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应许之期

宠文网 > 杂文随笔 > 应许之期

第70章 梦是反的

书籍名:《应许之期》    作者:笼中月
    《应许之期》章节:第70章 梦是反的,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那之后他们两个像是比以前近了一些,不过生活没有太大改变。
  陈觉病好以后仍然在尽力工作,宋珂则照样是家、办公室两点一线,平时交流不多,就只有午饭常常是在一起吃。吃饭这件事上有时是你等我,有时是我等你,不需要约,心里有这种默契。
  但下班就不是这样。也许是因为心知肚明回不了一个家,他们下班的时候会互相问候一声,打个招呼,但并不刻意等着对方。
  有时候连宋珂自己都奇怪,他们俩究竟算是什么关系?是朋友,是同事,还是差一步的现任?或许都不止,又都沾着一点。所以程逸安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答不上来,只能说:“顺其自然吧。”
  七月的某天,手机运营商久违地发来一条台风橙色预警,小学、中学都提前放假了。
  睿言也响应号召,清早就发邮件通知在家办公。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做得太充分,暴雨有点怯场了,到下午三四点时才开始狂风大作。
  也是这时宋珂才想起忘了将一份重要的文件锁起来,心里怎样都觉得不踏实。匆匆地开车出门,倾盆大雨已经起了势,黄豆大的雨点砸得车窗劈嘭直响,路上行人也都纷纷低着头往家赶。
  到园区时地面已经一片狼藉。
  雨倒并不能算多么厉害,主要是风大,竟把两棵细一些的悬铃木拦腰吹断了。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那些障碍物,路上还差点被刮下来的塑料招牌砸到头。
  急急忙忙飞奔去公司锁好文件,回家路上仍然心有余悸。这样的鬼天气,早知就不出门了,不如在家好好地休息。
  结果刚进家门,电话就突然响起来。他也没来得及看一眼是谁,直接就接通了:“喂?”
  “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家?”
  竟然是陈觉,语气还很着急。
  他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才把眼睛不由自主地往窗外张望。外面瓢泼大雨劈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狂风把极粗的树干也吹得东摇西晃,的确是很容易出事的。
  不知怎么的就含糊其辞,仿佛自己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我刚到家,出去了一趟,怎么了?”
  “电视台说今晚可能要停水停电,你收拾一点要用的东西带着小九下楼来吧,我在楼下接你们。”
  即刻跑到卧室的窗户旁边往下看,果然有一辆黑色的SUV等在路灯下,静静地打着没必要的双闪。
  怎么回来的时候没注意?
  “不用了吧。”宋珂心里一暖,却慢慢地放下窗帘,“停也停不了太久的,我自己在家待着就好。”
  “那怎么能行。”说了这么半句之后,陈觉又把语气缓和下来,退了一步,“实在不想去,今晚我就在楼下守着,万一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一场台风而已,能有什么事呢,停水停电几十个小时也饿不死人的。
  宋珂静默了一会儿,到底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过了一阵子,认命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和猫厕所等等,临出门时又把护身符带上,大包小提地下楼了。
  外面电闪雷鸣,陈觉却早早地打着伞在楼道口等候,等宋珂一出现就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匆匆往车那边走。
  伞还是上回那一把,两个人撑应当正好,可上车陈觉身上还是湿了大半。
  门一关,车内变得安静,风啊雨啊,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小九又细又轻的叫唤,仿佛在声讨他们俩不打招呼就把自己关起来。
  “等我一下。”
  陈觉说完就又下车,绕到前面清理挡风玻璃上的许多落叶。宋珂也是这时才意识到,他应该已经来了很久了,心里不由得有些过意不去。
  “你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打过,没打通,想着你也许在忙。”
  所以就没有一直骚扰。
  宋珂“喔”了一声,不言不语了。
  外面天黑得深邃又厚重,路灯透过瓢泼大雨成了朦胧模糊的灯柱,隐隐约约漂浮在水里。
  路况很差,一路上颠颠簸簸,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知从哪飞来的杂物,连桌椅板凳都有。到高架以后又堵得水泄不通,雨刷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车灯像高速路上的眼睛,有些急躁又有些归心似箭。
  也许是激了一下冷空气,宋珂偏头打了个喷嚏。陈觉没有问他冷不冷,直接将外套脱下想让他披着,结果一脱下来才发觉衣服上全是水。
  宋珂说:“给我吧,暖气打开,我搁在膝盖上帮你吹一吹。”
  接着也不等陈觉回答,伸手就把外套接过去,展开平铺在自己膝盖上,拿自己的腿当天然的晾衣架。
  陈觉没有说话。
  暖风吹到腿上微微有一点凉意,宋珂用手在衣服各处摸索,一边摸一边说:“淋成这样你怎么也不吭声?湿衣服穿在身上多难受啊。”
  转过头,窗外澄亮的灯柱照着陈觉的后背。陈觉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温和又眷恋。
  宋珂忽然就低下了头。
  小腿前面抵着个硬挺的航空箱,小九在里面睁着大猫眼盯着他,与他默默对视。他就也睁大眼,吓了小九一下。小九先是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懒洋洋地喵了一声,逗他似的,引得他微笑。
  “以后这种天气不要出门了。”陈觉说,“我会担心。”
  宋珂“嗯”了一声,没和他争。
  到别墅后当然万事大吉,多大的风也吹不透这堡垒一样的地方。两人提着东西冲进大门,顾阿姨跟陈念正在客厅看电视综艺。
  “呀,小九!”
  陈念大呼小叫地跑过来,满脸笑容,蹲下去隔着箱子逗小九。小九倒给她一点面子,装腔作势地伸了伸爪子。她立马抬起头,就差感动得泪流满面:“哥,宋珂,它刚才跟我击掌了你们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啊?”
  到楼上换衣服的时候宋珂仍在笑。
  “陈念有时候还像小姑娘一样。”
  “你不如说她傻。”
  听出他纵容的语气,宋珂不留情面地拆穿:“傻归傻,将来她嫁人你一定是全世界最伤心的大哥。”
  陈觉就笑了:“嫁不嫁得出去还是两说。”
  找出两套家居服,两人一个留在卧室,一个去卫生间,换好后才出来。
  宋珂很适合穿浅一点的颜色,衬得气色很好。这套浅姜的睡衣虽然袖子长了,但抓绒的质地很舒服,使他不自觉挽起一截攥在手心。
  “阿姨煮了姜丝可乐,叫我们下去。”
  “好。”应完声他走到陈觉身旁,发现陈觉身上这套跟自己的样式一模一样,只是尺寸要大一些,心里忽然一动,不过什么也没有问。
  客厅里很热闹,小九正在贵得乍舌的窗帘上练攀爬,而两位女士就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宋珂心里大呼糟糕,过去想把小九弄下来,结果沙发太软了踩得不稳,抱住小九以后险些向后摔下去,幸好被一双手及时地接住了。
  “谢谢……”
  “不客气。”
  陈觉声音不大,却叫人很有安全感。
  姜汤一人一碗,谁也别想不喝。陈念捏着鼻子灌下去,又反过来监督他们两个,尤其是她哥,一碗不够再添一碗,末了甚至伸脖检查他们碗底有没有剩。
  他们聊天时顾阿姨回房了,宋珂不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住,主动将几个碗收到厨房去洗。
  “我来吧,你去休息。”
  知道是谁,所以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弯下身,试探着把手伸进一池温水里去。
  “说了我来。”陈觉把他两只手握到手里,不由分说地从水里拿出来。指尖的触感湿润柔软,目光却互不接触,如同内心一样犹疑着不肯迈出那一步。
  陈觉弓着腰洗得很认真,宋珂就站在旁边帮忙拿布擦干,全程一句话没讲。洗好后回到客厅,陈念已经静悄悄上楼,小九当然逃脱不了暖床的命运。
  两人站在柔软的地毯上,忽然不知道应该聊点什么,可是又仿佛不甘心就这样去睡觉。结果站着站着,头顶的灯闪了两下,灭了,电视也哧地一声变暗。
  “停电了。”
  宋珂“唔”了声,说:“我去看看水停了没有。”
  没来得及转过身,腰就被陈觉轻轻一碰,“这里你不熟,在这等着我去看。”
  只好等着。
  过了一小会儿陈觉才回来,不知为什么嗓音一点烦恼的意思也没有,反倒挺平稳:“水也停了,幸好阿姨事先存了很多,洗澡做饭也够用三四天的。”
  热水器的水箱足够大,别墅里又有的是盛水的器皿和提前买好的蔬菜、肉、水果,生活方面根本不愁。两人并肩上楼,步子走得比平常要慢,到三楼的分岔口才停住。
  “我睡客房吧。”宋珂往后抬了抬下巴。
  “睡我房间,三楼只有我房里的热水器是太阳能的。”
  话说得光明磊落,可是宋珂心里仍犹豫,总觉得这样有点不清不楚的。陈觉像是明白他心里在想着什么,隔着袖子握住他手腕:“放心,我睡地上。”
  两人在走廊里站了片刻,又没有灯,默默地作斗争。
  最后还是陈觉妥协:“实在不愿意就只在我房里洗澡,洗完我带你去客房。”
  宋珂终于应允。
  回到卧室,陈觉把一个香薰蜡烛点燃了,宋珂笑着问:“你买的?”
  “陈念买的,买了一大堆。”
  是佛手柑的香味,闻起来并不枯燥。
  两人轮流进去洗澡,倒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应当的,洗完铺好床就躺下了,谁也没提客房的事。窗外的狂风暴雨仍然没有停歇,隔着一个阳台却也听不见什么,只觉得空气格外湿润。
  宋珂特意没拉窗帘,好让房间里可以有一点光。侧过头,陈觉静静地睡在一床羽绒被上,身体仿佛是陷在里头的,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踏实。
  不知为什么,自洗过澡后陈觉的话变得很少。
  宋珂问他:“蜡烛要熄掉吗?”他嗯了声,起身将那点幽蓝的火苗吹灭,回来的时候走得很慢。
  宋珂终于想起来:“这次复查医生怎么说,都好了吧?”
  “还要观察。”
  “这是肯定的,开颅不是一般的手术,不可能一下子就全好了,你自己也别太着急。”
  陈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躺好以后侧身注视着宋珂,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等我再好一些,咱们两个就出去旅游吧,之前列的那些计划一件一件慢慢地做。”
  毕竟是答应过他的事,宋珂怔了一下,大大方方地点头:“是该动起来,拖延症害死人。不过我们都走了公司怎么办?下半年也许还挺忙的。”
  “那就只好让师兄多承担一些了,他拿得比我多但干得比我少,没有这个道理。”
  宋珂“啊”了一小声:“他比你拿得多?”
  “宋老板这是明知故问。”陈觉眉宇间浮现隐约的笑意,“他光月工资就比我多两千,更不要提年终奖。”
  宋珂抱歉地抿起嘴,慢慢地却也笑起来:“实在不好意思,让陈总吃了点亏。”
  本应该很糟糕的天气,因为两个人在一起而变得不同。躺在那里听着滴滴答答雨珠跌落的声音,喁喁地说着话,心里也长出无数枝丫。
  后来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夜里雨势渐小,宋珂却被一点细微的动静惊醒。
  昏暗的房间里陈觉没有吭声,只伸手摸索床头柜最上面一层抽屉,动作极其缓慢。即使不开灯也可以看到他满额头的冷汗,牙关紧咬,脸颊两侧肌肉痛苦地牵扯着,好不容易摸到药瓶却又拿不稳,右手颤抖着松开了。
  听到塑料药瓶滚落的声音,宋珂心脏停了好几秒,然后才慌忙下床。
  把人半抱半扶着弄起来,只感觉他睡衣都被汗打湿了,尤其是后背,又湿又冰,额头却是滚烫的。
  什么也来不及问,只知道着急:“去医院吧?”
  陈觉却像是习惯了,就在柜子边上靠了一会儿,咽了三片药才开始慢慢地撑起身体,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劲来。
  听着他缓慢的呼吸,宋珂的心还在咚、咚地跳。
  “开刀的后遗症,这是最轻的。”陈觉低声解释,“连大夫都说我很幸运,术后没有再出血也没有得癫痫,强过九成九的病人。”
  宋珂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上床,听着他在旁边一遍一遍地深呼吸,感觉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攥着被子,颈上全是汗。
  不知为什么,自己也跟着嘴唇发白,发了一点虚汗,隐隐约约只觉得难受。
  过了好久才把头靠过去,脸埋在他颈侧,一句话也没有说。
  陈觉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问:“我能不能抱你?”
  宋珂连头也没有力气抬起来,那样靠着,无法抑制地心慌。陈觉身体偏向他一点,起初抱得很绅士,后来才像从前一样圈着他。
  “我刚才做梦,梦到你跟我说:‘陈觉,咱们两个算了吧。’”
  语气并不沉重,甚至是哄他。说完以后陈觉迟缓地呼气,吸气,把他蜷缩的手指包在自己掌心里,“然后就疼醒了。”
  宋珂静静地滞在他怀里,许久后才抬头凝视他的脸。他近来并没有胖回来,还是那么瘦,发型比以前要短,遮不住右侧那道很深的手术伤疤,脸色也很苍白。
  “梦是反的对不对,”他也望着宋珂,“你不会对我说这句话,将来我们——”
  还没有说完,宋珂就仰头亲在他唇上。
  只一秒就退开,仍然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