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2)
“在权势者眼里，我们这些小老板就是一条狗啊！”张扬品味着杨国强的话，感到和自己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某些境遇产生了共鸣。张扬叹了口气，举起杯子，对杨国强说：“兄弟，干了！但愿我们的下一代在做生意的时候再也不会感到羞耻！再也不会有狗的感觉！”
“难啊！张扬，中国社会就是一张大网，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地深陷其中。每个人都在痛骂着不公平，每个人又都在适应着不公平。我真服了中国人的忍耐性了，是全世界最柔顺的绵羊。我们做不了狮子，只有做狗了。一条见风使舵、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你说是不是贱商？”杨国强口无遮拦，在作践着自己。
“张扬，我每次请那些个官们吃喝玩乐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仅仅是他们的跟班，口袋里虽然有几个钱，却一点地位都没有，我就是个买单的。你记得上海滩的闻人杜月笙说过的话吗？我就是一把尿壶啊！用得着的时候用一下，用不着的时候，扔到了角落里。张扬，你不知道，一把骚乎乎的尿壶，屈辱啊！”杨国强感叹着。
“那犬儒呢？是不是那个犬儒主义。”张扬问。
“张扬，我这只犬儒没有那么高深的哲学意思，也没几个人做得到。我的这个‘犬儒’就是像狗一样活着的文化人。张扬，你别看我现在是个老板，骨子里还是一个文化人。我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书读的却一点不比你们少。张扬，你也一样。我们骨子里都不是商人。”杨国强说。
“所以我们还能坐在一起聊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张扬说。
“张扬，这可不是‘虚头巴脑’。冠冕堂皇的说法叫‘理想主义’。张扬，咱们要是活在魏晋时代，那就是风流名士啊！”杨国强说。
“名士？两个文化人混在尔虞我诈的商场，就变成了你说的‘贱商’。卑鄙下贱的商人。”张扬苦笑了。
“哈哈，卑鄙下贱的商人，下贱卑鄙的官人。商不像商，官不像官。这个时代的一对活宝啊！最后就是怪胎！”杨国强自嘲地一笑。
“为什么在中国做生意会越做越感到耻辱呢？”张扬自言自语着。
“哈哈哈，这就是所谓的初级阶段啊！丛林法则体现得淋漓尽致！”杨国强喝了一口酒说。
“国强，拉萨最近来了个气功大师，叫贾晴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见一见？”张扬转换了话题，又把贾晴空的情况简单地讲了讲。
“贾——晴——空？听听这名字，透着一股子虚头巴脑！”杨国强拖着长音念着贾晴空的名字。
“哈哈！国强，虚头巴脑、云遮雾罩才能做‘大师’啊！过几天有个报告会，你过来帮我个忙。”张扬说。
“需要我做什么啊？”杨国强不太感兴趣。
“要你过来收钱啊！”张扬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杨国强。
“嘿嘿！张扬，你我大小也算是一个老板，亲自站在礼堂门口收门票，你也不觉得丢人？”杨国强说。
“你怎么跟马建中一个腔调啊？有什么丢人的？要你收钱是看得起你，别人我还不愿意呢！”张扬说。
“行，听你的，那就见一见这个贾大师吧！”杨国强答应了张扬。张扬一拍杨国强的肩膀，说：“这就对了，上哪里去找这种体验生活的机会？”
最后，一瓶五粮液喝光了，两个盘子也是精光。张扬和杨国强的头晕乎乎的，但心里感到很畅快。在拉萨，除了陈忠，张扬找不到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杨国强倒是一个知音。张扬拍着杨国强的肩头，说：“国强！如果没有你，兄弟在拉萨将是多么的寂寞啊！你干这个包工头，真是屈才了。”
杨国强也拍着张扬的肩膀，说：“兄弟，以后咱多谈谈诗歌，多谈谈人生。总谈那些个废纸一点意思都没有。”
张扬又是一拍杨国强的肩膀，说：“操！没有那些个废纸，还谈屁的诗歌啊！”张扬和杨国强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扬从杨国强家里出来后，顺路来到了“庄园”大酒店。陈忠的“庄园”酒家又转让了，他搬到了繁华的西郊。“庄园”酒家变成了“庄园”大酒店。从“庄园”川菜馆到“庄园”酒家再到“庄园”大酒店，陈忠完成了他的三级跳。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张扬准备和陈忠商量一下，以后“大师”们在拉萨的吃饭地点就放在“庄园”。这样，一来可以照顾陈忠的生意，二来也可以让陈忠这个老江湖给“大师”们相相面。张扬和马建中也可以多一些参考。陈忠正在和黄金宝喝茶，见到张扬，陈忠和黄金宝都很高兴。
“张扬，最近在忙些啥子？好久没有来喝茶了。”陈忠问张扬。
“唉！尽跟一些神神叨叨的‘大师’们在一起修炼呢！”张扬说。
“张扬，你还用得着修炼吗？你娃儿早就是个‘神人’了。”黄金宝笑着说。
“哈哈，黄大哥又在说笑了。”张扬也笑着对黄金宝说。一个服务员给张扬端来了一杯龙井。张扬把杯子端在手里，举在鼻子下面深深地嗅了嗅。
“只有在陈哥这里才能喝到上好的龙井啊！光是闻一闻人就醉了。”陈忠一笑，心里感到很受用。张扬对陈忠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陈忠手一挥，说：“庄园欢迎各路‘大师’！”
“陈哥，那你就把刀子磨快，‘大师’们一到，只管宰就是了。‘大师’们有的是钱！”张扬想起了贾晴空的8000万，心里忽然生气起来。妈的！8000万的“大师”抠的连一顿饭钱都舍不得出，真把拉萨人当成傻子哄了。
“张扬，你变了。还记得几年前你说过的一句话吗？”陈忠忽然问。
“陈哥！什么话啊？提醒一下！”张扬说。
“你说，我们都没有资格忏悔。张扬，我觉得现在有点资格了。我现在就想忏悔。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怀念那些简单的日子。”陈忠说。
“陈哥！我们都变了，都回不到过去了。我们还是想想将来怎么办吧！”张扬说。
几天后，贾晴空的助手小曼飞抵拉萨，随她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大箱子的宣传资料。张扬和马建中把小曼从贡嘎机场接到了拉萨，安排在华姐对面的邻居吴姐家里。吴姐在华姐的影响下，也成了各种功法的学员。吴姐离婚了，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家里宽敞，就专门为小曼腾出了一间房，说这样跟贾晴空老师住的近一些。张扬把小曼送到了吴姐的家里，吴姐热情地招呼着。张扬心里感叹拉萨人真是实在。
张扬、马建中、杨国强以及杨国强手下的一些工人在随后的几天里把一沓沓的宣传资料散发给了拉萨的市民们。马建中也把报告会的地址联系好了，就在人民医院的大礼堂里。那几年，医院的大礼堂经常出租出去搞创收。一般租金在1000元左右。报告会那天，张扬开着自己的桑塔纳，杨国强带着他自己公司的两个员工开着一辆老巡洋舰早早就来到了大礼堂。已经有一些人在礼堂的门口站着，手里拿着宣传资料。张扬正要去礼堂里看看，电话响了。张扬按下了接听键。话筒里传来马建中的声音。马建中要张扬去接贾晴空和小曼。张扬对杨国强说：“国强，你和你的人先在门口守着，记住了！有人进去就收10元钱的门票。我去把贾老师接过来！另外你再找几个热心的学员就在这里等着，贾老师一下车就要热烈地鼓掌啊！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杨国强把车钥匙给了张扬，说：“张扬，你就放心吧！兄弟绝对给你长脸！”
张扬开着杨国强的巡洋舰，去接贾晴空和小曼还有马建中几个人。张扬到了贾晴空的住地时，几个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马建中和贾晴空的助手小曼聊得热火朝天。张扬见黄大仙也在，心里笑了：“这个世外高人终究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张扬停好车，跳出驾驶室，把车门打开，做了一个手势，恭请各位上车。马建中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贾晴空和小曼、黄大仙三个人坐在了后面。张扬从后视镜里看到贾晴空正襟危坐着，小曼似靠非靠地紧挨着贾晴空，一缕头发丝在贾晴空的眼前撩动。黄大仙面无表情，眼睛微微闭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扬驾驶着车子，把众人送到了人民医院的大礼堂门前。车子还没有到门口，杨国强和他的一个手下还有十几个学员已经拍起了巴掌表示热烈欢迎了。张扬停好车子拉开车门，贾晴空和小曼就满脸微笑地走下车子，和众人一一握着手。张扬朝门口望去，杨国强的另一个手下正在收取每人10元的门票。张扬望着络绎不绝的市民手里拿着宣传单往门里走去，心里想：“今天来的人还不少嘛！”
张扬没有想到贾晴空的报告会会这么火爆。整个大礼堂里人山人海，过道里全是人。张扬和杨国强站在门口收门票。每个人10元钱。贾晴空在台上讲得眉飞色舞。贾晴空讲完了，他的助手小曼继续为大家表演“宇宙语”。小曼一通叽里呱啦，随后开始和宇宙对话，手舞足蹈。底下的观众也随着小曼的手臂挥舞着，嘴里也在叽里呱啦地大声诵念着“宇宙语”，表情痴迷陶醉。张扬和杨国强站在礼堂的后门，互相对望了一眼，想：“这人都是怎么了？贾晴空真的可以通到宇宙吗？”
张扬和杨国强正想着，礼堂里忽然乱了一阵。原来是一个听众当场就开了天目，正大喊大叫着，精神处于极度的癫狂状态，比那个著名的中了举人的范进还要兴奋。随着小曼“宇宙语”的加速，小曼的身体蛇一样扭动着，极其妖媚，透着那么一股子邪性。越来越多的听众开了天目，台下的人群大喊大叫，处在尼采酒神的状态。
张扬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贾晴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张扬以前就听说过这类的报告，只是从来没有现场感受过。今天算是开眼了。张扬一阵迷糊，不知道是贾晴空能量太大，还是下面的听众能量太小。张扬冷冷地观望着，心中波澜不惊。张扬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压根就不相信。杨国强更是不屑一顾。
“张扬，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些个‘大师’们把人弄得癫狂，唯一的目的就是搞钱。”杨国强这个饱经风霜的老包工头一针见血。
“哈哈，他们想搞钱，这次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张扬把手里的大信封抖了抖。里面是门票钱，大概有一万多块。
“哈哈，‘大师’遇到了两个老江湖，这个戏有的唱了！”杨国强哈哈大笑。
报告会结束后，张扬把贾晴空和他的助手小曼让进了自己的车。马建中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贾晴空、小曼坐在后面的位子上。杨国强开着他的老巡洋舰和黄大仙一起跟在张扬的车后。张扬一加油门，桑塔纳飞快地向西郊陈忠的“庄园”大酒店驰去。张扬一边开车，一边掏出大哥大给陈忠打电话。
“陈哥！都准备好了吗？报告会非常成功！现在就看你的手艺了。贾老师刚刚讲完课，很辛苦。菜一定要丰盛。对，‘霸王别姬’要炖好。好的，好的。”张扬放下电话，转过头，对贾晴空说：“贾老师！‘庄园’的‘霸王别姬’是全拉萨最好的。讲课辛苦，好好补补！”张扬在为陈忠的“庄园”广而告之。马建中也夸奖着陈忠的“庄园”。贾晴空和小曼坐在后面，都在说：“随便一点就好，不要太破费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庄园”门口，陈忠和他的老婆，还有黄金宝和几个打扮得性感妖娆的女服务员早已在此恭候。张扬停下车，赶紧跑到后门，为贾晴空拉开了车门。贾晴空和小曼走了下来，很矜持的样子。黄大仙站在一脸笑容的杨国强身边，冷冷地观望着，不说一句话。马建中和陈忠握了握手，给陈忠等人做着介绍。陈忠笑眯眯的，从身后站在的一个女服务员手里接过一条洁白的长哈达，一边往贾晴空的脖子上挂，一边连声说：“欢迎贾老师！欢迎贾老师！”黄金宝给贾晴空的助手小曼也挂上了哈达，嘴里也说着欢迎。张扬和杨国强心里笑着，觉着陈忠和黄金宝的笑容里透着那么一股子假惺惺。
众人在漂亮的女服务员的引领下，随着陈忠和黄金宝走进了“庄园”大酒店。众人在“雪域风情”的豪华大包房里依次坐好。贾晴空在上座，张扬和马建中坐在贾晴空的左右。小曼、杨国强、黄大仙、黄金宝依次坐好。
“喝一点啥子酒呢？”陈忠征求着马建中的意见。
“喝点好酒吧！”马建中今天也很高兴，报告会这么成功，马建中心情愉快。
“那就来瓶五粮液吧！”张扬说。拉萨人喜欢喝五粮液，茅台倒不怎么流行。
“太贵重了！太贵重了！”贾晴空嘴里说着，心里却很高兴，觉得自己受到的不是一般的款待。
酒菜很快就上齐了，有“天麻鸽子”、“椒盐大虾”、“辣子鸡”、“水煮鱼”、“剁椒鱼头”等等“庄园”大酒店拿手的几样招牌菜。服务小姐在众人面前的酒杯里倒上了五粮液。马建中举起酒杯，代表协会发表欢迎词。
“今天，我们在陈老板这里聚会，一是为贾老师今天报告会的成功举办表示庆祝，另外就是为将来更好地发展，干了！”马建中仰起脖子，杯中酒尽。贾晴空说着感谢的话，把酒干了。众人也一一干尽。服务小姐又依次为众人满上了酒。
“哈哈！本来想三口一杯，可今天的酒太贵重了，有些舍不得。还是细水长流吧！”马建中哈哈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