢。他们也非常清楚:这个场子,公正,以前也出现过老千,让五十四万的兄弟拿下了,几位很放心地赌下去。



东北老客抓了一副好牌,手牌就有五硬(二王三个2),其他三人没叫牌,算了一下:手里有个A,抓上一个K或一张主,即可剃牌,叫了“95”。底牌没有补上牌,打95,十分就破牌,自己有一张副牌太小,只好认输推牌作罢,将钱付给对方。



很不以为然的东北老客喊道:“老板,饮料四听,可口可乐。”计美莲送来四听饮料,东北老客放在桌上十张。



计美莲堆着笑:“大哥不够。”“记张”补了十张,解释道:“这儿,每听五十,烟一百,人家开场子的,肯定更挣钱。”东北老客没说话,饮料分递到其他三位身前,旁边的人,也替老客打开罐盖,老客很解气地喝了一大口。



又抓了一把牌,老客看着手里的二王和一个2,叫了把“85”,底牌补得挺正,挂副牌A、K、Q,钓主不均,老客头一圈还软了一下,“记张”一张2管上,打出老客手中副牌色,收尾的老客,用K管上,看到头一圈老满断主,知道有人主偏了,第二圈又软了一下,下家“记张”跟主,老满跟了一张,收尾的段可明管上,又捅出老客副牌,老客出了个Q,“记张”用主牌杀掉,老满又上了10分血,加上刚才两轮的分,共减了30分,已破牌而且加倍。



老客用三硬(二王和一个2)清主,果然偏到姥姥家去了,两家断了,牌型是:7306。等第六钓,被段可明管上,而老满、“记张”主动加20分,这样,一破二番,70起算,这一把牌输了一千八百块。



到了四圈,调换位置,输的还是东北老客,“记张”、老满、段可明都是赢家。



第二个四圈过后,老满向东北老客靠拢,段可明、“记张”赢。



最后约定再打三圈不论输赢结束,逆风转向,上家的三位都没反应,东北老客一看手中只有一个2,决定冒险扑底:“80。”扑上四硬带A,剃了,第一把东北老客赢了,乘三倍。



借着兴劲,在最后的赌战中,好像神助,东北老客连剃了一把100、两把95、四把90、两把85,一点共收了:两万七千元整。按规矩,东北老客甩了两千元的喜儿给了五十四万。



老客和五十四万商量,说不过瘾,要打大一点,玩“拉耗子”。五十四万考虑了一下,约定三天后再联系定时间。



相互一握手,散了。



三天后,五十四万守约地请了京城豪赌的客人,他们是西城的爬爬、东城的刘进财、海淀的二春。东北老客也准时到达。



五十四万亲自主刀发牌,约定赌局时间为两小时,不论胜负,收局。五十四万请各位验牌,无异议,很客气的东北老客先行切牌。



桌面上,爬爬明面牌红桃K,梅花Q。刘进财:一对10。二春:方块A,方块3。东北老客:黑桃8和9。



“一对说话。”

刘进财:“五百。”三家全跟。



第四张牌已发出:刘进财进10,爬爬进黑桃J,二春进方块2,东北老客退出。



“三条10大,说话。”



刘进财:“两千。”两家跟进。



第五张牌推出,刘进财梅花4,二春改花色,爬爬进方块10。



爬爬一看自己买两头,决定试一下,“四千。”刘进财面上很好。不信邪牌,跟进。



实际上,爬爬知道自己的底牌是A,故意摆出赌两头的样子,引刘进财上钩,也断定他不是“分耗子”,果然,刘进财底牌不是4,而是方块6,钱推到爬爬前,继续开牌发牌。



牌局进行至中间,东北老客用手中黑桃3、4、5、6,底牌梅花9,以六千元叫出,诈走了二春的三个3和一张方块Q,底牌红桃4的牌,赢面:二春的三千,爬爬的一千五和刘进财的一千元。之后,互有输赢,彼此差距不大。



离牌局结束差二十八分的钟点,赌桌上出现了大赌注。爬爬:三个K,一张方块7,底牌方块2;二春:三个6,一张红桃3,底牌方块3,是“分耗子”先行发难:“二万。”推了上去,爬爬跑了。



“我跟。”刘进财的牌面:梅花7、8、9、10,底牌惟一的一张可爱的梅花6。



“袖了。”东北老客推上了全部三万二千元,牌面:黑桃K、Q、J、10,扣着底牌,红桃8。二春一看两个同花顺比,自己退出。



刘进财问:“顺赢吗?”



“不赢。”



“同花顺呢?”



“也不赢。”



“谁赢?”



“我赢!”一把喷子顶在刘进财的脑门上,东北老客轻松地说,“我想这张不用翻了吧。”



五十四万知道碰上抢牌场的了,但他毕竟经历过很多场面,不紧不慢地说:“兄弟,想清楚了,你只能扣一下,我这儿有二十多个人在现场,而且都不怕死,未必你能走得了。”



“未必出不去。”瞬间,一把黑亮的手枪,又指向五十四万头部,“十发子弹,够吗,不够还有。”



谁也没注意东北老客身后的两个人,五十四万上次见过,没当回事,然而,就是没当回事酿成了今天的大错,四把黑洞洞的枪口,形成一个扇子面,注视着场上的动静。

“给一分钟时间,你可以反抗,过了这道坎还可以照开你的局,博与不博,计时开始。”东北老客下了最后通牒。



“五秒,二十秒,三十秒,四十五秒。”东北老客读着表上的秒数。



“放他们走,三位走。”五十四万妥协了。



“请大哥送我们到城里边,还得请求您保护,”东北老客边抓钱边命令道,“只你一个人。”



五十四万亲自送到亮马河,东北老客消失在夜色中。



带着愤怒赶回顺义,那三位还在等着,五十四万很快作出反应和决定:“哥儿仨,对不住,受惊了,明天中午十二点,你们的本钱十一万,我如数照赔,拿走。但有一条,假如北京城有人知道今天的事,那你们就给自己找个坑吧。”



爬爬、刘进财、二春赶紧溜了,他们知道五十四万说话算数,言出必行,自己又不损失,封住口就可保平安。



计美莲大气不敢出地给五十四万沏上茶,望着呆神的他。五十四万正在努力回忆和加强印象:大拇指挑上的枪口,中指扣着的扳机,那是一个残缺的手掌,他想起了一个人。



老谋深算的他,既不能报官,也不能张扬。他还得做买卖开赌场,他知道对方还得干别的事,只要干了,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从别的事上下家伙——扎针。



别说,还真让他在以后抓住了机会,前面那个人,受到磨难后,活着回到北京,最终给了报应。五十四万还是没落到好儿,落到了那个人手里面。



东城区东四路口把角的青海餐厅。



南城的祁大雄,顺着谐音人称“大熊”,是个能征善战的战犯,手底下有着一帮弟兄。



北城郝大炮,既能打,也会偷,占着几条公共汽车线,同样有一群狐朋狗友。



两人都是身大力不亏的主儿,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都有一个“优点”:好色。



他们在一星期前,就有人捎话儿:兆龙请他们哥儿俩吃饭,并告知时间、地点。



兆龙的名声在外,而一股霸气也有所耳闻,哥儿俩都知道准是有事,是个鸿门宴,可前思后想,没什么得罪兆龙的地方,又不能不去。也没别的办法,硬着头皮去吧,多带些人,带着家伙,赴约去了。看着呼啦啦进来四十多口子人,兆龙傲慢地甩着头:“怎么着,是吃饭呀还是碴架呀?”



大熊和大炮看着只有三个人的兆龙,自觉理亏,轰手下人出去在外边等着。



宾主坐定,兆龙倒上酒:“二位响当当的名号,小弟我早就想结识一下,今天赏光,敬你们,干。”



一仰脖,酒入口中。



大熊和大炮也是场面上的性情中人,也毫不含糊地一饮而尽。

兆龙说:“一是想见见面。二是想跟二位交个朋友,想打打联手,干点事,不知意下如何?”



性急的大熊站了起来:“兄弟,早就听说过你仗义,有钢骨叉子,只要有事干,谁不去谁是孙子。”



稳当一些的大炮,别看人如其名,但是颇有些心计:“兄弟,论胆子咱有,人嘛更别提,但得分什么事,还有,你怎么不找别人,单找我们哥儿俩?”



兆龙淡然一笑:“喝酒,干了这杯。二位哥哥,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最近来咱北京的外地人可不少,可别小看他们,出来几千公里能混上饭吃,有买卖做挣着钱的人可不是傻×,别管钱多钱少都有几个子儿。但有一点,他们在咱们家门口,没有根基,而更重要的是,这年头都惜命,当然也爱财,但是两个一比,还是命重要,我是这么算计的,咱们把人聚起来,分头去摸清情况,把人散开了,然后找着目标,重拳出击,各个击破。”



看到大熊大炮聚精会神的样子,兆龙继续诱导说:“现在社会的人都在向钱奔,一个人的力量单薄,抱成团才有力量。以前咱们那叫混混,散兵游勇,不成气候,要想横起来,就得齐心协力,摽着膀子干,目标——吉野(电影中的台词)。”



大炮由衷地说:“兄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脑子跟不上了,兄弟,道上把你传得挺神,我看你还真有两把刷子。这样,你点道,具体的咱们一起干,如何?”



“那没问题,有个关键的地方,得说,每一次使用的弟兄尽量避免重复,交叉得大一些。现在这帮人,嘴没把门,一喝点猫尿,旁边再有个小喇(注:小喇——行话,对女流氓的一种别称。),牛×一吹,连他妈的小名都说出来,哪有不现的。”兆龙说的都是实在话,而且有道理,大熊和大炮都很赞同。



“兆龙兄弟你脑子够使,哥哥我跟你干一个。”大熊顺下去一扎啤酒,然后又大大咧咧向外招手,外头的一帮人拥了进来。大熊指着兆龙:“这是我的新哥们儿,兆龙,兆龙!你们犯什么傻呀,灭毕老五的就是他,快叫大哥。”



“大哥。”“大哥。”“大哥……”乱七八糟的哄叫声,几十口人乱哄哄的。



兆龙站起来:“都是自己哥们儿,我请你们吃饭,酒管够。”



“哟,牛。”“嘿,今儿捞上了。”“谢谢兆龙哥。”这帮子人坐了三个桌子。



那边咋咋呼呼划着拳,打闹着,这边兆龙对大熊大炮说:“这事就这么着,一周后,把收集的信儿和踩的点儿都详细地汇总,咱们排出顺序开干。我还有点事,不陪二位了,对了……”兆龙一回头,“我还给二位哥哥上了一道菜,笑纳,别客气,都知根知底没娄子,敞开着耍。”



不一会儿,迷糊领进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都二十开外,很风骚地扭着腰肢来到面前。



兆龙对两个女人吩咐道:“这是我哥们儿,大熊大炮,你们姐们儿得摆到家。”



“大熊哥,大炮哥。”嗲声嗲气的女人,手搭上两人的肩膀,弄得俩色鬼眉开眼笑,人也跟着贴了上去。



在带着女人回去刷夜的路上,大熊对大炮说:“兆龙就是比咱们高一招,这样的朋友没跑。”



大炮接上:“人是人精,人也仗义,就是别玩儿咱们,劲儿肯定是一齐使,但愿是好事。”



“你别闹他妈的神经病呀。”大熊不耐厌地。



“小心一点好。”大炮回了一句。



西城二龙路新皮库胡同,浙江的倒爷范新正在租的房里批着货。范新在家乡有一个服装厂专门制作牛仔裤,然后贴上买来的名牌商标在北京批发,由于质量好价格低,销得挺好。今天批了不少,一数流水达一万八,洋洋得意正要出门去银行存款,进来六个人,用刮刀顶上了他。

“哥们儿,交出来吧。”一个块大腰肥的汉子用刮刀敲了敲范新的“腰里横”,见范新护着它,一道白光闪过,范新捂着的双手,皮肉开裂,就跟割猪肉一样,血一下就溅了出来,没等反应过来,又是“咔嚓”两下,锋利的刀刃切下布带,“腰里横”掉在地上。范新不顾疼痛下意识地去抢,手刚挨着地面,一只肥大沉重的脚跺在他受伤的手上,又是猛地一拳,将他击倒在地。等他身体晃晃悠悠扶着墙走到门口,已被人从外面用锁锁在里面。现金在大白天被人抢劫了。他的伙计早已被人击昏在地。兆龙他们已事先踩好的点儿,摸清他每天批货的时间,其中一个兄弟混杂在进货人中间,看差不多了,通风报信,事情在短短的时间内很轻松地完成了。



过了两天,有消息来了,目标是西单摊上的俩温州人,每天销售额挺大。兆龙考虑到英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没有动他们。



陶然亭蔡家楼一巷,东北人哈背因为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所以叫媳妇谢小丹包饺子。饺子刚出锅,他哼着二人转,喝起了饺子酒。



社会活泛了,干什么的都有,一场“文化大革命”,在全国范围内制造了大批冤假错案,可国家不可能面面俱到,这些人的家属就在当地申诉,没有结果,就到北京最高权力机关的上访部门上访、申冤,而到北京又不知如何才能告上状,于是,就有了仙人指路,给你一个胡耀邦的地址,给一个中央组织部头头家的电话,给一个中央头的车牌号,明码标价。还真管用,远远看到首长的车来了,人往车前一跪,手拿申诉状,爱人民的首长问寒问暖,大笔一挥,不但在申诉信上亲自批示,并让秘书给所在省份的党政一把手打电话,督促办理,多少年的事就解决了,落实了政策,补了钱,还分了房子。这行当就还叫响了,一传十、十传百,全国各地到北京来了不少人,在公安部上访办,全国人大上访办,中央各个部委上访办,上访者的人群中就猫着这样的高人,出售特殊商品,赚着聪明的钱。



而哈背就是这些高人中的优秀者,每天雇二十多人在这些上访人群中,寻找愿意出钱的人,并热情指点迷津,哈背早就是十万元户了。他被胡同串子大熊的弟兄们盯上了,很快找到了他们夫妻的落脚处,并秘密跟踪,并且选择了这一天,选择了这个时候,天刚摸黑,下着大雨,街上无人。



哈背喝着小酒,哼着小曲,晃着的脑袋突然不晃了,进来几个剽悍的男人,两个魁梧的大个儿,站在一个满脸杀气的年轻人的身后,哈背先把媳妇往后推了推,带着浓浓的东北口音说:“干哈呀?哥们儿。”



“哥儿几个跑路,借点路费。”年轻人说。



哈背在东北老家也折腾过几天,因为伤了人,才带着谢小丹跑到北京来,他知道这是碰上硬碴儿了,于是道:“好说,都外面跑的。”顺手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千块钱,放在桌上。



年轻人说:“打发要饭的呢,你姓哈的可不是一本的身价。”



哈背已经感到,对方对他了解得底掉,反正也躲不过去了,脖子一硬:“兄弟,杀人不过头点地,照你们北京话,面儿我是给到了,玩黑的哥们儿跟了。”说完,身子往后挪,要摸床垫下的家伙。



大熊和大炮别看壮,人挺灵活,已经一左一右将哈背按到了墙角,哈背挣了几下,根本挣不过,喘着粗气,骂着人:“你们这帮孙子,能把我怎么样,钱没有,有也不给!”



兆龙拔出匕首:“骂得好,你牛×,不过,你不给,有人给。”一摆头,上来两个兄弟用床上的被子将平房的小窗户堵死。



大炮说:“来人,替我一下,按住他。这美事我最爱干。”



三个人按住了哈背。



大炮色迷迷地转向谢小丹:“东北小妹妹,跟北京的大哥玩玩。”说完,向后退的谢小丹逼去。谢小丹也是东北人,性子烈,一边骂,一边后退,还是让虎背熊腰的大炮压在了床上。



谢小丹玩命地踢打,毫无用处。看到此景,哈背拼命地喊着:“孙子,王八蛋,有本事你们冲我来呀,你们呀不是爷们儿。”



“没错,我们不是男人,住手。”兆龙命令道。大炮停止了进攻,但身子还在压着。



“因为我们没本事从男人手里拿钱,只好从女人身上拿了,看你是条汉子,却救不了自己的女人,你,又是不是男人呢?”兆龙用刀背敲了敲哈背的脸,“现在有一个让你不失面子的方法,你给钱,我们放你的女人,我保证不伤害她,如何?”



哈背又挣了几下,骂道:“我操你妈,你们不得好死!”



兆龙一晃脑袋,早已等待不住的大炮上前,一下子猛地撕了一把,谢小丹的衬衣,斜着撕开了,戴着胸罩雪白的肌肤露在这群男人的面前。力大的大炮又是狠力一撕,衬衣已撕掉,只剩下一只袖子挂在肩膀上,粗手又伸向腰带,谢小丹哭叫着。

“都住手,我给,我给。”哈背彻底投降了。



在他说出钱的地方前,兆龙命令大炮停止动手,并说:“我向毛主席保证,交完钱,我们立马走人,说话算数。”



兆龙接过从平房顶棚上藏匿的三万元,看了看还有贼心的大炮,举着钱,道:“走吧。”



大炮无奈地跟着出来。他们又将门反锁上,快速离开了现场,找地儿庆祝去了。



一个月后,兆龙在大三元请毕老五的客。见了面,毕老五拍着兆龙的肩:“兄弟,就是没把你看错,折腾得可以,既准又狠,还不现,玩得不错。这一桌,怎么也千八百的,哥哥我谢了。有什么事说吧,是不是不愿意出面的呀?”



兆龙先敬了一杯酒,然后说:“大哥,坏事传千里,我想您也知道不少,有件事想做您得帮忙。”



毕老五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您也知道,我现在跟英子在一起,虽然我岁数小,但经过这些年的拼杀,知道在道上混多么不容易,人与人之间是那么互相利用,当然,我不是指您,更何况是一个女人,更不容易。英子给了我长这么大都没有的柔情。我能做的只是保护和呵护她,这绝不是儿女情长,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扛在肩膀上,就得扛得住,只不过我惟一耿耿于怀的,是英子以前受的罪,她拼命地为自己争得维持生活的权利,而有些孙子却或多或少给了她不幸,我要替她讨回公道。”



“让他们兔崽子血债血还,对吧?”毕老五从未有过地动了情,“兄弟,谁没有过仨亲俩厚的,咱们也是人,哥哥我就做过错事,到今天还后悔,难得有这么个明白人跟我说明白话,慢慢说,只要我能帮上的,不帮是狗养的,先干一个。”



兆龙说:“不管今后是对是错,只要是为英子,我想干的事,死我也干,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大哥,其他三个人有目标了,只是,您也知道老狐狸……”



“老帮子老华子,对不对?”毕老五问道。



“他已经一年多没露面,而且听人说,住的窑经常换,所以,请您打听打听,费点心思,您是老炮,认识的人广,拜托。”



毕老五推了兆龙一下:“还拜托,真够酸的,跟我还玩儿这套。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兄弟,最近挺吃紧,悠着点,别撞枪口上。有事到我家找我去,别托人带话,带着英子,这小娘们儿,不不不,弟妹,弟妹,人不错,仗义,心好,郎才女貌,喝喜酒可得叫上你哥哥我呀。”



“一言为定。”兆龙走时还放了两瓶茅台、四条万宝路,毕老五死活不要,直到听兆龙说是英子买的,才收下。



北京国际俱乐部。



兆龙在酒吧见到了费青青。



费青青,浓浓的妆,过分夸张涂抹的紫色唇膏,戴着一副金光闪亮的大耳环,头发蓬松着,黑丝衬衫,黑超短裙,黑丝袜,黑高跟皮鞋,走三步摇三晃,一看就是个鸡。



费青青以前跟过不少玩闹,玩闹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子,为她大打出手的架不少。现在玩洋了,专吃老外,挣外汇,人傲气,脸蛋就更不用说了。



费青青摆着惯有的职业动作,人还没说话身体已贴了上来,兆龙很巧妙地闪了一下。



“哟,到底是兆龙哥呀,英子选男人真选对了,出污泥而不染呀,咱姐们儿可没这福气。怎么着,北京的拔尖人物找我费青青,准是有大事才来的吧。”

兆龙挺严肃地说:“姐们儿,有个钱想挣不?”



费青青问:“不会是杀人吧?”



兆龙也不生气:“有俩孙子,跟我有仇,可又不能出手,只有请你帮忙。”



“我操,还有敢得罪你的,我的小哥哥,那丫是吃了豹子胆了。不过……”费青青借机靠近兆龙,兆龙的洒脱和精明、仗义和霸气,她仰慕已久,以前也试图接近过,但没成功。而且让英子占了先,她一直记在心里,今天他的突然出现,令她吃惊,兆龙这样的人物,让她帮忙,肯定不是冲冲杀杀的事。肯定是与某个臭男人有关,费青青在思考着。



兆龙很体贴地替费青青倒了一杯鸡尾酒“绝代佳人”,这让她很感动,不一样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春心荡漾的她将自己迅速膨胀的乳房又很自然地贴住了兆龙,兆龙很懂得女人的心,为了不扫她的兴,没有动。



费青青也是苦根儿,家里穷得要命,所以自然而然出来混了。因为太漂亮了,所以,争风吃醋的玩主儿多了去了。而费青青只是逢场作戏,没看上一个。女人是需要依靠的,很明智的她知道这些人都靠不住,只是为了生存。



兆龙的声名远扬,而他对英子的忠贞,也在传着。费青青的失望很快过去了,因为生活不允许她停留,她需要交际,挣钱。可现如今,兆龙真真实实地如梦般地站在身旁。以前的冲动一下子迸发出来,她不是不想干,她想刁难一下兆龙,给他提条件,想跟他呆的时间多一些:“兆龙哥,这不是要妹妹的命吗?”



正在揽活儿的同道姐妹看见了俊帅豪气的兆龙:“青青,点够正的呀。”



看看兆龙为难的憨样子,费青青有些不忍地问:“谁呀?”



“南城的祁大雄,北城的郝大炮。”



聪明的费青青一下子就明白了,英子在走投无路之下,先投靠了大熊,后又跟了大炮,为这,两人争风吃醋,打了一场死架。她又追了一句:“再说一遍。”



兆龙重复了一遍。



费青青知道了兆龙的良苦用心,他是想替英子报复,这样的好男人到哪儿去找呀,自己一定要抓住他,于是故意说了一句:“这事我清楚,跟他们俩的时间总共加起来不到一年半,然后找的老华子。”兆龙愤怒了:“一天也不行,英子活着难,我必须替她讨回公道,你知道吗?多少钱?说,多少钱你才去?不去,我就自己去,你给个痛快话!”



这凶狠的话,刺伤了费青青的心,她伤心地哭了,的确很委屈。



兆龙突然意识到了:这是求人的事,两厢情愿才可,何况又是这么烂的骚事,多少有点对不住费青青。于是掏出手帕,替费青青擦擦眼泪,拍了拍费青青俊美的脸。



这一触摸,使费青青从情绪中缓解了一下:“死嘎嘣的,让人帮忙,还这么对人说话。这俩色鬼出了名的,您真舍得让这两个混蛋占我的便宜?”



这番话一出,兆龙倒为了难,是呀,虽然干的事不光彩,但看着挺知情达理的费青青,心里不免有点怜香惜玉了,可是,英子的仇谁报呀?自己去了,假如报了,自己和他们干的事不就现了,尽量争取她,不行,就自己干,反正为英子,怎么着都值,可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怕死,但出了事,英子准保不活了,她离不开自己呀。



兆龙头一次左右为难。



看着兆龙的样,费青青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也知道兆龙非干不可,自己更愿意为他做点什么,反正,自己不能闲着,怎么都是干,于是,说出这样一些话来:“这俩孙子我给你摆平,我肯定玩坏,最后让他们为我自相残杀,这我做得到。但有一个条件,必须答应我,做我的朋友。你不要歪解,也不让你为难,一个不上床的朋友,怎么样?而且,现在就请我吃一顿西餐。”



别说,兆龙还真喜欢费青青的率直,于是向来敢作敢为的他也做了一个后来影响他的决定:“我认你做干妹妹,给面子吗?”

费青青听了这句话,一下子扑了上去,喜出望外地说:“真的,不骗人?拉钩。”



兆龙照做,陪费青青去用餐。



过了不长的时间,兆龙就看到了结果:大熊的大腿残废了,大炮用刀捅了他十二刀;而大炮也没好哪去,被大熊弄瞎了一只眼睛。



这事完了,不到一星期,就举办了认干亲的仪式,在丰泽园,兆龙摆了五十桌,大请特请,了却费青青的心愿,并且让她和英子在一起练摊。



费青青从良了。



1983年7月17日。



全国在这一天开始了一场历时一年之久的从重从快严厉打击各种犯罪的斗争。



刚过八天,英子和费青青早早收了摊,等着兆龙回来。一见面,英子直截了当地说:“兆龙,必须走,这次玩真的了,已经抓了不少人,好些旅馆被征用,各地方都在整名单,我是从老到我那去占便宜的周青那儿得到的准信儿,她爱人是分局副局长。我已经找了辆军车,咱们连夜走,青青的一个表亲在湖南一个山沟里,很僻静,摊被我卖了,衣服都甩了,人在什么都有,你赶紧吧。”



兆龙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给几个人打了电话,让他们分头通知,该走的走,该躲的躲,然后和英子、费青青上了那辆保命的军车。



果不其然,出京的路口盘查很严,如临大敌,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荷枪实弹,认真查车,由于军车是一个军级以上单位的车辆,免检通过。



湖南省靖州县,一个与广西比邻的小县,兆龙和英子、费青青在县城购买了大量的生活必需品,然后来到一个没有任何污染的大山里。据老乡说,翻过山就是贵州的黎平,这里是三省的交界处。青青的表亲是村长,兆龙送了不少他们见都没见过的礼物,这里的人没有见过汽车,只有挑着货担的货郎卖一些小用品。青青跟表亲说是作家写小说的,所以很平安地住下了。



没有了城市的喧闹,没有了血腥的争斗,一种隐居的新感觉出现了,三个人都很高兴,也很新奇,面对着翠绿的群山、清亮的山泉小溪、农家的饭菜,一切都是那么质朴、平静,与世无争。



兆龙开始了有计划的锻炼身体,英子和费青青无所事事地跟老乡们的媳妇打成了一片,还种了一片菜地,精心地种植。丰收了,他们第一次吃自己种的菜,很香甜,吃着自己的劳动果实,感觉就是不一样。



日子过得平淡,也很舒心,一晃已经五个月了,兆龙怕她们姐儿俩受委屈,一个劲地要出山,遭到了拒绝,而且很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兆龙死心了,这样,又过了三个月,在兆龙的坚持下,他们出山了。



第一站,长沙。



在长沙,英子打了几个电话,询问了些情况,知道北京杀了一大批,判了一大批,严重的都是抢劫、杀人、强奸犯,阶段性的严打已过去。英子松了一口气,三人决定,费青青回去看一看,并规定了打电话的时间和地点,费青青坐上火车返回京城。



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等来了费青青的电话。兆龙的大部分哥们儿进去了。他们也追查过,由于兆龙做事经常换人,不集中,他的几大案子对方也不敢轻易告发,所以,也没有进一步追查。加上兆龙的义气,没有人咬他,也不是罪大恶极、有民愤的,也就停止了对兆龙的追究。



兆龙知道费青青用了不少周折才得到这些消息,刚要谢,挨了两句骂,老实不言语了。英子也松了一口气。



兆龙决定回北京。



回到北京,没有了“严打”刚开始的紧张劲儿,老百姓过着正常的生活。说实在的,“严打”根本不影响本分人,只不过,打架的少了,偷东西的少了,老百姓就看到这点实惠,正经人也接触不到阴暗面。

他们三个人白天都在屋里,只有晚上出来换换空气,规定只一个小时的时间给兆龙,一切平安无事。



冬季,三个人去广州玩了些日子,春生找了个房子,让他们住下,在广州过的春节,很新鲜,没有雪的春节。



大年三十,放了很多的炮仗,喝了很多的酒,说了很多的话。



初三的时候,大家喝着早茶,英子突然额头出了不少冷汗,手扶向肝部使劲地往里顶。兆龙怕是急症,赶紧送进第一人民医院。医院不外乎是一系列的常规检查,焦急的兆龙走过来走过去,边走边望着在痛苦中的英子,她脸色苍白,手颤颤的,一阵阵的疼痛令英子难以忍受。兆龙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一位护士走进急诊室:“哪位是病人家属?”



兆龙赶紧走过去:“我是。小姐。”



“请您到主任医师办公室去一下。”护士小姐很客气地讲。



兆龙紧随其后推门进去,一位花白头发、慈祥的长者请兆龙坐下:“您是病人家属,想问一下,病人以前可有肝炎病史?”



一种不祥的感觉从兆龙脑间划过,他赶紧说:“我不知道,我去问一下她。请您等一下。”然后飞跑出去,一分钟不到,又风风火火赶回来,喘着粗气说:“她八年前得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病?您赶紧说呀,说呀。”



主任医师拍拍兆龙的肩:“小伙子,你要稳定情绪,我向你介绍一下你家属的病情。通过肝功全项检查,以及CT结果,我们已诊断病人是肝部病变,肝癌,已是晚期。”



如晴天劈雳,兆龙跳了起来,指着主任医师的鼻子:“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他妈的搞错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有点疼痛,打个针,吃个药,哪出来一个肝癌晚期,搞错了,你们他妈的搞错了。”



主任医师很理解地说:“谁也不愿意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必须相信科学。”



旁边的护士说:“先生,这是我们科室的主任,是国内的权威专家,您应该配合我们做好患者的医治工作。”



主任医师说:“年轻人,生活中是有不幸发生,我们要勇敢面对,作为你,最关键的是,关心关爱病人,既要做好保密工作,又要把病人最需要的亲情做到尽善尽美,你要这个样子,病人肯定会受你的情绪影响,不会有好的医疗效果。尽管是晚期,我们也要用积极的态度,用最好的医疗方案挽救患者。”兆龙沉默了半天,问:“我们能不能回北京治疗?”



主任医师道:“只要病人稳定一些,可以到北京去,而且北京的肿瘤医院,是专科医院,也有助于治疗,况且,北京是你们的家乡嘛。小伙子,你要坚强,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兆龙感激地握着医师的手:“谢谢,非常感激,请原谅我刚才的态度。”



“理解,非常理解,到北京马上住院,一刻不能耽误,我将病历和片子都转给你,小伙子,多保重。”



在医院的洗手间,不敢接受现实的兆龙,点了一棵烟,烟云向空中慢慢升去,慢慢地扩散。突然,他手指插进一道砖缝里,死命抠着,砖的棱角磨破皮肉,没有剧痛的感觉,指甲插在缝隙里,血滴在手掌中,他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我要延长她的生命!”



兆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忍着心灵的伤痛,走回急诊室,强带微笑对英子说:“姐,大过节的,你折腾我们,老病新唱,那个死老头,让你在这做手术,我没答应,这破地方,我不放心,明儿咱们回北京做去。回北京,手术期间,我当家妇,做经典菜补补身子。”



英子说:“没那么严重吧,还得动手术。”

“嘿,开一刀就完了,这不能替,要不我还真愿意替你挨一刀。”



“你的手?”



“没事,推手术车的孙子撞上我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小姑奶奶。”兆龙装作轻松。



“德性。”英子和费青青笑了起来。



北京肿瘤医院医生看了英子的病历和片子,马上安排她住院,兆龙要求住单人病房,院方同意了。



主治大夫对兆龙讲:“病人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希望配合,我们的医疗方案是进行动脉导管化疗,一个疗程一个月,由于病的特殊性,需要一些疗效好的药,像紫檀醇、人体白蛋白等。但费用……”



“费用不要考虑,好的药您尽管上,惟一的要求就是多延长她的生命。”兆龙坚定地说。



“那好,我们共同努力。”



“请多费心。”兆龙致谢。



晚上,吃着兆龙亲自做的西红柿炒鸡蛋,英子欢喜得不得了,就是米饭夹生了些,英子还是吃了不少。



兆龙用脸盆打来热水,细心地替英子擦脸,然后又替她洗脚,轻轻地、慢慢地很仔细地洗着。看着兆龙认真的样子,英子将手爱抚地在兆龙的脸上一遍又一遍地摸,心里充满着幸福。



英子的每一个动作,都敲打着兆龙的心,他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将痛楚埋在心里,做着应该做的事情,无奈地等待着生命时间的减少。



看着英子安详熟睡的面孔,兆龙示意费青青出去。两人找了一个还没关门的小饭馆。



二锅头的盖子打开,二两白酒一饮而尽,又是二两,杯子又见底了,刚要倒第三杯,费青青按住了兆龙的手:“兆龙,我陪你喝。”



“青青,我们干杯。”兆龙道。



“兆龙,干。”费青青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也毫不含糊地连喝两杯。



喝酒借着情绪,兆龙话就吐了出来:“青青,人这辈子真他妈不是东西,有那么多难等着你,你想过好日子,老天爷不让你过踏实了,干吗什么事儿都让我们赶上了,来,喝酒,干。



“我兆龙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对哥们儿两肋插刀,做的那些事,那帮孙子欠收拾,没一个好挣来的钱。可我就不明白,折腾来折腾去,保护这个,维护那个,我他妈的就是维护不了英子、英子……维护不了。”



“别胡说,你对英子的好有十分之一给我,我这辈子可就烧高香了。喝酒,不是缺酒吗?今儿管够,干。”费青青以为兆龙只是心情不好,发发牢骚而已,“难得你们俩这么情投意合,我他妈的都吃醋了。干哥哥,你也没拿正眼看过我,我就是要你这样的男人,可没有,得了,你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英子对你真够铁了。”



“什么?青青,你再说一遍,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是我没有福。”兆龙拍着桌子,又一大杯干掉,拿出藏在身上的诊断证明,扔在了桌上,泪从眼眶中流出。

费青青举着的酒杯,无力地掉在了地上,她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肝癌晚期。



没有哭泣声,只有泪水在流动,面对钢一样硬的坚强汉子,为情爱为生命流下的真情,费青青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兆龙放声大哭。



许久,兆龙缓缓地从悲痛中解脱出来,拍拍费青青的头:“青青,咱们是哥们儿,我求你三件事。”



费青青边哭边说:“你说吧,三百件我都依你,做什么都行。”



“第一,你我必须像平常一样,千万不可泄露半点病情。”



青青点点头。



“第二,不惜任何代价,延长她的生命。”



费青青又激动地哭了起来。



“第三,帮我购置东西,筹办婚礼,我要和她结婚。”



费青青听到这句话,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这可爱又可贵的男人。



“青青,在她的最后时刻,我不能让她带着任何遗憾上路。”兆龙坚定地说。



发誓要玩死男人的费青青被如此真情以对的兆龙所震撼,为他和英子的生生死死而赞叹,帮助兆龙完成心愿她义不容辞:“兆龙,这些事儿做起来,很难,我不是石头人,但是,为你做些事,值,心甘情愿。”



兆龙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过去,要握手。



爽直的费青青带着泪笑说:“你打住吧,我可不习惯这个,真酸。”



两个人开始商议具体办法,并排出时间安排。兆龙告知费青青自己还要替英子办两件事儿。



北京,首都体育馆。



一场多名歌星参加的演唱会刚刚结束,京城小有名气的“走穴”的穴头付加西,结算完演出费用,着实赚了一笔,带着一个三六九不懂的女孩,借着找一个好工作为名,骗回了家中。



付加西脑子活,早在1978年就开始倒腾了,人家走的道又不一样,由于多年政治统帅一切,粉碎“四人帮”以后,人们急缺文化艺术的充电,一些能人利用手中的权力,调出尘封多年的经典电影作品以及进口电影,组织在各大部委礼堂放映内部电影。他们各有分工,有的调片子,有的租场地,有的组织单位,有的将胶片串场……



付加西就是其中的组织者,倒腾了没几年,积累了很可观的家底。除了赚钱,还有一爱好,就是利用自己天生的奶油小生的外表,骗取众多良家妇女的爱情,以各种许诺,找工作、拍电影、当歌手,让女孩子们上当受骗,他的目标是漂亮的女人。他刚刚打开房门,里面已坐着三个男人,很严肃地盯着他。



“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付加西心虚地问。

为首的一个青年拿出一个不值钱的红腰带,冷冷地道:“有人让我给你带件东西。”



不等付加西说出两个字:“英子”,青年有力的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其他两个人将他的脑袋按在桌上,脸部朝上。



一碗硫酸倒在他赖以招人的小白脸上,火烧火燎地疼,皮肤很快嘶嘶啦啦地开裂,走到这种地步,是他的报应。



英子已开始做化疗了,尽管身子很虚弱,但她坚持要给兆龙织件毛衣,兆龙也没有阻拦。



像往常一样,兆龙还是亲自做饭,他嫌医院的饭不可口,况且自己的手艺有所长进。今天做的大米饭、烧茄子,炖的鸡汤,他一勺一勺地喂着英子,还不时开着玩笑:“老大,享受的滋味不错吧?”



“马马虎虎。”英子也反击着。



“您老人家七老八十啦,该让儿女孝敬孝敬啊。”



“折寿吧你,跟你姐打镲是吧?”



兆龙哈哈大笑,洗了碗,看到英子的脚浮肿,又打来水泡脚。



“姐,这猪爪,可以卖了。”



“卖你个头呀。”英子很开心,兆龙除了偶尔有事出去一两次,除去做饭,这二十多天,基本上守护着她。



英子的病做过化疗,有一些控制,兆龙听了医生的介绍,心情好了许多,并给英子买了一个大洋娃娃,放在枕头边上。



晚上,兆龙陪着英子,望着窗外明亮的星星。



英子跟兆龙聊着天:“哎,兆龙,你说人这辈子就这几十年,太短了,跟你呆不够,等下辈子投胎,咱两家近点,咱俩早早地见面。青梅竹马来他一回,多棒。



“你说,怎么不早认识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告诉你小子,是我英子把你变成了一个男人,我特自豪,你也没表示表示,将来,你要出了名,请人写传记或小说,写写道上的事儿,写写你的轰轰烈烈,再写写你对我的有情有义,咱们这点事,够社会人看的。”



兆龙从英子的话中,感觉英子知道些什么,忙支开话题,生怕触景生情。



“姐,你说也邪门,北京这么大,女的这么多,就单单你长得这么漂亮,正经一个美人送英雄,绝了。”



“你现在真够肉麻的。”



“肉麻?姐,你是上等佳品。”



“你当我是菜呢。”

“你就是我的菜。”



兆龙和费青青在医院门口吸着烟,默默无言地走动,烟头发出火亮,在漆黑的夜幕中一闪一闪,气氛很沉闷。



费青青看着一言不发的兆龙,抢先开口:“兆龙,这时候你可要沉住气,明天英子就要出院了,虽然有些稳定,但是还要做第二次化疗,再往后……我说的话你明白吗?英子现在最需要的是亲情,如果你整个一个伤悲,她很可能加重病情,而且很快……”青青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伤心更勾起了兆龙的痛楚:“她整天微笑地面对我,我根本受不了,又不能表露出来,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就要……就要……我他妈的快疯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呀,凭什么就落到英子身上,老天爷真他妈的不开眼,我们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我操。”兆龙狠狠地猛吸了一口烟,“在厦门,她还拉着我拜那个什么混蛋菩萨,全是他妈的扯淡,保佑,保佑个屁。你说,我一个堂堂的大老爷们儿,竟救不了自己的女人,那么我们俩换个个儿也行,为了英子死都行……”兆龙喘着粗气,手敲着铁栅栏。



费青青说:“兆龙,姐们儿说几句话,中听不中听,你受着。我也是一个女人,做女人难,难于上青天,为了生存,我必须面对每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老的、少的,黑的、白的,长毛的、不长毛的,明知道是糟贱自己,还得带着违心的微笑,任他们骑在我的身上。没有办法,这就是命,谁不想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疼我爱我的好男人,谁也不想犯贱,这社会就这样,所以,我就反想,不是他们玩我,是我玩他们这帮孙子。”她管兆龙要了一支烟,“人呀,这辈子不在乎长短,有个可心的人在一起就够了,哪怕时间很短,拥有了,就应知足,不是就事论事,黄泉路上无老少,你应该想开一步,既来之则安之,事情出来了,无法避免,你的全身心的爱,英子知足了。真的,我们姐们儿有这么轰轰烈烈的爱,我为她高兴,真的。兆龙,我看过武侠小说,侠义之人,更有肝胆照人的地方,你要善始善终,更要忍下去,这个时候,她最需要你,有什么都要往肚子里咽。我知道,这跟冲冲杀杀两回事,心窝子上的伤口撒把盐,生离死别,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相信你,兆龙,需要咱姐们儿的时候,言声,义不容辞。”



兆龙上去将费青青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一切都在不言中。



灿烂的阳光照耀大地,和煦的春风迎面吹来,令人心旷神怡,兆龙包了一辆小小出租汽车公司的尼桑车,示意司机在京城的街道上多转几圈。英子兴奋地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特好。按照兆龙的安排,他们去了天坛、北海、颐和园、十三陵、长城,考虑到英子的身体,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一下,更多的是让费青青给他们二人合影留念。英子很乖巧地依偎在兆龙的怀抱中,甜蜜地微笑着。



晚上,他们登上了西苑饭店顶层的旋转餐厅,费青青静静地看着兆龙和英子,二人肩并着肩,手指交叉在一起,成静止状态,眺望着京城远处的夜景,费青青按动了相机的快门。然后她走到乐队跟前,吩咐了几句,然后一个人静静地走到旁边,点燃了一支香烟。



名曲《梁祝》优雅动听的旋律回旋在大厅上空,叙述着一个刻骨铭心、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在乐声之中,一支不足两寸长的蜡烛,亮出一团黄晕,映照着兆龙和英子紧紧相依的身影,耳鬓贴着耳鬓,慢慢地摩擦着,进入了一个忘我的境界。



曲终,主持人通过麦克风传出声音:“感谢八号桌的兆龙先生和英子小姐,谢谢他们为我们带来了快乐。”四周响起了掌声。



兆龙和英子意识到了这一切,英子跑过去,拉着坐在一旁的费青青,紧紧与她拥抱。兆龙赞许的目光与费青青的目光对在一起,相视而笑。



“兆龙,我想喝酒。”英子勉强地笑道。



“小大妈,这可不行,这不要我盒钱(注:盒钱——老北京土语,棺材钱。)吗。”兆龙阻拦。



费青青上前:“喝点香槟吧,都挺高兴的。服务员,香槟,加冰块。”



倒满香槟,兆龙对英子道:“姐,不,内当家的,说点什么吧。”



“有兆龙在我身边,我是最幸福的女人,我要给他生个儿子。”英子说道。



费青青担心兆龙,抢着说:“姐们儿,老是这么酸,我可受不了了,兆龙的好老挂在嘴边上,再说,我可抢了。”



“姐们儿,让你抢,你也抢不走。”



“行,算你厉害,干杯。”

毕老五亲自找到兆龙,告诉了他老华子藏匿的地址。



牛街地区枣林前街夹道,很暗的灯光下,老华子在老窝里喝着二锅头酒,一盘猪头肉、一盘花生米是下酒菜,花白的头发越发显得人苍老,脸上皱纹密布,只有三角眼放出的毒光,才让人不可小视此人。当兆龙站在他的面前,老华子脸都没抬:“你终于来了。”



“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新人辈出,人老了,不服气不行,终归有轮回的报应,这不,等了你有些日子了,喝口?”



兆龙没有言语。



“哪朝哪代都脏,现在也一样,没有众人支楞着下边,上边能有人吗。老百姓就是老百姓,那是命,老天安排好的,爹妈生下一场不容易,总得挣蹦挣蹦,对不起别人,总得对得起自己,可这一挣蹦,落不下好,可知道不好,还得挣蹦。钱我见过,人我也见过,跳不出艳阳天去。今儿你来了对我,说不定哪天有人对你。人,都是自私的,自私的人永远成不了气候。”老华子喝了一杯,又倒上,扔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刮刀,“来吧,兄弟动手吧!”



兆龙没有动,静静地盯着老华子。



“行,给我一个机会,谢谢。”手起刀落,一只手与身体分离,又用残余了的手,用刮刀挑了自己的脚筋,人,一下瘫在了地上。



兆龙转身走了,身后传来了老华子的声音:“兄弟,记住了,害你的,就是你身边的人。”



又到了英子第二轮化疗的时间了。



兆龙现在只有用善意的欺骗对待英子:“老大,例行检查,你别不乐意,我还不想去呢,确保安全,您老人家挪挪地儿吧。”



到了医院,没有任何商量,上次住院,兆龙自圆其说:“我说什么来着,傻×医生,缺心眼,做得不彻底,还得二来,老大,就当是疗养了。再说公安局的雷子,不会想到有人躲到医院来,整个一个堡垒。”



英子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晚上,兆龙做的红烧鱼,蒸的大米饭,当他用汤勺喂英子鸡蛋汤时,突然,英子将兆龙的手猛地一推,没有留神的兆龙,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借着力量,整个汤洒在兆龙的身上和脸上,英子愤愤地说:“你要烫死我呀。”说完,看着愣愣得不知所措的兆龙,她抱住枕头,痛哭起来。是那么的伤心,哭声很大。待英子停止了抽泣,兆龙又耐心地擦脸洗脚,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安详,然后,又轻轻拍着英子,使激动过度疲倦的她,带着药物的作用睡着了。望着英子一起一伏有规则的呼吸,兆龙感慨地回忆着英子的音容笑貌。



第二天,英子突然吐血了,引来一场抢救,经过精心医治,她恢复了一些,只是很疲惫,吸着氧气。看着她艰难的样子,兆龙干着急,嘴上起了很多的泡。



主治大夫嘱咐他,一定要注意病人的情绪,不要惹她生气,什么事都忍着点,兆龙听了很委屈,但他谢谢大夫的好意。



清醒一些的英子,对昨天的事很内疚,刚提起此事,被兆龙打住了:“姐,我都没往心里去,住着院整天躺着,多烦呀,搁我也得烦。你不发泄发泄,还不得傻了。”



英子织着兆龙的毛衣,平静地对兆龙说:“兆龙,你说,现在咱俩还有什么说不过去的话吗?”



“没有呀。”



“你不要瞒我,我是什么病,非要住肿瘤医院,给我做的是化疗,根本就不是……兆龙呀,姐还没到傻得三六九不分的时候,我很清醒,也没疯。人,到了关键时刻,有感觉呢,我快要不行了。”



兆龙一急:“你可别胡说八道。”

“兆龙,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老困,很乏,跟你在一起几年,我很满足了,你要是真爱我的话,告诉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多少,我想知道……”英子由于激动,加上病情有所加重,她昏了过去,毛衣散落在地,针跳了出来,孤单地摔在旁边,兆龙赶紧去喊医生。



医生又开始了紧张的抢救,并告知兆龙病人有病危的可能。



兆龙没有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他赶紧找到费青青,让她购买一切结婚用品,他要在医院与英子举办婚礼:“青青,赶紧准备,我去和医院协商,完成英子的心愿,这也是我惟一能替她做的事情了。”



“好,我马上去。”青青匆匆而去。



院方整个轰动了,兆龙的义举感动了所有的人,他们打破惯例,为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新娘,为一个深深爱她,实现她最后愿望的新郎举办一次特殊的婚礼。



护士长带着护士们打扫房间,贴红喜字,挂彩灯,医生们来了,外科室的人来了,大家忙碌着,不时地抹着眼泪。悲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所有的笑都是那么勉强,那么苦涩,此时的新娘还没有苏醒,她还不知兆龙和所有为他们的爱情所打动的好心人做着的善良的一切。



清晨,英子在特殊的抢救后,逐渐清醒,体力有所恢复,当她睁开眼时,被屋内的情景惊呆了,她还看见了深深爱她的兆龙。



“根据病人的身体状况,她肯定不能坚持多长时间,婚礼的时间要尽可能短,而且她也不可能站立,只能坐着,我们已经安排好,随时做好抢救她的准备。同时,我也感谢你们给大家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之课,祝福你们。”老院长的眼眶湿润了,紧紧地握着兆龙的手。



兆龙听到英子微弱的呼唤,赶紧走到她的身边。



英子说:“兆龙,宝贝,你老是做让我想不到的事情,跟着你,我无怨无悔。我没求过人什么事,只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兆龙满眼热泪地说:“我答应。”



“你以前的事,早晚都得出来,周围的人不行,共产党不会轻易饶了你,但你干的没有死罪,不是民愤,答应我,去自首,还有一条活路,为我,好好活着,行吧?”



兆龙:“我一定去。”



“你出去,我跟青青有话说。”英子望着走出门的兆龙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对青青嘱咐道:“青青,兆龙太倔,太哥们儿仗义,我担心他以后吃亏,你要多提醒他,我让他去自首,不是害他,是让他好好地活下去。这是十六万,是他的血汗钱和我的积蓄以及做生意赚的,我交你,妹妹,我信任你,把钱花在刀刃上,男人不如女人心细,你替他多操心,妹妹,我谢了。”



“姐姐,你放心,我会做得很好。”青青哭得跟泪人一般。



英子苍白的脸竟然出现了红晕,笑着说:“来,替我化妆,今儿是我的大喜日子,应该高兴才对。”十点整,婚礼进行曲响在医院礼堂的上空,兆龙推着身穿婚妙戴着胸花的英子,随着喜庆的音乐,所有的人脸上都是泪痕,齐齐地鼓着掌。当主婚人宣布他们成为新人时,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待兆龙缓缓地将戒指戴到英子的手上时,英子轻轻地说了声:“谢谢。”而她哆哆嗦嗦在青青的帮助下,要将戒指戴在兆龙的手指上时,戒指跌落了,新娘英子停止了呼吸,她离开了她深爱着的亲人,遗容上带着微笑。



全场人惊呆了,死一般的寂静,饱含热泪的兆龙,拾起地上的戒指,轻轻戴上,深情地吻向心爱的人的嘴唇,一遍、两遍、三遍,把深情厚意送给了挚爱的英子。



兆龙在费青青的陪同下,通知了英子的父亲。经过同意后,由兆龙保管英子的骨灰,安置在八宝山。



兆龙完成了英子人生的最后夙愿,去了一个他认为应该去的地方。



监狱是个大熔炉,它可以锻炼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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