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爱情(6)
“张扬，一定来玩啊！我又买了几本好书！”马建中在张扬的身后热情地喊着。
张扬站在了“百乐门”歌舞厅的门口，歌舞厅的门锁着。张扬向隔壁的汽车修理厂走去，心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
“柳红！柳红！”张扬站在汽车修理厂的院子里，对着一排平房大声喊着柳红的名字，柳红就住在其中的一间房子里。一间房门开了，柳红的身子出现在门口。柳红穿着一身紧身的衣裤，衬托着身子更加娇小玲珑。柳红有些蓬乱的长发让张扬热血上涌，头又隐隐地疼了。柳红的大爆炸头已经变成了长发，因为张扬有一天对柳红说想看看柳红留长头发的样子。柳红在美发厅把头发拉直了。一头长发的柳红俏丽迷人，清清爽爽。张扬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张扬张开双臂，对柳红灿烂地笑着。柳红站在门口，对张扬生着气，柳红嫌张扬昨天晚上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就不知去了哪里。张扬就这样张着双臂等待着。柳红终于忍不住了，她飞跑到张扬面前，一下子就跳到了张扬的怀里。柳红双臂紧紧抱着张扬的腰，把蓬松的头埋在了张扬的胸前。张扬也抱紧了柳红，感到一种大难不死般的幸福。
“张扬，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怎么忽然就不见了？”柳红抬起了头，眼中似有泪花闪烁。
“柳红！我……出了一点事情。我摔了一跤，去诊所包扎了一下，就回去休息了。”张扬没有对柳红说自己被人用啤酒瓶子砸昏了，躺倒在拉萨的马路上。张扬不想让柳红担心。
“什么？”张扬怀中的柳红叫了起来。柳红抬起头，就看到了张扬左脸颊上的擦伤。那点紫药水还是管用，伤口已经结痂了，薄薄的一层黑红色的硬皮。
柳红伸出温暖的小手抚摸着张扬的脸，眼泪流了出来。
“张扬，你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怎么会摔倒呢？”柳红心里疑惑着，想到了昨天晚上斜眼阴沉可怕的目光。
“是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可能有人念叨我了。”张扬嬉笑着说。
“张扬，走，到我屋里坐一会儿，外面冷！”张扬随着柳红往那排平房走去。四月底了，拉萨的早晨并不太冷了，却很清爽。柳红的房间里收拾得很整洁，只有一间屋子，虽然面积不大，却比张扬在嘎玛贡桑村的小房子要大。屋子中间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双人床的旁边是一个梳妆柜，上面镶嵌着一面圆圆的大镜子。双人床上还躺着一个女孩儿，就是每天晚上陪在柳红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她是我表妹！和你一个姓，张晶晶。”柳红看张扬扭扭捏捏地不知道往哪里坐，扑哧一笑，说：“你就坐在床边上吧！”张扬挨着床边坐下，闻到一种女人房间里特有的那种香艳的味道。张扬头晕乎乎的，又开始隐隐发疼。张扬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想：“不能太激动啊！”可年轻的血液根本就不听张扬大脑的指挥，快速流动着，让张扬感到口干舌燥，心里一股欲火就要熊熊燃烧。张晶晶盖着被子，睁着一双和柳红一样美丽的大眼睛打量着显得局促不安的张扬。柳红对着梳妆柜上的镜子梳头打扮着，在镜子里看到了坐卧不安的张扬，扑哧一声笑了。
“张扬，你还是去院子里站一会儿吧！我一会就好了！”柳红说。
“好的，我在外面等你！”张扬如释重负，赶紧走出了这个过于香艳的房间。张扬站在院子里，对着布达拉宫的方向，开始吸气吐气做着吐纳。早上清新的空气让张扬的头脑清醒了。张扬想：“不知道柳红愿不愿意和自己住在一起？”张扬不去想自己那间寒酸简陋的小房子会不会让柳红耻笑了。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张扬想清楚了。要是万一昨天晚上自己被打死了，岂不是太亏待自己了。自己仅仅是拥抱过柳红，亲吻过柳红，可是从来没有更深入地爱过柳红。张扬想：“等过几天伤完全好了，就把柳红接到自己的小房子里。”张扬渴望柳红温暖的怀抱和芬芳成熟的肉体。生活每天都在使张扬的心缓慢地改变着，张扬自己却还没有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一天，张扬会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柳红打扮好了，对躺在床上的张晶晶说：“晶晶，我出去了、早饭你自己做吧！”
张晶晶做了个鬼脸，说：“姐，他是你男朋友吧？好有气质啊！”
柳红一笑，说：“你还知道气质？快起来吧！姐走了。”
柳红走出了房门，来到张扬身边。柳红下身穿着黑色的紧身裤，上身是一件宽大的绿颜色的蝙蝠衫，脚上蹬着一双小巧的白色高跟鞋，肩膀上挎着一只精美却廉价的女式小挎包。张扬心襟荡漾。柳红挽起张扬的胳膊，把头靠在张扬的身上，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道钻入了张扬的鼻子，张扬的头更晕了。
“张扬，想吃啥子？给你补充些营养！”柳红说。
“醪糟蛋吧，我现在特别想吃。”张扬说。
张扬和柳红慢慢走着，柳红挽着张扬的胳膊，像一对亲密的恋人。两个人走走停停，欣赏着拉萨的风景。张扬和柳红走到了民航局附近的一家叫“海源小吃”的小馆子。小馆子在宗角禄康菜市场的北面，经营的包子油水很大。宗角禄康菜市场南面不远处浙江人开的小馆子包子个头虽然大，馅里却没有多少油，张扬和浪舟吃过一次后就没有再去过。不像这家海源的包子，一咬就是一口油。张扬和柳红坐在小馆子里，点了两碗醪糟蛋和六个包子。等了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了两碗醪糟蛋。张扬用汤勺慢慢喝着，柳红用汤勺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舀起来，举到张扬嘴边，说：“老公，张嘴！”张扬脸红了一下，向四周望了望，没有人注意自己。张扬赶紧张口咬住了柳红的汤勺，把那只荷包蛋吞了下去。张扬大口咀嚼着，感到十分地香甜。张扬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用汤勺舀起来，举到了柳红的嘴边，说：“老婆，张嘴！”柳红笑吟吟地张开小口，在荷包蛋上轻轻舔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把汤勺又推到了张扬的嘴边。
“老公，你吃！”柳红注视着张扬，大大的眼睛里汪着一洼水。张扬也伸出手，轻轻推开柳红的手，又把汤勺送到了柳红的嘴边。柳红摇摇头，努着小嘴，对着张扬笑，坚决不吃。两个人推来推去，汤勺里的荷包蛋都凉了。服务员端着一个盘子走到张扬和柳红身边，盘子里是刚出屉的六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服务员看着张扬和柳红直笑。张扬脸一热，赶紧把已经凉了的荷包蛋放进了自己的嘴里。荷包蛋凉了，张扬的心却更热了。柳红吃了两个包子，剩下的四个张扬吃掉了。柳红从身上的小挎包里取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举在张扬的嘴边。柳红要给张扬擦嘴。张扬赶紧自己把那张纸拿过来，擦了擦嘴。餐巾纸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闻着淡淡的香气，张扬感到自己很幸福，头似乎已经不再疼痛了。
张扬和柳红走出了海源小吃店，准备去文化宫广场。走到邮政宾馆门前，就看见海东蹬着个三轮车，低着头正要向北拐到娘热路上，宗角禄康菜市场就在前面。海东的三轮车里装着几个编织口袋，里面装着各种蔬菜。
“海东！”张扬大声喊叫着。
低着头蹬三轮车的海东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了头。海东看见张扬站在自己的面前。海东头发长长的，遮着过于瘦削的脸庞。张扬不知道海东为什么瘦成这个样子。海东还是张扬第一次见到的样子，身上是一套洗得有些发白的军装，脚上一双沾满了泥土的黄胶鞋。海东眼神空洞，透着一股倦怠和失落。
“噢！是张扬啊！”海东懒洋洋地说，停下了三轮车。
“海东，送菜吗？”张扬问。
“是啊！送菜！”海东望着挽着张扬胳膊的柳红一眼，空洞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熄灭了。海东一下子变得无精打采了。
“米大哥没和你一起来吗？”张扬又问。
“他早就回去了，我们在路上碰到了。”海东一边说，一边推起三轮车准备走了。海东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非常难受，尤其是看到了挽着张扬胳膊的俊俏迷人的柳红。
“张扬，我走了，今天已经晚了！”海东匆匆和张扬打了个招呼，推起三轮车走了，海东几乎是小跑着走向前面不远处的宗角禄康菜市场。
张扬望着海东落寞的瘦小背影，心中酸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张扬，你怎么连卖菜的都认识啊？”柳红问。
“这有什么，你老公是一个江湖人嘛！”张扬调侃了一句。张扬没有去陈忠的“庄园”川菜馆，张扬暂时还不想让陈忠看到柳红。不知道为什么，张扬总觉得自己的三轮车夫身份很没有尊严。张扬和柳红从距离区政府大门不远的正门走进了文化宫广场。天气暖和了，文化宫广场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张扬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想着去年冬天自己和浪舟在这里摆烟摊子套圈，竟然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柳红，今天是星期几啊？”张扬问。
“星期天啊！要不然文化宫广场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柳红说。
真快啊！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过得飞快啊！张扬感慨了一下。张扬和柳红来到人工湖上的茶园，茶园里已经有很多客人了。张扬和柳红坐在一个回廊的角落里，要了两碗“盖碗子”，一碗5元钱。张扬和柳红坐在椅子上喝茶，享受着生活的温馨。张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休闲了。自从当了三轮车夫，张扬每天累得半死，早上给黄金宝交完车子，就步行回到嘎玛贡桑村的小房子里睡大觉。那一段时间张扬自卑得谁也不想见。要不是那天晚上拉着客人去太阳岛受到了刺激，张扬也不会鼓起勇气去见柳红。等真见到了柳红，才知道柳红并不在意张扬三轮车夫的身份，反而和张扬一样渴望对方温暖的怀抱。张扬和柳红，一对流落在拉萨红尘中的干柴烈火啊！幸福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捅破就透亮了。张扬抿着甜甜的茶水，心里也是甜甜的。张扬的心情愉快，已经感觉不到头上的伤口了，良好的心态比什么药都管用。张扬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身上也不是很疼了。柳红纤细的小手在剥着一颗桂圆，兰花小指微微翘着，指甲上鲜红的油彩让张扬一阵激动。
“过几天一定要和柳红在一起！”张扬在心里下着决心，早就把自己嘎玛贡桑村那间简陋的小房子抛在脑后了。柳红爱的是我的人，不是那间寒酸的小房子。张扬在心里鼓励着自己。
柳红把剥好的桂圆放进了嘴里，轻轻用牙齿把肉咬下来。柳红吐出了圆圆的核，说：“真甜！”对着张扬调皮地一笑，摇了摇脑袋，两只圆圆的大耳环晃动着。
张扬和柳红在茶园里坐了整整一下午，两碗茶早就喝成了白开水。张扬和柳红在暖暖的阳光下，看着文化宫广场上人来人往，感到时光逝去，却没有忧伤，有的是满盈的幸福。
晚饭张扬和柳红还是在一家小饭馆每人吃了一碗担担面。张扬送柳红回修理厂。晚上6点多钟，“百乐门”小歌舞厅就要营业了。在修理厂的院子里，张扬吻了吻柳红的嘴唇，说：“柳红，今天我很快乐！”“我也很快乐！张扬！”柳红也很高兴。张扬抱了抱柳红，在柳红的耳边说：“柳红，我走了，晚上见！”柳红点点头，离开了张扬的怀抱，走进了自己的那间房子。
张扬转身出了修理厂，往东向嘎玛贡桑村自己的小房子走去。张扬要回去睡上几个小时，把这一天的幸福好好回味回味。晚上，张扬又要精神饱满地奔走在拉萨的大街小巷了。
张扬回到嘎玛贡桑村，倒在自己的木板床上，沉沉睡去。张扬整整睡了4个小时，从晚上6点到10点，张扬睡得酣畅淋漓，痛快之极。大脑异常地清醒，再也不是木木的感觉。张扬摸了摸头上被啤酒瓶砸破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硬硬的痂。张扬起身走出屋外，在满天的星光下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又深深吸了几口夜晚的空气，感觉神清气爽，身子已经不再疼痛了。
张扬锁好门，精神抖擞地向布达拉宫走去。张扬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晚上10点了，比和黄金宝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张扬一点也不在乎，晚了又怎样？不就是少挣几个钱嘛！张扬一路唱着《小小少年》走到了“庄园”川菜馆。
“庄园”川菜馆已经没有客人了，那辆熟悉的三轮车停在门口。陈忠和黄金宝在喝茶聊天。张扬推开门，满脸含笑地说：“两位哥子好！张扬来报到了。”
“张扬！咋个才来呢！都10点半了！”黄金宝看了一眼墙上的一个大挂钟。
“黄大哥！今天高兴！多睡了一会儿！”张扬说。
“张扬，有啥子高兴事儿，摆给我们听听！”陈忠说。
“就是高兴！拉萨是越来越好耍了！”张扬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张扬和陈忠黄金宝打了声招呼，走出门来到三轮车旁。张扬跳上三轮车，双手稳住车把，向夜色中的金珠路奔去。张扬双手拍着车把欢唱着：“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叭叭地响哎……哎咳依呀，赶起那个大车出了庄哎哎咳哟……劈开那个重重雾哇……闯过那个道道梁，哎哎咳咳依呀哎哎咳咳依呀，要问大车哪里去……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哎……”三轮车一阵风似的奔驰着。
“张扬今天怎么这么高兴？”黄金宝疑惑地问。
“嘿嘿！估计是有了女人了！”陈忠老谋深算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