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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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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不爱你

书籍名:《应许之期》    作者:笼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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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珂没怎么去过派出所,到那儿一看,发现那地方比菜市场还要热闹。扫黄的,抓小偷的,喝酒打架的,大厅灯光通明不说,还挤得人满为患。
  找到秦彬凯,他并不像电话里表现得那样轻松,一看到宋珂如同看见亲人:“你可来了,我都快被讹得焦头烂额了。”
  见他这样儿宋珂心里忍不住想笑,行动上却很帮忙,又是找本地律师又是咨询熟人,最后得到的一致建议是先让老人去验个伤,验完伤再谈赔偿的多少。
  有派出所出的委托书事情挺好办,医院都是照流程办事,看到秦彬凯的额头医生还贴心嘱咐:“这个伤记住也要去看看的,小心脑震荡。”
  秦彬凯自己不以为意,倒是宋珂说:“来都来了,不如去急诊看看。”
  两人一道从鉴定中心往急诊大厅走,路上宋珂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秦彬凯说:“宋珂,今晚耽误你时间了,我还真有点儿过意不去。往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也绝不会推辞。”
  宋珂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到咨询台挂队的时候,余光忽然看到一个人,侧面轮廓长得很像钟文亭。
  大晚上的,怎么会在这里撞见他?
  早前听说他跟一位地产小开关系暧昧,前段时间还上了这里的娱乐版,什么跑车幽会什么球场并肩,闹得是沸沸扬扬的。
  宋珂没有敢认,因为那人在自动贩卖机前裹着件外套打呵欠,形象有点欠佳。最后还是钟文亭往回走的时候注意到他,抱着饮料同他打招呼:“宋珂你怎么在这儿?好巧啊。”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跟他说好巧了。
  再度见面钟文亭态度倒热络,就是眼珠子往他身上不住打量,又指着秦彬凯问:“你朋友?”
  宋珂答完一个“对”字才认出,他披的这件西服外套应该是陈觉的,深灰色,下午刚刚见过。
  钟文亭喔了声:“陪你朋友来看病啊。”
  “嗯,对。”宋珂客套了一句,“你呢,身体不舒服?”
  “哪儿啊。”他往门外努努嘴,“陈觉在老地方看病呢,你不知道?我们俩也是正好碰上,你说巧不巧。我看他孤家寡人一个怪可怜的,所以就来替他买个喝的,以前他就爱喝这个,小孩儿口味。”
  又亮了亮手里的饮料。
  宋珂下意识回头,往门外看了一眼。外面空洞洞的,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的“国际部”三个字亮着灯。
  也是这时才想起来,被自己抛诸脑后的是陈觉。今天差一点,就差一点,陪他来看病的就是自己了。
  等人走远秦彬凯才说:“好家伙,他身上的香水味差点把我腌入味儿。”
  宋珂“哧”地一笑,心里却有一种惨淡的感觉。
  秦彬凯不是懂他的那个人,还望着他说:“这就对了,你就应该多笑笑,怎么一见到这个行走的香水瓶就不高兴了呢?”
  “我没有不高兴。”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打从他一出现你的眼神就不对,干嘛,以前的情敌?该不会这么久还没忘记你前任吧。”
  宋珂静了一瞬,才轻描淡写地说:“早就忘了。”
  秦彬凯并不相信,还要再追问点什么,宋珂已经侧过身,指了一指分诊台的小护士,“喏,还不快去,人家看了你好久。”
  秦彬凯不由得大笑,压低声音问他:“吃醋了?”
  他淡淡地摇头,脸上内敛平静的笑意,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忘记了。
  看完急诊,秦彬凯又提出去吃宵夜。
  “我知道一家馆子特别棒,连我们贺总都觉得好,走,我带你去尝尝。”
  一听到这个名字宋珂就愁云惨雾:“我把你们贺总给得罪了,今天刚吃完闭门羹呢,恐怕项目尾款也要跟着泡汤。”
  简短地讲完前因后果,两人将将步出急诊楼。秦彬凯皱起眉替他犯难:“我们贺总这人出了名的严厉,哪怕是公司元老犯错都没有多少情面可讲,何况你一个外包商?你们公司的技术也太不上心了,项目做好起码应该多测试几遍。”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宋珂病急乱投医,“他有没有什么偏爱让我投其所好?”
  秦彬凯想了想,暧昧不明地笑道:“他就偏爱邵阳,别的都不在意,这个好你怎么投?不过你也别太灰心,没事多跑两趟鹤鸣吧,要是赶上他心情好兴许能给你开口的机会。”
  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就是:爱莫能助。
  不过宋珂也知道,这件事上秦彬凯有心无力。他只是个鹤鸣的一个大区总监,立场不同,也没那个义务对自己施以援手。
  外面繁星如斗,夜色沉沉。
  医院的晚上跟其他地方不大一样,也许是因为人人心里都装着事,经过时个个都行色匆匆。就只有他们两个不着急,慢慢地往大门口走。
  路过那片小花园,远远的树影婆娑,一望即知造景颇费工夫。秦彬凯有模有样地逗他笑:“临江人民就是不一样,住个院还能享受这种诗情画意的地方。”他果真给面子地笑笑:“里面还有池塘呢。”
  “你进去过?”
  “嗯,托别人的福在那边住过几天。”
  秦彬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住院还叫福啊。”
  “那里不是什么人都能住的,进门得刷门禁卡。”宋珂也同他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完静静地扭过头,透过隔开两个院区的铁门栏杆,目光忽然触及里面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就这样怔了一下。
  看背影应该是陈觉吧,另一个不用猜。
  他们一个坐在长椅上,一个坐在对方身上,正吻得难舍难分呢。陈觉的深灰色外套披在钟文亭肩头,又大又宽,保护罩一样保护着下面纤细的身躯。
  天都这么黑了,怎么还这么清楚?明明没有戴眼镜,可像是近在眼前,就连陈觉的喉结都看得一清二楚。
  像在脑海中反复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看着看着,宋珂心里有个地方在隐隐发疼,人也有一点恍惚,可是他今天吃过药了。
  吃过药了……
  站了半晌他才回过神,一言不发地朝前走。他觉得自己还是有长进的,起码不会像以前那样手足冰凉,嗓子眼儿直反酸。
  “怎么不说话了?”秦彬凯问,“不是什么人都能住那是谁能住?”
  他也还是不吭声。
  他就那样一直走一直走,不小心一脚踩进水坑里,袜子都湿透了,又冷又潮。秦彬凯不免就担心起来,紧紧地跟着他。
  结果走到出去的必经之路,远远地有人靠在树边等他们,嘴里咬着一根烟,只不过没有火星明灭。
  宋珂经过那里,没有注意,秦彬凯也没有注意。
  直到那人出声:“宋珂。”
  回过头,宋珂看见陈觉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身上穿着那件深灰色的外套。他慢慢地睁大眼睛,心脏蓦地紧缩又蓦地松弛开来,血脏泵向身体的每一处,手脚也骤然发麻……
  忽然醒悟过来这才是真的陈觉,刚才那两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他忽然醒悟过来,一切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怕,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望着陈觉他醒悟过来,不是,他不是怕,只是又想起以前那种痛苦的感觉了。那些痛到骨子里的回忆其实从没有忘记过,顽疾难愈,急不得。
  仓促之间他想要后退,结果一脚踩到石头上险些失去平衡,幸好被一只手从后面把他的腰扶住。
  “你怎么了?”陈觉掌心摸到衬衫的潮湿。
  “我没事。”
  短短几秒宋珂就出了一身汗,也许是药物的副作用,也许是爱过一个人又疼到极点的副作用,痛苦在提醒他别忘了自救。可他这样的反应令陈觉误解了,陈觉很紧张他:“宋珂,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解释。”
  他脸色苍白地背过身去:“不用了。”
  “就几句,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真的不用了。”
  他们俩关系匪浅,羁绊很深,这点眼力秦彬凯还是有的,早就自觉退到一边。剩他们两个人站在路边,灯光暗得发闷,地上影子长长的。
  陈觉低声对他说:“我跟钟文亭只是偶遇,走之前他说他见过你,你们打过招呼。但我去晚了,你不在急诊厅,我只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他的脸近在咫尺,宋珂觉得心慌气短,而且累,累得不愿再跟他纠缠,听完他的话好久都没有反应,只把脸深深地侧开。
  “这是你的私事,没必要告诉我。”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误解我。”陈觉的嗓音有点僵,或许是在这里等得太久,“你不想听我也得告诉你,我跟钟文亭断得很干净,平常也从来没有联络。”
  宋珂听完,站在树影里没有回应,样子很冷淡。陈觉或许是觉得难堪吧,习惯性地含上那支烟,刚一咬住又反应过来,拿下来揉掉了。
  “还没问你怎么来医院了,哪里不舒服?”
  宋珂手抬了抬:“不是我,是他。”
  顺着他手臂的方向陈觉看到秦彬凯,然后半晌没有说话。宋珂问:“我可以走了吧,我和他还要去吃宵夜,晚了没有位置。”
  陈觉抬起眼,目光很陌生地望着他,他的脸色却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刚才说得话很平常。
  “宋珂……”
  “怎么?”他的语气不大耐烦。
  两人一阵沉默,陈觉说:“宋珂,我们不要这样,我们好不容易……”
  他想说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够做朋友,好不容易才能够有一点相处的时间,可宋珂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
  “别再说了,没意义。”
  那样抬眼盯着他,宋珂强装镇定,眼中一点温度也没有:“有时候我真不懂你在想什么。过去的就过去了,何必呢?陈觉,别这样了,你这样拿得起放不下很没意思。”
  其实他在说自己呢,很多句违心的话里夹杂着一点真心。他想说,陈觉,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你让我发现自己拿得起放不下,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陈觉知道自己一定是做错过什么,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段时间所有事他翻来覆去地想,就是想不明白。他说:“宋珂,我们好好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至于钟文亭,我们真的已经断了,你相信我。”
  宋珂抬起眼来看着他,心里空落落地只是酸,实在是没力气再掩饰了,只能直白地告诉他:“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重要的不是你们现在怎么样,是过去,过去我亲眼看到你们两个在车里——”就此刹住,深吸了一口气,“那种事亲眼见过了,你叫我怎么忘得掉?每多看见你们一次我就要难受一次,折磨我的是过去,懂了吗?”
  就这样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心里瞬间轻松了一大截。想起曾经看见过的,听见过的,刺扎进肉里今天才算是狠狠心试着去拔,真痛,真痛快。
  不是因为报复了陈觉,仅仅是因为坦诚,不光是对陈觉,更是对自己。
  那么深的一道伤,也许愈合从此刻才真正开始,能够直面痛苦的这一刻。
  陈觉站在那里,过了好久才终于出声:“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当时宋珂就在外面,哪怕他们重新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宋珂说起他跟钟文亭也是调侃的意思更多一些,看上去很大度。他不知道宋珂曾经看见过什么,听见过什么。
  “我——”他一时心悸,“我真的不知道,宋珂,相信我。”
  宋珂不再看他,挣扎着站直身体:“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想忘掉。”
  陈觉眼中有路灯的倒映,也有宋珂的轮廓,冰冷而沉静。他想起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反反复复总做同一个梦,梦里面有人吻他的唇,柠檬的酸,薄荷的凉,一路沁到心底里去。他想起这是宋珂的味道,这是宋珂给予他的感觉。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弄错,怎么能弄错?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就那样站着,他感觉自己已经无计可施。抬起手又僵住,想要碰一碰宋珂的脸,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最后只能像老朋友一样拍了拍宋珂的胳膊。
  一刹那间,拿出十二分的勇气来显得光明磊落。
  “是我对不起你,宋珂,你想忘就忘,忘了我也行。”
  说完他才把左手从西裤兜里拿出来,手背上的止血纱布都还没来得及撕。
  他递给宋珂一张名片。
  “这是鹤鸣的刘副总,明天你派三到五个人过去,他会负责接待你们。我也会过去,你放心。”停了一停,稳住了声线,才又说,“你别误会,我不是还爱你,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