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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中药王国里的探索者(1)

书籍名:《老兵心语》    作者:张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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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两片树叶——作者采访手记

  朋友,您认识海风藤吗?

  在海风藤的主产地福建、浙江,它是乡村卫生院和民间医生药柜里的常备药材,几乎无人不知晓。清代名医叶天士在他的专著《本草再新》中曰:“海风藤行经络,和血脉,宽中理气,下湿除风,理腰脚气,治疝。”现代科学研究还发现,从海风藤忠分离得到的“风藤烯酮”是迄今为止能最有效地抑制与人体炎症密切相关的激活因子最强的物质。所以,国内外一些名牌医学研究单位,不惜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进行“风藤烯酮”的研究,使海风藤的身价陡然大增。可以预见,此项研究成果一旦取得突破,将给无数患者带来福音。

  如果把祖国的中草药材喻作一座宝库,那么,海风藤就是其中一颗璀璨的明珠。

  也许是海风藤奇特功效的缘故,从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中,从各地中药材经销单位里,您会发现作为海风藤使用的竟多达19种不同的植物。其中有胡椒科植物风藤及其同属植物石南藤、山蒟;有松萝科松萝及其同属多种植物;还有五味子科植物异型南五味子等。《江苏药材志》称:海风藤……主要是以藤本植物治疗风气,所以各地采用不同品种的藤入药。是它们疗效相同吗?不是,它们之间的疗效差别很大。而且化学成分完全不同。很显然,他们是鱼目混珠,伪藏其间。

  即使是在全国大多数地区作为海风藤主流品种使用的胡椒属植物风藤、山蒟、石南藤中,其鉴别和确定分布地区也是扑朔迷离众说纷纭。有的认为福建海风藤主要来源于风藤,有的则认为来源于山蒟,还有的认为来源于石南藤。

  科、属、种是植物分类学的三层概念。风藤和山蒟尽管都是胡椒属植物,而且外形十分接近,但种别不一,仍然不是一回事。世界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两片树叶。

  海风藤啊海风藤,你经历沧桑,行善大地,施恩百姓,挽救了多少生灵!可是却无人知晓你真正的身世。

  是明珠,就要驱散笼罩在周围的团团迷雾,让它发出异彩;

  是真传,就要清除其中的种种混乱,还其正宗地位。

  小人物的挑战

  失掉财富,你几乎没有丧失什么;失掉荣誉,你就失去很多;失去勇气和自信,你就失掉一切。

  ——德国·歌德

  1982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军医大学药学系面向全国招收一名硕士研究生。带教导师为著名药学家李承祜教授。

  位于上海国和路325号的二军大药学系,是全国公认的药学研究一支王牌军。这里拥有一流的教学、科研设备,人才荟萃,科研成果蜚声海内外。到李教授麾下深造,是许多年青的药学工作者的向往。不几天,全国各地就有40多人报考,僧多粥少,竞争激烈。范尚坦也加入了竞争队伍,那年他30岁,刚刚当上父亲。他想,试试看吧,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成绩揭晓,范尚坦名列第二。同事们为她惋惜,但命运却发生了转机。这位来自南京军区卫生学校的考生门门功课良好,尤其是主课植物学的高分,使李承祜教授不忍割爱。80多岁的老人专门跑到国家教委要求增加一名带教名额。范尚坦被录取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的基础课程上完,进入确定研究课题的阶段。一天,李教授问范尚坦:“你有什么打算?”

  范尚坦说出考虑许久的一句话:“我想搞海风藤。”

  李教授有点儿吃惊。因为目前海风藤品种混乱,要想去伪存真,须进行复杂的考证和考察,难度很大,不禁问道:“为什么?”

  范尚坦回答说:“我是福建人,风藤的主产地在福建,我想搞一个与家乡有联系的课题,您看呢?”

  亲不亲,故乡情。李教授非常理解,说:“好的。你就准备吧。”

  历代本草文献浩如烟海,没有扎实的古代汉语知识,便寸步难行。而范尚坦古代汉语水平还是上初中的底子。他给自己规定:每天少睡两小时,专门用来啃这块硬骨头。几个月下来,一本崭新的《古代汉语词典》被他翻起了毛边。他跑遍上海、南京所有知名的图书馆,沉迷于充满“之乎者也”文句的先人著述之中,那些平时极少有人翻看的线装古书,他一看就是半天、一天,以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存在。往往是工作人员前来催促他才幡然醒悟。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通读了自汉代以来所有的本草文献,记下了数万字的笔记。望着这位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离开阅览室的读者背影,图书馆工作人员赞叹不已:“凭这股钻劲,他准能搞出名堂!”

  1986年8月,范尚坦发表了《海风藤的本草研究》一文。文中以无可辩驳的历史文献资料,证实历代本草著作记载的海风藤原植物应为胡椒科胡椒属植物。海风藤在历史长河中经历了丁公寄、丁父、南藤、石南藤、风藤、海风藤等多个名称演变;松萝和异型南五味子无论从外形还是功效看,都不可能是叶天士《本草再新》所指的海风藤,从而第一次为海风藤原植物大分类正了名。

  在论文写作期间,范尚坦曾专门到一些研究单位的标本室观察标本,结果在杭州大学、杭州植物园和浙江省卫生实验学校标本室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上述单位标本室收藏的风藤标本全部是叶基呈心形的营养枝标本,没有一个花枝和果枝标本。而实际上风藤是一种异型叶植物,匍伏在地上的营养枝叶基为心形,攀援在树上,岩石上的花果枝叶为宽形。

  标本室负责人告诉范尚坦,他们没有到实地考察过,主要是凭据《中国植物学》中的分类特征,便将营养枝标本定位风藤,花果枝标本定为山蒟。

  范尚坦又来到福建。接触到的情况再一次使他疑窦丛生。几所大学和研究所标本室收藏的几千份风藤和山蒟标本,若根据《中国植物学》描述的这两种植物的分类特征,实际上无法区别。《福建植物志》的作者迫于无奈,以《海南植物志》中记载风藤和山蒟雄花序长短不同来区别二者,但与实地考察结果一对照,也难圆其说。

  还有,《中国植物学》认为福建是山蒟的主产地,但范尚坦通过在闽南山区实地考察,发现该地的山蒟与模式产地(即首次发现该植物的地方)的山蒟有很大区别。主要是叶表面有腺鳞,它真是山蒟么?

  如果说学生们到农村,分不清麦苗还是韭菜只是闹点笑话,那么,分不清植物的“种”则是科研工作者和生产厂家的悲剧,仅举几例:

  ——某研究所尝试从中药黄独中提取“佛手配酯”。由于从药材公司购买的是都叫黄独但属种不一样的两种药材,出现了第一次实验提取出来第二次实验怎么也提取不出来的怪事。待把原因弄清,已被同功一个课题的对手抛在后面。

  ——大黄为名贵的中药材,国家大量出口以换取外汇。某地在发展大黄生产中,误将一种叫波叶大黄的药种交给当地群众种植,结果收购上来的500多吨波叶大黄不能药用,成了废品,白白损失几十万元。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专门为此事发了通报。

  ——上海某制药厂生产中药“宣乌片”有几十年的历史。有一年,该厂把关不严,误将同属的另一种植物作为宣乌头投料生产,造成许多服用者中毒身亡,工厂一度陷入快要倒闭的境地。

  范尚坦心头沉甸甸的。中药研究人员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是要搞清中药的原植物,解决好“种”的问题,否则一切努力将成为空中楼阁。但如今面对的是《中国植物学》这样的国内植物分类学的权威著作,是一个无人闯入的“禁区”,范尚坦思想斗争十分激烈:

  一个声音说:要推倒权威的定论树立自己的新观点,必须拿出绝对站得住脚的证据。现在离毕业时间只剩一年了,你有这个把握吗?万一解决不了,耽误了时间,学位完不成,导师的面子往哪搁?怎么对得起选派单位南京军区卫生学校?

  一个声音说:你是药学硕士研究生,既然选择了海风藤这个研究课题,你不挑这个重担谁来挑?

  一个声音说:就算你成功了,可你跟植物学的老前辈对着干,会有好果子吃吗?学术界里面复杂得很呢!

  一个声音说:亚里士多德说得好,我爱老师,但我更爱真理。几年前当你听说日本人狂言中草药不行了,日本要向中国出口他们生产的药材时,不是怒火中烧吗?不是发誓要为发掘祖国的传统医学宝藏去拼搏吗?现在是看实际行动的时候了,还有什么利益比国家、民族的利益更高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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