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花瓷(1)
林辉是山东人，几年前去武汉做小生意认识并爱上了一个叫曾晓英的女孩，但在结婚生子之后俩人的感情却出了问题，就在儿子林杰三岁多的时候，曾晓英丢下孩子离家出走，从山东跑回了武汉。林辉遭遇感情挫折再也无心经营生意，最终赔了个一塌糊涂。正在林辉苦闷不堪的时候，岳父曾志山有一天打来电话说要来山东看小外孙，而且还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说。林辉知道岳父没有儿子，只有曾晓英和曾晓梦两个女儿，曾晓梦还未结婚，所以一向喜欢孩子的岳父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到了小林杰的身上。
岳父来的那天林辉去车站接他，见他很吃力地抱了一个大纸箱，问里面装的是什么，岳父很神秘地说：“好东西，这是我送给我小外孙的一件宝贝。”林辉伸手想接过来，岳父却说：“还是我来抱，这东西要格外小心。”林辉只得作罢。
林辉已有一些日子没见过岳父了，现在见了面他感觉岳父突然苍老了许多，脾气也好像变得有些“古怪”了。到了家里小林杰扑上来就要外公抱，谁知曾志山却伸手推开了他。小林杰生起气来，撅起小嘴一脸的不高兴。林辉见了忙说：“外公坐了一夜的火车累了，抱不动你了。”曾志山很苦涩地笑了，他同小外孙说：“你爸爸说得对，外公老了，不中用了。”林辉发现岳父说完这话后眼睛湿润了，他看到岳父偷偷用衣袖擦了一下泪，心里一紧，直觉告诉他岳父的心里装着事。
曾志山把纸箱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件玩具给小林杰，然后又封上了纸箱口让林辉放到高处，林辉更加好奇了，他说：“爸，这里面除了玩具到底还装了什么啊？”曾志山又是一笑，他说：“我说了这是一件宝贝，等我休息一下再告诉你。”
曾志山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一点多钟，林辉早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等他。饭前林辉开了一瓶好酒，谁知一向喜欢喝酒的他却犹豫了起来，林辉说：“爸，你不会是想戒酒吧？”曾志山听了皱了皱眉说：“算了，戒酒也不在今天，谁叫我今天高兴呢！”小林杰吵闹着要给外公倒酒，等倒了酒他又要用自己的筷子给外公夹菜，曾志山却拦住了他，而且自己吃菜时也非要用公筷，林辉说：“爸，就咱们爷仨吃饭，不要这么讲究吧？”曾志山却坚持说：“不行，林杰还小，你也正值壮年，我怕我身体不好传染了你们。”林辉说：“爸的身体棒着呢，不会生病的。”曾志山神色黯然，他说：“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只是我早就看开了。”说完他调整了一下情绪举起了酒杯又说，“来，咱爷俩喝酒。”几杯酒下肚后曾志山的话就多了起来，喝到最后他竟然拉着林辉的手一边流泪一边说：“林辉，爸在这个世上有三件事一直挂念着，就是死了也不放心。”林辉问是哪三件，曾志山却卖起了官司，他擦干眼泪说：“你猜，猜出来爸爸奖你一个宝贝。”林辉知道岳父已喝得半醉了，为了让老人高兴他故意想了一下说：“我猜不出来，我投降。”说着举起了双手。曾志山果然让逗笑了，不过笑过之后他又一脸凝重地说：“其实你可以猜出来一件，你和晓英的事情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呢？”林辉听了低下了头，心里也很伤感。曾志山又接着说，“我对你还是很了解的，山东人的朴实和直爽你都具备，也很宽容，晓英跟着你我很放心。再说这也是为了小林杰好，我不希望你们离婚。”林辉听了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说：“爸，可是我和晓英现在这个样子不离婚又能怎么样呢？”曾志山一听激动起来，他说：“林辉你千万不能这样想，婚姻有时就像长跑，你一定要坚持，不能轻易放弃，你要答应爸爸，坚持下去，晓英会回心转意的。”林辉坚定地点了点头，他答应了岳父。曾志山见林辉点头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让林辉抱下来那个纸箱然后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件青花瓷瓶。小林杰见了以为是外公送他的玩具，伸手就要抱，曾志山将瓷瓶举过了头顶，说：“这东西你碰不得，这可是外公的传家宝。”
林辉以前听妻子说过她们家有一件传家宝，但却从未见过，据说是岳父一个人保管连岳母也没见过几次，因此他疑惑地看着岳父说：“爸，这瓶子就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吗？”曾志山把瓶子放到林辉的怀里，郑重其事地说：“这件青花瓷是大清康熙年的东西，在我们曾家已传了好几代了，我没有儿子今天就传给你了，这也是我送给我小外孙的最后的礼物！”
林辉听了心里一沉，他说：“爸，你说什么，这怎么是最后的礼物呢？”曾志山一愣，他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因此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来，说：“爸是喝醉了，总之你记住爸的话就行，爸不希望你们离婚，爸爸不想看到我外孙成为单亲孩子。”说完又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曾志山把林辉爷儿俩拉到照相馆照了几张合影，还特意让林辉抱上了那个青花瓷，说是要留个纪念。他在林辉家只住了两天就急急回去了，临走前林辉向他询问另两件让他不放心的事情是什么，他却不告诉林辉，在火车即将开动时他还冷不丁地给他送行的林辉说：“林辉，爸爸如果哪天突然不在了，你一定要记住你答应我的话，不要轻易放弃！”
送走岳父林辉老是感觉不对劲儿，他拿起电话给岳母打电话，可是岳母一听是他就挂了电话。岳母一直不赞成他和晓英的婚事，就是他们有了孩子后岳母也是这个态度，她不希望女儿嫁到这么远的地方。岳母从未给林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也从不给林辉说话的机会。其实晓英的离家出走也是岳母的主意，晓英很听妈妈的话，过去在和林辉谈恋爱的时候她一开始没敢和妈妈说，后来怀孕了只有生下孩子，她的想法是要林辉在武汉居住，可林辉考虑到经济原因就回了山东，她妈就时常打电话“劝”女儿回家，再加上曾晓英不能习惯北方的生活，最后终于让妈妈说动了心抛夫弃子来到了妈妈身边。自从曾晓英跑回武汉就故意和林辉失去了联系，让林辉找不到她，因此林辉有事也没法和她说，对岳父的事情他只有暗自着急。
正在林辉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曾晓英突然打来了电话，让他赶紧带孩子去武汉。林辉问发生了什么事，曾晓英不耐烦地说：“你废什么话，让你来就快点来！”说完挂了电话。
曾晓英平时就是这么霸道和不讲理，林辉是知道的，因此他匆忙收拾了一下带着小林杰往武汉赶了过来。
2．岳母也有青花瓷
林辉的岳母家住在武汉市黄陂区一个叫雷都湾的小乡村，村子不大只有二十来户人家。等林辉赶到的时候，他看到在村口接他的晓英戴着孝，心里一痛，好像有人扎了一刀。
曾晓英告诉林辉爸爸走了，林辉这些日子一直对岳父的“反常举动”心存疑惑，现在一旦明白了真相他却异常难过。曾晓英看到儿子后抱着小林杰一阵亲热，然后她又告诉林辉说爸得的是肝癌，只是这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给任何说过，因为是晚期家里又没多少钱，所以他放弃了治疗。
也许是因为父亲去世，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儿子，曾晓英的脾气温柔了许多，就在林辉准备进村的时候她提醒说：“妈对你意见很大，也有不少误会，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我妈不给我说，只在她心里憋着，说要等见到你再和你算账，你见了妈后一定要多说几句好话。”林辉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恼了岳母，但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岳母在见了林辉后果然异常气愤，她竟然冲过来照着林辉的脸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把林辉打蒙了，他不清楚岳母为何打他。
岳母打完后余怒未消，伸手还想再打被身边的亲戚们拦住了。林辉非常委屈地问岳母说：“妈，你总得让我明白你为什么打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吧？”岳母气冲冲地说：“你爸前些日子是不是去了你那里？”林辉说是去过，岳母又说：“他去你那是想让你来武汉做我们家的上门女婿，结果你没有答应还对他冷嘲热讽，气得他吐了好几口血加重了病情，早早离开了人世，是不是这个情况？”
林辉如坠冰窖，他说：“不是这样的，爸去了我那根本没提让我做上门女婿的事，也没有气吐血！”岳母冷哼一声说：“难道是我撒谎不成，这话是你爸在活着时亲口告诉我的，当时你闵叔叔也在，他可以作证！”
岳母的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瘦高个男人，他说：“我叫闵得利，晓英的爸确实说过这些话，他还说他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你非要他喝，结果加重了病情。”
曾晓英在边上听了把孩子交给妹妹上前一把抓住了林辉的衣领，怒气冲冲地说：“林辉，真是这样的吗？”林辉急得脸都变色了，他说：“根本不是这样的，爸是去送一个青花瓷的，说是要将这个传家宝传给他的小外孙。”
哪知他的话音刚落岳母又是一阵冷笑，她说：“撒谎你都没水平，什么青花瓷传家宝的，要真有这样的事那我的青花瓷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闵得利也在一边帮腔说：“至于青花瓷的事我又要多嘴了，晓英的爸在去世前把这个传家宝交给了晓英妈保管，说是要留给她养老，当时我也在场，确是我亲眼所见。”
岳母还怕别人不信，她回屋打开柜子真的抱出了一件青花瓷瓶，林辉看到这个瓶子和岳父送给他的一模一样。
曾晓英这下彻底相信了妈妈的话，她气红了眼睛，疯了一般用头去撞林辉，一边撞一边哭喊：“你还我的爸爸，你还我的爸爸！”
林辉心急乱投医，这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包里带来的照片，当时接到妻子的电话后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好照相馆的照片已冲洗出来，他就带来了几张想送给岳父，现在却派上了用场，赶紧拿来给自己作证明。
曾晓英看到照片后情绪稳定下来，她一脸迷茫地看看妈妈怀中抱着的青花瓷，又看看照片中的青花瓷，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谁。
林辉又把照片给岳母看，岳母看了几眼后说：“这又能证明什么，谁都知道照相馆里有道具，也许是这个道具特别像我们家的青花瓷，你爸见了就让拿过来一起合影了。”
岳母的这些解释有些道理，有很多人竟然随声附和。林辉想了一下说：“我现在也不可能回家去取青花瓷，既然这样我有个大胆的提议不知行不行，咱们能不能找一个懂得鉴赏的人来鉴定一下妈手中的青花瓷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我也无话可说了。”
岳母听了差点跳起来，她说：“你自己弄虚作假却反过来怀疑我，这是你爸亲手交给我的怎么会是假的？”
林辉觉得岳父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跑那么远去给自己送一件假的青花瓷，至于岳母手中的青花瓷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也猜不出来，但他却凭直觉认为一定是假的，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
在边上抱着小林杰一直旁观的晓英的妹妹曾晓梦站了出来，她说：“妈，我觉得我姐夫的话也有些道理，我堂叔曾志洪就比较懂瓷器，他在武汉还开了古玩店，何不让他鉴定一下，这样大家就不会再争吵了。”
曾晓英也认为只有这样了，她从人群中拽出来堂叔，曾志洪拿过来青花瓷看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说：“这确是一件赝品，而且仿造的一点水平都没有。真正的青花瓷又称白地青花瓷器，它是用含氧化钴的钴矿为原料，在陶瓷坯体上描绘纹饰，再罩上一层透明釉，经高温还原焰一次烧成的。目前发现最早的青花瓷标本是唐代的，成熟的青花瓷器出现在元代，明代青花瓷成为瓷器的主流，清康熙时发展到了鼎峰。你们家的青花瓷就是清康熙年间的，以前志山哥拿给我看过，而这件青花瓷显然是想仿造清代康熙朝的，因为它的款识写的是‘大清康熙年制’，但仿造的却不像。先说字体，那时多用青花双圈楷书，这个却用的是宋体，更明显的是这个‘制’字，咱们都清楚那时候是没有简化字的，而这个‘制’字是简化字，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这件瓷器最早也只能是建国初期烧制的，根本没什么价值。”曾志洪此话一出人人咋舌，岳母不死心拿过青花瓷瓶细看，果见那个“制”字是简化字，她绝望地叫了一句“天啊，怎么会这样！”之后掩面痛哭不止。
曾晓英第一次对妈妈产生了怀疑，到了晚上她让妹妹看着小林杰，然后把林辉叫到了村后的小山上。黄陂乡下有一个风俗，女儿和女婿回娘家后是不能同房居住的，因此曾晓英才把林辉叫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