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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31九份梦想(25)

书籍名:《地上天使》    作者:水不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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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眼睛真漂亮。”亚伦说。
  牧师大概是对此类赞美习以为常了,拍拍他的脑袋,笑着说:“谢谢。”
  亚伦喝完葡萄汁,就跑去找父亲了。罗贝托和凯瑟琳还没开口,他抢先指着后排座椅说道:
  “父亲,母亲,那里有位生了重病的先生!快跟我过去看看!”
  爱德华兹夫妇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任小儿子抓着自己的手往教堂门口走去。亚伦凑过去一看,那人还像死了一样僵硬地蜷缩在长椅上,便仰头问:
  “我想他还活着……还有得救吗?”
  哈利拉了他一把,检查他的手套。罗贝托和凯瑟琳接过管家递来的手套戴上,仆人和领民合力搬开了附近的桌椅,然后排队去洗手;罗贝托草草撑开病人的眼皮观察了一下,又按压了几处,说了声“病人大约二十岁”,就和弟弟阿尔弗雷德、骑士长约翰等人合力将长椅连着上面的男人抬进了后面的屋子里。
  亚伦和哈利原本是不能跟去的,但是莉莉趁他们不注意窜了进去,他们过去追,一时间也没人管。那个新来的联邦牧师提着两桶圣水过来,挨着墙根走得很慢,不过很稳。他向凯瑟琳鞠了一躬,放下水桶,摸着椅背走到角落里站好,不知是有意无意,正好挡住了亚伦兄妹三人。
  其余人都往边上站定,罗贝托兄弟蒙好脸,慢慢给病人翻过了身。瘦得像鬼魂的男人好一会儿才发出细弱沙哑的哀嚎。他的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衣服被冷掉的脓水黏在了身上,爱德华兹们不得不拿剪刀剪开斗篷和衣服,小心地拿白布给他清洗。
  凯瑟琳蘸着另一桶圣水在地上画了检测法阵,她的丈夫则再次把长椅拖过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烈阳城的圣徒们越发强大,而野生的法师和巫师则渐渐地销声匿迹。凯瑟琳正好有一点点不上不下的法术天赋,而这就是她和罗贝托结识并相爱的契机。
  她裹紧大衣,微微弯腰,朝那个呻吟不止的虚弱的伤患说:“别害怕,孩子。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接过女仆递来的烛台之后,她愣住了。这是一张相当惨烈的脸,除了肮脏粗糙的皮几乎没有一点肉,左眼焦黑,嘴唇翻起,脸上的刀伤几乎劈裂了底下的颧骨。
  但是她凑近的时候,青年努力地睁大了右眼。罗贝托和阿尔弗雷德也许出于某种职业精神没有在意,但她忍不住看了门口一眼,一下子发现了鬼鬼祟祟地在米哈伊尔牧师身后探头的三个孩子。
  她顾不得怀疑这位病人是否携带了什么传染病,拿刚才碰过他的手一把捂住了嘴。
  他的眼睛和亚伦的一模一样。
  “么……”
  青年从胸腔里发出了一种哀嚎般的风声,充血的右眼极力地转动起来。凯瑟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踩糊了自己刚刚画好的法阵。
  罗贝托“唉”的一声,伸了伸手又放下,说:“没事,凯瑟琳。我看完了。”
  阿尔弗雷德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也看好了。凯瑟琳,这不怪你,我也没见过这么严重的伤,难以置信他还活着。”
  “亚……”凯瑟琳发出一个音节就意识到了不对,慌忙抬头看向墙角的亚伦,恐惧地问道,“他怎么样?”
  罗贝托摇了摇头:
  “可怜人。他的左眼彻底坏死了,要不是翡翠城这么冷,估计已经感染到大脑了。也因此四肢都有严重的冻伤,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竟然没人发现……”
  亚伦莫名其妙地朝母亲讪笑了一下,注意到身边那个高大的少年牧师迈开步子,朝几个爱德华兹的包围圈中走去,缓缓跪下,用那种清亮又温和的嗓音,流利而虔诚地念诵起了祷文。
  “但他的心脏非常健康,简直就像未满十岁的孩童。”阿尔弗雷德疑惑地摸着下巴,又摇了摇头,“很遗憾,只有一颗心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凯瑟琳转向丈夫,哀求道:“救救他,罗贝托,求你!”
  罗贝托吩咐人去调配药剂,闻言惊奇地问道:“你认识他吗,凯特?”
  “不,我……我只是……”
  凯瑟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倒是阿尔弗雷德笑着为她解围:“我的兄弟,你仔细瞧瞧这位先生。他的头发和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家的人呢。”
  “唔,说不定。但就算不是,我们也得尽力,这还是在教堂里呢。——哦,干得漂亮,米哈伊尔弟兄,感谢您!”
  罗贝托说完拍了拍手,绕到另一边去跟阿尔弗雷德换了个位置。就在刚才,病人身上浮起一层光辉,在米哈伊尔的祝福下安然入睡了。
  哈利三人和其他年轻的表亲、仆人都被赶出了侧殿,罗贝托这才皱着眉头说:
  “不对劲。”
  “怎么了,亲爱的?”凯瑟琳刚刚偷偷地抹了把眼泪,这会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笑着问道,“有什么不对的?”
  “他已经接受过治疗了。而且,无论是法术还是医术,那位医生都比我们高明得多。哪怕是阿诺德祖父,都没有成功做到过这个。”
  “什么?”阿尔弗雷德和其他几个表兄弟姐妹也来了兴趣,罗贝托从胸袋里掏出一枚水晶透镜递给他,上前撩起毯子,露出病人苍白干瘦、冻得发黑的右脚:
  “仔细看,阿尔弗。这只脚不是他的。如果刚才凯特的法阵没有画错,他身上还有许多东西都不是。且不说这个缝合的手法精细到不用法阵都看不出来……谁曾经做到把两个不同的人的肢体缝到一起,不仅不致死还能正常使用?你们刚刚也发现了,这位先生所受的致命伤几乎只是寒冷和左眼烧伤。”
  “也许是为他治疗的医生出了事。”
  跪在地上的年轻牧师轻轻地说道。罗贝托愣了一下,一拍脑袋,说:
  “米哈伊尔说得对。当务之急是试试看能不能救下他。——文森特,去找科克神父来做净化祷告,叫约翰来垫高台子;马蒂尔德,去准备工具。阿尔弗,凯特和彼得给你做助手,先处理掉他冻坏的脚趾和手指,然后是腹部的伤,如果累了就和凯特换;查理、亚尔林、康妮、奥利维亚,你们协助我,得把他的左眼切掉。”
  高大的见习牧师往边上让了让,再次跪下,继续低声吟唱起安魂曲。亚尔林和康妮是一对法师兄妹,罗贝托的堂弟妹,轮流施法照亮病人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牧师身前也摆着一支蜡烛,乳白色的烛泪缓缓地流淌到金色的烛台上。
  包扎好最后一根手指,凯瑟琳干呕了一声,却没有和阿尔弗雷德他们一起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反而握住了那只只剩下完整的小拇指和下半截无名指的右手,轻轻地拍打起来。
  在奥利维亚诧异的目光中,凯瑟琳将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又慌忙抹了下眼泪,以免濡湿纱布。
  这个时代的医疗至少有一半依赖魔法和运气,一位好法师在这种场合显得尤为重要。病人的病情不允许爱德华兹们把他运到翡翠城去研究,如此一来就需要几名虔诚的信徒留在这里诵经维持洁净,屏退各种各样的污染。米哈伊尔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他说,今天是圣诞节,反正他没有俗世的家人需要陪伴,就留下陪这个可怜人过夜吧。凯瑟琳原本想要留下,听他说完才想起来今天还是亚伦的生日,在胸口画了个太阳十字,走过去跪下,亲吻见习牧师的脸颊。
  一直到下午礼拜结束、一家人回到翡翠城各自的卧房换衣服准备晚宴,罗贝托才说:
  “你今天很奇怪,凯特。”
  凯瑟琳刚刚在女仆的协助下换了长裙,此时屏退仆人,坐在梳妆台前翻找着什么,回道:“怎么了,罗贝托?你今天看什么都奇怪。”
  “……你生气了吗,凯特?”罗贝托皱眉摸了摸鼻梁,苦笑道,“好啦,我答应你,今天绝不生亚伦的气。事实上,我也明白他的心情……”
  “那我呢?”凯瑟琳忽地转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真的没有注意到吗?”
  罗贝托一眼就认出她手中拎着的宝石项链是他们结婚时戴在她脖子上的那条,秘银托底、宝石镶嵌,正中央是一颗流光溢彩的硕大的绿宝石。笑了笑,走过去要为她戴上,手中却被塞进了另一条珍珠的。
  凯瑟琳轻轻地把脸靠在他的手臂上,声音有些哽咽:
  “也许是因为今天日子特殊,我想多了。可是……可是那个人多像……多像亚伦呀!”
  罗贝托愣住了。
  凯瑟琳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阿尔弗给他缝侧腹的时候……他的小腹上有个蛇形印记,很小,但是——我们就是为此给他起‘亚伦’的名字的,罗贝托。”
  沉默了许久,等到凯瑟琳不哭了,罗贝托才一边继续轻拍她的脊背,一边说:
  “我也有这种感觉……但那毕竟不可能。但是,凯特,今天是我们的亚伦的生日,他一直不喜欢这个日子,觉得我们忽视了他。我不可能为一个……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的陌生人,伤他的心。”
  “他那时候是不是想叫我妈妈?”凯瑟琳却低低地说,“我感觉得到……感觉得到。”
  “谁到了生死关头,都会想妈妈的。”罗贝托想开个玩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凯瑟琳说:“一想到……亚伦、哈利、莉莉万一也遇到这种事,朝一个——也许他们以为是妈妈的人求救,却没人回应,我就……”
  没等罗贝托说话,她抹了抹眼泪站起来,在丈夫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笑着说:
  “没事,是我想太多了。这几天一直没睡好,你给我开点药吧,医生。”
  罗贝托松了口气,朝她手上的项链扬了扬下巴,问:“你拿这个出来干什么,凯特?”
  凯瑟琳脸红了,有点难为情地说:“哎呀……刚才想给亚伦做个护身符。”
  罗贝托大笑起来,说:“哈利都才九岁啊,凯特,我们都还年轻着呢。”
  “你年轻,你比我小五岁,笨蛋!”
  凯瑟琳打了他一下,把项链塞回妆奁里,提起裙角,招呼女仆下楼去了。
  鬼鬼祟祟地从厨房后门溜回来的亚伦刚刚偷了一只烤鸡、去娜娜那里兑现早晨的承诺,一看见母亲就心虚地将双手背到身后,希望自己身上的食物气味不要太重。
  “亚伦、亚伦!”没想到女人几步上前,蹲下来一把抱住了他,“你还好吗,亚伦?对不起,妈妈早上不该那么说你。”
  “我……我很好啊。对不起,妈妈,我不是……好吧,我早上乱跑,叫你担心了。”亚伦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很是松了口气,熟练地拍了拍母亲的背,“我饿了,晚餐前可不可以吃些点心?”
  “当然可以,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凯瑟琳连连亲吻小儿子柔嫩的脸颊和嘴唇,起身说道,“我叫文森特去催催艾德蒙,咱们直接吃晚餐吧,亚伦!”
  亚伦看出母亲今天心情好,一双清澈透亮的绿眼睛狡黠地转了转,仰着头得寸进尺起来:“那我晚些时候要是饿了,可以吃樱桃蛋糕和蜂蜜饼吗?”
  凯瑟琳弯下腰来打他的屁股,却叹了口气,说:“好吧,好吧。只有今晚,并且,你得好好刷牙。”
  亚伦欢呼一声“谢谢妈妈”,踢踏着新做的皮鞋去找城堡里的兄弟姐妹们玩了。
  圣诞节的第三天,那位病人和来到初醒儿教堂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