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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飞机炸剩下的大英雄

书籍名:《大脚姥姥》    作者:王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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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在矿上的二姨夫一家平安无事,国共双方拦锯战,矿上无法生产。矿工们就公推我二姨夫当头,成立了护矿队。矿工们的想法很简单,不管什么党,他坐了天下也得要出煤烧炭,现在护好了矿就等于护住了自己的饭碗。

  跟着新四军北撤的我母亲,经一番“南征北战”(电影里《南征北战》反映的基本属实)。也安全返回矿上。并因此被定为“46年12月参加革命……”。1982年后则享受“离休”待遇,比我那不识时务,又自行成了“放牛爹”的父亲强了一百帽头子(矿工好称下井用的安全帽为帽头子)。

  我姥姥则在矿上与吴村镇之间来回走动。这时节她的主要任务是看孩子,她要看我大姨撇下的孩子大发,以及二姨家的盼盼。尤其是大发,最让我姥姥揪心,刚生下来就没了爹娘,爹娘吧也是,一个是烈士,一个是叛徒,这日后的档案该怎么填?那时,已经开始建立起较严格的档案制度。大姨生前遗留下的大瓷缸就有了用场。用来给大发熬花生、小米粥。有了照看小东进的经验,大发让喂得又白又胖。

  那么,姥爷又是如何出名的呢,请看伟大的淮海战役。

  还记得陈毅说过的那句话吗:淮海战役的胜利是山东老乡用小车推出来的。我姥爷就有幸成了这小推车中的一员。

  当时,吴村镇奉命出车10辆,出夫10人。夫好说,男劳力多得是,可就是小推车不好办,凑了四辆后,还差六辆,那时的小推车(也叫独轮车)实在落后,全是用铁钉铆起来的木轮子,车把下挂着个油葫芦,走起来吱吱扭扭,走不多远就要上点油,否则就推不动。但就是这样的车,一般庄稼人也没有,因为它的价值差不多能抵半匹牲口。

  这时,吴四爷发话了。那六辆我包了。不够还有。

  吴四爷大事不糊涂,他看准了国民党保江山在走下坡路。共产党打江山正朝气蓬勃。“又是一个李自成吃掉大明的朝代……”吴四爷逢人便说。

  此举使吴四爷受到了县里的表扬。李仲文书记到处说,吴先生是开明乡绅。

  但吴四爷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他儿子吴玉臣最近的来信,他就谁也没告诉。儿子在信里告诫他说,不要对共产党抱有幻想,他们一旦坐稳了江山,会首先共产有钱人。并劝他尽快将家产变卖,随国军撤至青岛。

  儿子还说,自己实在没时间,不然会亲自回去将家里人接出。这时是吴玉臣正为中华民国的30年海防计划作预案。他的雄心壮志终于得以实现,抗战一胜利,沈鸿烈践诺立即将其推荐给海军光杆司令陈绍宽,陈大喜亲自拉上铨叙厅(主管人事)厅长钱卓伦,迅速为其办理了正式调入海军部的手续。很快,吴玉臣等就为中华民国的海军发展制定了一份雄伟的蓝图:

  在30年内,建造12艘世界一流的航空母舰,前10年先造2艘,各1万吨和8000吨。每艘造价约18亿元(当时的币值)。这个规划令包括蒋介石在内许多高层瞠目结舌。陈绍宽苦口婆心,四处游说:“这笔钱是省不得的……”据闻,蒋介石终于咬牙批准了这一方案(遗憾的是,由于三年内战,钱财耗尽,元气大伤。此计划终于搁浅。如今,海峡两岸的中国人,都没有航空母舰)。

  这样,吴玉臣本该再次可以衣锦还乡的,也没有实现。

  ……

  ……

  我姥爷亲自去吴四爷家推的车。他到得最早,理应挑辆最好使、最轻快的,可是,他却挑了那辆最笨重、最不好使的破车。

  “哎呀,这车外号叫老牛车,得多费劲呀。”吴四爷有点不解。

  我姥爷狡黠挤了挤眼睛说:“四爷放心,我不糊涂,这可不是上山运粪,这是往枪口上闯,还是悠着点好啊。”

  吴四爷顿悟:“本纳而有心计也,哈哈……”

  由于车子破旧,我姥爷一路上尽是落在后边。他总是说,放心,我慢慢撵就是。队伍到了江苏峒山县境内,遇到敌机轰炸了,三个大炸弹下来。前边的九辆车,连同满车的煎饼被炸了个满天飞,跟在后边撵得我姥爷当时就吓得屙了一裤裆。

  就这样,最后将一车煎饼送上前线的只有我姥爷。立马,我姥爷成了“支前英雄”,奖小麦80斤!挂大红花,满镇子游街。还被请去到处做报告。骑的驴有专人牵着(大伙没忘了他有恐驴症吧)。

  以后又有了这样的版本:当敌机袭来时,我姥爷临危不惧,拾起敌人丢下了一挺机枪就开火,把敌机打跑了,而后,勇敢的继续前进,终于将老蒋打败……

  作报告还不够,解放区的报纸还登了一大版……

  ……

  ……

  上了报纸还不够,还有事呢?要你进农协,搞土改,搞得好了,分你好地。

  说到中国的土改,那可是一场波澜壮阔的大革命,历时之久,波及人数之多,都是前所未有(刷新它各项纪录的则是20多年后的文革大劫难)。它最早始于东北,时间是46年底,近而是关内的晋察冀根据地及山东老解放区。

  依次后延,解放军打到哪里那里就搞土改。到土改搞得最晚的两湖、两广及四川完全搞完,已是1951年底了。

  说到山东,又分了三批,第一批胶东;第二批沂蒙山根据地;第三批,鲁南、鲁西南的新解放区。

  枣庄就是第三批。

  这时淮海战役已结束。我百万大军指日南下,国民党的统治已接近尾声。

  现实中的土改至少不像小说和电影《暴风骤雨》里所描写的那样。起码各地的地主并不像“韩老六”那么坏,没那么大民愤。就像镇上的吴四爷,你让老百姓上台砸他的闷棍,斗他骂他,这可能吗?

  就是为了防止“抹不开面子”,上级从外地调来了工作队,而当地的干部除了随军南下的外,如李仲文就南下了,其余的都不在当地搞土改。搞的,也是东西互调。

  工作队长是胶南人,也就是30多岁,小学教员出身,抗战时入的党,他原来姓牛。据说,因为崇拜马克思就改成了姓马,大伙都称他“马队长”。他拖着浓浓的胶南腔动员我姥爷:

  “你是支前英雄,这次运动要积极带头。”

  “这不管。”我姥爷态度很坚决,“这忒丧良心,平么分人家四爷的地?别说分地,就是减租俺都不愿意,租地纳粮,天经地义……”

  这是剥削,这是压迫,这是不合理的,马克思说,列宁说,斯大林说,等等,总之,今天我们要造反,要把地主的地分了:“因为他们的土地是靠欺负、剥削穷人得来的。”

  “这又是胡扯,”我姥爷说:“人家四爷的地是祖上一点一点积攒的,一没偷,二没抢。你知道我祖上是干什么的吗?”我姥爷突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告你吧,我祖上也是大户,只不过是让我曾爷爷抽大烟抽光了,那年又正好闹捻匪,所以就败了。嘿嘿,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最后,马队长也有点急了,就吼道:刘同志,你怎么这么糊涂呢?明白给你说吧,谁积极带头,谁分好地,好牲口,落后分子,一点油水没有。

  “能分好地?真的……”我姥爷好一阵没缓过神来,“那我现在种的这块贡米地……”

  “当然是你的,共产党说话算数。”

  我姥爷没再说什么,情绪由激动转为冷静,脸色由通红转为青灰。想了想,走出了工作队。那时,工作队就设在街中心的吴家祠堂,吴四爷还供工作队吃喝。

  “哎哎,刘同志,你回来……”马队长高声地喊了一句,“不光你自己干,还有其它人配合呢……”

  这几个被招来作配合的,就是那几个小痞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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