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天狼

宠文网 > 都市言情 > 天狼

第138章

书籍名:《天狼》    作者:暮夜希
    《天狼》章节:第138章 ,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我,我……我降……”
  “孙进!你这畏畏缩缩的窝囊废!孙老一生清廉奉公、刚正忠直,怎会有你这样的不孝孙?!你可对得起先帝钦赐高风贤正的匾额?!”
  “士可杀不可辱!我们不会投降的!”
  有硬骨头冲上来就将孙进手里的降书给夺了,三两下就撕成了碎片。
  “不降!”
  “对,我们坚决不降!绝不屈服!此乃齐国境地,朝廷定有援军不日抵达,许证大将军会救我们的!”
  “对对!不降!我们誓死不屈!”
  众人喧闹起来,仿佛嗓门大就能敌得过里里外外那些佩刀的汉子。
  “锵锵……”定远军的将士拔了刀,雪白噌亮的刀刃指向这一群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少,好像下一次就会落到他们的身上,落个血溅当场。
  一众人不由得退了半步,却有一人上前,大声呵道:“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等生于齐长于齐,当该与我大齐同生共死!倘若国破家亡,岂还有你我安身立命之地?!何不若慷慨就义,留得青史一笔!”
  “说的对!”
  “说得好!”
  唐绫轻轻搁下茶盏,慢慢站起身,上前两步开口我问道:“这位先生话说的漂亮,不知如何称呼?”
  “我……在下冯祎。”
  “冯祎……冯……可是仁心堂的少东家?”
  “正是!”
  “唐某初来乍到,倒不知道少东家不仅精善于医道、能妙手仁心,还学富五车,乃饱学之士。”
  冯祎看着唐绫,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挺了挺背,应道:“我冯祎不才,唯有一腔热血罢了。”
  “冯少东家过谦了,你方才所言家国大义句句在理,只不过有一样,你并未说清楚。
  国破家亡山河尤在,自古青史何人书写?自然是活着的人啊。”
  “你什么意思?”
  “冯少东家读书万卷,难道不知道霸山原是扈延族的领土,后被前隋所占,而那扈延族被尽数屠尽,史书上潦草一笔罢了。
  再说前隋,自立国到覆灭亦不过三十余年,何人可还记得那亡国之君姓何名谁?冯少东家如此豪气干云,可若你死在这里,还要连累举家倾覆,你道十年、二十年后,谁会在你墓碑前祭奠?啊,错了,违逆王爷不得全尸,怕连个墓都没有,碑就更不能有了。”
  “你!你!”
  “来人,将冯少东家拉出去。”
  “是。”
  两个兵士一左一右将冯祎摁住,拖了出去。
  唐绫转身看向其余众人:“请诸位随我一同观刑吧。”
  站在城楼上观刑的不仅有唐绫和城中各位商贾富户、名人文士,还有站在角楼上的祁霄和韩潮生。
  冯祎四肢和脖颈被套上了绳索,他一下就慌了神,大喊道:“你们要干嘛?!你们要干嘛?!”
  掌刑的百夫长正是严川,他哼笑了一声:“要干嘛?冯大少爷难道没听过车裂之行?那可孤陋寡闻了吧。
  没事,我们都给冯大少爷备好了家伙事,一会儿管叫您冯大少爷血溅三尺,死个轰轰烈烈。”
  “你!你们!你们!!”
  “冯大少爷可还有遗言?”
  “阿祎!”
  “大少爷!”
  城楼上冯祎的老父亲冯大夫和家中老仆早已慌乱无措,哭嚎着跪在唐绫面前:“唐大人饶命!唐大人饶命啊!”
  “爹!不要求他们!儿子已是不孝,不能不忠!来世,儿子再报父亲养育之恩!”
  唐绫笑了笑,看向冯大夫,说道:“冯少东家果真是血性男儿,冯大夫教出来个好儿子啊。”
  “大人!唐大人!求您放了我儿,老夫愿意以身替罪!求唐大人开恩!”
  “冯大夫一生救死扶伤,修一世浮屠,如此功德自有天佑,必能福寿延绵。”
  “不不不!唐大人,请大人看在我儿年少无知的份上,且饶过他这一次吧!降书我签!我签!”
  唐绫笑了笑,身旁便有人给冯大夫递上了一份招降书,笔墨印泥齐备。
  冯大夫提笔便往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唐大人,我签好了,求您放了小儿吧!”
  唐绫看下城楼下,向严川点了点头。
  严川啧了一声,挥刀斩断了套在冯祎脖子上的绳套:“算你命大。”
  冯祎被解了套,跪在城楼下仰头长啸哭喊:“爹啊!!我愿杀身成仁!我愿舍生取义!我堂堂七尺男儿,为家为国岂可忍辱偷生啊!”
  唐绫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冯大夫,含笑道:“看来令郎还没想明白呢。”
  “唐大人!唐大人!小儿愚钝,请大人切莫与他计较。”
  “哎,冯大夫,不是我要计较什么,而是令郎太不给我家王爷面子,也不愿领你这当爹的一片苦心,我便越俎代庖,替冯大夫教训一下儿子吧。”
  唐绫走下城楼,当着所有围观百姓、当着那些被邀请来的人,站到冯祎面前,摆了摆手,让严川和他的人都退开一丈。
  “冯少东家英雄气概,视忠义二字高于孝悌、更重于性命,那不若冯少东家与在下论一论这忠义二字如何?”
  冯祎盯着唐绫,看不穿他温文尔雅的笑容之下是怎样的狠毒心思。
  唐绫方才已经起了杀心要将他五马分尸,又为何不杀他了?只因为他爹求情?
  “忠,古来有解,是为敬也,从心,中声,亦可解做直也,内尽其心,而不欺也。
  将这忠字释为尽心竭力,冯大少爷以为然否?”
  “自然不错。
  为臣为民,尽心于君尽力于国。”
  “那,义字何解?”
  “义,谓天下合宜之理。”
  “好。”
  唐绫抚掌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冯祎,“请冯大少爷将此信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冯祎皱眉,方才不是要辩忠义,怎么又要让他读信?
  “你究竟想做什么?”
  “冯大少爷方才说,为臣为民,尽心于君尽力于国。
  唐某由衷钦佩,不过如今齐国上位者昏聩无能、庸碌无道、四维不张,不顾百姓之本、不思治国之安、不欲社稷之长久,我倒想问冯大少爷,如此,你该如何尽忠心?尽了忠心便要齐国百姓为之而苦吗?”
  “你胡言乱语什么?!”
  “我胡说吗?那你何不将许大将军的亲笔书函念来大家听听?”
  冯祎手里捏着信,心头突突狂跳,唐绫振振有词并不似胡言乱语,见他一派泰然竟比刀架在冯祎自己脖子上更让他心生惧意。
  “你定是要耍什么花样!我不上你的当!”冯祎将书信甩在地上。
  唐绫不去捡地上的信,目光扫向四周围一点一点聚集起来的霸山城民,嘴角的笑意微微敛去一些,背着手慢慢跺了两步。
  “我这里没什么花样,信不读也没关系,我便说说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吧。”
  四周围的百姓有不少窃窃私语的,却在被唐绫扫过的一瞬闭了嘴,不知为何,这个瞧着俊美又文弱的公子哥偏偏就有震慑人心神的气度。
  “近些年来霸山多旱少雨,城中水源枯竭,许大将军多次向齐国国君请款开凿河道引水入城,此事我是道听途说,不知是否为真?”
  “……是……”
  “没错。”
  百姓中已有人应了唐绫的问话。
  “那,你们的国君可批了款?”
  “这……”
  唐绫又说:“不仅霸山,鹿州、献州大旱三年,你们也都知道吧?献州离霸山不太远,有没有流民来到琴州,来到霸山的?”
  “……那个……”
  “我……我就是两年前从献州逃难来的。”
  唐绫看向人群中的中年男人,问道:“两年前来的,大旱已过,那为何不回去呢?”
  “……大旱虽过……去年我本想回家看看,遇上同乡才知州府衙门已将田地都收回官有,转而卖给了富户,若想回去耕田种地需得先向州府纳银报户,再向富户租借田地,每年还加了两里田税……我们哪里来这么多银子啊?!”
  “哎哟,这不是逼死人嘛!”
  冯祎听得这些话也觉不齿,可还嘴硬:“那是献州州府衙门祸乱当地,那种贪官污吏自是不可饶恕!圣上不过是被奸佞蒙蔽视听!”
  “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着,偏信也。
  如此耳目闭塞何以为明君?”唐绫一句话将冯祎堵了回去,又问,“那我再请问冯大少爷,你可知霸山的税赋较十年前,涨了多少?”
  “……这……我……”
  不必冯祎想什么说辞,四周百姓先替他抢答了:“盐税年年涨!相较十年前涨了三成有余!”
  “通商路引也是年年涨价。”
  “从六年前开始,家中有仆役便要纳人丁税。
  家中有子不愿入伍,则每年要额外纳献兵粮!”
  “我家田地贫瘠,不足每年纳粮之数,我家老大便被定了三年徭役抓去了硕粱!”
  唐绫看了一眼冯祎,追问了百姓一句:“这位大娘所言徭役可是为了皇家别院修造之事?”
  “是是!正是!”
  唐绫转向冯祎,说:“贵国圣上穷奢极恀,连年大旱视而不见,不顾百姓生计,为一己享乐要学周国渝晋避暑山庄,造千湖之景,难不成,这是被佞臣所逼?”
  冯祎怔怔地看着唐绫,无话可说。
  “赵老相爷赵博琛极力反对修建别院一事,可惜触怒了贵国圣上,令其告老还乡,赵相不惜以死明志,却被瞒了下来,无人所知,你们只当赵相是病死家中的。”
  “这这这……你胡说!”
  唐绫扫了一眼地上的信:“许大将军的信,你不妨自己看看。”
  冯祎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捡起了信来看,不看便罢了,只匆匆扫了一眼,他便瘫倒在地,即便他没说信中写了什么,周围百姓看得清楚,见他一副惨白脸色便知唐绫说对了。
  “古有言,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
  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
  百姓欲静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残而侈务不息,国之衰弊,君之昏狡,必践危亡之地。”
  唐绫的声音不算响亮,却是振聋发聩,冯祎瘫坐在地、含胸垂头,早已无言相驳。
  “冯少东家,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仁心堂一位大夫一日能否接诊十人?”
  冯祎被唐绫突如其来地一问给问愣住了,蒙然仰头看他。
  “我且算每日可接诊十人,一年便是三千六百余位病患,仁心堂的大夫妙手回春,这些病患皆能痊愈,一年便能救下三千多人性命。
  而今霸山城中两万多无辜百姓,若是负隅顽抗、誓死不降,那便免不了杀戮。
  冯少东家饱读圣贤书,愿以愚忠事昏君,没人拦得住,但少东家难不成还想让这两万多人陪着你一起为那言之堂皇、实则荒唐的忠义枉送性命?”
  冯祎浑身发抖,忍不住望向周围的人群,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好像在等着什么,却好像又不知道在等着什么,没人说话。
  唐绫缓步走向人群,扬声言道:“我家楚王殿下今夺下霸山城关,当立天下久安的千秋功业。
  王爷厚德不愿杀戮无辜,遂有令,但凡降我大陈之人必可安然度日,除了饮水需申领、酉时宵禁,霸山城中一切照旧。”
  百姓中起了窸窸窣窣的小声嘀咕。
  “大家尽可放心,王爷治军严明,若有欺霸百姓、劫掠财物者立斩不赦!”
  “当真一切如常?”
  “是!”
  “可要纳粮供银?”
  “绝不!”
  “降吧?”
  “我们不仅不需要你们纳粮供银,每月初一、十五还会在城楼下施粥赠药,有需要者尽可来。”
  祁霄和唐绫打劫了嘉林关和刑天关的库房,抢了不少银票银两,此事尽可慷他人之慨。
  “那……那我们降……”
  “降吧!”
  唐绫笑起来,给严川使了个眼色,严川立刻命人搬出了桌椅、设了个棚,让霸山百姓排队来签降书。
  唐绫走到冯祎身边,小声说道:“冯大少爷好像还没想明白,那便请入府衙大牢面壁思过吧。”
  角楼上韩潮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被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奈何他无力挣扎,更喊不出声,只能看着、听着。
  唐绫走上城楼,往角楼上来,远远便见祁霄笑容满面,他忍不住也笑了。
  走到近前,不等唐绫开口,韩潮生磨着后槽牙冷声说道:“好一副颠倒黑白的伶牙俐齿!”
  唐绫微微一笑,不与韩潮生争辩那没用的。
  祁霄笑说:“给韩将军介绍一下,我的这位军师,唐绫,大周荀安侯世子。
  能不杀一人而招降一城,普天之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做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