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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空巢(3)

书籍名:《蚁居》    作者:那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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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态在这个时候除了变得患得患失以外,甚至还有点可怕,我居然一点也不希望和易可可去破镜重圆。

  一段日子来,我跟周童童的关系依旧保持在大哥与小妹之间。

  其实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周童童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什么就喜欢我啊,我都快要奔30的人了,我们以前既不是同学,又不是老乡,不熟悉不说,认识时间又不长。

  喜欢上一个人,或者爱上一个人,我一直认为应该是建立在一见钟情并相互磨合的基础上。作为我个人来说,本身也就没有多少可以炫耀的资本。

  首先,我不是北京人,在首都孤立无援,属于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地道蚁族,如果想解决户口问题,基本比登天还难上加难;其次,做北京这块饱和市场的业务,就是做到死也不会发什么大财,对于未来只能边走边看;第三,按照如今女孩找男朋友的眼光,要么有车有房有北京户口,要么帅得要死天花乱坠,很显然这两点都和我无缘。

  我惟一可以给自己增加亮点的,就是那一套小房子吧。

  仔细掂量一下,周童童会不会是因为我有房子才这样对我的呢?

  有房子确实很让人羡慕,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异乡人,不过有房子压力也确实很大,每个月的房贷都是最让人心痛的,于是心里整日想着去骂银行的不是。

  周童童如今就住在一个当初我和易可可租住的那种地下室里,她也是成千上万的京漂蚁族成员之一。

  在出租屋里生活很憋屈,如果是刚住进去不习惯,看什么都会觉得不顺眼,每天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期待。期待着哪天捡钱了,捡了不用太多,有50万就行,就可以买个小房子,或者干脆就去买彩票,一下就中了个500万,中奖后又在盘算了,这么多钱应该怎么花啊,别被人暗杀了吧。

  这样的想法很现实,我有亲身体会,不过想法只是想法,钱,肯定不会捡到,彩票也不会去买,谁会舍得把钱拿去买彩票打水漂啊,还不如买点零食让嘴巴高兴一下。

  周童童一般周末都会到我这里玩,她常常对我说,一个人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房子里黑黑的不说,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在你家多好啊,有吃有喝,还有人陪,说着,就去这个房间走走,去那个地方转转,有的时候还主动下厨。

  周童童还喜欢看我和易可可以前的照片,一边看,一边对我说,你这个姿势真酷,你这个表情肯定是装出来的,你比以前可是发福了不少啊。

  望着周童童在那里低着头的背影,我真的有点冲动,冲动的不是欲望,而是那颗压抑了许久,平静了好久的内心。

  心里想的是,如果真娶了周童童做老婆,可能也会很幸福,到时候我就让她把工作辞了,然后给老总推荐一下,让周童童和我一起做北京这边的市场,我们男女搭配,一定所向披靡。

  还有,周童童比较单纯,不用花什么心思就可以把她给哄住。最重要的是,她也比较容易知足,我自己在她眼里又是优秀的,将来周童童肯定不会再叫我窝囊废。分析一下,单从她为我晕倒的份上来说,应该就不是为了我的这一套小房子吧。

  当我还在那里自由自得地想着呢,周童童就过来用手戳我的额头。

  周童童对我说,喂,喂,喂,马一峰,想什么,想什么呢,肯定没想好事,对不对?我一下才转换过来意境。

  我对周童童说,没想什么啊。

  周童童说,你是不是想她了,说着用手一指婚纱照上的易可可,易可可此时此刻依然在对着我微笑,甜甜的,很淡然,很美好。

  我从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心猿意马啊,我还要等易可可回来呢,我不是口口声声地说着如何如何爱她吗,我怎么可以再去另娶别人,想都不要想。

  人一辈子都是在为自己活着吗?不是,肯定不是,面子、财富、爱情、亲情,都会是让你好好活着的很好理由。以前在电视里常常听到男主角对女主角说:“我这一辈子只为你活着”,那时候就觉得这个男人真伟大,可是现在想想,这样的话带有一定的不负责任性质。

  我就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父亲主动打电话给我,他问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了。

  我一想,是啊,有快3个月都没有给家里去电话了。

  在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父亲问话的时候,父亲就又问我,你是不是忙着结婚的事情啊,结婚可是大事,改天抽个空,把你和可可的结婚照多寄几张回来吧,你三叔跟你四婶子都还等着看呢。

  我只能对父亲应和着,嗯,好,知道了,过几天就寄。

  家里至今还不知道我和易可可已经分手的事,在这一瞬间,我一下好像寻思过来一个问题。易可可的父母都还好吧,我犹豫了再三,并给自己找了一百个借口,去拨通了易可可家里的电话。

  易可可的妈妈带着一口的湖南本地腔问我,你是哪个,你找哪个啊。

  我对易可可的妈妈说,阿姨,我是小马啊,可可这几天怪忙,她让我跟你说一声,问问家里还缺钱吗,要不要给您寄点。

  易可可的妈妈听见电话是我打来的,就很高兴地转换了不算多地道的湖南味普通话,她对我说,哦,是小马啊,你好久都不打电话来了,家里都挺好的,不缺钱呢,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不用管我们,可可前几天不是才刚寄来1000块吗,到现在都还没花完呢。

  易可可妈妈的话,让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欣喜,从易可可寄钱的角度来说,易可可一定是过得好好的,不至于处境很差,不然不会给家里寄钱。

  我想问易可可的妈妈,易可可的那个邮寄地址写的是哪里啊,可是我又没办法没理由去开口,于是我便对易可可的妈妈说,阿姨,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好好喝,祝可可她爸爸的病早日康复,没事我就挂电话了啊,我叫可可常打给你们。

  挂了电话后,我在问自己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就不想知道易可可住哪里,在什么位置,我难道不想找到她吗?如果我真的铁下心来找她,应该会有很多途径可以找到她吧,最起码现在就可以通过她的父母找到她。可是,我为什么就不想呢?是怕和她在一起吗?是怕她回来,还是我根本就渐渐淡忘了她,在不在一起都无所谓?我不是天天还在心里对自己说,要等着易可可回来,要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等易可可回来吗?

  我的心态在这个时候除了变得患得患失以外,甚至还有点可怕,我居然一点也不希望和易可可去破镜重圆。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我使劲去掐自己的大腿,一边疼,我一边对自己说,我这是怎么了啊,易可可她有哪点不好了?易可可这么爱你,易可可这么单纯,易可可陪你住过地下室,爬过筒子楼,在城中村的那些日子难道我都忘了吗?忘了那个陪我浪迹天涯的女孩了吗?

  我为什么就不能去找她?我一定要去找她,我的腿已经被我快掐破了,疼痛钻心。

  5

  老总说这句话的时候,带有明显的嘲讽性,言下之意是,公司新人辈出,如今已不再需要我这样的销售经理了。

  当我真的铁了心去找易可可的时候,心中的意念就像是一块易碎玻璃,然后被一个淘气的小男孩给扔了一块石头,哗啦,全碎了。这个扔石头的小男孩是花花绿绿的人群,是走在大街上无数好看的女生,是无数长发飘逸的美女,是我心里一切的美好,我突然觉得这些人都很好,都比易可可好看太多。我突然有很恶心的想法涌上心头,我现在是有房一族了,找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既然易可可这么狠心地抛弃我,我干吗还去找她,我神经病啊。

  我违背了所有良心最初的意志,我合理地引用易可可的离开给她强硬地扣上一顶抛弃我的帽子,我分明是在为自己喜新厌旧的鬼心思开脱罪名,我被那些好看的女生迷了眼,我被自己的虚荣和无耻骄傲着,或许我的眼睛真的就瞎了,我已经永远看不见易可可了,不如就这样让她彻底消失算了吧。

  在那段与回忆纠葛的日子里,我的生活过得很不安宁,我在为不去寻找易可可而心脏难受,大概这就是易可可用意念对我的诅咒和惩罚吧,我相信易可可此时此刻已经洞察了我的心,她一直来都是和我有默契,和我那么心有灵犀。

  我应该得到最严厉的诅咒。

  所以,当原本好好的身体在一天之内就病倒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报应提前一步到来了。开始的时候,我还强忍着不去看医生,因为是易可可的话一直盘旋在我的耳边,“有点小病,就别去看医生,现在医院太黑了,去医院干吗啊,出出汗就过去了,去了就是花钱的。”我太心疼钱了,我也确实没钱,我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的我,自私自利,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这些原来的坏习惯好像齐齐向我开战,他们又一起附体在我身上。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易可可在暗地里用意念对我的报复?这一刻我不再是个无神论者,我觉得世界上有鬼,世界上真的有鬼。

  因为易可可曾经的误导,这次生病,我就一直强忍着,直到头疼得剧烈致使我出了很多汗很多汗,还是没有康复,病情反而加重了。

  躺在医院里,我迷迷糊糊中听到医生对我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治疗啊,你患的可是急性阑尾炎,都是让你拖,给拖坏了,要是早点来,还不用手术,现在必须要手术切除了。

  躺在病床上,我更加相信了报应这个词。这一切似乎都是易可可对我的报应,如果没有她曾经的误导,可能我也不会手术,不会动刀。但转念过来,如果没有我的自私自利,或许也同样不用手术吧,这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我罪该如此。

  心里想着,反正易可可已经报复了我,既然这样我欠她的,就全部两清了,我以后再也不用不安了,再也不用处处跟自己过不去了。

  生病住院期间,周童童一直在医院里像女朋友一样精心照料我,周童童不知道我心里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挣扎。

  而同时,在这个时候,我用这种摆脱了易可可内心纠缠以后的心态再来看周童童,就觉得她挺适合我。什么年轻啊,什么两个人有差距啊,我以前对易可可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通通当是放屁了,我有理由,并有实力去拥有一个这样新鲜的女孩。

  住院这段日子,我都在吃老本,存折里的积蓄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而且再加上没有去上班,当月我只领到了很少的一点工资,心里危机感重重。

  出院以后,我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自然就忽视了和周童童之间的相处。

  公司里新招聘了一批业务员,我被当做老师一样的敬着,带着他们了解市场,熟悉客户,开发新市场,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但如今的社会是一个竞争的时代,在公司内部也一样,谁比谁拿钱多,谁比谁业务量大,谁就是被妒忌的对象,就会有人想去把你给干掉。

  有几个新来的业务员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其实心里并不服我,当他们很花心思地来研究我的时候,我就出事了。因为吃回扣的事,我被老总叫到了办公室,开始我不承认,但老总把事情经过和回扣数目说得有板有眼,我知道自己完了,肯定是被谁给告了,这到底是哪个孙子啊。

  难道又是易可可的诅咒显灵,这也太灵了吧。

  关于吃回扣这个事,明着谁也不说,暗地里其实都知道,包括老总自己也知道,但既然有人告了,就一定要处理。最终,我因为1000多块钱回扣的事,被公司扣发了季度奖金,从此也在老总面前失了信任。

  原本,我还指望等季度奖金发下来的时候,把房子里被水淹过的地板重新给收拾收拾,现在地板又一次泡汤了。

  周童童也知道了我被告发的事,就对我提议说,你不如干脆辞职来我们公司,反正在原公司也不好做了,我可以向老总推荐你。

  我犹豫了半天,觉得还是不妥,那样会被人当成业内笑柄的。

  我什么都好,就是太爱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算是领教了。

  我打算申请外调去跑京城外的市场,但这一次老总把我的意见给驳回来了,老总对我说,现在那几个新来的业务经理,已经在全国市场站稳了脚,你还是安心留守在北京吧。

  老总说这句话的时候,带有明显的嘲讽性,言下之意是,公司新人辈出,如今已不再需要我这样的老销售经理了。

  也就是这句话让我觉得,再在这里做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更不会有什么大的发展,主动辞职或者被炒鱿鱼,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6

  现在的我变得和现在的她一样,都是无房、无主的单身蚁族,群居在这个城市,而且以后还要每天为房事奔波,为下一个落脚点奔波,为争取再一次做房奴奔波。

  这次的辞职,对于我来说并不值得绝望,毕竟有过上一次被炒的经验,在这一年里,虽然入行不深,但我也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我放弃了周童童对我的引荐,应聘到一家杂志社去做发行员。

  刚开始入行,我自告奋勇去跑全国的市场。杂志发行不像产品销售,杂志发行掌握的是人脉,说白了就是一个拉关系、喝酒的活。你关系靠得近,别人就卖力给你铺市场,你关系薄弱了,他们会三番五次找借口退你的货。

  有前辈曾经这样告诉我,所有杂志的销量除了内容和包装的特别因素外,都是随着酒精度的含量一路飙升上来的。

  跑全国的市场很辛苦,隔三差五就要出差,算一算一个月也就顶多在家住个七八天。而我这个所谓的家,也因为缺少了女主人的存在,显得毫无生气,每次出差回来,都会发现地板上积了一层灰。屋子也因为长期不通风,味道很刺鼻,出差的劳顿会导致浑身肌肉的酸疼,我吃不起白兰氏鸡精也买不起黄金搭档,觉得躺在床上就是最好的休息方式,所以时间长了也就懒得搞卫生。

  我对这个家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新鲜感,就像失去易可可一样,时间长了,感情也就淡了。我竟然有那么一段时间忽视了她的存在,如果不是每次回家要面对着婚纱照上的她,我想我脑海里的储存卡就要被格式化了吧。

  我和周童童之间更是如此。

  我和周童童因为工作的关系,平时只能靠短信和电话联系,不再像以前一样,两个人都在北京跑市场,隔三差五就会碰在一起,即使白天在路上跑来跑去,也都会有碰面的机会。

  周童童的思想到底还是处在青春末期,对任何事情都不能做到持之以恒,尤其是在感情上,忽冷忽热,嘴上说的,和行为上做的,完全不一致。她高兴就说,不高兴就不说,喜怒哀乐完全是个孩子的状态,这点我能明显感觉到。

  原来我们天天在一起的时候,周童童很依赖我,虽然我一次也没有说过我喜欢她,可她照样还是很喜欢我,就像我生病了,她可以请下几天的假期来医院照顾我。

  现在,我变得像一只候鸟一样,随着工作需要,天涯海角地迁移,因为相互的冷落和疏远,周童童可能已经不再欣赏我的飞翔,或者根本就是对我的飞翔已经丧失了兴趣,她要寻找一双新的翅膀。

  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向周童童捅破这层窗户纸,我想这样对她说,童童,要不我们就处处看,你说呢?或者,童童,现在树上又结了好多新的果子,我想把果肉留给你,你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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