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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蜗居(4)

书籍名:《蚁居》    作者:那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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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可可被我的话气得脸通红,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她又哭了。

  我承认我的话很伤人,但是易可可的话更伤人,尤其是那些伤男人自尊的话,可以让一个男人的心死得彻底如灰般。本来我还想对她说,易可可,我是没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你就了不起了,也不过是一杯“二道茶”而已,还有脸说别人,话涌到了嘴边,又被我狠狠地给咽下了。

  我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易可可是我最爱的人,她是我曾经发誓要爱一辈子的人。

  7

  开门的时候我们发现邻居家也进水了,而且比我们家还厉害,他们正在和物业理论,于是我们也迅速加入到讨伐大军中。

  随着我和易可可之间矛盾的进一步激化,结婚的事我们谁也不愿意再提,两个清高的人在一起就只能这样干巴巴地耗着,吵着,闹着。

  家不像个家,倒像个战场。

  脏衣服堆得到处都是,锅碗瓢盆已经N天没洗了,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易可可发脾气时乱扔的一些不值钱的破烂杂物,老远一颗象棋子“帅”,已经滚到了桌子下面。

  爱情中的男女争吵本身就不存在谁是谁非的问题,互相忍让一下,互相理解包容一下,也就过去了,又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可偏偏我们都不是宰相,谁也不愿意先认错,谁也不愿意先低头,谁也撑不起那条船,哪怕面对着的是自己最最亲密的爱人。

  我们被彼此深深地伤害着,暗伤已入膏肓,没有特效药可医。

  烦心的事从这次语言上的决裂开始接踵而来。

  有一天晚上我和易可可都睡得很死,半夜里打雷下雨都没有醒,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就发现出大事了。

  当我揉着眼睛下床用脚去找拖鞋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脚下是冷冰冰的,吓得我一怔又坐回了床上,以为还是在做梦,于是低头往床下一看,地上全是水,而且不是一摊,是整个房间,都积了厚厚的一层水。

  这个时候易可可还没有醒,我用力把她给推起来,我说,老婆,你,你快看,快看地上是什么啊,是怎么回事啊。

  易可可揉着眼睛往地上一看,眼睛一下都大了,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易可可说,老公,怎么,怎么这么多水啊,这是怎么了啊?接着又探着头往外间瞧,外面的房间也全是水,我们房间整个都被水给泡了,我的泡沫拖鞋像一条小船一样,已经被水上浮到了房门口。我们都被突如其来的大水给惊住了,一时半会,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地板,谁也不说话,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愣了一会神,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往外舀水啊。

  我对易可可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吗,快往外弄水,说着我去找工具。

  易可可在去拿盆子的时候,因为是赤脚踩着水,水下地板太滑,一不小心就摔在了水里,易可可顾不得疼,也顾不得身上的水。

  而我也顾不得去问她疼不疼,也忘记叮嘱让她小心点,我们的眼里只有水,只有这间千辛万苦才换来的新房子。

  上班的时间到了,我们都忘记了给公司请假,就在那里拼命往外舀水,弄了整整一上午,地面上还是有积水,而且地板全完了,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就听别人说,这种复合地板最见不得水,见水就容易翘,还容易生霉,这可怎么办啊,这地板不都全废了吗。

  这可是我们的新房子啊,住了还不到一年,这可怎么办啊,还有那家具,底下一层也全被水给泡得开了胶。

  我心里一边想着被水泡了的地板和家具,手上一边去找抹布和拖把,一点点吸水,然后一点点拧干,这样反复着,可是地板下面依然有水,脚使劲踩在地面上,水就会从地板之间的板缝处滋滋地冒出来。

  等水排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都累得坐在了地上,这个时候我再去看易可可,发现她的样子非常狼狈,头发散着,睡衣因为沾了水紧紧地贴在身上,有点走光。

  易可可看见我盯着她看就对我说,你还有心思看我,这水是怎么进来的啊,以后可怎么办啊,你看看你,晚上睡得这么死,下雨都不知道。

  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水是怎么进来的,于是准备开门去楼下问问物业,开门的时候我们发现邻居家也进水了,而且比我们家还厉害,他们正在和物业理论,于是我们也迅速加入到讨伐大军中。

  查清问题后,发现水居然是从阳台排水孔反排回来的,施工的时候因为阳台的排水孔设计不合理,水如果在阳台上积压多了,排水孔排不完的时候,自然就漫进了屋子。

  物业答应我们会和开发商的施工处联系,然后给我们一个合理说法,这时我们才稍稍喘了一口气,以为总算是找到了说理的地方,可是没想到,后面的事情会这样难以预料,一拖再拖。

  当太阳出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显得格外亮堂堂的,地板已经有了微鼓,顺着光看去,能看见明显的凹凸,我们催促着物业给我们一个说法,物业说已经联系了开发商,说会派施工队来解决问题。

  施工队来的时候,我们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种种蛮横,处处是在推卸责任,处处是在为自己辩解,但地板的事实摆在那里,我们邻居一家又都是地道的老北京,他们的口气大而且狠,要求开发商全赔,事实上也应该全部赔偿,而我们只要跟着他们就行了,他们赔多少,我们肯定也不会吃亏。

  晚上躺在床上,易可可又开始抱怨我,她说,咱们外地人就是好欺负,你再看看邻居家,他们说什么,开发商只能听着,再看我们,说的话,人家都不理。

  我说,这样的情况到哪里都是一样,我们以后也要学着说正宗的北京话,出门在外,语言很重要啊。

  开发商最终答应会按平方赔地板的钱给我们。

  事情按说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易可可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一则小道消息,说是邻居家连家具都给赔了,而我们只赔了地板,太不公平了,非要我去找开发商问个明白。

  我跟易可可找到了工程部,询问索赔的事情,可是我们的普通话一点力度都没有,他们的负责人就是一口咬定家具不包赔。我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说理,倒是易可可有点泼辣,口口声声说如果不赔就去打官司,开发商的态度很简单,家具就是不赔,要打官司你们去打好了,反正我们公司也请了专职律师,每月大几千块钱花着,就是拿来扯这种横皮用的。

  易可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拿眼睛看我,意思是想让我说话,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啊,人家是做房地产开发的,你个人去和他们打官司,估计最后就算真能赢,进的钱只怕还没出来的钱多。看这架势,我从心底已经认了这个哑巴亏。

  回到家,易可可开始数落我,易可可说,你今天怎么就跟个木头一样啊,站在那里也不替我说句公道话,这个家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啊,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

  我很无奈地对易可可说,他们已经给赔了地板就很不错了,如果他们什么都不赔你也没办法,人家就硬说水是从阳台进来的,你能有什么办法。

  易可可说,不行,我一定要和他们打官司,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外地人怎么了,外地人就不是人了啊。我说,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打官司只会白搭钱,咱们就认了吧,反正我看这个地板一时半会也还没事。

  易可可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地板上,拿手去轻轻地敲,然后站起来,很心疼地对我说,这个地板敲着都是空的,等太阳一大,肯定就全翘了。

  我对易可可说,问题没那么严重。其实我也很心疼,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说一些安慰的话,来化解易可可心里的怨气,不然真要是告上法庭,吃亏的还是我们。

  因为我在这件事情处理上的软弱无能表现,易可可叫我窝囊废。

  易可可说,马一峰,你真是个窝囊废,一点本事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你的女人,你连个公道话都不敢说。你说,你还能干什么,到时候家具全完了,到哪里去借钱修?我们就喝西北风吧。

  易可可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是她叫我窝囊废,我心里好恼。

  易可可曾经说我像女人,我没有怪她,她说我没本事,我也认了,这次她叫我窝囊废,我对着易可可就是一个大巴掌。我说,你说谁是窝囊废啊?窝囊废怎么就买了房子?窝囊废怎么了?窝囊废你还不是照样跟着我。

  易可可劈头盖脸地往我身上撞,一边撞一边哭,易可可说,马一峰,你可真行,你居然打老婆!你凭什么打我,我为什么就不能得到自己房子的维护权益,难道就要处处被人家欺负!

  你们都欺负我!易可可死抓着我的胳膊,反复地哭诉。

  我心里烦得不行,不想再去理会易可可,下意识地甩了一下手臂。

  易可可扑通摔在了地上,她也不起来,就那么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即使是这个样子,我也没有理她,我脑子里全是她嘴巴里冒出的那句“窝囊废”,那三个字如同刀子一般扎痛了我的心。

  8

  我和易可可之间没有别的多余财产可分,只有这套房子。

  这次的争吵的结果是,我又一次回到了沙发,而且一回去就是九天。

  在这九天里,我们谁也不理谁,各自洗脸,刷牙,睡觉,厨房跟虚设的一样,吃饭的事情变成了各自解决,我几乎就是把晚饭给省了,这次不是舍不得吃,是真的吃不下,而且我掉沙发的几率也变成了零。

  我宁可一夜不睡,也不愿意再掉沙发,我没有任何心情在易可可面前掩饰什么,或者伪装什么。

  易可可除了要求分手,似乎再没有别的话和我说。

  睡沙发到第十天的时候,是我主动找的易可可,我说,可可,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我同意分手。

  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很痛,慢慢地对她说,也许现在的生活并不是你想要的。

  易可可很爽快地说,好啊,分就分吧,正好还没结婚,不用去办什么离婚手续。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看我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说完之后,她就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真的从没想到,分手竟然成了我和易可可最后的结局。

  我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每当我一个人早早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我发现一切都很美,绿化越来越好的小区,小户型的房子,合理布局的房间,卫生间里洁白的瓷砖,厨房里不沾尘的厨具,看着看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滑了下来,滴落在橙黄色的复合地板上。

  而这些地板,它们似乎不害怕眼泪的来袭。

  如果正赶上在我掉眼泪的时候易可可回家,我都是快速地把眼泪擦干,然后拿张报纸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打掩护。易可可会问我一句,你眼睛怎么红了啊,抽屉里有眼药水。她还是挺关心我的,似乎我们还没有沦落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在我不相信我们即将分手的时候,沙发是最好的证明,而我的幻想情节往往在这个时候迅速滋生,我躺在沙发上无限幻想,如果这是我们在拍偶像剧该多好啊,如果这是在做梦多好啊,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多好啊,想着想着,就又一次从沙发上滚落下来,没有任何防备,摔得后背很疼很疼,可我却没有任何勇气去推开那扇卧室的门,而卧室的门也始终没有主动打开过。

  易可可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很平静地对我说,分手了她什么都不会带走,把东西全留给我,包括这套小小的蚂蚁窝房子。

  而我对易可可说,房子还是留给你住吧,我一个男人家,怎么不是个住,我可以去睡通铺宿舍,400块钱一个铺位,还包水电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都很平和,也很真诚,知道彼此的话语不带有任何的虚假在里面。

  我和易可可之间没有别的多余财产可分,只有这套房子。

  房子不能劈开,也不可能被劈开,这也成了困扰我们分手的最大原因,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还是住在同一屋檐下。每次说起分手,我们之间都是在围着房子的问题原地踏步走。

  我说,房子给你。易可可说房子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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