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应许之期

宠文网 > 杂文随笔 > 应许之期

第41章 一切已经来不及

书籍名:《应许之期》    作者:笼中月
    《应许之期》章节:第41章 一切已经来不及,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铭途大厦位于临江的核心商圈,十九层,坐北朝南,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拔地而起。
  程逸安今天是第一次踏足,打扮得体又高雅的女秘书领着他上楼,所到之处皆是宽敞的全开放办公区、一桌一盆的绿植,磨砂玻璃的隔音会议室。
  叩叩——
  “陈总,访客到了。”
  陈念亲自过来开的门。两人四目相对,她率先将头半低下去,然后才背身领着他往沙发走:“Evelyn你先下去吧,叫人给我们送两杯咖啡。”
  她这样的客气,程逸安的脸色却仍然是冷的,一点暖意也没有。
  “你坐。”
  “不坐了。”语气也生硬,“话一说完我就走。”
  她却仍旧坐下来,一身量体裁衣的精致套装,左胸别着枚胸针,上面的精切水钻在阳光下熠熠夺目。她嘴唇搽了一层淡淡的口红,那样抿起时少了许多从前的娇美,多了一些歉疚跟忧郁的意思。
  “难得来一趟,坐下慢慢说吧,中午一起吃个饭。”
  程逸安正视着她:“吃饭就省了吧,我今天来找你不是叙旧的。小九丢了,你知不知道?”
  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可是不知为什么,开口就是这样一句。也许小九的意义绝不仅仅只是宠物,它是宋珂曾经试着振作的开端,也是他们三人关系的纽带。
  陈觉坐在那里,始终没有直视他的眼睛:“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他在原地烦闷地踱了几步,转过身来紧紧拧起眉,“我问你,你哥跟宋珂最近到底怎么回事,陈觉这王八蛋又干了什么?”
  陈念仍是说:“我不知道。”
  “撒谎!”站在她面前,他忽然高大得像一座山,“知不知道宋珂成什么样了?他——”这样急急地刹住,那双总是呆板的眼睛愤怒地瞪着,一副老实人被逼急了的样子,“你们实在太自私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是不是以为宋珂是孤儿就能随便欺负?告诉你,还有我这个大哥替他出头!”
  向来是他为人敦厚谦和,她却牙尖嘴利常常损他,认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急眼。送咖啡的小助理站在门口没敢擅动,心想,这是哪里来的野蛮人,怎么陈总会这样好脾气地容忍?
  有外人在,两人僵在那里。
  午后的阳光像一层纱,薄薄地拢在陈念身上。她姣好的面容微微侧着,整个人藏在那层纱里,过了好久才叫助理进来:“下午的会帮我取消掉,我有点事要处理。”
  助理“欸”了一声,走到门口又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轻轻把门带上,吱呀一声。
  陈念低头捧起咖啡杯,杯壁烫手,咖啡入口极涩。可她却捧了好久才放下:“逸安,陪我出去走走吧。”
  大楼附近有一条林萌道,两旁尽是装修文艺的咖啡馆和皮具店。平时工作累了她会来这里坐一坐,放空,一个人沿路走走。
  自从父母离开后,她的日子是很孤单的。哥哥整天不着家,她又习惯了独来独来,偶尔出去也是跟宋珂。宋珂几乎顶替了亲哥的位置,载她出去逛街,陪她去游乐场看城堡灯光秀,帮她排队买手工甜品,玩累了送她回家休息,在别墅门口与她告别。曾经一度她都觉得宋珂就是她的亲人,可以依赖、可以倾诉心事的亲人。
  走了一段,她两只手插在大衣兜里,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对程逸安坦白:“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个很自私的人。宋珂对我那么好,我却总是伤害他,逼他在哥哥面前保守秘密。这辈子欠他的早就还不清了,我也不奢望你和他能够体谅,只不过我真的没办法。”
  她面容平静,声音却抖得厉害。
  “因为我只剩这么一个哥哥了。你骂我自私也好,骂我无情也罢,我真的没有其他选择。”
  左侧有车呼啸飞驰,车轮夹裹着风几乎与她擦身而过,程逸安急忙拉了她一下,“看车!”
  她一下红了眼。
  程逸安又气又无可奈何,把她拉到自己右边紧紧护着,口气却变得更加严厉:“你只有一个哥哥了,那宋珂呢?有没有想过他从小就孤苦无依。陈觉对他意味着什么,这几年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不要求你对他有多好,只想请你对他公平一点,行吗?公平一点。”
  落叶从脚边拂过,陈念不作声,只是慢慢地往前走。程逸安在旁边看着她,想起一年前因为宋珂的关系与她初见,那时的她真可以用目似点漆、光彩照人来形容。他叫她“小念”,她叫他“逸安哥”,看似亲昵,实则活在两个世界。他们的日子要多糙有多糙,她却精致、细腻、美好得如同钻石,可望而不可及的一种奢侈。
  时至今日他仍觉得她好。
  “如果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把真相告诉你哥。”
  她立刻摇头:“不行,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哥好不容易从那件事里走出来,我们不能再逼他想起来。”
  “他那是走出来吗?他那是忘了,是逃避。”程逸安坚决地反驳,“我看你真是自欺欺人太久了,缩在你那个蜗牛壳里不敢出来。”
  也只有他会这样直言不讳。
  陈念心乱如麻地垂眸:“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我不逼你你会面对吗?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他当年敢于跟你爸闹翻,敢于放弃几十亿的身家去创业,宁愿卖车卖房也不向家里开口。这样一个有心气、有韧劲的人,要是哪天全想起来了,知道你跟宋珂为他做过的事,恐怕会比死了还难受。”
  这些发自肺腑的劝告听得她愈发难以决断,只能停下来,紧紧地握着包带不松手,“我还是害怕。”
  程逸安叹了口气:“你在怕什么我当然明白,我也不是逼你现在立刻做决定。但你真的要认真想想我的话,别说宋珂,连你我也担心,这种心事重重、担惊受怕的日子打算过到哪天去?你也这么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再为你哥哥操太多心。”
  陈念眼圈通红,实在没有办法否定他的话,过了好久才静静地说:“哪里还有什么自己的生活,爸妈走了以后我就已经看开了,这辈子是好是坏,有哥哥就够了。”
  “你呀你,年纪轻轻谈什么一辈子?”程逸安本想将她揽过来,顿了顿,最后也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你哥,宋珂,还有你自己,所有事都会好起来的。”
  接着便只有沉默了。
  咖啡厅里传来很轻的旋律,是首英文歌,听不清唱的什么,可是调子有些忧伤,水一样缓缓淌过他们二人之间。陈念看着马路中央,偶然驶过的敞篷车里坐着青年男女,薄暖而晴温的太阳照在他们脸上、身上,他们像河一样淌过去。
  午休时间也就这样过去。
  后来程逸安陪她去吃东西,她胃口小,只点了一小块拿破仑蛋糕配红茶。两个人坐在窗边,没有吃太久她就望着外头的街道出神。想起不久之前撞见宋珂,抓他去吃芝士蛋糕,他把自己的那半也让给她:“慢点吃,我这半也是你的。”
  她心酸难抑,双手遮住脸。程逸安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说:“一切都还来得及,找个机会咱们四个好好谈谈,陈觉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他会理解你跟宋珂的。”
  她把手放下来:“太晚了。”
  “什么?”
  “为了不让我哥想起来,宋珂竟然傻到把妈妈的死揽到自己身上,我哥现在恨死他了。”
  想起那晚客厅里的那番争吵,至今仍觉得心有余悸。她哽咽着复述当时哥哥告诉她的事,情绪有些失控,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直到红茶彻底凉了才总算说完。
  程逸安颓然地倒到椅背上:“怎么会这样?”
  她不作声,因为自责。
  那首英文歌越唱越低,如泣如诉,低得像是梦呓。周围的人来来去去,他们两个却只是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解开这个死结。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起身送她回去。
  路上却接到同事的电话。对方声音虚浮地向他求助:“程总监,您让我来宋总家送文件,我来了,可他家没人。”
  他停在原地,掐了掐额才说:“可能出去了吧,我给他打个电话。”
  “我打过了,关机,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来的时候,他家门是开着的,身份证银行卡全在桌上放着。”
  陈念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可见他脸色不对,凝声问:“怎么了?”
  他连电话也没有挂,预感很不妙,捂着手机直直地望着她,“宋珂可能出事了。”
  挂断后两人就往那边赶。
  半小时的路程压缩到二十分钟,一路上程逸安都在拨打那个号码,可惜始终没有打通。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那名同事还很负责地守在门口,见他们到了才长舒一口气。
  “人回来了没有?!”
  同事摇头退开,身后的门锁完好无损,证明家里并非遭窃。三人一道走进去,下午的阳光从客厅窗帘中间穿过,静静地倾泻在地毯上,一切都还跟宋珂在时一样。
  只有小九的笼子空了,逗猫棒掉落在地,桌上放着一大叠寻猫启事。
  “应该是找猫去了,”陈念自我安慰,“我这就打给其他朋友问问。”
  话音未落程逸安已到一旁挨个打电话去了,十分钟后再回来,仍是满脸的心急如焚:“都说没见过。”
  去保安室查问情况的同事却带回消息,宋珂是今天早上离开的,什么也没有拿,空手上了一辆出租车,此后再也没有出现。从早上到现在快五个小时了,手机恐怕早已没有电,无论如何也该回来才对。
  想来想去程逸安都不愿坐以待毙,起身在屋里翻找可能的线索。结果进到卧室,一眼就看见被翻得凌乱的床头柜。里面静躺着一模一样的白色药盒,开封的,未开封的,拢共至少上百片。
  他又惊又惧,大声喊:“陈念、陈念!”
  陈念听见声音跑进来,到他跟前以后怔了一下,然后才把那些药拿过来看。
  大段大段的用药指导和副作用,晦涩难懂,骇人听闻。可是治的毛病却清楚得很,重度抑郁,幻觉,幻听。
  “宋珂什么时候得的病?”程逸安悔恨万分,“我真是没用,每天跟他共事竟然一点也没察觉,还以为他只是休息得不好!而且我还派给他那么多工作,拉着他加班开会,还让他一个人去出差……要是他这次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陈念抬起眼睛望着他。
  忽然想起除夕那晚自说自话的宋珂,那么明显的不对劲,自己竟然就那样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