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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书籍名:《夜歌》    作者:四月胡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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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好!”刘扬手,一名身穿重铠的战将走到兮文俊的身旁,拔刀出鞘。“可惜,孤是以威武取天下的,不是以那些劳什子的穷酸腐臭的忠义仁善来取得天下的。”话音刚落,兮文俊的人头在一片血光中滚落尘埃。兮文俊最后看到的,是刘不屑地冷笑。

白发人送黑发人。兮重孝还未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他的次子兮文英在后宫的宴会上,又向不可一世的晋帝刘拔出了锋利的匕首。

“柔弱的文英啊!你怎么可能斗得过凶悍的战将呢?”兮重孝瘫伏在祠堂里,老泪纵横。

匕首只是划破了刘龙袍的一角,没有足够的力道和决断,文弱的兮文英根本无法发出凌厉致命的一击。刘狞笑着抓起了兮文英,把他举在空中。兮文英感到了生命的决绝,心里异常安静。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在刘高的手中像蝼蚁一样的渺小和脆弱。

“你叫什么名字?”

“兮文英。”

“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我的兄长兮文俊是被你所杀。”

“说得好!为兄长报仇,够义气,你也算性情中人,孤就给你个痛快!”长吼一声,刘一把把兮文英凌空撕成了两半。鲜血雨一样地浇洒下来。

噩耗出来,兮重孝惨号一声扑倒在地上,从此一病不起。

刘亲自带着许多名贵的药材和兮重孝两个儿子的骨灰来到兮家大宅。他对兮重孝说:“你的儿子胆敢刺杀孤,他们都罪不容赦,依照我大汉律法当罪连九族。但是孤这次法外施恩,不再追究。因为,你兮家是天下闻名的族氏,孤要你和天下人都知道孤的仁义,知道孤不是一个暴君,知道孤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在愈加没落的兮家大宅里,仲夏的凉夜,兮重孝最心爱的妾室四夫人,与兮文俊的书童小良在后院幽会。四夫人偷了兮家一些财宝和那把家传古琴,与小良借着清蒙的月光私奔而去。

遭受了惨重打击的兮重孝半年之后从金陵回到长安不久就一命呜呼。

长安兮家转眼之间破碎覆亡。

大夫人方氏带着一个装满了祠堂里的灵位的大木箱坐上了前往金陵的马车,嗒嗒的马蹄把所有的繁华和荣誉都低声埋葬。

在兮重孝逝世的三年后,我的母亲才终于找回了被四夫人偷走的家传古琴。

第三章  大风起兮

昔我新婚,燕尔情好。媒无劳辞,筮无违报。归姝邀终,咸爻协兆。俯仰同心,绸缪是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也如何,不终往告。呜呼哀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织舞笑着说,“沾尘,你看这写得多好啊!好得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仿佛天底下真的只有他最疼最痛最伤心欲绝最肝肠寸断。”

“一日夫妻百日恩,神死魂灭,毕竟是难抑伤感的。其实这世上的人,谁不如是呢?这篇诔文写得确实情深意切爱怜绵远,读后让人不禁黯然销魂。”我叹了口气,“一个身在万紫千红间的风流帝王,织舞,要想让他钟情始终,是不现实的。”

“在懿陵里沉眠的姐姐,除了那一把她心爱的古筝,不知道她还带走了些什么,是伤是痛是无奈,抑或是难以名状的失望。”织舞把满盒的珍珠撒在地上,光着脚在上面漫不经心地走来走去。

“绝艳易凋,连城易脆。”我手抚着李煜以血作笔以泪作墨写就的长卷诔文,对着那“鳏夫煜”的落款不觉默然。

李煜很少再提及大周后了,关于昭惠皇后的生前世后他平常都很少提起。只有在酒醉之后,他才会敞开自己的心扉,他说:“我每看及昭惠皇后的遗物都会黯然伤怀,不能自持。”他把他写给昭惠皇后的诗词拿给我看,要我配上最哀怨缠绵的音律,让冠绝金陵的歌姬娓娓唱吟。那些酸楚的文字间的春花春柳,琼窗碧阑,全以泪眼观心血而度,相思愈深,愈铭心刻骨神思灰颓。沉哀至极,凄婉至极。

我对织舞说:“我非常同情李煜,一个生来就梦想成为诗人才圣的钟山隐士,却被扭曲的历史推倒了至高的王座上,他的无奈和失落,是绝不亚于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登临送目,虽然可以一览众小。但是,织舞,高处毕竟是彻寒如芒啊!”

“九五王尊权倾域内,若高处不寒,为王者不是太惬意了么?”织舞站在满地的珍珠上,翩然起舞,彩袖翻飞,流光闪烁。

我反复吟喃着“绝艳易凋,连城易脆”。

织舞突然停住了舞蹈,她圆睁了双眸,无比惊恐地说:“沾尘,我嗅到了血液的味道,还有,寒冷幽森的杀气!充满了杀气的血液味道。”

古琴发出了一阵痛苦绵延的呻吟。

旌旗猎猎,万骑铁蹄尘飞扬!我说:“织舞,兵临城下了!”

“皇甫爱卿,前线战事如何了啊?”

李煜极少过问前线的战事。今天突然发问,皇甫继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颤悠悠地走出臣列,“吾皇洪福齐天圣德四海,是天命所归,宋军岂敢来犯?”

近旁的洛期发出一阵长长的冷笑,“皇甫指挥使果然厉害,宋军已兵临城下,你居然还在蒙蔽圣听。皇甫指挥使,秦某不才,敢问一句———不知指挥使您准备什么时候才告诉吾皇宋军已逼近金陵,难道……莫非……是赵宋大军杀到殿前的一刻么?!”

“秦———洛———期!你……”一颗斗大的汗珠顺着皇甫继勋的额头流了下来。“你危言耸听,你才是欺瞒圣上!”

“那么……你告诉皇上,宋军现在所处的地点。”洛期高声地说。

“我……我……宋军在……”皇甫继勋嘴唇嚅嗫,却一时说不出话来,转眼间额头上挂满了汗水。“宋军……”

“圣上!”洛期撩起袍襟,跪到殿上,恭声对李煜上奏,“启禀吾皇,宋军大将曹彬率赵宋水师顺江而下,破池州陷芜湖,大军集结于采石矶。据前线哨探回报,宋军正准备用大量战船做浮桥,不日便将直抵金陵城下。”

“洛期小儿胡言!”大臣张洎走到殿上,俯身上奏,“启禀吾皇,宋军水师虽然是虎狼之师,但我唐军士卒也凶猛强悍,偶有小股冒犯之敌,早已歼灭,圣上勿忧。”

洛期一跃而起,“乱贼张洎,你竟敢与皇甫继勋狼狈为奸,蒙蔽圣上!”

皇甫继勋长出了一口气,冷冷地说:“秦将军乱言战事,我看,是垂涎唐国的三军令符了吧!”

“你……血口喷人!”

“好了!”李煜愤愠地喊了一声,“你们各执一词,孤听得也乱,诸位臣子,前线战事如何,你们一起把真相告诉孤!”

在场的文臣武将们齐身跪倒,低俯下头,高声说道:“圣上贤德,四海归心,宋军早退,前线无忧!”

站在殿中央的洛期呆了。

“圣上,群臣明见,圣上该确信了吧!”皇甫继勋狠狠地瞅着洛期,“圣上,秦洛期惟恐天下不乱,祸言战事,欺瞒圣上,罪当凌迟!”

在场的文臣武将们齐声高喊:“秦洛期欺瞒圣上,罪当凌迟!”

怔怔的洛期站在殿上,恍然失神。

司辰对李煜说:“王,洛期是唐国的臂膀,杀了洛期,便如同折断了唐国的臂膀。纵使宋军不来,唐国也自然会毁掉的。”

“司辰,佛真的不诳语世人么?”李煜说,“那么我唐国的命脉,就交给上天来裁定吧!‘命灯’若能烧到明天天明,洛期就继续活下去吧!”

司辰叹了口气。“王,佛要他活,但恐怕‘阎王’不会要他的命活到三更的。”

皇甫沁跨着骏马飞奔回了皇甫家的府第,她顾不得解去一身戎装,执着马鞭就冲进了她父亲皇甫继勋的房中。她跪在她父亲的脚下,连连地磕头,泪噎难抑。

刚刚铲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的皇甫继勋,正在把玩着一块南朝的古玉。除去了秦洛期以后,金陵城中便再无一人敢顶撞他了,他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就可以完成他权倾朝野掌控金陵而后替王位以睥天下的梦了。

他万不会想到,他的梦会被女儿的哽咽所敲醒。“这是出了什么事啊?居然让我一向自命不凡、口口声声不染污泥的女儿,向我———这个腌月赞的人,叩头。”

“父亲,女儿求您了,求您饶过洛期吧!”皇甫沁抬起头来,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沁儿,洛期是个人才,一个举世无双的人才。我不是不想饶过他,而是,我不能饶过他,绝绝对对地不能。我今天若饶过了他,终有一天,你就会如今日今时一样跪在他面前的,我的女儿呀,那时候命悬一线的,就是你的父亲了。”皇甫继勋把手中的古玉蓦然摔到地上,看着它清脆破碎溅起坠落,心爱的宝贝转瞬成为一片碎屑。“沁儿,你要记住,人在乱世只能如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甫沁瘫软在了地上。“我不能让他死,父亲,如果要他死,你还不如让我死。”

我带着美酒和烤肉来到佛殿的时候,被铁链紧锁的洛期满身伤痕,正呆呆地看着火光熹微的“命灯”。灯光映照在高大的佛殿上,佛祖的神情凝重。几生几世的浮屠造化,一世的人怎样来断知呢?前世是福是罪,谁能告诉我,谁又能告诉洛期。

洛期看见了我,笑了笑。“沾尘,其实我很清楚,‘命灯’是烧不到天明了。他们鞭笞我用铁链锁住我,就是要置我于死地。”他伸出手,对我说:“沾尘,给我酒。”

我打开酒坛的纸封,默默把酒递给他。

“最淳最烈的美酒,沾尘,还是你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