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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32一个考验(4)

书籍名:《地上天使》    作者:水不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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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混乱中,亚伦拍着手嘶吼道:“去吧,去吧!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给你们所有人自由!从工厂、从贫穷、从家庭解放,祝你们快乐!和我们一样!”
  米哈伊尔代替他、用那清脆的令人信服的嗓音喊道:“相信你们自己的力量!我们这就要走了,但是,还请各位——”
  亚伦忽然做了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一拍脑袋,从刚刚没收的捐款信封里抽出几叠钞票,重新爬上土台。他攥着一把钞票迎着阳光挥舞,吼道:
  “铁路工人!铁路工人在哪里?”
  前方有几个人回头:“在这儿!您要去哪儿,老爷?”
  “去吹雪郡!这是给你们节日的工钱!”
  “咱们干一辈子都拿不到这么多钱。”
  “是吗?那你们是被骗了。记住,节假日工作就该拿这么多工钱。”
  “原来是这样吗?那我们可得好好记住。”
  “得了达里!——兄弟们!拿出你们所有的技巧和干劲来,让咱们准备好最快最稳的列车,向吹雪郡进发!”
  亚伦满口胡话,把钞票塞进那几个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的铁路工人手里,朝前方喊道:
  “祝大家度过一个温暖、快乐的圣诞节!”
  米哈伊尔也朝四面八方胡乱挥舞手臂,脸颊因兴奋而发红:
  “祝大家度过一个温暖、快乐的圣诞节!”
  亚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力地拍着少年的手臂,米哈伊尔几乎被他拍痛了。那个丈夫重病在床的女人兀自逆着人潮向他们尖叫着:“克顿、贝克、福克斯、里希特、马力诺;伊里斯人艾登人诺伦人迦南人!没有什么原因,你就是我们落得这个下场的原因!你们明白吗?!你帮助我们只是为了取乐吗?!米哈伊尔!米哈伊尔·库帕拉!”
  没有人理会她,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她实在是太累太饿了,抱着食物和毯子跌坐在喷泉边上绝望地抓着枯燥的头发,仿佛连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米哈伊尔低下头去,“我们要去吹雪郡买些茶叶吗?那里有世界上最好的茶。”
  “不!”亚伦啪地一并双腿转了半圈,举起双手好像做了个太阳神信徒的见面礼,高兴地说,“我们去坐蒸汽列车!”
  亚伦仰着头看他,整张脸都沐浴在冬季的阳光之中。和他几乎已经忘记了的回忆中的模样相比,翡翠城的确改变了许多,他不记得小时候能在冬天晒到这么温暖的太阳。现在,他在太阳底下呼吸,节日的鼓点在血管里震颤、奔流。
  他看着米哈伊尔,梦幻般抓起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喉管里发出一段呻吟般的气流:
  “米沙。”
  米哈伊尔的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大衣、外套、马甲、衬衫、内衣、胸肌、肋骨底下,一颗心脏在努力地跳动着。
  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亚伦不得不张开嘴用力地呼吸,眼泪和口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淌。米哈伊尔想说些什么,眼泪先一步掉了下去,亚伦发现它们真的和维克多说的一样是甜的。
  于是亚伦放开他的手,掏出一只水晶瓶去接他的眼泪,然后走到喷泉边,蹲下去递给那个女人,咧嘴笑了起来。
  他说:“对不起。”
  女人打开盖子嗅了嗅,身体便忽然有了力气,不仅够站起来,还够她跑回家里。但是她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鸣。
  亚伦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他没有再解释,站起来,牵着米哈伊尔的手往车站去了。
  穿过灰绿色的森林,越过丘陵之间辉煌的夕阳,扎进比深海更冰冷寂静的黑夜,迎来比唱诗班的晨祷更遥远的晨曦。
  两人在吹雪郡边缘的一个小车站与维克菲尔德的工人们告别。但是后者没有立刻就走,拿出茶杯和面包,放在列车滚烫的机器上烘烤,爬到顶上去看日出。
  亚伦和米哈伊尔也手牵着手倚在车厢上,分享一杯清水。亚伦的脑袋靠在米哈伊尔的手臂上,米哈伊尔的脑袋靠在亚伦的头顶。
  头顶的天空还像盛在淡青色瓷碟里的蛋清一样,在远处地平线上的晨光映衬下有些灰蒙蒙的,不过没有什么云,不像是要下雪。
  亚伦哈出一口气,看白雾升腾,又哈了一次,直到红着脸喘息起来。米哈伊尔把手放在他的嘴唇前面,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湿润的气流,现在,他收回手,将虎口上没来得及蒸发的水汽抹在自己的嘴唇上。
  “我还从来没有来过吹雪郡呢。”顶上有人说。
  “我也没有。”米哈伊尔轻轻地说,“这里的天空是怎么样的?”
  “现在太阳还没出来,是淡青色的,不,还是比较深……稍远处有些透光层积云,等太阳出来会很漂亮的。”亚伦推了推眼镜。
  “您是这里的人吗,老爷?”车顶上的那个人问道。
  亚伦回答道:“我是翡翠城的人。”
  头顶上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他也不介意,低头看了看,踩着列车外部的一个凹槽,悬着一条腿攀上去亲吻米哈伊尔的鼻尖。
  “米沙!”他咯咯笑起来,“你怎么把相框挂在外面?”
  说着他就把那个裱着一张空白的小阿尔克纳牌的相框塞进少年的衣领里头,冲着那一瞬间的热气深吸一口,闻到了米哈伊尔和他自制的药皂的味道。
  米哈伊尔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大,不知道想看吹雪郡还是他。亚伦说:
  “米沙,米沙,我以前想过,要是你看不见就好了。”
  米哈伊尔抬起手来扶着他,另一只手缓慢地抚摸他的脸颊,一边低低地说道:
  “只要一分钟……一瞬间就好。真想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的,亚伦。你的头发是棕褐色的吗?摸起来比以前柔软很多。”
  工人们在车顶上喝茶、分享昨天分到的火腿、黄油和面包,迎着东方的闪烁着低哑反光的列车前面,亚伦轻轻地含住米哈伊尔的拇指,感觉到另外四根修长的手指搭在自己跳动的颈动脉上。
  太阳还没升起来,头顶的人们却像是这才发现他们两个的不对劲,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亚伦咽了两次口水,最后吮干净米哈伊尔的拇指,抬头扫兴地说:
  “你不能晚点来吗?”
  “晚点来的话,我怕撞上你们办事。”
  两条苍白细弱的小腿从车厢顶上垂下来,坎迪·凯恩直截了当地说道。
  亚伦转头一看,发现米哈伊尔居然毫无愧色,脸上的那一点点堪称勾引的羞涩——完全就是少年在向他要求做那档子事时通常会流露出的神色。
  “你说得对。”医生诚恳地说。
  “早上好,凯恩小姐。”米哈伊尔一把搂住亚伦,一边轻轻把他放在地上,一边抬头高兴地打了声招呼。
  小个子女巫也像条黑色的被单一样飘下来,仰头说:
  “早上好,亚伦!早上好,米沙!”
  亚伦抬了抬下巴:“他们人去哪儿了?”
  “刚刚送回去啦,平安抵达,不用担心。顺便一提,仲夏夜城堡也没事,崔斯坦和阿什利不在那里。”坎迪·凯恩为自己造了个小土丘,稍稍俯视亚伦,鼻尖差点碰上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直起身来叉起腰,“你释放了密特拉。”
  “哈?”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啦。”坎迪·凯恩轻快地说,“我很为你高兴,我的朋友。你的肉身曾是密特拉的囚笼,现在你放下了执念,祂离开了你,你也得到了自由。”
  亚伦推了推眼镜,抹了把头发:“所以?”
  “你好笨啊!”坎迪·凯恩抱怨道,“就是说,虽然那些法术的许多部分都无法逆转,比如肉体的创伤、力量的提升,但你也许有机会变回人类。你会重新拥有嗅觉、味觉、体温,甚至……一颗心。”
  女巫神经质地咯咯笑起来,米哈伊尔认真且愉快地说:“嗯!我已经感受过了。”
  女巫呛住了。
  大概是为了表示报复,她说:
  “那位女士……”
  “我不想听。”
  “我还没说是谁呢,亚伦。”
  “我还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不许对米沙说这些!”
  “可他看起来很想知道耶。亚伦,骗人是不好的,骗这样的小朋友更不好。”女巫对米哈伊尔说,“她回去之后,把药水分给了整条街上帮助过她一家的邻居们,祝他们健康。不得不说,你们药师追求的‘生死人、肉白骨’的境界,竟只有神的力量可以做到,有个残疾工人直接长出了一条手臂,差点把他吓死。他一家子赶去教堂的时候,才知道神父也给你们吓得瘫痪了,就兴高采烈地一起押那帮愚蠢的资本家游街去了。”
  亚伦呆住了:“她的丈夫不是重病在床吗?”
  女巫耸了耸肩膀:“所以我来找你呀,亚伦。原本呢,我也愿意放你去过快乐的日子,但你差点害死了那一家人,而我在他们自杀前阻止了他们,让你们未来的生活少了一个污点。所以,你和米沙得帮我个忙。”
  “我不要。”
  亚伦任性地说完,米哈伊尔居然扭过头去笑出了声。亚伦又说:
  “别害羞嘛,米沙,转过来让我看着。”
  “别戏弄她啦,亚伦。”米哈伊尔说,“你叫我穿上这身衣服,带我去教堂,又坐车来吹雪郡,就是在等她请你帮忙呀。”
  “不,这是顺便的。”亚伦不得不竖起食指强调一下,“主要是为了蒸汽列车,因为我爱你。”
  “你们还记得我在这里吗?”女巫乐了,“都不问问原因?”
  “原因?你告诉过我,伊莎贝拉告诉过米沙。”亚伦耸耸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亲爱的父神离世的时候到了。米迦和亚娜去哪儿?”
  “他们会去烈阳城。”
  “啊,那你的新伙伴可真是厉害。”
  “……不。”女巫叹了口气,看看他又看看米哈伊尔,低沉地说,“是我们的父亲自愿作出了牺牲。祂不希望祂的爱子被迫向祂挥刀。”
  米哈伊尔抿起了嘴唇,亚伦说:
  “好吧。虽然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见,不过我会好好记着米迦跪地痛哭的时刻的。”
  “记那个干什么?”米哈伊尔小声嘟哝了一句,“……不要记念弟兄的过错,要注意自己眼中的梁木……”
  “你学会找借口啦,米沙!”亚伦惊喜地说,“不过,我这儿可没有,你的眼睛里倒是有黄金的梁木,你知道吗?”
  “叫我米申卡。”
  “我的宝贝米申卡!”
  “真不害臊,亚伦!你真是个诺伦人吗?”女巫叫道,“奥兰多都不会这么说话!”
  “这话有失公允,小姐。”米哈伊尔说,“我很久之前见过奥兰多殿下,他说起话来……”
  一下子两张脸都逼近了他。
  “继续说?”坎迪·凯恩发出兴奋的低语。
  “所以你其实也想要我叫你……甜心?蜜糖?”亚伦正要挑一下眉,结果还是把自己酸倒了,皱着脸发出一声呻吟,“天啊,我是个诺伦人,米申卡,你得让我做做准备。”
  女巫转过头:“你没有作为诺伦人的底线的吗,亚伦?”
  “事实上,我在伊里斯和联邦待的时间都比在诺伦待的长。”亚伦指出,又推了推眼镜,“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我越发明白了一个事实:底线嘛,很多时候就是用来摔在地上,用来让米沙高兴的东西。”
  “天哪。我真不该自己来的,穿梭魔法很耗心神。”
  “你不是言灵术士吗?”亚伦撇撇嘴,“怎么很惊讶的样子?”
  “言灵和预言不是一个东西嘛,亚伦。”坎迪·凯恩语气轻快又亲昵,“谁也不能真正地预知未来。”
  亚伦耸耸肩,现在他只觉得这个动作也轻松愉快,以前被他咔哒几下整好肩膀胳膊的病人真该多付几倍钱:
  “那还请您为我们示范一下,大师。”
  “好啊。”坎迪·凯恩笑眯眯地说,“我就是为此而来的,你们两个揣着金子却不会用的笨蛋!”
  两位绅士并未感到冒犯,在她优雅地行礼时,各自往边上退了一步。
  女巫低声说:
  “惟寂静,出言语;
  惟黑暗,生光明;
  惟死亡,得永生。[5]”
  坎迪·凯恩拎起破破烂烂的长袍衣角,利落地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走七步回到原地,赤着脚跳到小土丘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嗓音忽然变得极为沉稳威严。
  她喊道:
  “要有光!”
  一轮白日从她指尖迸发。
  柔和而绚烂的光辉像海潮像烟火涌上天空,远处瞬间染上对比分明的瑰丽色彩的卷云也仿佛被光芒冲击一般向四方流动;光像狂风席卷大地,逆光站立的女巫像一尊沉重的黑暗石雕,列车前方的两人都不禁在这变化万千的景象之前闭上了眼睛。
  坎迪·凯恩转过身去,猛然将那截瘦小洁白的胳膊探入令人目眩的光幕之中。她的右臂瞬间被太阳神的力量灼伤,发出烧焦的噼啪声和油脂的香味。
  她在虚空中抓住了一只金属质手柄。
  米哈伊尔上前一步,抓住了“光辉少女”,猛地用力将它拔出。她趁势后跳一步,弯腰剧烈地喘息起来。
  这时候,大地上寒冷的清风才反应过来,缓缓地跟着朝阳流淌的方向,卷起积雪和枯枝。
  米哈伊尔将“光辉少女”和“贞洁祭祷”插在土丘上,缓缓睁开眼睛,那两条金色的裂缝被朝霞的色彩淹没消失。阳光染在他的白发上就不再褪去,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块光辉流转的印记,又很快消失在白皙的皮肤底下;一匹高大的骏马轻快地从印中一跃而出,披着轻盈的星辰光辉落在地上,抬起前足发出一声长嘶。
  亚伦惊喜地笑出了声:“爱弥儿!”
  爱弥儿失去了肉身,霞光和星辰是新的披挂。她看起来比以往更高大、庄严,闻言却发出欢快的嘶鸣,低头伸舌头舔亚伦的脸,口水在他脸上变成星星点点的光辉散开。
  米哈伊尔皱起了鼻子,低头说:“你都不对我这样笑。你没有这样对我笑过!”
  亚伦带着那笑容转过头来,踮起脚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米哈伊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里却还记得:
  “谢谢您,坎迪·凯恩。”
  女巫已经不在这里了。
  亚伦有点心虚地扭过头去,举起手抚摸爱弥儿像光又像云的鬃毛。米哈伊尔就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越来越明亮单一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好一会儿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摘下他的方片眼镜看底下那双一明一暗的绿眼睛。
  少年忽然一把抱起吸血鬼转了个圈,把脸埋在对方的脖颈里欢快地笑出了声。后者被抱得双脚离地,无奈地说:“米沙。”
  米哈伊尔放下他,那双没有瞳孔的、晨星晨雾般的蓝紫色眼睛猛然逼近,笑着说:
  “亚伦!”
  现在亚伦没法像以前那样无动于衷了。米哈伊尔清楚地看到他吓了一跳,呼吸都停止了一瞬,心脏跳得又快又响,脸色黑得吓人——米哈伊尔知道他的血就是这样的,但是只要耐心地等到春天过去夏日到来,亚伦的颧骨就会变成漂亮的红色。
  米哈伊尔弯下腰来,把他抱在怀里亲吻他的嘴唇。亚伦被他弄得喘不过气来,张开嘴要呼吸,米哈伊尔就用那头毛茸茸的金发蹭他的脖子和脸颊,低低地说,亚伦、亚伦、亚伦!
  爱弥儿在一边打了个响鼻,漂亮的大尾巴呼啦呼啦地抽打着澄澈的空气。米哈伊尔放开亚伦,又去抱她的脖子:
  “这真是太好啦,爱弥儿!”
  爱弥儿也快乐地抬起前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辉。米哈伊尔摸着她的脑袋,转过来对亚伦笑道:
  “亚伦,我——”
  “等等,你先骑到马上去。”亚伦打断道。
  米哈伊尔依言翻身上马。亚伦满意地拍着爱弥儿的脖子,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少年低头看着他头顶的发旋:
  “我们去烈阳城。”
  作者有话说:
  [5]出自《地海传奇》中的《伊亚创世歌》
  坎迪·凯恩说要有光那段的另一个梗是释迦摩尼东西南北走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终于又能玩梗了,梗小鬼狂喜)
  最后骑马那个是耶稣骑驴进耶路撒冷的梗,文中假装他们在玩初临圣子的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