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骗眼”的彩金(1)
钟小文老家在农村，高中毕业后当了三年兵，在部队时干的是新闻报导的工作，等到退伍回家后靠着在部队时发表的新闻作品进了市里一家小报社任实习记者。这天下午钟小文接到一个电话，说城区世纪花园小区203号有一位叫周巧兰的女孩企图自杀，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钟小文急忙赶到世纪花园，打算弄一个独家新闻。但是等他到了那里，只见203号房门开着，门口一位漂亮的女孩正对着他笑呢。钟小文过去采访，问这位女孩叫什么名字，那女孩却说：“我就是周巧兰，电话也是我打的。”钟小文一愣：“怎么，你不是想自杀啊？”周巧兰笑：“你看我像是要自杀的人吗？”
“你这不是无聊嘛！”钟小文脱口而出，转身要走。周巧兰却一把拉住了他说：“别急啊，我不自杀就不会有别的新闻了？”
一听还有别的新闻钟小文马上来了精神，他掏出录音设备就要进入状态，周巧兰又是笑了笑，她说：“别急，还是先进屋子里坐下谈吧？”
看得出来这是周巧兰租住的房屋，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家俱，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书桌。桌子上放了两瓶饮料，周巧兰打开了一瓶递给钟小文，钟小文没有接，而是说：“你到底还有什么新闻？”周巧兰说：“我打算征婚。”钟小文说：“我不负责征婚，再说征婚也不是什么新闻吧？”
周巧兰把打开的那瓶饮料喝了几口，说：“我征婚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新闻，我打算征一个八十岁以上的老头，钱倒不要太多，够我用就行，但是一定要左眼瞎右腿瘸，你说是新闻吧？”
钟小文看着周巧兰，如看一个外星人，他说：“你没事吧？”
周巧兰站起身转了一圈说：“没事啊，看看我很正常吧？我是认真的，我知道这个征婚广告一出就会轰动世界的，我把这个新闻给你，这是你的造化。”
钟小文还是盯着她看：“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图钱也不图人？”
周巧兰点头：“对，一不图钱，二不图人。”
“那你总得有所图吧？”钟小文不大相信。
“那是当然。”周巧兰又喝了几口饮料说，“可是我现在并不想告诉你，因为我发现你不值得我相信，我要把这个独家新闻给别的记者了。”
“别啊！”钟小文一听急了，“我怎么不相信你了？”
“我给你饮料你都不敢喝，一看就是在防备着我嘛！”周巧兰一边说一边打开另一瓶饮料，然后递到了钟小文的面前又说，“喝了它我就告诉你我图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小文只得喝了那瓶饮料，但喝下肚不久他就后悔了，他只听周巧兰说了一句：“我和你一样，就是为了骗眼的！”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凌晨四点多，打开床头灯发现屋子里再没别人，周巧兰也不知去了哪里。他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内裤，衣服被扔到了地下。
钟小文穿好衣服走出203房间，直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正在钟小文百思不得其解周巧兰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晚上的一个电话震动了他。
这个电话是他的妻子陈怡打来的，陈怡最近在外面找了一个有钱的“大款”，已有半年没进家了，现在正和他闹离婚，只是钟小文因为还有其它的事才没有答应。陈怡在电话里说：“钟小文，你好阴险，吃着碗里的还霸着锅里的，反正你也有了人了，怎么还不答应和我离婚呢，这样拖着有意思吗？”
钟小文的火“腾”地上来了，他说：“你别血口喷人，我怎么有人了？”
陈怡嘲笑几声说：“还在骗人啊，上网看看去，你都成名人了，著名记者钟小文包养情人，还配了照片，那女的长得还不错，不过我不大明白，你这样的四流小记，连个狗崽队都算不上，啥时候成了著名记者了，还包养女人，真有本事啊！”钟小文不想再听陈怡酸溜溜的话，他挂了电话，然后打开了电脑，当点开网页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时，他果然看到了陈怡所说的那些贴子，再看照片，他发现被人称之为他的“情人”的人，就是周巧兰。
第二天钟小文到了报社，全报社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在看他，而且没过多久报社的总编就把他叫到办公室，然后告诉他他被清退了。实习记者不过就是个临时工，总编一句话他就得走人。
更严重的还在后面，陈怡这一次俨然成了受害者，不光要离婚，还索要大笔的精神损失费，并且威胁说要告到法院。钟小文一直不愿意离婚，还是因为钱，在婚前他曾给了陈怡的父母二十万块钱的彩金，现在他想让陈怡把彩金退给他，但陈怡却不大愿意，一直拖着。
钟小文被弄得焦头烂额，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而正是周巧兰的出现才搅乱了他的生活，他发誓一定要找到她，问问她到底为何要陷害自己，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二：“骗眼”新闻
钟小文找到203房东调查，这才知道那个叫周巧兰的女孩真名叫周玲，是峄山县周庄人。钟小文怀疑是陈怡找人整治他的，为弄清真相他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周玲。
钟小文调查了几天才得知，周玲是一个酒吧坐台小姐，但最近几天却不知所踪，她的小姐妹怀疑她回家了。
钟小文干脆坐上火车到了峄山，好在他在峄山还有一位战友，可以帮一帮他。钟小文的这位战友叫刘卫，一听说钟小文到了峄山他有点紧张，问钟小文来干什么的。钟小文有点莫明其妙，他说：“怎么，我不能来看看你这位老战友啊？”刘卫在电话里干笑：“不是，我怕你来采访啥的。”
俩人见了面在一个茶楼坐了下来，钟小文盯着刘卫有点不高兴地说：“我看你好像不大欢迎我来啊？”
刘卫好不容易挤出来一丝笑：“你别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来找我后账的呢！”
“找你什么后账，你有什么后账可找的？”钟小文越来越糊涂了。
刘卫低着头：“还记得前几个月前的那个教育新闻吗？”
钟小文点头，这个新闻他记忆很深。这是发生在峄山县的一个新闻，当地一个小学校长叫候敬坤据说贪污了公款，为了自保他采用恐吓威胁的手段，强迫他手下的一名女教师去和教育局局长陈厚德发生关系，事发后这名女教师哭诉了真相，而且还从家里拿出了陈厚德给的一千块钱。这个新闻曾经轰动一时，在社会上引起过强烈的反响。
钟小文说：“这个新闻不错啊，怎么了？”
刘卫红着脸说：“其实，其实这个新闻是假的。”
钟小文差一点跳了起来：“什么，假的？刘卫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刘卫这人也喜欢写作，只是功力尚浅，只能给一些报纸电视台提供热点曝料啥的。这个新闻当时是刘卫写的，在网上传给了他，钟小文本来是向报社申请要来亲自采访，可是因为路途远费用高，再加上当时还有其它的采访任务报社就没有批，只让他电话采访。钟小文把刘卫写来的材料整理了一下，又电话采访了峄山县的教育局，得知校长候敬坤和教育局局长陈厚德都让抓了起来，他又问候敬坤是否强迫女教师和陈厚德发生过关系，教育局接电话的那个人说此事只是传闻，目前还没查出来结果。钟小文也没再核实，就署了自己的名字把这个新闻发了出去。
刘卫看钟小文急了忙说：“你们报社不是有一个千元曝料奖吗，我为了这一千块钱就让小梅弄了个假新闻，没想到这事现在闹大了，候敬坤的家里人要告我呢！”
钟小文说：“你怎么弄的假新闻？”
刘卫吞吞吐吐地说了真相，钟小文这才明白，原来候敬坤和陈厚德贪污是真，但强迫女教师和陈厚德发生关系是假的，是那位女教师自愿的。那位女教师叫李小梅，她只是一位临时代课的老师，考了多次都没有变成正式的，一急之下就找到陈厚德，并在陈厚德的暗示下和他发生了关系。李小梅虽然是候敬坤那个学校的，但此事和候敬坤一点关系也没有。刘卫和李小梅是同学，陈厚德贪污的事情出来后主动交待出和李小梅发生过关系，李小梅害怕找到刘卫让他帮忙出个主意，这个刘卫为追求新闻效果就让李小梅编了那个强迫的谎言，以引起社会的同情，也让李小梅成了一个完全的受害者。
钟小文直说刘卫糊涂，他说新闻是不能造假的，造假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刘卫说：“我也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当时想为了挣那一千块钱，搞个骗眼也没什么了不起——”
钟小文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说什么，骗眼？骗眼是什么意思？”
刘卫说：“骗眼是我们当地一个土话，意思是欺骗眼睛。不是有一句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吗，骗眼就是要欺骗眼睛，让眼睛相信是真的，其实是假的。”
钟小文吸了口茶楼空调里喷出的凉气说：“周玲好像说过她也是骗眼的，难道她也和这个案子有关联吗？”
钟小文一说周玲刘卫激动起来，他说：“怎么，你也认识这个烂女人？”
钟小文一愣：“烂女人，你怎么这样说她？”
刘卫说：“这个女人可把候敬坤一家人给害苦了，候家人正在找她呢。”钟小文说：“她也把我害苦了，我也正在找她呢，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刘卫问清钟小文寻找周玲的原因，然后说：“这个世界上知道周玲在哪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候敬坤的儿子候杰，你只有从他嘴里才能知道周玲的下落，不过我估计他不会告诉你的。”
钟小文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了，他是非要找到周玲不可。刘卫见他态度坚决就告诉他说：“你最好不要亮明你的真实身份，特别是不能说是记者，候家人对我和你恨之入骨，你去找周玲，我也不能陪着你，你要小心才是。”
三：“骗眼”相亲
候敬坤家住在峄山县东的候王庄村，他的儿子候杰右腿有点跛，据说是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钟小文没有直接去找候杰，而是偷偷在村里打听候杰和周玲的事情。
这个行动还是非常有收获的，他从村民们口中得知，候杰能娶上周玲，完全是因为骗眼。
在峄山县骗眼由来已久，特别是在旧社会，没钱的人家为娶上媳妇就会借钱借家俱摆放在自己家里，以应付女方派来的相亲代表。过去女方相亲不能本人亲自出面，只有让自己的婶子大娘嫂子啥的来替看一下，这样的人就被称之为“看眼”，而男方借来的那些充门面的物品，就是“骗眼”。骗眼最厉害的是借人，也就是说，“看眼”一方所看到的那个男人其实不是女方要嫁的那个人，不过新娘子直到结婚那天才能知晓。
候杰骗眼倒没借人，他是自己出面相亲的，现在不是旧社会，借人骗眼是骗不过的，再说相亲那天也是周玲本人来的。周玲看到的是小洋楼和一辆中华轿车，小洋楼倒是候杰的，不过也是候敬坤借钱盖的，那辆车是候杰借朋友的。相亲中意后要给女方彩礼，这几年彩礼钱水涨船高，在峄山县已达到了八万，周玲一开口就要了十万，否则就不同意。候杰偏偏看上了周玲的漂亮，再加上腿有毛病自信心不足，一咬牙同意了。
候杰自己没什么收入，他确实办了一个木板厂，但这几年行情不好，木板厂一直在亏损。他弄不来钱就在家里闹，后来弄得候敬坤没有办法，就把学校的公款贪污了。候敬坤是当地的小学校长，这个学校有一处房产出租给了一家养殖场，房租本来是一年一交，候敬坤为贪污就一次性收取了五年十万块钱的租金，然后给儿子交了彩礼钱。
周玲拿了彩金正准备和候杰结婚，候敬坤东窗事发，她这才知道候杰一无所有，而且还欠着债，于是拿上彩金人间蒸发了。
候王庄的人说，其实候杰知道周玲在哪里，但是他从不告诉别人，就是检察院的人也没从他嘴里问出来。
钟小文在村里打听候杰和周玲的事，就有人把话传给了候杰。这个候杰虽然腿有点跛，但在村里也是个人物，虽然他的木板厂年年在亏损，却也算得上是个“厂长”了，村里还是有人高看他一眼的。
候杰自己有一辆皮卡车，他开着车在村里转，最后找到了钟小文，见了面他就面对挑衅地说：“你什么人，老在村里打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