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触动心灵的歌
峄镇有个叫柳小丽的“歌手”，她就喜欢到送“喜殡”的人家去唱歌。因为去这样的人家给的钱多，所以她唱得也特别卖力。
农历的八月初五，本镇涧头村死了一个九十多岁的姓王的老汉，属于“喜殡”。王老汉的儿子通过中间人找到柳小丽，请她去唱歌，柳小丽爽快地答应了。
像柳小丽这样的“农村歌手”，一般在事前不要什么“出场费”，只是等唱歌时“客人”随便“赏”。“客人”指的是办事人家请来的亲戚朋友。赏钱有多有少，视身份和地位而定。有钱有身份的当然出手大方，反之则小气。柳小丽当然愿意到有点“背景”的人家去，所以王老汉的儿子一请她就马上答应了。
王老汉的女婿范登奎是本县大有名气的私企老板，峄镇人大多知道，柳小丽也早听中间人说了。
送殡那天，柳小丽和唢呐班的人早早就到王老汉家搭好了简易舞台，吹过唢呐《十眼井》.《柳金子》.《凡调子》，拉过二胡《二泉映月》，人们就嚷嚷着让柳小丽唱歌。在峄镇一带，柳小丽算得上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歌手”，很多人认识她。
柳小丽却迟迟不开唱，她等着客人来点歌。俗话说“行行有道”，如果没有人点歌她就开唱，那属于低级“歌手”所为，像她这样的“腕”，要等有人掏钱拍在舞台上她才能唱。
来参加送丧的有不少，再加上来看热闹的，舞台周围足足围了千把号人，这里面自然有明白柳小丽的心思的，便不断声地叫：范老板，掏钱点歌呀！”
要在以往，当然没人敢这样叫。但按照当地风俗，你就是当了总统，回到丈母娘家你仍然还是个“孙子”。
范老板可能被叫急了，他走到台前，“啪”地甩出一叠百元大钞，说：“柳小姐，这是一千块钱，唱好了全是你的！”
边上有人叫道：“范老板，点个难唱的，让她唱《青藏高原》！”话音未落，立马又有人说道：“范老板，点个《月亮之上》和《吉祥三宝》，要不点个刀郎的歌！”
范老板却摇了摇头，他说：“我不点歌名，只求效果。柳小姐，这里上千号人，只要你用歌声打动了一位听众，让他当场痛哭失声，这一千块钱就是你的了！如果你能打动我，让我痛哭失声，我就给你五千块钱！”
此话一出，全场掌声雷动，有好多人竖起了大拇指，称赞范老板不愧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出的点子就是高。
台上的柳小丽却犯愁了。她知道这是送“喜殡”，别说痛哭失声，就是让谁掉几滴眼泪都困难。柳小丽开动脑筋，唱了《世上只有妈妈好》，台下不光没人哭，还有人在起哄，说死的是男的，你唱这个有什么用？
柳小丽心慌了，她找了个借口走下舞台，想找唢呐班的班主商量一下，看他有没有什么高招。
刚走下台，却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把她拉到了一边的隐蔽处，很老成地说：“嘿，姐们，我教你一招怎么样？”
柳小丽不知他想说什么，就疑惑地看着他。
小男孩说：“一共是六千块钱，事成后你分给我两千就行。我给你写了个纸条，你就按我说的做，保证让你把钱赚到手。”说完递给她一张纸条，然后走了。
柳小丽看了几眼纸条，犹豫了一会，但想想也没别的办法，就重新走上台，说：“观众朋友们，下面我要演唱一首《小白菜》！”说完唱了起来：
“小白菜呀，叶叶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别人吃菜，我吃糠呀——”
一曲未了，台下一位中年妇女、再也忍受不住，“呜”地一下哭出声来，然后大叫一声：“爹呀，我的爹呀！”快步跑向灵堂，跪下身去，痛哭不止。
范老板愣了片刻，他说：“柳小姐果然不简单，把我老婆给唱哭了！好吧，这一千块钱是你的了。”说完把钱扔给了柳小丽。
台下的观众又叫开了，说：“柳小丽，你要是再把范老板唱哭了，可就能得到五千块钱了呀！”
柳小丽有了信心，她说：“那我试一下吧！范老板可是咱们这的名人，估计在大厅广众之下一般是不会哭的。”她又看着范老板的那张胖脸说，“范老板，要是伤心了你可别忍着呀，要真是想哭了，那就哭出声，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呀！”
范老板被她的幽默逗笑了，说：“你放心，只要你能让我伤心掉泪，我就给你五千块钱！”范老板说完这话心里暗笑，他想我这些年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发愁，怎么会因为一首歌就伤心呢？
柳小丽向舞台前走了几步，说：“下面我要演唱的这首歌叫《小薇》，希望能够打动范老板！”说完唱了起来：
“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她有双温柔的大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小薇啊，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看那星星多美丽，摘下一颗亲手送给你——”
又是一曲未了，范老板先是掉下了眼泪，紧接着小声地抽泣，继尔“哇”地一下哭出了声，然后向灵堂跑去。但他不愧是个大老板，一边跑一边掏出了五千块钱扔向了台上。
舞台下又是一片雷鸣般的掌声，这一次却是献给柳小丽的。
柳小丽捡起钱走下了舞台，这时那个小男孩又出现了，他伸出手来，说：“来，给我两千！”柳小丽给了他，小男孩兴奋地大叫道：“哇塞！这下有钱上网了！”
柳小丽说：“我有些不明白，你让我唱这两首歌为什么会让他们哭呢？”
小男孩有些不屑地说：“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第一个哭的是死者的女儿，她妈死得早，是她爸从小把她拉扯大的，你一唱《小白菜》，她当然要伤心了！”
“那范老板呢，他为什么哭呀？”柳小丽问。
“他有个情人叫小薇，前几天和他一起出国谈生意，谁知却跟一个有钱的外国人跑了。你说他一听《小薇》这首歌能不哭吗？”小男孩说。
柳小丽说：“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呀？”
小男孩甩了甩头，说：“那是，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是范老板的儿子，大名鼎鼎的范大公子！”一边说一边数着手里的钱走了。
柳小丽顿时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