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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空巢(1)

书籍名:《蚁居》    作者:那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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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很有点意思,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话语来和我交朋友,她的智商水准确定会在小学三年级以上吗?

  我和周童童之间真有点不打不相识的感觉。

  她小小年纪居然敢抢我的客户,不过又被我抢了回来。周童童从侧面的影子看,有点易可可刚刚大学毕业时的味道,所以最后我并没有狠下心来乘胜反击她,吃掉她在朝阳区的某个地盘。小女孩,我从不跟她们计较。

  周童童所在的公司和我们公司是竞争对手,所以也就造就了我和周童童是势不两立的两方代表,因为我们同时负责北京的部分市场,所以经常会为了客户与客户之间的关系有着正面的冲突。

  比如说我去拜访一个客户,很容易就不巧碰上,周童童正在里面;又比如说,我的一个忠实客户会告诉我,周童童给他开出了多高多高的回扣等等,这些现象都说明,她很成熟,又很老到。

  周童童还有一点挺值得我佩服,因为她是女儿家,能裹着红妆跑业务,可以说是独树一帜。女孩子跑业务的本身就少,年轻又漂亮的就更少了,我们对漂亮女业务员的定义往往是权色交易,出卖色相啊等等,说得很难听,不过也很现实,漂亮的女人的背后总有那么一颗安静的心,这样衬托着才舒服。

  周童童表面上看做起事情来风风火火,豪爽得像个男人,可是事实上,她就是一个十足没有长大的孩子,应该就是20岁出头吧,这是我在北京新产品发布会上所感受的,所以我把那些先前扣在周童童头上的罪名都给推翻了。

  在一次新产品的发布会上,这原本就是个同行聚会的日子,大家表面上都和和气气,事实上心里都在较着劲。

  周童童作为为数不多的女销售经理,穿一身中性的小套装,穿梭在大都是男人出没的场合,很扎眼,而且说话的分寸也拿捏得刚刚好,见了谁都是和颜悦色,见了谁,都是低头称师,这样不但没有压低她的身份,反而显得她更高雅。

  看着周童童的时候,我在想,这是一个二十岁出头小姑娘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吗,是作秀,还是真的优秀?

  产品发布会以后是客户答谢酒会,因为晚上我和老大约好了上网聊天,所以没有准备参加了,反正大部分客户我都认识,少喝一场酒,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当我刚要走出会场门的时候,却被周童童横身拉住了。

  周童童笑嘻嘻地对我说,马经理,不进去喝一杯啊。业务之间互相都是称呼经理,可是看着周童童一脸俏皮的样子,周经理三个字,我真的叫不出来。

  我对周童童说,不了,晚上还有事情呢。

  周童童对我说,这里面可是有很多重要的客户,你就不怕我都给你抢走啊。

  我哈哈一笑,抢客户还有事先通知的。

  我随便应付了周童童几句客套话后,就转身告辞了,在回家的路上我寻思,这个周童童,还真是有点易可可当时的味道。

  我知道,我其实还是很想念易可可。

  那天晚上,从网吧和老大侃完后回到家里,太困了,躺下就睡。

  睡着后居然接连不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温暖的阳光,有清澈的湖水、有淡淡的水草和游来游去的小鱼,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掉进了水中,水里都是淤泥,把自己埋得很深,而且越挣扎陷得越深,连小鱼都在咬我的腿,这个时候易可可突然从岸上走过来,对着我咯咯地笑,我使劲喊着她的名字,易可可假装听不见,还是一个劲地笑,我心里一惊,兀自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我起身下床点了一根烟,常言道,越是在白天风光的男人,夜晚越是难挨,虽然我并未风光过,却也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况味。

  我望着床上空荡荡的另一侧,和婚纱照上笑得很甜的易可可,眼泪不自觉就出来了,我不争气地很想她。

  暗地里,有销售方给我悄悄地反映,说是周童童又在挖我的墙脚。

  不知为何,这段日子周童童好像故意跟我过不去,总是有意无意来找茬。

  我去五道口一个产品销售点了解情况的时候,正好周童童也在。周童童见了我说,很巧啊,马经理。

  我说,原来是周经理,确实挺巧的,怎么,你们的产品也在这里卖?

  周童童说,是呀,今天过来看看客户反映如何。

  我说,你这样做好像不对吧,这不是明着跟我动手吗。

  周童童脸一红,很俏皮地对我一笑。

  我心想,别以为你的笑可以杀人,笑能当饭吃啊,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不是你的错,但是出来欺负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在这个销售点,我几乎是把价格压到了最低点,我不图挣多少利润,但一定要把这口气争回来,这个方法很奏效,没过几天,就有人告诉我,周童童自己主动地把那个销售点给撤销了。

  我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周童童电话的,说是意外,也不意外,一切都在预料中。

  我原本以为周童童是因为销售网点的事情和我理论,可是转念一想,周童童是怎么知道我联系方式的?

  我就问她,周小姐,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周童童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我不明白周童童是什么意思,就挑开话题问她,那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周童童说,我想约你出来坐坐,可以吗?

  我并不买她的面子,可想想怎么能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索性逗一逗她。我说,出来坐坐算什么,约会,还是谈判?

  周童童呵呵地笑着对我说,那我就吃亏一点,算是约会吧,可以吗?

  我和周童童约在一家茶艺吧见面。

  我到的时候,周童童已经到了,她站起来主动跟我握手寒暄,那动作和表情都挺男人的。

  我点了清茶,坐在那里不知道和周童童说什么好,而周童童也是,坐在那里摆弄着桌上的琉璃跳棋。

  清亮的琉璃珠在周童童的掌心里来来回回地滚动,时不时她会把琉璃珠从这个圈放进那个圈,从那个圈又捡回这个圈。

  我对周童童说,你喊我来,难不是要下跳棋吧?

  周童童连忙说,不是,不是。

  我说,那是什么啊,有什么重要情况要向我汇报?

  周童童扑哧一下笑了,尴尬的氛围就这样被打开了,我对周童童说,别笑,你笑就假了不是,现在开始汇报吧。

  周童童说,其实也没什么要汇报的,就是想跟你取取经,我以前就听说过你,在咱们这个圈子的市场里你是前辈,你也知道,我对业务不是很精通,所以就,如果多有得罪,还望前辈多指教。

  我当时真以为周童童是脑子进水了,她居然和我说这样的话。

  周童童的话就像一个冷笑话。

  首先我们俩不是一个公司的同事,而是竞争对手;其次,我们虽然知道彼此,但并不熟悉,周童童没有理由这样坦诚,我也绝对不是她心目中的马大善人。

  我想都没想就对周童童说,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啊,有什么事说就是了,不用拍我马屁。

  周童童低着头,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憋出几个字说,我吧,其实,是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我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很有点意思,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话语来和我交朋友,她的智商确定会在小学三年级以上吗?她“交”我这个朋友是因为有阴谋,还是因为真的就那么单纯地只想做朋友?

  我没有正面回答周童童的愿意不愿意。

  周童童说,你不说话可就是表示默认了。

  我看着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2

  现在遇见了一个能学北京话的机会,我不想放弃,想想也不错,可以一边玩游戏,一边看美女,一边学方言,似乎是个不错的消遣选择。

  和周童童做朋友,有一个好处就是,她这个人挺直的,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跟其他的女销售一样,处处献媚,句句扭捏。她对我什么都不避讳,属于有话就说那种类型。虽然在工作上我们不是走的同一条道,乘的也不是同一条船,但是公司竞争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关系。

  时间长了,聊天的话题涉及面也就广了,她称呼我为马哥,我喊她童童。

  有时候,我会告诉周童童一些关于我和易可可的事,比如我们是如何认识的,如何相爱的,又是如何分手的。期间,我还提到了房子,而且我也很坦白地告诉周童童,她从侧面看有点易可可的神韵。

  周童童很是奇怪。

  她问我,易可可真的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要,连房子都没有要吗?

  我说,是真的,易可可的衣服现在都还在家里呢,不信你可以去看。

  周童童对我说,那易可可真是够伟大的。

  我说,可可很爱我,但是她不遵守人生规则。

  周童童问我什么规则。

  我说,我不知道。易可可走的时候连告诉我都没告诉我啊,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周童童说,那是易可可不想让你找到她,你想啊,如果易可可告诉你她要走,你会心甘情愿让她走吗,估计你要是个负心汉的话,就会。

  她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我觉得,我心里欠下易可可的不只是这套房子,这些家具,更多的其实是那份真感情,我总是口口声声说有多爱她多爱她,我的爱真正又有几分呢?

  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寻找易可可。

  我打算着,等我赚多点钱,足够应付眼下的高额房贷之后,我就去报纸、电视台、去各种媒体,登几则醒目的寻人启事。

  我有口无心地问周童童,你有男朋友了吗?

  周童童说,我要是有男朋友,还敢和你这样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地约会、聊天吗?

  周童童的话让我有些浅浅的误会,我对她说,我们交往怎么了,我们之间又没什么,周童童就在那里笑。

  有的时候,周童童会问我,你现在孤家寡人的,不觉得无聊吗?你平时都干些什么啊?尤其是下班以后,你是不是很想嫂子啊?

  我对周童童说,我下班回家看电视啊,睡觉啊,去网吧啊,想肯定想啊,但时间长了也习惯了。

  周童童说,那也真是够无聊的,以后别想了,下次我带你去玩杀人游戏吧,挺有意思的,而且如果运气好,还有艳遇呢。

  我说,杀人游戏,听说过,是几年前流行的东西了吧?“天黑请闭眼”,对吧?

  周童童眯着眼睛说,你真老土,可不止前几年,现在也很流行的,我们经常玩。有很多单身青年自发组织,每个周末都会在老三圆“杀人”,反正人来人往,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很开心地坐在一起,大家晚上都无聊,杀人打发时间啊。

  我看着周童童说话的神情想笑。我对她说,你这是广告词啊,还是宣传口号,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跟念经似的。

  周童童很神秘地说,告诉你,去玩杀人游戏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学一口地道的老北京话。

  学方言,这点挺有诱惑力的。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北京话,但曾经因为吃过不会说方言的亏,比如在跟房地产开发商的暗战过程中,我曾经去好多地方咨询有关房屋购买后的质量问题,尤其是对老同学来说,他们都劝我连个方言都说不会,还想和地头蛇较劲,简直是没事找事。

  现在遇见了一个能学北京话的机会,我不想放弃,想想也不错,可以一边玩游戏,一边看美女,一边学方言,似乎是个不错的消遣选择。

  游戏吧里人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

  周童童对我说,这些人都是冲着杀人游戏来的,而且还有很多不良之徒,是来找艳遇的,来这里玩的女孩子,大部分单身。

  坐在拥挤的房间里,起初,我不会玩,只是看家,当主持人下命令“天黑请闭眼”的时候,我发现所有的人都把眼睛闭上了,只有一个人,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女孩,很调皮地眯缝着眼睛偷偷地扫视四周。

  当我们眼睛对视的时候,那个女孩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她应该是在违反规则吧,别人都闭着眼睛,她却偷看。

  果真,那一局她胜出,很顺利地杀掉了杀手。

  这个女孩真是鬼精,可是她不明白,有些事情总归是有规则的,就连游戏也一样,一旦违反了规则就变得没意思了许多,不然玩杀人游戏又有什么乐趣呢,就比如我,睁着眼睛看别人玩,真是一点意思和新鲜感都没有。

  到第四局的时候,我已经对规则有了稍许了解,便抽了扑克牌,加入到游戏当中,当全局只剩下一个警察和一个杀手的时候,恰好是我和那个女孩,我心里想,杀手肯定就是她,虽然她的眼神在强装无辜,但那微笑始终是挂着的,就是那一抹微笑,我确信是她无疑。

  结果如我所预料的一样,但任凭我怎么给大家解释说她是杀手,大家都不相信。

  “天亮了”的时候,我被大家冤死,那女孩则逍遥法外。

  那些人都开始互相埋怨,我用生涩的北京口音对他们说,都说了,她是杀手,她是杀手,你们偏偏说我是。

  那些人都被我不地道的“北京方言”逗笑了,尤其是周童童,她对我说,你说不好就不要说了,你这不是故意搞笑吗。

  别人接着又是哄堂大笑,其实周童童也不是北京人,但她北京话说得确实好,外人听不出半点虚假,还以为就是一个老北京。

  玩过几次游戏之后,我央求周童童说,我以后要拜你为师,让你教我说北京话好了。

  周童童满口称好,她对我说,儿化音版的普通话绝不是真正的北京话。北京人管服软叫拉了胯,管闲聊天叫侃大山,管留心留意叫张着神,又管踏实叫消停。让我先来教你一句最简单“孩儿面”的发音,这三个字是这样读的。

  接着,她很夸张地把声调使劲上挑,说了一声“孩儿面——”

  说完,周童童自己在那里嘿嘿直乐。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来,当初易可可在被窝里曾对我说过关于“牛肉面”的这样一个笑话。

  她说,在湖南长沙读书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要去学校楼前面买上一碗三鲜宽粉,就听那个长沙堂客在那里大声吆喝“牛肉面”“牛肉面”,她听了直想笑,说她们长沙话特别好玩,声音总是降了三个调,就跟鬼子来了,不敢大声说话一样。我说,全中国都解放了,哪里来的什么小鬼子啊,接着我们两个人就在被窝里互相闹腾,直至缠绵后沉沉地睡去。

  我又一次想到了易可可,心里无比难过。

  玩了几次杀人游戏之后,那个经常睁眼睛作弊的女孩给我留下了印象。

  我问周童童,那个女孩是谁,每次玩杀人,她都喜欢偷偷看,我发现她好几次了。

  周童童告诉我说,那个女孩叫任琼,还要我不要想着去招惹她,说任琼是个小狐狸精,喜欢四处勾引人,还问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很喜欢她这样的。

  我对周童童说,那女人呢,女人是不是就妒忌了?我还故意逗她说,我也是男人啊,怎么办,我估计时间长了,也可能会喜欢任琼也说不定,到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啊?再说了,美女谁不喜欢啊,那个叫任琼的女孩,确实长得挺让人喜欢。

  周童童说,你就别没事找事了啊,她有什么好的啊,再说你就是喜欢也没什么用,别人肯定看不上你。

  我问周童童,我怎么了?我哪里差了?我在北京孬好也算是有房一族啊,虽然房子小点,可那毕竟也是房子。

  周童童说,任琼早就不知道是几回茶了,如果你要是真口渴,就去喝喝看,小心别中毒就行,到时候可是谁也救不了你,哎。你们男人可都真没劲,见着漂亮女孩,就去喜欢,告诉你,有些人虽然长得不好看,却有旺夫相,比如我。有些人虽然生得漂亮一点,却一点也不适合生活,就跟易可可一样,你们最后还不是分手了。

  她说什么不好,非在我面前提易可可。

  想到易可可,我就想到了刚刚玩过的杀人游戏。

  爱情是不是也应该有个规则呢?在其中一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至少要通知一声,那样才算是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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