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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离人

书籍名:《乌夜啼》    作者:霜见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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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萧琢拉住缰绳,座下白马应声而止,他翻身下地,寻了个角落将马栓在树上,偷偷躲在树后头远远地看着高台上的贺暄。
  贺暄一身晋国将军统一穿戴的明光甲,在灼灼曜日之下光灿夺目,衬得他冷峻的眉目更是不识人间色,像是得上天庇佑之神使,所到之处,如见日之光,暗晦尽除。他右手按着剑,抿唇听着贺蘅训话,头盔上的红缨随风而动。
  白马垂头悠然地嚼着地上的草,打了个响鼻。台上贺蘅训话似是结束了,贺暄同蓝守一也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底下将士一片必胜之呼号后,两人下得台来,整整齐齐的队伍骚动了一瞬,复又归于平静。
  “殿下?”副将仇嘉木出声提醒贺暄,“殿下?出发吧。”
  “嗯。”贺暄收回目光,点点头。他方才似乎在后头茶摊旁边的树下看见了萧琢,不过才半日没见,他竟如此……贺暄无奈地苦笑,凝眉上马。
  仇嘉木是柳后不甘心硬塞进来的人,贺暄倒也不愿在副将上同柳后撕破脸皮,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她的手在他掌控范围内伸长一点,左右眼线他躲不过,放在明处总比落在暗处要好控制得多。
  虽说心里这样想着,贺暄还是忍不住又往那树下瞄了一眼,树下那人正巧抬眼,树影婆娑地摇动,在那人脸上落下起起伏伏的暗色。只是这张脸他日夜相对,贺暄一怔,不是萧琢又是谁!前头蓝守一的马已经较他往前了两步,贺暄心下一动,见一旁的仇嘉木暗暗拿眼瞟他,便大方地朝他招了招手,道:“你们先前去,孤有些私事,很快便来。”
  “殿下去做什么?”柳后这回怕是走眼了,派了位如此冒失之人过来,贺暄有些好笑,一时却起了些他自己也未觉察出来的显摆心思,扬眉笑道:“  去见孤的内子。”
  说完,贺暄一夹马肚,轻喝了一声,留下仇嘉木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对啊,没听说太子大婚了啊?
  萧琢见贺暄的马离了大部队,往自己这边过来了,他躲在树叶后头看贺暄的时候浑不觉有什么不好意思,此时自己那点小心思暴露在了日头之下,终于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了点羞赧之意,噌噌地往后退了一步,掩耳盗铃似的用衣袖掩面,低着头不出声。
  “怎么?不是说不来的么?”贺暄一脸得寸进尺,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指头将萧琢的袖子扯了下来,调侃道:“莫不是想夫君想得紧,舍不得了?”
  萧琢被他这句夫君臊红了脸,光天化日里想起前两日红锦蚕丝缎被下他半推半就地喊了夫君之类的昏话,不由眼里都含了点水雾似的媚气,只觉胸闷气短地想不出话来反驳,支支吾吾了半晌,方撒娇似的怒道:“说什么胡话!你……”
  嘴上说不过贺暄,萧琢转过身便要去树上解缰绳,贺暄眼疾手快地攥住他的手,在掌心里揉了揉,萧琢眼角微红地抬眼正要发作,贺暄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笑道:“都是我的错,狸奴特意跑过来给我送行,我真是……”
  贺暄收了声,倾身攫住萧琢的唇,他左手虎口处缠着缰绳,右手扣住萧琢的后脑勺,用尽全力又小心翼翼地吮吸着,萧琢被他吻的合不上嘴,漏出一缕银丝,被贺暄舔了舔,带出啧啧的水声。
  萧琢背靠着树干,整个人都落进贺暄的阴影里,树冠将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体贴地为他们隔开了一个专属的角落。萧琢气喘吁吁地贴着贺暄匀气,在他耳边说道:“刀剑无眼,且自珍重。”
  萧琢顿了顿,他似是犹豫了一会,最终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补了一句:“我……等你得胜还朝。”
  贺暄眼里划过一丝诧异,抱着萧琢的手一紧。
  “嗯。”良久,萧琢听见贺暄轻轻应声,随着他的呼吸扫过耳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千钧之力,让他不由自主地信服。
  萧琢目送着贺暄翻身上马,他座下的飞尘战场上快如闪电,此刻却慢吞吞地踱着,像是一步三回头的离人。
  头顶飘落下一片枯黄的树叶,萧琢伸出手,恰好被风卷着落在他的掌心。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
  今年晋地的雨格外的多,自入秋以来,淅淅沥沥地落了尽兴。贺暄走了将近月余,今晨萧琢披衣来到廊前时,飘飞的雨丝将他的青衣沾上冷色,手摸上去带着寒意,却是将湿未湿的样子。
  不知是否是他罪愆深重,连天女哀怜的泪水也不愿在南梁降临。萧琢心里闷闷的,就这样披着微微泅湿的外衣,靠着廊柱远眺围墙外边的青山,沾了水的群山吞云噬月,隐没在氤氲的雾气当中。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微雨是不是也湿了贺暄的衣袖?雨后山路泥泞,也不知……
  萧琢蹙眉漫无边际地想,廊苑那头转过来一个人影,紫菀手里提着个小篮子,一路哼着歌避过水坑往他这边走来。
  西风吹断梧桐叶,满地黄叶杂乱地黏在地上,平添了无端的愁绪。紫菀倒是满面红光,见萧琢垂着头没什么精神地拉扯着衣裳,不自觉敛了笑意,压低声音道:“侯爷怎么起的这么早?”
  “睡不着,起来坐坐。”萧琢打了个哈欠,问道:“前两日付湛川说要一同去吃酒,我早上便多用一些垫垫,让厨房做点面吧。”
  “好。”紫菀点点头,她刚转过身要去厨房,似乎想到些什么,又旋身回来,拧着眉担忧地说:“侯爷……喝酒到底伤身,侯爷……”
  “我知道。”萧琢笑了笑,他眼瞳很黑,专注看人的时候显得眼波温柔:“我有数的。”
  紫菀抿了抿唇,没再劝下去,“那奴婢去让厨房做些荞麦面。”
  萧琢愣了愣,眼中不合时宜地泛起一丝潮意,他别开眼看着天际的积云,轻轻嗯了一声。
  荞麦面端了上来,萧琢扒拉开盖着的青菜,里头藏着一个黑黢黢的卤蛋。萧琢用筷子戳开,一口咬掉了半个。隔了一年,荞麦面终于吃出了过去的味道。这卤蛋却是贺暄喜欢的口味,他每回吃面都要在面里埋一个,听紫菀说,厨子因为他这个小癖好,还特意去请教了城西做卤味做的最好的师傅。
  怎么又想起他了?萧琢默默地将卤蛋咽了下去,连荞麦面都沾上了贺暄的味道,也许……也许他是该放下了,只堪梦中寻的故国,便留在旧梦中吧。
  “侯爷,付大人来了……”紫菀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付湛川咋咋呼呼的声音,萧琢抬起头,付湛川人还在外头的回廊上,穿了件臃肿的冬衣,头上还戴了一顶毛帽子,配着他吊儿郎当的步伐,显得格外滑稽。
  “笑什么笑!”付湛川龇牙咧嘴地瞪了萧琢一眼,没好气地嘀咕:“我也不想戴的,我娘非要拉着我,我都这么大个人了,多丢脸……”
  付湛川瞧见萧琢笑意一僵,方才意识到戳到他的痛处,忙装作不经意地转了话题,“萧萧,待会儿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萧琢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勾栏瓦子我可不去,被殿下知道了我八条命都不够的。”
  “噫,你想哪里去了?”付湛川撇撇嘴:“这我当然知道,你家殿下疯起来,啧……”付湛川像是想象了一番贺暄发火的场景,不自觉打了个寒噤,摇摇头道:“是个正经的好去处,到了就知道了。”
  一路马车声辘辘,如今北方已入了冬,马车里没置暖炉,冷风从窗户缝里挤进来,萧琢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忍不住报复似的拍了拍旁边的付湛川。
  “干嘛?”付湛川一惊,他正揣着袖子靠着车板补眠,回头哑着嗓子不满道:“还没到呢。
  “这么远?”萧琢皱着眉头,“还要多久?”
  付湛川掀开车帘往外望了望,回道:“唔,快了,出了城门再往外十里,便是了。”
  “你昨晚上干嘛去了?”萧琢伸出手指隔着厚厚的棉服戳了戳他,又十分嫌弃地收了回来。付湛川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回道:“最近朝中事情杂……”付湛川顿了顿,抬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萧琢微微有些发毛,听得他幽幽地叹气:“有时候真羡慕你,每日清闲,我可是紧赶慢赶了好几日方腾出时间出来。”
  “羡慕我做什么?我倒是想……”萧琢话到嘴边,他眼睫轻颤,有些落寞地垂头看窗外的落叶:“不说这个,今日清霜也来么?”
  “来啊,今日去的庄子便是他找的。”
  “清霜找的?”萧琢有些惊讶,这上安京京郊的庄子可是价值不菲,“谁的庄子?”
  “这我倒是不知道。”付湛川耸耸肩,“去了就知道了。”
  一出城门,外边的水汽都似乎足了许多,沉甸甸地压着,浓稠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满天乌云团簇,或掠过几只黑鸦,发出嘎嘎的叫声,只轻飘飘地投下一绺阴影,随即便飞远去了。
  马车的车轮吃了厚厚的淤泥,终于停在了一处庄子门口。车夫是付湛川家的,看上去颇为憨厚,挑了帘子进来同付湛川说了两句,付湛川从袖子里掏出一粒碎银,车夫千恩万谢地给二人搬了脚凳扶他们下来,便拉了马走了。
  “他走的话……我们晚上怎么回去?”萧琢看着车夫的背影,回头问道。
  “晚上在这住一晚,我让他明儿早上再过来。”
  “啊?”萧琢一时没有心理准备,蹙眉便要拒绝,付湛川瞅见他的脸色,攀着他的肩打断他道:“哎呀,你都多久没出来了,再说殿下不也不在么,你一个人巴巴地回去做什么?”
  说的也是。萧琢梗了一下,贺暄的寝殿建的很大,两个人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只他自己时,到了晚上,烧一整炉的银丝炭都驱不散寒气,夜半瞥见那通红的火舌被月光浇得带着一股冷意。被子上贺暄身上的熏香味已是极淡极淡了,萧琢垂眼,有些落寞地想,明日回去,他该换个小点的房间住了。
  “好吧,可我还未同紫菀他们说呢。”
  “我出来的时候同紫菀那丫头打过招呼了。”付湛川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见他眉间还有些犹豫,直接拽着他往里走,道:“哎呀别想东想西的了,这儿住的可好了,也就比太子府差那么一点儿。”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卷啦!
  感谢Deep  Bule和青花鱼1i5o8liskbs的鱼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