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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4四种草药(4)

书籍名:《地上天使》    作者:水不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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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绵成片的、厚重的白云跟着爱弥儿飞奔,在查莱克和多洛塔之间投下成片移动的阴凉。爱弥儿跑得很快,阿诺德被风吹得呼吸困难、连话都说不出来,偏偏米哈伊尔那傻小子像凯旋一般欢乐,骑枪和长剑分挂两侧,斗篷在身后猎猎作响,阿诺德不得不放弃那点无用的矜持,扯过左侧斗篷将自己挡住。
  在多洛塔城门外下马时,米哈伊尔才发现医生一头灰发乱成了鸡窝——他还以为医生是不好意思给人看见。用斗篷裹着医生跳下马后,正要说“我想我得换个发色”,阿诺德跌跌撞撞地推开他、扑向爱弥儿,扶着粗壮的马腿干呕了起来。
  米哈伊尔抱着斗篷愣住了,阿诺德抬起一只手阻止他靠近。不过医生干呕半天没吐出什么东西,最多就是几片嚼碎的绣球花瓣。米哈伊尔不由笑了起来,又觉得这种心态实在不好,忏悔了一阵,就见医生用手帕擦擦嘴,直起腰来。
  “实在对不起,父神在上,我没有考虑到您。返程的时候我骑慢点,您坐后边。”米哈伊尔立刻道歉。修道院的修士们总是这样,大事小事都道个歉,说句“父神在上”,当时的心情大约的确是愧疚的,但之后再犯的几率绝对不小;米哈伊尔也是个混小子,但也许是他长得太好看了,今天也没穿那身冷冰冰的盔甲,阿诺德总觉得他是真心在难过。
  “没事。”阿诺德的声音有点嘶哑,干咳两声之后好多了,“进城还得出示证明,您叫守卫给顶帽子。两米出头在这儿不算太高,您再长几年就没这个机会了。”
  米哈伊尔将斗篷叠好,系在马背上,拍拍爱弥儿的大腿叫她自己跑去玩一会儿,低头问:“我还要长多少呀?这个个头实在不方便,不管是在教会还是在外边,总是要麻烦别人。有一回,在伊里斯那边,我发了会儿呆,走路的时候把人家房门撞坏了……在齐格弗里德联邦,打仗呀,那么多事要做……教会还得给我造屋子。新屋子,石头的呢。哪有这样的道理?”
  米哈伊尔挑拣着抱怨,阿诺德倒也听得懂,但他没必要代教会那成千上万德高望重的拉比们给米哈伊尔上课,因此只是一边跟他往多洛塔城门走,一边敷衍道:“我又不懂这个。也许是为了震慑当地人,叫他们少些反抗,少点伤亡。”
  “是这样吗?”米哈伊尔咕哝了一句,对他的态度有点不满,不过也没有说什么——他的注意力被一支乐队吸引了。昨天他就在多洛塔遇到过那群从齐格弗里德联邦逃过来的乐师,还是他说情才叫卫队放了他们一马,允许他们留宿城中。这会儿,他远远地瞧见他们带着沉重的乐器盒往城中走去。等两人过了检查、他拿到一顶白色软帽,那支乐队已经唱了起来: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阿诺德叫他去中央公园等着。他回过神来,有些委屈,但毕竟自己刚做错了事,总不好继续抱怨。阿诺德说:“不是不信任您,可这种生意多多少少沾点,您知道到的,不好。要是他们认出您来,一定会以为是被我举报了。那些人一旦逃跑,我就再也找不着了。”
  小提琴手仰起头来,激情高歌:“……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
  “好吧。”米哈伊尔认真地看着他,“您要是遇到了麻烦,就喊我的名字。哪怕在多洛塔的另一头我也能听见,我会留意的。”
  阿诺德心里苦笑一下,倒没表现出来,感谢了他的好意,就往一条巷子里钻去。
  米哈伊尔两手空空,身上的金币都是教会的铸币,不敢乱花,就慢吞吞地贴着路边摊和沿街小店的阴影往中央公园走,偶尔还有人抱怨大块头把自己挤到大太阳底下去啦。昨天他用一个太阳金币换了一堆各种各样的银币,和阿诺德给的那些钱币一起放进小盒子里准备带回烈阳城,不知道为什么早上出门的时候却翻出盒子又抓了两个银币塞进口袋,这会儿买了杯饮料,卖水的老妇人找不出零钱,他就在她的旧纸盒里挑了两枚不一样的铜币,道了谢,去中央公园找了个地方喝柠檬水。
  水还算凉,老实的女主人加了很多蜂蜜,天气这么热,显得太甜了。米哈伊尔百无聊赖地想着医生家里的柠檬水,还有新鲜花瓣和薄荷叶,凉快清爽得给人一杯水下去连医生多变的情绪都能被浇熄的错觉。他无所事事地听了会儿音乐,又掏出银币和铜币来看,心里想着盒子里的那些奥利司金币、苏勒德斯金币、联邦金币和蒂娜丽丝银币、斯力克银币。罗林斯当他是不应当有好奇心的同伴,阿诺德当他是被严格管束的好奇宝宝,他都不喜欢。
  大人总是这样假惺惺地顾及孩子的脸面。米哈伊尔看着那个吹长笛的女孩,往杯子里吐了一长串泡泡,漂亮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乐队的曲子换了两轮。大热天的,乐队站在树荫底下,路上的人不多,除了悄悄弹金币玩的米哈伊尔,没什么人打赏,倒是有一群小青年欺负他们是外乡人,想叫他们换个地方,把树荫腾出来。一帮人差点打起来,米哈伊尔咕哝一声,眨眨眼睛,从不远处抓来一片云。
  中央公园刚凉下来没多久,阿诺德就到了。
  那只包旧牛皮的木头药箱两侧有金属环,医生拿一根皮带扣住,将它斜挎在肩头,一路都是如此。他的笑容真诚了一些,皮带在肩上留下深深的勒痕,想来收获颇丰。
  阿诺德远远朝米哈伊尔打了招呼,走近前来,说:
  “让您久等了。就在公园边上,‘金獾’酒馆,提供冰块,也许没那么凉快,不过聊胜于无。——抱歉,我该让您先进去等的。这几天外面很热。”
  “没事,我喜欢太阳。”米哈伊尔看了一眼那支还在表演的乐队,站起身来。
  餐馆是幢不大的单层木屋,没铺天花板,陡峭的双坡屋面内侧,裸露的木框架上吊下来几盏灯,烧的还是较为昂贵的精油蜡烛。窗户不大,屋内阴凉,木质桌椅上有一层圆滑的油光。米哈伊尔跟着阿诺德在一个外边有树遮挡的窗口坐下,矜持又好奇地东张西望。
  店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用餐了。阿诺德告诉他,波托西就这德性,以往偶尔过几个需要禁食一两天的节日,大家还会老实遵守一下,现在要四十九天,富人每天吃五花八门的斋饭都受不了,靠修道院和政府救济的穷人哪还能活,更不要说那些干体力活的农民和工人——后者中的大多数本来就是因为吃不饱饭才进城来的,谁管你禁食期不让吃这个不让吃那个。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把能吃的东西都塞进嘴里,等你们几个圣徒走了,市长一家还要征用市政厅的房子开舞会呢。
  米哈伊尔捉摸不透阿诺德究竟是对教会还是市长不满,但还是托着脸颊,高兴地听着,偶尔问几个无聊甚至冒犯的问题,也能得到回答。
  乐队的歌声传了进来。这群人是逃亡路上聚起来的,乐器五花八门,鼓手和小提琴手配合默契,口琴和长笛不合群,水平还可以;一对双胞胎在操作轮式里拉琴,用双管芦笛的小男孩紧张得老是出错;手风琴一直在偷懒,唱歌的小伙子和小姑娘倒是声音嘹亮、饱含深情。
  “……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
  这是第三轮《喀秋莎》了。米哈伊尔喜欢这个,今年在联邦那儿头一回听到的时候就喜欢,不是为了那位姑娘,但他常被人称为“光明的太阳”。罗林斯叫人把为他拉手风琴的老人请出城去。
  “后来那位老人怎么样了呢?”米哈伊尔忽然问,“在我们刚占领的城市,一位老人被驱逐出城。他会怎么样?”
  戴白头巾的侍从端来了冰镇麦酒。米哈伊尔看着那两杯略显浑浊的金黄色酒液,咽了口口水。他没喝过酒,圣徒们神父们告诉他酒和享受都很不好,但是酒好香。
  阿诺德将酒杯往他那边推推,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看着他很久没有开口。医生的神情严肃而冰冷,且带着点不知向谁发出的愤怒。半晌,他笃定地说:“他活不过晚上。”
  少年骑士鲜红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抿了起来。他看起来并不非常失望,只是十分难过。一口气喝完小半杯酒,米哈伊尔学着其他人用手背擦擦嘴,说:“感谢您的诚实,阿诺德。”
  阿诺德微微笑了一下,问他吃不吃蘑菇。这家餐馆使用黄油,黄油煎蘑菇做的最好。只有很少几道菜,为了让富人们“体察民情”、“换换口味”才会用到猪油。米哈伊尔倒是想试试,但被阿诺德提醒,谁都能犯戒,您不行,这和“尽量别碰”、“不可沉迷”的酒不一样。——当然,您要是想试试,我保证守口如瓶。
  米哈伊尔当然不会犯禁。医生这几天都严格遵守教会律例,没吃什么东西,一下子吃太多对肠胃不好,只要了份牛奶布丁,桌上的炖菜烤肉基本上都进了米哈伊尔的肚子。米哈伊尔平时三餐都有人照顾,可不会像这样爱吃什么吃什么,也从不吃味道这么浓郁的食物。阿诺德慢吞吞地将碗里的布丁搅得稀碎,劝解他说没事,您才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活动又多,能吃是好事,补充盐分也很重要;而且您现在身体很好,但身材有些偏瘦。米哈伊尔看着他,眨眨眼睛,模仿其他顾客,伸手过去跟医生碰杯,喝了一大口麦酒,和医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联邦的税制改革来。
  在混着熏香和食物味道的闷热空气、低度数的麦酒、姑娘和汉子们的歌声以及波托西美食的油脂中,米哈伊尔昏昏然、飘飘然,一时间好像真有齐格弗里德联邦来的春风穿过木质窗棂,吹开他额头的汗水和金发。
  走出餐馆的时候,真正的乌云漩涡般在多洛塔上空聚集起来,狂风吹得整座城市都安静了不少。乐队在公园里跟人吵架,衣摆内侧打着补丁的小提琴手气得满面通红,一直在浑水摸鱼的手风琴手咬着一枚金币辨认真伪。
  阿诺德没拉住人,米哈伊尔上去就是一个见义勇为,被发现了之后和混混们一起落荒而逃,跑到一半还在忽然变得汹涌的人潮和呆在原地的乐师们的注视中折返回来,一把捞起阿诺德,像一道八月山谷中幽灵般的白色烈风般掠出城门。
  爱弥儿早就听见了主人的呼唤。她在城墙边上徘徊,此刻正好在城门口来个完美的漂移,米哈伊尔一把抓住空中飞舞的缰绳,抱着阿诺德跳上马,假装一无所知地将自己造成的一片混乱抛在后边,哈哈笑着往即将来临的夏季暴雨边缘赶去。
  他们在大雨之先回到查莱克。米哈伊尔记着手风琴的教训,在城门外将阿诺德放下。丰收祭司以往为涝区赶走洪水,为旱区带去雨云,这回却只为朋友拖延两刻钟,足够让医生走到城门口叫辆马车回诊所。
  阿诺德道了谢,叫米哈伊尔不要忘了伊森和贝托的骨头。在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米哈伊尔·库帕拉忽地弯下腰来,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年轻的太阳骑士随后翻身上马,在右胸别好那块隆重的白色斗篷,骑着爱弥儿一路狂奔,哈哈笑着跃过查莱克的城墙,踏在市长新修的坚实道路上,往雏鸟修道院跑去。
  ……操。阿诺德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才一边扶正方片眼镜,一边想,罗林斯那帮新手奶娘不是没让这个好奇宝宝接触人情世故的问题,他们忘了告诉他一条关键的训诫:
  同性恋按律处石刑!
  作者有话说:
  虽然二位不会因为性向被迫害,但米傻18岁前都只能这样喝点汤,点蜡(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