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碴锛儿在继续

书籍名:《江湖兄弟·邪性》    作者: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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碴锛儿在继续



转眼四个月过去,兆龙谢绝了毕老五要他当他兄弟的请求,又回到了自己哥们儿的中间。



兆龙也同样忘不掉八戒恶毒的目光。



这不,心里想着的事,这就来了。



胡同西口的二来子跟几个小痞子,提着一个双声道的三洋录音机,穿着喇叭口,足有三尺二寸长的裤子,戴着贴有商标的蛤蟆镜,人五人六地晃着进了天坛公园。



声音放到了最大音量,邓丽君的《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响彻云天,真够招眼的,也够惹是非的,玩就玩吧,还磕婆子(注:磕婆子——行话,耍流氓,找女玩主鬼混。)。



远远望去,仨小丫头,穿着扣鞋,梳着两刷子,板绿裤子,一人挎着一个军挎,互相骂着,叽叽喳喳,整个一个小骚×。



“走,磕丫挺的。”双棒儿的大面,冲了上去。



“嘿,姐们儿,在一起玩会儿哎。”



“你们哪儿的,有‘替’(注:替——行话,钱。)吗?”



“就前面家门口的,抽烟吗?”真是有什么样的哥哥,就有什么样的弟弟,二面也凑了上去。



一棵带把儿的牡丹烟还没递上去,二面就挨上一个大耳贴子,打得二面眼前直冒金星,好家伙,一下子围上来十几个。



“小×崽子,不学好,刚多大就磕上婆子了,不知道你大爷我,盯了有半天了,不管你们丫哪儿的,把兜里的钱掏出来,然后赶紧滚蛋,听见没有!”



看看人多势众,聪明的二来子来了个好汉不吃眼前亏,掏出仅有的二十多块钱,往地下一扔,扭头就跑,其他的人一看,都撒开丫子颠了。



二来子跟兆龙是发小儿,自从兆龙的名头一起,着实风光不少,哪受过这个气,太跌面了,他直奔兆龙家跑去。



兆龙仗着年轻,身子骨恢复得很快,正跟着他的哥们儿秋蛋、良子、爬爬、大黑聊着,一壶茶刚泡上,二来子就气喘着进了门。



“兆龙,哥们儿今儿跌了,本想跟几个小丫头玩玩,十几个人把我们给劫了,二面挨了揍,把我们的钱也洗去(注:洗去——行话,抢去了。)了。”



“人呢?”兆龙问。



“可能还在天坛里。”二来子说。



“走。”兆龙眼一扫,秋蛋们就明白了,拍了拍各自的家伙,一起走出门。

天坛这帮人是八戒的把子兄弟启明带的,钱也抢了,小婆子也拍上了,哥儿几个围着坐了一圈,啤酒、粉肠、面包堆了一地,正搂着仨丫头片子,你一我二划着拳呢。



启明一手摸着一个小婆子的脸,一手正吹着啤酒瓶,酒还没咽下去,一个冰冷的东西已经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一把刮刀,一用劲,刀尖穿过掌心,死死地钉在地上,钻心的疼,浑身上下一个劲地颤。



不用想,这杰作、这狠劲,只有兆龙做得出。“动手。”



几个小老爷们儿,对已无抵抗能力的启明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进攻。



轮番的大嘴巴子,左右的凶猛拳击,落在了脸上,大飞脚也用上了,无数次的踢打,脸肿了变形了,不但鼻血流着,眼睛也在流血。



启明的兄弟们傻了,玩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残酷的打斗,真是不敢上前一步。



这场暴练持续了二十分钟,启明的脸,渐渐地耷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兆龙一摆手,小哥几个住了手,他往地上扔了十张,对目瞪口呆的小痞子们说:“我叫兆龙,不服气,有碴锛儿奉陪到底。”不紧不慢,迈着四方步,转身而去。



秋蛋一把拔出钉着的刮刀,将刀上的血在启明的衣服上抹干净,紧追兆龙而去。



这件事很快在晚上让八戒知道了,正要集合人去血洗兆龙,却被毕老五压下了。八戒和兆龙之间的血仇又加深了一层。



事过去了半个多月,这一天,风和日丽,一副好心情的兆龙带着迷糊、四老包子去动物园玩,105路车刚走到虎坊桥,上来仨小伙子,几双眼睛老盯着车里人的口袋,从车尾到车头已经两个来回了。兆龙明白,这是贼上来了。



车刚到下一站,上来一个漂亮姐儿们。一张椭圆的脸蛋,非常的白净光滑,嘴唇饱满红红润润的,又大又黑的眼睛,放着光彩;穿着一件当时少有的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紧紧地绷出大腿的丰满和臀部的弹性,修长的身材,亭亭玉立,上身一件白色毛衣,胸前隆起的乳房望上去,让人想人非非;一米长的飘逸黑发,既显得与众不同又显得轻佻妩媚,这是一个任何男人都愿意为她干事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有着不简单的一面。



她很快选中一个目标: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一看就是外地出差进京的,手里拿着一个公文提包,时不时摸着拉链上扣着的锁,就是二傻子,也看得出这个提包里有货。



这姐们儿很快走近目标,贴近了他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姐们儿手里多了个刀片,很利索地将提包的底部割开,两只白葱似的手指从破口处伸了进去。



兆龙听哥们儿说过,贼三分技术七分胆,今儿真领教了偏门的绝技:修长的二指不时上下顶着,那是在给没用的物件挪位置,不要的往上顶,将摸着的信封往下移,硬是将信封挪到已割开的底部。我操,不能动了,一个刹车,到站了,人随着惯性倾斜,姐们儿的身体也很自然地贴向中年人,软软的胸脯很真实地贴在中年人的膀子上。



“大叔,对不起。”女贼灿烂而妩媚地一笑。



“没……没事。”老爷们儿倒哆嗦上了。



“您哪儿下车?”

“哦,我……我,动、动物园。”



上面话说着,手底下可没停,姐们儿用力拉了一下信封,割的口太小,只得二次割包,扩大破口。



一个很大很厚的信封从底部慢慢地抽了出来,很快地到了姐们儿的怀里,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找了一个笔记本挡住破口,不然的话,包里的东西全部会哗啦啦了,那就全完了。



活儿干完了。



很甜的笑容,始终盯着中年人的脸,车到站了,漂亮姐们儿突然三步并两步走下车去,而车上另三个贼也随之下去。



一种不祥的感觉,刺激着兆龙的大脑神经,他大步走向车门,迷糊和四老包子也赶紧跟下车。



姐们儿朝着就近的一个僻静的小胡同走着,很悠闲轻松,大约有二百多米,进了一个女厕所,这是洗货去了。



不大工夫,漂亮的女人走了出来,三个汉子横在她面前。



“姐们儿,货到手了,见面分一半。”略带东北口音,没跑,碰上外地的混混了。



“行,大家都是外面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姐姐分你们点。”女贼嘴说着,脚步却往后移,手伸向了腰里。她快,对方还快,已有人挪到了她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背和头发,死命地往上提。



“小娘们儿,跟我们玩儿这套,够狠,对不起,人和货我们哥儿仨全要了。”对方恶狠狠地说。



“未必。”声到人到,人到手到,抓住漂亮女佛爷(注:女佛爷——行话,女小偷。)头发的外地混混,突然感到自己的生殖器离开了自己的身子,然后是撕裂的疼痛,人不由自主地慢慢地瘫在地上。



这一切的发生都在瞬间。



没有多余的话,兆龙拉着女人的手,快速地跑了起来,出了胡同,四个人跑得气喘吁吁,停了步,兆龙松了手,转手要走。



“你是兆龙吧?”女人问。



“你怎么认识我?”



“嘿,哥们儿别问了,你救我,姐姐请你。”



“我没有让女人花钱的习惯,再说,我也不认识你呀。”兆龙道。



“咱们先找地儿坐下,谁请客先不提,姐姐我跟你好好盘盘道,我的小救命恩人。”女人挡住他。由于跑得很狼狈,女人头发很凌乱,配合着她夺魂的双目和大胆的神态,平添几许诱惑和楚楚动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面对面站在一个女孩子面前的兆龙脸红了。



越是这样,漂亮女人越是兴奋,强行拉着兆龙残留的二指,说道:“走啊,兄弟,走,走,走。”

兆龙很乖地,很莫名其妙地让一个小女人牵着走进了柳泉居饭庄。



还谈不上宾主的四位落了座,女人跟说相声似的,也不看菜单,脱口喊着:“服务员,点菜。凉菜:肉丝拉皮、酱肚、凉拌腐竹、酱肝、白斩鸡、姜汁皮蛋、素什锦、酱猪头肉。热菜:家常豆腐、肉片烧茄子、四喜丸子、番茄古老肉、宫保肉丁、红烧排骨、爆炒腰花、红烧鲤鱼、虎皮肘子、红烧肉、三鲜汤。哦,忘了酒,您先上八升啤酒。兄弟,姐姐称大了,先介绍一下,英子,这行当的朋友给了一个雅号‘一站三’。”



兆龙与四老包子、迷糊一对眼,“一站三”英子可是四九城的老贼,响当当的名号,兆龙摇摇头,怎么想也跟这面前的漂亮姐姐对不上号。



“不信?假了包换。”英子道。



四老包子冷不丁冒了一句:“道上人都说,英子与老华子形影不离,今儿,这……”



“那个老×,他妈的就不是一个男人。”愤愤不平的英子冲服务员嚷道:“凉菜和酒上他妈的快点,你大爷的!”等酒菜上来,英子端起啤酒,“兄弟们,姐姐我敬你们一杯,感谢为我碴了一道,要不是你们,姐姐得让那几个外地小毛贼破了相了呢。来,干。”好家伙,这一口,足足喝下去半升,快言快语的英子说:“兆龙兄弟,你别见外,上次在老莫跟毕老五的碴锛儿,我和老华子那个老混蛋就坐在你们后面不远的桌子上,从头到尾,看个底掉,解气。虽然兄弟你失去了仨指头,但是,全场那么多的老炮,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爷们儿。兄弟,姐姐混的时间长了,什么没见过,让我英子服气的,还就是你,来,干了它。”



一口酒,把剩下的半升也入了肚里,“海量。”兆龙这样想着,一只手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兆龙,你身上有股霸气,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觉得你将来能成大气候,是个干大事的人。”英子感慨地说。



“大姐,开涮你兄弟是不?”兆龙给说得低下了头。



兆龙的这副憨样,让风情万种的英子越发喜欢。



而英子直爽,泼辣,具有女人的魅力,更让初涉风情的兆龙,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止不住的微颤。



边吃着菜,顺手又换上新的生啤,就这样来来往往几个回合,人也熟了,话也就多了,不知深浅的四老包子甩了一句:



“大姐。您多大了?”



“二十二。兆龙你呢?”



“十六,属龙的。”兆龙答。



一句很不得烟儿的话从四老包子口中吐出:“大姐,拿您当自己人。您瞧瞧您,全北京城也排不出几个像您这样的人物,看您一眼,这辈子都知足了。老华子都快五张了,您怎么跟他混在一起了,这不给您自己丢份儿吗?”



“你他妈是人吗?添堵是不?不想坐,滚。”兆龙受不住了。



“问得好,兆龙,想不想听姐姐讲故事。”英子边说,边把手有意无意放在兆龙手里。



一股触电的感觉之后,随后就是软软的滑滑的手掌贴在兆龙的掌心上。



英子拿上棵凤凰烟,四老包子知趣地点上火,英子深深吸了口,缓缓而谈:“兄弟,谁生下来也不是犯贱,谁也不是傻×,可现如今,这路你非走不可。”

兆龙抬头看了英子一眼。



聪明的英子追了一句:“兆龙,你肯定会说没有人逼你呀,没错,是没有人逼我,当一个人走投无路,孤立无援,没吃没喝,没人疼没人爱的时候,无奈之下走出的路,那就是自己的路,一条不能摆脱的路,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姐姐我说这话一点不过分。我妈死得早,剩下我爸把我拉扯大,记得我十五岁生日那天,从来没有过过生日的我有点受不住了,我爸请我在饭馆吃了顿生日饭。那天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老爱摸我的头发,等我搀着他回到家里,将他放在床上,刚想去热一下毛巾,擦一下他的脸,刚转身,一双大手拉住我,一抱把我扔在床上,沉重的身子压在我身上透不过气来,只见红红的眼睛闪着邪光,满口的臭气酒气混杂着吹到我的脸上。那是夏天,衬衣的扣子在挣扎中掉了,粗糙的手开始扯我的裤子。我急了,照着我爸的脸就是一口,争斗没有了,爸清醒了,跪在我面前:‘英子,爸混蛋,我老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也是一个男人,你能原谅爸吗?’我爸像小孩似的哇哇哭了起来。我什么也没说,跑出了家门。”英子又抽上了一棵烟,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直到现在。”



“大姐,你恨他吗?”兆龙问。



“各一半吧,没有他也没有我的今天,人都有七情六欲,谁都他妈的有犯错误的时候。你别说,每到逢年过节,我都让人给他捎钱捎烟,他毕竟有养育之恩。”英子低下了头,眼睛有些湿润,隐约有泪花在漂亮的大黑眼睛里闪烁。



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兆龙捅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吃惊,让英子吃惊,也让他自己吃惊的话:“拿白酒来,服务员。英子姐,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兆龙的人,对天发誓,谁要是动你一个指头,我让他碎尸万段。”



二锅头酒足有三两倒在碗里,匕首的刀尖顺着兆龙的残缺手指划去,殷红的血一滴滴掉在酒里。



“四老包子,迷糊你们哥俩作个证。”兆龙一口连血带酒喝了下去。



久经沙场的英子什么阵势没见过,也是滚过来的人,愣被豪气十足比自己小六岁的兆龙略带稚气的霸气惊呆了。空气好像窒息了很久,幸福的眼泪从久违的情感中迸发出来,英子紧紧地抱着兆龙,生怕他从她怀中跑掉。



兆龙脸红红的,说实在的,长这么大除了阿姨,还没有一个女人实实在在地抱过他呢。



一个小男人的初恋,一个男子汉庄严的承诺,一个初尝温情的渴望,您怎么看待都可以,怎么想象都无所谓。



这一场热乎,兆龙的淘气兄弟憋不住了:“嘿,嘿,大姐,打住吧,还让我们哥们儿活不活了。”这当口,英子才从突如其来的幸福中醒过来,兴奋之中,端起了酒杯:“来,小哥儿俩,姐姐跟你们碰一个,干,今儿咱们一醉方休,然后到姐姐那儿去,啊。”



“姐,有节目吗?”坏水的迷糊问。



“这算什么呀,姐包了。”她边说,边冲着兆龙眨着眼睛。看得出,开心的英子一番苦心,要不说女人心细呢。意犹未尽的她尽情抛撒着豪情和快乐。有这么一句话,女人一旦坠入情爱,智商等于零。



她为这迟到的纯情所痴——可爱的兆龙,没有一丝一毫的造作和假意。一切都是那么真,这天上掉下来的难得的真爱。



不懂世故的兆龙,此刻还体会不到这么强烈的情感,有的只是冲动,半解半懂的责任。



酒足饭饱,兆龙抢付了饭钱,弄得英子急不得恼不得,只好作罢。



之后,便是疯狂的采购,瓜果梨桃、肉鸡蛋鱼、时鲜蔬菜,光啤酒就买了六十瓶,又约了英子两个小姐妹,茅萍和李丹璐,浩浩荡荡向英子的窝进发。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英子竟然拥有一间三十平方米的里外间,而居室的布置又让所有的人感叹。



一套接近时尚的家具是白色的,自用的茶具是白色的。走进卧室,床头柜是白色的,而床头灯亦是白色的,白色床罩,白色枕套,所有墙面全是白色的,且一尘不染。



“我喜欢白色,心里还有些纯的东西。太酸了,你们别介意。都请入座。”英子的话,每一句都让兆龙听着舒服。

系着白围裙的英子,俨然一个家庭主妇,颠着炒勺,愉快地哼着小曲,尽心尽职地尽地主之谊。而兆龙为她打着下手,就像十几年的夫妻一样,配合得那么默契、自然。听着外面打情骂俏的喊叫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对目一笑,加快了干活的节奏。



家庭晚餐开始了,丰盛的菜肴摆满茶几,英子的手艺,色、香、味很讲究,该红的红,该绿的绿,搭配得恰到好处。



善于侃山的四老包子首先发难:“现在请我们的大姐,不,嫂子,兼大厨兼后勤部长致词。”



“别价了,大家都举杯,为我们活着有滋有味,有盼头儿,我先干为敬。”英子仰头一饮而尽,在座的人都喝完了杯中酒。



迷糊也不迷糊了,端着酒杯:“嫂子,咱俩划两拳。”



英子回头望望兆龙,见他冲自己微笑着,道:“好,姐给你们露两手,输了谁不喝是孙子,你们小哥俩一起上,我左右手。”



“三星照啊……”



“四喜财啊……”



“七个巧啊……”



“八匹马啊……”



此起彼伏的猜拳,再加上酒精的作怪,好胜聪明的英子连赢五拳,在灯光的照射下,本就雪白的脸,泛上淡淡的红晕,在兆龙的眼里是那么的炫目。突然间,他身上有了一股说不出的躁动。



“大哥,我们小姐俩,敬您一个”。茅萍和李丹璐也是混在道上的,因为是英子的姐们儿,兆龙也就很痛快地接受了这一敬。



“您贵姓,英姐还没介绍呢,姐夫不会没名没姓吧。”调皮的茅萍把兆龙堵了个瓷实。



“我是兆龙,跟英姐是朋友。”



“什么?什么?英姐,英姐,他是兆龙,老莫里折腾的兆龙,没搞错吧?”小姐俩一脸的惊讶。



“你们俩验验货。”正忙着划拳的英子说。



丹璐拿起兆龙残缺的手指。



“真的哎,一点不错。英姐,我们姐儿俩抱一下龙哥,就一下,给个面子,行不?”



“就一下呀,多了不许,兆龙是我的。”英子说。



就这样,兆龙接受了可爱小姐们儿的拥抱。

“过瘾。”茅萍兴奋道。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够刺激。”丹璐解气地说。



兆龙还没喘过气来,英子滚烫发热的脸,紧紧贴在他的怀里,使原本骚动的心又怪怪地痒了起来。握着绵绵如葱的手,来回搓动,感觉真好。



受他们俩的感染,不知谁开了录音机,邓丽君的歌曲悠悠地传了出来: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随着《月亮代表我的心》,哥们儿姐们儿在酒精的作用下,双双对对搂着抢着说着傻得不能再傻的话,整个场面怎么看都像一帮偷情的。



“进屋。”很滑腻很软的声音,擦着兆龙的耳边而过,像有魔力指挥着一样,乖乖的他被英子牵着手,穿过布帘,进到里间,“亲我。”



兆龙感到血液加快流动,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空气凝固,他很笨很吃力,将嘴贴到英子的脸上。望着如此天真无邪的小男人特有的憨样,一下子把英子的兴奋挑到顶点。一只玉手刚伸过去,重重的敲门声传来:“啪啪,啪啪。”



这突如其来的骚扰激怒了英子:“谁呀,三更半夜的,闲的是不是?”



粗粗的声音:“就是闲的,派出所的,开门儿。”



这回答吓傻了所有的人,呆呆的,没人敢言声。英子到底是英子,马上反应过来:“等会儿,穿衣服呢。”扭头小声说,“你们哥仨儿从后窗户跳出去,动静小点,快。”



毕竟在外面多混了几天,麻利劲儿是没得说,登椅爬高更是不在话下,眨眼功夫就从后窗户蹿了出去。



英子漫不经心地打开房门,片儿警带着两个警察走进来,一脸的严肃,开口就问:“怎么就你们三个女的?”



英子本来心里就有气,坏了她的好事,话也就戗着出来:“这话问的,应该有谁呀?说话负点责任。”



一位警察马上反驳:“来这儿就有来的理由,有人反映你这儿有不三不四的人进入。”



“哎,你这么大的岁数,说话毛病可真不少,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人呢,在哪儿呢?找不出来是不是?谁反映的?搞冤假错案是不是?还搞‘四人帮’那一套是不是?”英子是得理不饶人。



另一位老警察很有经验:“你先别上纲上线,我问你,这么晚了,这录音机开着,桌上这么多啤酒,是怎么回事?”



英子不假思索说:“我们小姐妹聚一聚不行吗?女人不能喝酒吗?这法律上哪条规定不许喝酒,喝酒违法吗?”



老警察正色道:“保一方平安是我们的职责,肯定是有所反映,我们才来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也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你们继续喝,天已很晚,不要惊扰四邻,再见。”



有心计的英子,一直尾追到胡同口才返回,等回到屋内,兆龙他们已经返回,鸡一嘴鸭一嘴正说得起劲:

“好险,幸亏英子招高。”



“窗帘帮了大忙,雷子(注:雷子——行话,警察。)任嘛没看见。”



“准是小脚侦缉队告的密。”



“没错,这些老帮子太坏。”



英子叹了口气:“警报解除,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不过,动静小些,没什么新鲜的,喝酒吧。”人带着情绪喝酒,这话一点不假,刚才一搅和,酒随人往下走,但带着郁闷心情,情形大不一样。有人嚷着要睡觉,英子赶紧张罗着打地铺,小哥们儿小姐们儿挺自觉,主动往地铺上滚,给她和兆龙留出了里面的空间。



看着很快进入梦乡的他(她)们,英子和兆龙来到了两人世界。



英子默默替兆龙脱下鞋,脱下袜子,扶着他躺在床上,自己的身体也靠了上去,将他抱揽在自己的怀中,她已经感到小男人粗粗的气喘声,任由自己的摆动。



“好吗?”英子的深情。



“好。”兆龙的满足。



“姐。天天陪着你。”



“哎。”



“姐有要求:不许碰别的女人。”



“我也有要求,不要出去了,我养你。”



“狗屁,你那俩子儿,还不够喝酒、缝伤口的呢。成天打打杀杀,以后还得为你揪着心。我可告诉你,现在不是你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事了,这还有一个大活人呢。”



“我知道……”兆龙根本没听她的话,抽着烟,寻思着什么。



第二天上午,哥几个吃着英子买回的油饼豆浆,不着闲的四老包子又逗上了:“姐,你真伟大,把我们大哥开了苞了。”



“我抽你。”英子骂着,脸也红了。



“别价哎,刚才我们还商量着,用不用担架抬我大哥呢。还行,还是年轻火力壮。”不依不饶的他又接上一句。



“有钱难买乐意。你管得着吗?”嘴说着,英子倒是一副得意的样子。



兆龙根本没听他们的对话,抽着烟,寻思着什么。英子非常清楚,小男人要做点什么事啦。也没有多问。她相信自己的人有这种能力,而且,一定会有所作为。几年的风风雨雨,她不会看走眼的。

果不其然,北京城里让兆龙刮起了小旋风。



东城区的灯市口大街,别看街小,从东口到西口就有三个中学。灯市口中学、二十五中、一百六十六中。一到中午,您看吧,全是成群打伙的中学生。那个时代的风气本来就不好,每天不花两个,有几场架那才怪了呢。而有人就瞄准了这些孩子,吃的就是这口饭。东四的大虎二虎这哥俩每星期五的中午准时站在东口丁字路口的岗亭下,收着三个学校大小痞子的钱,那个时候也不叫什么保护费,打服了你算。服了,服了你就给钱,而痞子们钱的来源又是从学校老实的同学中敲诈勒索而来,您可别小看,进项不小呢。



像往常一样,三十几个小痞子陆续走过马路准备给虎子哥俩上贡,与往常不同的是大虎接过钱,足有五百多块,点头哈腰地交给一个少年。并说道:“从今儿往后,你们的钱全交给这位大哥。”少年轻蔑地接过钱,将零头一丢扬长而去。学校痞子们印象最深的是:二虎架着双拐的腿和那个少年接钱残缺的手指。



铁路某货场。



每天从全国各地发来的车皮在这里卸货,货品五花八门,上至精密仪器、设备,下到服装百货、烟酒、瓜果,可谓是门类齐全,货真价实。中国地大物博,从千里之外的雪域高原到肥沃的黄土地,从江南水乡到四季如春的天涯海角,长距离的运输,破损也在所难免。铁路部门享受着国家规定的小比例允许破损率。漏洞出现了。80年代初期,制度不完善,管理松懈,钻空子的是一群很别样的群体——货场装卸工,这活儿,要的是体力,不需要高层次的文化,所以,从事这职业的人,都是嘎杂琉璃球,单位不待见的,说白了就是只会干活、脾气暴躁、头脑简单的混蛋,看着这些诱人的货物每天从自己手里过,又有明确的破损比例,顺点东西已经是见惯不怪的公开现象,不拿才是傻冒儿呢。



为了防止根本控制不了的事情发展扩大,货场采取了小日本用的方法:“以华制华”的策略。



人,这个高级动物很怪,人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帮混蛋,都有点三青子劲,力不亏身,或多或少在社会上有几个狐朋狗友,有的在家门口是一霸,真是帮难惹的主儿。物以类聚,有矛就有盾。就有这么一位能降住这帮混蛋的人,很胜任地当了装卸工的头——调度员高连升,人称“四爷”。



四爷不是个善碴子,有武艺,他师父在天桥设跤场,得过真传,手里的跤活多,三四个整不过他,有资历,五几年中国头一批去新疆教养的就有这一位,有威望,两肋插刀,只要看得起他,有求必应,既有人缘,也说话砸坑。



自从四爷当上了调度,很省货场的心。而四爷也明智,吩咐手下人,拿东西适可而止,要有眼力见儿,该顺的就顺,不该切的就不切,每天的东西,全部集中,人头份儿,决不一头切。可别小看零敲碎打杂七杂八顺的货,这么大的货场,不说吨位,就小二百人的装卸工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工作量,就可想而知了。这一百八十多位不省油的灯,不管什么货,见破损件就顺,形成了不小的价值。他们个个谁也不是傻×,四爷带头顶雷,又公正,日久天长,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天的进项百分之三十归四爷,是明镜儿的事;再说了,年节的打点,隔三差五的书记、站长的臭吃臭喝,也需要银子,四爷也得破不少财。四爷早就成了北京城最先发起来的万元户。



场内的人都知道四爷有二怕:怕比自己小二十都拐弯的小媳妇;怕自己老来得子的独生儿子。他混了一辈子,有个家不易,即使自己是老炮,但人一上年纪顾忌就多了,魄力也逐年减弱,当然,这也不叫怕,绝对是四爷把她们娘儿俩看得很重很有分量。



每天晚上十一点是四爷雷打不动,必须到自己小屋去的时间,一是办公室的人都走了,货场只剩下自己的弟兄;二是收今天的货,清点分类,带出货场,找主儿出货,不能给货场留下任何把柄。打开小屋的门,这班的班头庆子给四爷的紫砂壶里沏上茶,可这茶没喝上一口,屁股刚刚搁上椅面儿,门就被踢开了。一点不惊慌的四爷看着四个穿察蓝制服的半大小子齐刷刷地用四把喷子(注:喷子——土造手枪。)对着自己的头,老谋深算的老炮正考虑怎么盘道(注:盘道——行话,亮亮自己的底牌,互相提提有分量的人物。)呢,一件让他头疼又永生难忘的事发生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正顶着自己宝贝心肝、不满五岁的儿子脖子上。幼小的孩子已被吓得小脸儿煞白,嘶哑了的嗓子剧烈地喘着粗气儿。



不顾一切的四爷刚冲出半个身子。



“别动,想要儿子吗?”



刀锋已顶进孩子柔嫩的皮肤,嘶哑的童声刺痛了四爷的心口。



“如果想让你儿子的话,给我老实坐下来。接受我们的条件。”



到底是老炮,暂时稳住了自己暴躁与冲动的行为,问:“什么条件?”



“烟两箱,每月给我们抽三千元的喜儿。”



“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还不来呢。”

“有种,吃到四爷头上了,想死呀?”



“你说对了,就没想过活。”



“不后悔?”



“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不怕我报复?”



“我随时接着。”



“小爷们儿,这次你们得逞了,下次还有这份吗?别太贪了。”软了的四爷点着钱。



“笑话,除非你媳妇、儿子藏起来别出门,你永远别回家,要不……”小子顿了顿,提高声量,“你和我,有一个在北京消失。”



“算你狠,成交,如果我按时交份儿,儿子出了差错,不管谁,我认你。”



“当然。”



“烟,今儿不够,明儿还是这个点,你派人来取,成不?”



“信你,对不起,请你转身,蹲下,抱头,那哥们儿把钱放在桌上,跟他一样,照我说的做。”小子发出一系列命令,将钱放入怀里,说,“十分钟以后在门口接你儿子。”



不大工夫,庆子抱着孩子回来了,可怜的孩子吓得小脸都紫了。走来走去的老炮四爷脑海里划不去的始终是:那个小子充满霸气的脸,以及永远忘不掉的那扣着匕首残缺的二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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