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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边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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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页

书籍名:《炉边蟋蟀》    作者:狄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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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具商死死地盯着他,没有眨过眼,连他那只半闭的眼睛,现在都睁得大大的了。
              “上天保佑她!”送货工说,“她自始至终保持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就是为了让我不要发觉这些,愿上天也帮助我吧,我这个木头脑袋,没有更快地觉察到这件事。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多特!在人们谈到我们的婚姻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她眼里的泪水,却一直没有发觉这一切!我曾经无数次见到她的嘴唇暗自颤抖着,却直到昨晚为止,一直没有怀疑过!可怜的姑娘!我竟然会希望她喜欢我!我竟然会认为她喜欢我!”
              “她在作秀,”泰克尔顿说,“她装得这么爱你,说实话这就是我对她起疑心的原因。”
              于是,他断言说梅·费尔丁在这点上要具有相当的优势,她绝对不会作秀,也从不装出喜欢他的样子。
              “她做过努力,”可怜的送货工说道,感情强烈,比任何时候都要激动,“我现在才知道她多么努力地做我忠实尽责、热情亲切的妻子。她是多么的善良温柔,她是多么的任劳任怨,她是多么的勇敢坚强!就让在这屋檐下我经历过的幸福成为见证吧!它会帮助我,安慰我,当我孤零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孤零零?一个人?”泰克尔顿说,“哦!这么说,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做个了断?”
              “我的意思是,”送货工回答,“尽我所能,以最真诚的态度处理这件事,给她最优厚的补偿。我要释放了她,让她从这不般配的婚姻中,从日复一日的痛苦中,从隐藏真相带来的折磨中解放出来。她将恢复自由身,我会竭尽全力的。”
              “给她补偿!”泰克尔顿高叫道,双手把自己的一对大耳朵拧来拧去,“肯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你显然没有说出真相。”
              送货工拎起玩具商的衣领,筛糠一样地摇了摇他。
              “听我说!”他说道,“要好好听,省得你听不懂。好好听我讲。我说清楚了吗?”
              “的确说得很清楚。”泰克尔顿回答。
              “我的意思明白吗?”
              “再明白不过了!”
              “昨天我在炉边坐了一夜,整整一夜,”送货工大声说道,“就在这炉边,她总是在我旁边坐着,用她那漂亮的脸蛋儿对着我,看着我。昨天我回想起她每天的作为,在我的面前,在每一处她经过的地方,我有幸回顾了她的一举一动。在我心灵的深处,知道她是无辜的,如果说确有一位神能够审判何为清白何为犯罪的话,我觉得他也会这样判定的。”
              坚贞的炉边蟋蟀啊!忠诚的家宅之神啊!
              “我已经不再愤怒,也不再怀疑了!”送货工说,“我现在除了悲伤,没有其他的感觉。她的旧情人比我更适合她,不管是从她的喜好还是从她的年龄来讲,都是如此。在那不幸的时刻,可能就是因为我的出现,她违心地离开了他,而现在他回来了。她大吃一惊,需要一点时间思考下面该怎么办,在这不幸的时刻,她成为了这场骗局的同伙,只能隐瞒实情。昨天晚上她跟他会面,跟他畅谈,我们都看到了,这是不对的,但是除此以外,她是无辜的,如果说这世上还有真理的话,那这的确是事实。”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泰克尔顿说道。
              “所以,我要放她走!”送货工继续说着,“让她走吧,我祝福她,因为她给我带来了无数幸福的时刻,我也宽恕她,无论她给我带来过怎样的伤痛。让她走吧,我愿她内心平安!她永远也不会恨我的,她甚至会更喜欢我,如果我不再拖累她,如果我缠在她身上的枷锁变得轻省一些的话。那年的今天,我从她家里娶了她,一点儿也没有考虑到她的幸福。而今天她要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了,我也不会再给她添麻烦了。她的父母今天也过来——我们说好了要聚一聚的——他们会把她接回家去。我信任她,从始至终,她毫无过错地离开我,也会毫无过错地继续生活,我敢保证。如果我死了——很有可能在她还年轻的时候,我就死了,因为就在这几个小时里,我已经失去了一些活下去的勇气了——她会发现我一直记着她,爱着她,直到人生的尽头。这就是你让我看到的昨天发生的事情的结局,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哦,不,约翰,没有结束。先不要说事情了结了吧!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发言,这么高风亮节、胸怀宽广,我腿都迈不开了、溜都溜不掉,听了你的这番话,我不能假装对此毫无表示,我被你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充满了感动。在时钟再次敲响之前,别说一切都结束了吧!”
              多特是紧跟着泰克尔顿走进房间的,然后就一直没有离开。对泰克尔顿,她没有扫过一眼,却一直深情地凝望着丈夫。然而,她站得离他很远,尽可能地远离他,尽管她说话的态度仍是那样的真挚热切,但她还是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她的表现跟以前差距有多大啊!
              “没人能为我造出再次敲响的时钟,提醒我那已经逝去的时光。”送货工苦笑着说,“但是就按着你说的办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亲爱的。它马上就要敲响了,我们说什么都无关紧要。哪怕情况再复杂,局势再险恶,我也会努力让你开心的。”
              “好了,”泰克尔顿嘟囔着,“我必须走了,时钟再次敲响的时候,我就要起身去教堂了。向你问安了,约翰·皮瑞宾格尔,你不能大驾光临,真是无比遗憾啊。我为你的损失和这其中的理由深表遗憾。”
              “我说明白了吗?”送货工陪他走到门边上。
              “哦,非常明白!”
              “你会记得我说的话,对吗?”
              “这么说吧,如果你非要我发表意见的话,”泰克尔顿仓促地坐进了轻便马车,“我必须承认,整件事都非常不可思议,让我根本无法忘记。”
              “对我俩来说再好不过了,”送货工回复说,“再见,恭喜你啊,恭喜你!”
              “我也想恭喜你的,”泰克尔顿说,“很遗憾现在不能说这句话。谢谢你!跟你说句掏心窝儿的话……我以前已经告诉过你了吧,嗯?我想我的婚姻不会有什么不愉快的,因为梅从不对我横加干涉,也不大献殷勤。再见!自己保重哦!”
              送货工目送他远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小到比近在咫尺的马头上戴着的鲜花和彩球还要小。然后,送货工深深叹了口气,在附近的榆树林中蹒跚而去,一副心乱如麻、肝肠寸断的样子,他不愿回家去,在这等着时钟敲响的时刻。
              他的孤独的小妻子凄惨地抽泣着,但是她不断地擦干眼泪,抑制住自己的感情,说他是多么善良,多么优秀。有那么一两次,她竟然笑了起来,那么尽兴,那么得意,那么突兀(她还在哭个不停),把提里吓得要命。
              “哦,求求你,别这样!”提里说道,“你都要把宝宝吓死了,吓死了,别这样,求求你。”
              “你能不能什么时候把他带回来见见爸爸,提里?”她的女主人边擦眼泪边吩咐说,“在我不能再住在这里,回了娘家以后。”
              “哦,求求你,别这样!”提里哭了,她把脖子一仰,哀号起来,样子像极了博瑟,“哦,求求你,别这样!哦,这是谁造的孽啊?叫人这么不好过啊!哦……呜呜呜……”
              好心肠的斯洛博伊这时拖长了声音,发出一种凄厉的号叫,她越是想克制,声音就越大,要不是她看到凯莱布带着女儿走了进来,她一定会把小宝贝吵醒,然后把他吓出个三长两短来,很有可能还会抽个风什么的。凯莱布他们的到来,让她恢复了仪容,她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大张着嘴,然后,她就奔向宝宝睡觉的床,在地板上跳起风格奇怪的舞,同时把脸和头埋到床单被罩里找着什么,显然,她从这些非凡之举中获得了些许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