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爱情(12)
有许多个这样的凌晨，幸福的张扬拉着柳红在空无一人的拉萨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晚风吹拂着张扬的脸庞，像轻柔的手抚着张扬年轻的心，张扬心静如水。张扬的三轮车像一艘小帆船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航行。不必担心迷路，也不必担心风浪，因为这艘帆船就没有目的，也不想抗争，只是随着海浪自由地漂动，愿意漂到哪里就漂到哪里。那是一段多么幸福的时光啊！贫穷而充实，充满了希望。一切的艰难困苦在这种希望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反而具有了一种别样的风采。那是青春啊！似水的年华像花儿一样，开遍了拉萨的大街小巷，散发出青春无敌的芬芳。拉萨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张扬和柳红温馨美好的回忆。张扬有时也会拉着柳红来到拉萨河边。张扬和柳红紧紧相拥着坐在拉萨河边。凌晨的拉萨，人们都进入了梦乡。拉萨河水在寂静中静静地流淌。柳红坐在张扬的大腿上，娇羞的脸荡漾着一种圣洁的光泽。柳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轻轻闭着，在期待着什么。张扬火热的唇贴在了柳红的红唇上。
拉萨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配合着张扬和柳红的节奏。那是多么美妙的夜啊！生命在完美地舒展。天地间万籁俱静。满天星光下，一首生命之歌在低低吟唱着，这首已经唱了千百年的古老歌曲，使谦卑的孤独生命在点点滴滴中慢慢积累起了智慧和认知的能力，并在无数次的轮回中提升着人的尊严。生命之歌啊！因为青春的激情和力量，暂时遮掩了骨髓中的忧伤。在绵绵不绝的呼唤中，张扬心中却始终响着一个声音：“柳红！我们还能在一起多长时间呢？”
拉萨盛大的萨嘎达瓦节到了，张扬和柳红去转经。一清早，张扬和柳红就随着浩浩荡荡的转经人流走在林廓路上转大圈。整个拉萨城都笼罩在桑烟中，空气中飘浮着浓浓的味道。柳红紧紧挽着张扬的胳膊，充满了好奇。柳红虽然来到拉萨5年多了，却还是第一次转这么大的圈，第一次感受萨嘎达瓦节的隆重。张扬也是第一次转这么大的圈。虽然张扬对拉萨的一草一木、角角落落都很熟悉，却也是难掩高兴的心情。尤其是有柳红陪伴在身边，张扬更是心情舒畅。
“张扬，你看前面的那只羊，好肥啊！”柳红指着前面的一只羊对张扬说。那只羊跟在一个藏人的身后，大犄角上缠着一块红布。
“那是放生羊，不能杀，一辈子要老死的。”张扬说。
“张扬，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吗？”柳红忽然问。
“如果许多年后我们还在一起，还在拉萨，我就买一只羊放生。”张扬说。
“现在就买一只放生好不好？”柳红摇着张扬的胳膊。
“你知道一只羊多少钱吗？我要运送多少个客人才能挣出来啊！”张扬的手指头刮了一下柳红的小鼻子。柳红嘻嘻一笑，更紧地挽住了张扬的胳膊。
林廓东路的路边上，蹲满了各种各样的乞讨者。他们大都在地上摆放着一个帽子，表情平静地等待着转经人的施舍。每个乞讨者面前的帽子里都有一些转经人施舍的零钱。转经的信徒们在这一天都很大方，在这些乞讨者的帽子里放着零钱。
张扬也掏出了5块钱，把它放在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藏人的毡帽里，张扬说：“格拉！咕莫几！（藏语：一块钱！）”藏人对着张扬友好地笑笑。张扬在藏人的大毡帽里取出了两张一元、四张五毛的纸钞。张扬把拿着钱的手在藏人面前摊开，让藏人看清楚。藏人“欧亚！欧亚！”地点点头，对张扬笑了。
“张扬，你怎么又从人家老大爷的帽子里取出了4块钱？”柳红扬起小脸，问张扬。
“我只想给他一块钱，没有零钱，只有让他找给我了。”张扬说。
“张扬，你真小气，直接给老大爷5块钱不就行了？”柳红嗔怪着。
“平常都是捐一毛钱，今天捐了一块钱，已经是平常的10倍了。我一个三轮车夫每天才挣多少啊？小坏蛋，不知道心疼你老公！”张扬轻轻拧了拧柳红粉嫩的脸蛋。柳红嘻嘻笑了，说：“老公，拧疼我了！”柳红娇滴滴的样子让张扬心中甜蜜。
张扬和柳红随着转经的人流走着。林廓东路路边上，一个年轻的汉族人头上戴着一个草帽，他把草帽压得低低的，似乎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脸。他也混在一群乞讨的藏人中，蹴在地上，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咕唧！咕唧！”张扬和柳红走到了他的面前。张扬认出了这个草帽底下的一张圆圆的脸，张扬对这张脸太熟悉了。那天晚上，张扬的头上挨了重重的一啤酒瓶子，张扬奋力转过身子，面对的就是这张脸。这是胖子。胖子也认出了张扬，因为那个晚上他对张扬的印象深刻，三个人围着倒在地上的张扬拳打脚踢，最后张扬却忽然站了起来，大吼着向自己猛扑了过来，满脸的鲜血让人望上去心惊胆战。
张扬对着胖子微微一笑，掏出了一张10元的钞票放在了他面前的破草帽里。胖子愣住了。张扬和柳红随着转经的人流继续走，走了没有多远，胖子从后面追了上来。胖子站在张扬面前，犹豫了一下，最后对张扬说：“大哥，实在对不起！那天晚上下手狠了一些，你别往心里去。都是斜眼让我们做的，请你原谅！”胖子终于说完了，长出了一口气。
“我知道是斜眼！我不怪你！”张扬轻描淡写地说。
“张扬！斜眼又对你啷个了嘛？”柳红吃惊地问。柳红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形。
“没事，斜眼虽然不待见我，也不敢把我怎样！”张扬拍了拍柳红的脸蛋，轻轻说。
“老乡，找到活路了吗？”张扬明知故问，却也没有恶意，只是显示一下对胖子的关心。
“还没……还没有呐！”胖子望着张扬和柳红愣了一下，嗫嚅着说，又对张扬尴尬地笑一笑，转身走了。
“张扬，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你说不说吗？我生气了！”柳红松开了张扬的胳膊，噘起了小嘴。
张扬对着柳红笑了：“看看，生气都不会，眼睛还在笑着。来，哥哥抱抱！”
柳红扑哧笑了，扑到了张扬的怀里。
张扬和柳红转到“高原之宝”的雕塑附近，都感到有些累了。尤其是柳红，因为穿着高跟鞋，更感到不适。柳红对着张扬撒娇，要张扬抱着她走。张扬拍拍柳红的脸蛋，假装生气地说：“注意一点好不好！在一群佛徒中间卿卿我我成何体统？佛要生气了！”
“张扬，佛真的会生气吗？”柳红问。
“当然会了。佛一生气，就会把你丢在拉萨河里喂鱼。孙悟空不就是被佛压在五指山下了嘛！”张扬随口胡诌着。
“孙悟空本事多大啊！他要打上灵霄宝殿。我小时候看过动画片《大闹天宫》就是这样说的。”柳红说。
“越是本事大的人，佛越不喜欢。佛喜欢对他恭顺的人。”张扬说。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是个小女人，我只想让我的老公抱我一下。张扬，抱一抱我，好不好嘛！人家走不动了嘛！”柳红又在撒娇。
“柳红，别闹，前面有个甜茶馆，咱们去坐一坐。”
“佛那么高大，他怎么会在意我们两个小人物呢？佛会看到我们吗？”柳红四处张望了一下，自言自语。
“佛看得到一切，他无处不在！”张扬说。柳红吐了一下小舌头，软软地倚在张扬身上。
张扬和柳红走出转经的人流，向拉萨中学旁边的一家甜茶馆走去。
“张扬！张扬！”张扬听到有人在身后喊着自己的名字。张扬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起来。
“张扬！这里！这里！高原之宝！”
张扬朝“高原之宝”的雕像望去。是刘斌斌。刘斌斌正站在“高原之宝”的底座上，举着一架照相机在拍照。
“刘斌斌，你好啊！”张扬对着刘斌斌喊起来。刘斌斌收拾好照相机，把它挂在脖子上，走过川流不息地转经人流，来到张扬面前。刘斌斌仔细打量着张扬，特别是张扬身边的柳红。张扬也打量着刘斌斌，一眨眼，几个月都没有见到了。刘斌斌穿着一身草绿色的有很多兜兜的艺术家常穿的那样的衣服，戴着一个宽边的太阳帽，脸色不再苍白，而是有了一些高原人常见的黑红，还是那副圆圆的黑框眼镜。
刘斌斌扶了扶眼镜，对着张扬嘿嘿直笑。
“刘斌斌，笑什么笑嘛？不认识了？”张扬知道刘斌斌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