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应许之期

宠文网 > 杂文随笔 > 应许之期

第58章 再也不是你的唯一

书籍名:《应许之期》    作者:笼中月
    《应许之期》章节:第58章 再也不是你的唯一,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宋珂没有告诉陈觉,自己已经将录音听到了两百多天以后,也没有告诉陈觉,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心意。
  因为他给不了陈觉什么答复。
  每隔半个月都还要去看一次医生呢,他连自己也没治好,怎么去爱别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陈觉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
  陈觉的病一直拖拖拉拉没有好,连着两三天没能出门。到第三天程逸安听说了,嘴上没讲什么,晚上却主动要随宋珂回家看看小九。
  小九还是一如既往地懒洋洋,既不上前迎接也不叫唤,只是闲庭信步地从角落的猫爬架踱过来,到他们脚边转了两圈就算了事。
  程逸安边揉它的毛边四处打量:“现如今把它找回来了,阳台不封不行吧,打算什么时候叫人来装不锈钢窗?”
  宋珂正在里屋换衣服,回话没经过大脑:“下周吧,下周末不加班,这两天先把阳台锁上。”
  “不搬了?”
  一下子令他滞住,半晌没吭声,站了一会儿才去做饭。
  家里还有一些菜,都是从超市买回来囤着的。炒了个西红柿鸡蛋,云豆炝五花肉片,煎老豆腐外加一个最朴素的蘑菇素高汤,总共只花了四十分钟不到。
  做好后,程逸安说:“这么多两个人吃不完吧。”
  其实并不多。
  宋珂知道他的意思,就无可无不可地说了句:“你要是愿意叫他就叫他,不用顾忌我。”
  得到这句允许他才去敲隔壁的门。
  宋珂到厨房去盛饭,并不是很着急,边盛边在想搬家的事。过了一会儿,微凉的手指忽然按上他手背,把他吓了一跳。
  “我来吧。”是陈觉碰了他一下。
  他这才回神,急忙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又踩到了陈觉的脚。
  “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
  “没事,我应该提前出声的。”
  他们俩已经有两三天没有见过,如今这样倒真像普通朋友了,客气且疏远。
  兴许是穿衬衫西裤的缘故,陈觉看着精神比那天要强一些,就是脸色依然不大好。宋珂看着这样的他,想象不出他是怎么录下那些话的,心里头无所适从,嘴上也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安静地站着,互相避开视线。程逸安在外面大声叫他们俩:“快点出来,菜都要凉了。”等他们坐下以后又接着瞪了陈觉一眼,“就怪你动作慢。”
  陈觉嗯了一声,没辩驳。
  眼看已经晚上九点了,简直可以当宵夜。席间三人的话都不多,尤其是陈觉,几乎不怎么开口。吃完以后他自动去洗碗,程逸安在客厅问宋珂:“他怎么了?怎么蔫儿了。”
  “可能是病的吧。”
  “病了也不至于——”
  话还没说完,两人的电话几乎同时响了。原来是之前鹤鸣那个项目出了问题,刚上线不到两天,五分钟前却突然彻底当机,对方的IT工程师打过来求助。
  作为外包商睿言当然责无旁贷,可事出紧急也来不及回公司,两人只能就地打开工作电脑排查故障。
  那半个小时几乎是打仗,听清情况以后陈觉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就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看着他们默契十足地交流、配合、跟其他同事远程开会,一个调控人力一个安排排查步骤,忙中也不出错。
  终于找到故障原因,宋珂仍不敢怠慢,要到对方贺总的号码以后忐忑不安地打过去,本来已经做好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了,因为毕竟耽误了人家一个小时的正常生意。
  没想到对方的态度却很正常,没有过多苛责,只是说下不为例,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会依合同约定拒付尾款。
  挂断电话,宋珂终于松了口气。程逸安擦着脑门子上的汗对他笑,说:“真险。”
  的确有惊无险,所以宋珂也笑了一下。
  看着他们这样陈觉忽然一阵头痛,他以为自己是妒忌,其实是怀念。因为曾经自己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现在却不是了。
  坐了一阵子,他起身往自己家走,刚走到玄关程逸安却从后面叫他:“陈觉?”
  他顿足。
  “你干嘛去啊?”
  他没有说话,程逸安笑容满面地望着他,“无聊了?”又扬了扬下巴,“去,从你冰箱里拿瓶酒过来,我跟宋珂要庆祝再一次难关险过。”
  宋珂没有抬头看他,凝神在工作。
  “怎么,舍不得你的酒啊。”程逸安催他,“快去快去,拿好的听到没有。”
  陈觉告诉自己不能贪得无厌,能够陪在宋珂身边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人不能什么都想要。
  取完酒回来他们居然把大灯都关了,程逸安正在调台,想找个合适的电视节目看看。他站在客厅中央,宋珂从他身后往沙发去:“怎么不过去坐?”
  手里拿的是三只杯子。
  陈觉终于迈步过去坐下。他跟宋珂盘腿坐在地毯上,分处茶几两边,程逸安跟土地公公一样坐在沙发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
  起初程逸安要看自然科普栏目,宋珂觉得闷,伸手拿遥控器又被“为老不尊”的师兄抢走,弄得宋珂无法可施。最后还是陈觉拿回来,调到电影频道,里头正在放下映已久的超英电影。
  “你们俩又合起伙来排挤我。”程逸安气愤地扶了扶眼镜,“算了算了,我也习惯了。来,都把杯子端起来,为我们有惊无险的一千万尾款。”
  宋珂哭笑不得,不经意转头看向对面,与陈觉深沉的视线正正好好撞到一起。
  好像许久没有这样平心静气地坐一起聊过天了,他们俩人在一起时,不是伤心痛苦就是相对无言,因为能够说得话都已经说得差不多,剩下的全是一些客套,比如“请坐”、“不好意思”、“没关系”、“打扰你了”。
  最后还是宋珂先将视线移开。
  超级英雄们在磅礴的钢琴曲中一一登场,颇有架势地站成一排,他们也在影影绰绰、忽明忽暗的灯光中久违地碰了一下杯。辛辣醇厚的红酒从喉咙间冲下去,呛得程逸安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
  陈觉放下杯子,宋珂却还没有喝完,嘴唇抿在杯口慢慢地饮,小巧的下巴高高地仰起来,喉结微微滚动。
  他皮肤很白,红酒液从嘴角流下一点点,挂在下颌边缘要掉不掉的,像雪地里盛开的腊梅,既顽强又美好。他脖子很细,那样把头仰着,肩颈细条显得尤为流畅,锁骨在薄薄的家居服下若隐若现。陈觉看得出神,许久才克制住自己澎湃的内心。
  程逸安的酒量并不好,没过多久就开始有点迷糊,开始追忆往昔。他们两个静静地听着,听他说到以前跟陈觉打赌的事,还说陈觉吐槽他袜子臭,说到这些连宋珂也笑起来,嘴角弯得像月牙。
  再多不高兴的过往,开心的回忆始终是开心的。
  望着这样的宋珂,陈觉想起了另外一些事。他想起他们在公司为了避人耳目通常不多交流,可是晚上加班会凑到一间办公室,椅子挨着椅子坐。他总是忍不住偏过头吻宋珂,打扰宋珂工作,有几次还差点被助理发现了。等助理出去以后宋珂埋头工作不理他,他又凑过去一遍又一遍地吻。他让宋珂反身坐在自己大腿上,两只手挂在自己脖子上,吻得很深。
  宋珂的声音好听,喘息也很好听,那时所有的一切都是给他一个人的。宋珂允许他在办公室,允许他在客厅,也允许他在浴室。宋珂的很多习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很多表情也只有他一个人见过。/>  想着想着他觉得心如刀割,因为这些现在已经有另一个人知道。可他能怎么办?他不能怎么办,只能想办法等着宋珂,希望这辈子自己还有机会。
  后来程逸安喝到大舌头,混混沌沌地问陈觉:“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陈觉靠在椅上,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空杯子。程逸安就说他,口气恨铁不成钢:“没出息,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敢争取。”
  最后把程逸安送下楼,两人站在孤零零的路灯下吹风,站了好一会儿出租车也没有来。
  程逸安撇眼看他:“难得啊,你居然没掏烟。”
  他说:“戒了。”
  程逸安嗤之以鼻:“晚了。”
  后来陈觉的病终于恶化,兴许是拖得太久,那晚又喝酒加吹风,要是早去打吊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周五晚上宋珂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到处求情,因为鹤鸣那个case又出了大问题。一个项目连出两回错,这在睿言是绝无仅有的。为此他专程跑到鹤鸣集团请罪,对方的大老板却不肯见他。不能怪别人,因为那位贺老板早就讲过的:下不为例。
  站在熙熙攘攘的红绿灯路口,他一阵阵觉得无力。假如一半尾款收不到,这个窟窿真的没有办法能够补上,全公司的年中奖金也会因此泡汤。
  沿人行道慢慢地走,身后跟上来一辆黑色SUV。陈觉降下车窗叫他:“宋珂?”
  不知道怎么会碰上陈觉。
  他回头,脚步就此顿住。两人四目相对,陈觉也把车停下:“真巧。”
  上了车夕阳霞光似雾,他心情却几乎跌到谷底。陈觉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他勉强地应付了几句,并不想多谈。
  陈觉沉默了一阵,说:“公司内部或许应该整顿了,技术部门出了问题。”
  他嗯了声,头转向窗外,没有听进去。
  “你挑几个得力的人明天过去驻场,成本现在已经不是重点。”
  他心烦意乱,态度不自觉变得很差:“这我知道,我也不是没有人,是客户现在根本不接我的电话也不肯见我,摆明了对我们很失望。”
  陈觉却说:“你只要负责挑人,其他的交给我来解决。”
  宋珂愣了一下,转过脸,看到他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就问:“你真有办法?”
  “起码比你有办法,我跟那位贺总一起打过网球,还算有点交情。”
  这句话无异于黑夜里的一点光亮,一下子让宋珂振作起精神。转身想要再同他讨论几句,一定眸,忽然注意到他的面容。几天不见,陈觉的胡子像是刚刚刮过,深灰色西服配浅银色领带,本应很倜傥精神,可惜脸色却极差,嘴唇干枯发白。
  “怎么这么看着我?”陈觉仍旧目视前方。
  宋珂终于想起来问:“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觉笑了笑,不太在意地说:“打算去医院看看。昨晚在浴室摔了一跤,不知道怎么搞的,眼睛半天都看不见,今早起来头又疼得厉害。”
  他轻易不喊疼的,这样说一定是坚持不住了。宋珂心一紧:“那你赶紧去,别耽误时间了。”
  “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陪你去医院。”
  街道上车行缓慢,远远的一抹夕阳在天边,许久没有共乘过一辆车的他们突然变得安静。
  “真陪我去?”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宋珂只能应下:“嗯。”
  陈觉似乎很意外,脸色都缓和了一些,正偏头想要说点什么,宋珂的电话却忽然响了。他对陈觉说了声道歉,侧首接起来,结果竟然是秦彬凯。
  电话那边环境很嘈杂,秦彬凯神神秘秘的,上来就是一句:“猜猜我在哪儿?”
  宋珂随口应付:“不会是火星吧。”
  “什么啊,敷衍我也不至于这样。”他声音似笑非笑的,“我在空港派出所,刚到临江就跟人碰了一下,被人揪到警察叔叔面前不让走,让我赔个十万二十万的。”
  宋珂隔了好几秒才听明白他的意思,立马坐直了身体:“把人给撞了?你不要紧吧?”
  后视镜里陈觉把脸微微地侧开,夕阳下表情晦暗不明。
  “我没事,你别着急啊。我撞的那个老大爷也没什么事,就是被人家给讹上了,倒霉呗。”话说得云淡风轻,“换作我们那儿这事好解决,在临江我不知道分寸,又没熟人,给人扣这儿了想走也走不了,人家年纪大,占理。”
  宋珂略有迟疑,最后还是说:“先别跟对方起冲突,你把具体地址报给我,我这就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久久的沉默。
  陈觉问:“他?”
  宋珂心有愧意,可是并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我自己打车走。”
  车慢慢停在了路边。
  就此拿齐东西下车,往前面的一个公交站走去。
  陈觉把车窗降到最低,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脸像被刀割过,手肘撑在窗棱上,坚硬的玻璃硌得骨头生疼。
  天都快要黑了,前面的背影也很模糊。走着走着,却忽然顿足,快步折返回来。
  陈觉打起精神,心想,假如宋珂担心他的病,那就安慰他:“没事,去吊个水而已。”甚至自己可以不去医院,陪他去趟派出所,只要他想要,只要我能给。
  那几秒钟陈觉想了很多。
  结果宋珂走到他跟前,弯下腰匆匆对他说:“陈觉,鹤鸣的事你别忘了。我手机24小时不关机,有消息第一时间打给我吧,多谢。”
  他微微怔了怔,皮肤在风里收紧,然后才慢慢地答:“你放心。”
  “有劳你了。”
  说完宋珂就转身离开。
  正是一个城市白天与夜晚的交点,路灯已经亮起来,最后的一点阳光却迟迟眷恋着地面,不肯把它交到别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