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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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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世间若有灵丹妙药

书籍名:《应许之期》    作者:笼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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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辆车早就在意外中撞毁,这件事宋珂当然知道,可他只能沉默。好在陈觉也没有再问,只是履行承诺替他修理烧焦的碎发。
  很长的一段时间客厅里没有其他动静,只有剪刀的咔嚓声和两个人浅淡的呼吸。其实陈觉也不会理发,只不过他剪总比宋珂自己要来得顺手,所以那些豁口到底还是被修得平整了。
  终于完工,他叫宋珂自己看,宋珂内敛地微笑:“我看不到,你说行就行。”
  “还行。”
  一些细细的碎发掉进脖颈间,有点痒,宋珂想要自己摸出来,可是弄来弄去总是不得其法。陈觉说:“不要抹了,去洗个澡。”
  “还是不了吧。”
  因为觉得在前任家洗澡是件逾矩的事。可陈觉仿佛有读心术,找出睡衣跟毛巾给他:“只是让你洗个澡,没说要跟你发生什么,不用这么大戒心。”
  这激将法对于要强的人最管用。宋珂马上说:“什么戒心?我只是怕这衣服你穿过。”
  陈觉不咸不淡的:“新的。”
  怪道人家都说逞强斗狠要不得,进了浴室宋珂就开始后悔。何必争这口气?真没必要,弄得现在骑虎难下。
  不过眼前的浴室比想象中干净。其实陈觉这个人只是乱,东西爱乱放,个人卫生却挺注意。就比如没用完的润滑剂他一定会盖好,只不过随手往柜子下面一扔就算了事。宋珂顺手一样样摆好,包括全新的避孕套在内,合上柜门的刹那忽地一顿,静默两秒后,又哗的一下把里面全弄乱了。
  这点动静浴室外当然听不到。
  陈觉坐在沙发上,翻看今天收到的那些文件。其实在飞机上已经看过一遍,这个时候又拿出来,只是方便待会儿盘问宋珂而已。
  没多久茶台上的手机微微震动,是宋珂的,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叫程逸安的人:“明天早上想吃油条吗,我给你买。”
  陈觉望了一眼,伸手拿起来。
  浴室里蒸气氤氲,宋珂站在热水均匀的花洒下,一边冲去身上的污渍一边想今天这一整天发生的事。三次见到陈觉,只有一次是真的,可以算是病入膏肓了。
  这个词令他在心里自嘲。
  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干嘛这样自己吓自己,看一两次医生兴许就好了。不过还是别让陈觉知道,万一他知道以后跟其他人一样指着自己说:“这个人脑子有问题。”那场面一定令人哭笑不得。
  简单地冲洗过后他穿上陈觉的衣服出去,边走边卷起过长的袖口:“毛巾我放在脏衣篓里了。”
  陈觉在沙发上滑手机,没有应声。
  “我说我把毛巾——”
  两人视线撞到一起,陈觉目光生硬,宋珂迟疑地止了步。
  “我在你的黑名单里找到了自己。”他把手机举起来。
  宋珂困惑地盯着他,好几秒才意识到他动过自己的手机。
  “你……”
  以前的陈觉多好啊?手机就摆在眼前都不会乱瞟,要是洗澡的时候请他帮忙回复消息,他还会半开玩笑地拒绝:“我不中你的计,万一看完你要求看我的怎么办?”把浴室里的宋珂气得牙痒痒:“谁像你,秘密那么多。”
  他就隔着一道门表演唱歌车祸现场:“我有一个小秘密,一直不敢告诉你。很早以前爱上你,你一直在我心里。越不想你越想你,我想你意乱情迷……”
  如今的他只是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不仅没有丝毫愧疚之情反而满眼审视,好像在说,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陈觉。
  宋珂手足发僵:“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陈觉不回答。
  宋珂感觉自己赤足站在火上,头脑一味地发木。
  那是没有任何难度的六位数。有经验的技术员大概需要五分钟时间破解,如果是陈觉,大概只需要五秒,因为那就是陈觉自己的生日。
  “这是我的隐私,你怎么能不经我同意就看?”
  “你的隐私?”陈觉模糊又平淡地反问,“那我的隐私呢。”
  视线微垂,他将桌上几页A4页纸推了过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银行流水。
  过去三年他只给一个对公账户打过钱,前后共计两千三百多万,每年最大的那笔支出都备注着“房租”两个字。至于这个对公账户,全称叫睿言智能科技有限公司。
  “这些是我的隐私。”他说,“你知道,我妹妹也知道,只有我本人不知道,因为你们把它销户了。”
  “还有我名下的两辆车,在你们创业园一共停了七千多个小时,记录一条都找不到。”
  他下颏锋利,目光沉静地看着宋珂:“你们做这些事之前有没有想过这是我的隐私,你又有没有资格跟我谈隐私?”
  他从来不是这种咄咄逼人的性格,也许是真急了,真的被瞒得太久,所以才会毫无风度地发泄。宋珂前额钝痛,喉咙发紧,脑中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撕扯,疼痛之余又开始觉得恍惚,只好在失态之前转身走开。
  没想到陈觉却站起来:“你聋了?我在问你。”
  墨绿色的窗帘漏着丝丝缕缕的缝隙,月光跟这里也就一墙之隔。他的声音又沉又厉:“从一开始公司就是我们两个人的,所以我才会不由自主地把车开过去,是不是这样。难怪铭途的办公室看起来很陌生,原来我一直有自己的事业。”
  这些话从宋珂一边耳朵钻进去,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他仿佛听到自己回了一句“不是”,可是嘴唇翕张着并没有什么实感。
  感觉陈觉的手把他往回拉,他急忙后退,身体却已经抵在陈觉腿上:“你干什么?”
  “豁出命把我从河里救起来,转头就不肯再接我电话,你跟陈念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瞒我一辈子?”
  肌肤贴近的感觉简直像场荒唐的白日梦,宋珂都疑心自己是在家睡着了,头颅眩晕得几乎快要栽倒在地板上。可是一张口,声音居然很流利清楚:“陈觉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不太舒服。”
  陈觉丝毫没有理会,反而将他的胳膊握得更疼:“你们让我感觉自己很蠢。这么长的时间,好几次特意过去兜圈子,竟然没猜到自己在那里工作过。”
  其实不是他蠢,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堂堂铭途集团的大公子会甘心蜗居在那个偏僻的创业园,没日没夜地加班,没日没夜地奋斗。
  挣扎中手机掉进沙发的缝隙里,宋珂很着急地想去捡,结果膝盖磕到茶几尖锐的边角上,当时就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今天一天他都没有吃过东西,开始还在臆想见到陈觉之后可以一起吃顿饭,现在想想真是迟钝得可怕。每一次陈觉来找他都是有目的的,即使偶尔流露出温情,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为了撬开他的嘴。陈觉把他“请”到这里来只为逼问,别的任何目的都没有,更不需要叙旧。
  陈觉摔开那沓流水,银行单据就那样散落一地。宋珂咬紧牙关不看他,他也不看宋珂,两个人仿佛还像以前那样冷战,只不过现在陈觉不会再松口说一句对不起。
  沙发缝隙里传来震动声,是宋珂的手机。他将手机摸出来,见是宠物店,只好撑着扶手走到一旁去。
  “您今天还过来吗?”
  “实在抱歉,家里出了点事,明天晚上我再去把猫接回来。”
  都是熟客了,宠物店连忙表示没有问题,还问他要不要跟小九视频:“它刚吹好毛,漂亮着呢。”
  一般猫都是极少洗澡的,小九是个例外,每个月都会去彻底地清洁一次。究其原因,大概是把它捡回来那天太脏了,宋珂没忍住直接在家给它来了套大保健,就此将它培养成了一只不怕洗澡的怪猫咪。
  那边笑呵呵地将镜头对准笼子:“它解决个人卫生呢。一会儿我再陪它玩玩球,估计很快就会去乖乖睡觉。”
  见它正惬意又欢快地刨着猫砂,在这样难受的时刻,宋珂竟然也没有缘由地笑出来。
  其实小九连可爱都算不上,只是很普通的那种黑白奶牛猫,左眼一圈黑毛特别像蒙着眼的独眼龙。可是宋珂一直很在乎它,因为捡到它的那天陈觉恰巧苏醒,他觉得是种天生的缘分,后来连带着程逸安跟陈念都将它视如己出。
  挂了视频,才发现手机上有通来电提醒。是运营商发来的,询问他是否要接听黑名单打来的电话。
  看时间就在洗澡的时候。
  他忽然一下明白过来,自己误会了陈觉。陈觉并没有私自查看他的手机,只是试着打了电话,见到手机上没有任何来电提醒,推断出是被拉黑了。
  宋珂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过去道个歉。没等想清楚,玄关忽然传来悦耳的音乐。
  回过头,陈觉早已不在客厅了,主卧的房门紧闭。
  他看看大门又看看主卧,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陈觉出来。可是那门铃更加锲而不舍,不仅没停反而唱了一遍又一遍,仿佛一直要唱到天边破晓雄鸡打鸣。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玄关,结果在屏幕上看到钟文亭的脸。钟文亭头戴一顶酷酷的线织帽,满脸期待地冲镜头摇手。
  这场面真是热闹非凡。
  他到卧室去敲门:“陈觉,快出来,你的第六任来了。”语气竟然还很镇定自若,自己都非常佩服自己。
  陈觉换了衣服出来,依旧冷着脸。宋珂万般无奈地问:“我怎么办?”
  现在走只会更尴尬。
  “你想怎么办。”
  “要不我先躲一躲吧,叫人看见了又要误会。”
  陈觉终于撇了他一眼,表情深沉的不悦,可是最终没有告诉他为什么。
  直到躲进主卧宋珂才觉得不妙,钟文亭这么晚过来难道会不过夜?那样自己岂不是要在里面躲上一整晚……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很快就听到有人进门,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宋珂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回身,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钟文亭是来干什么的,陈觉叫他来的吗?刚才陈觉好像并不意外他会来。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叫谁来都是陈觉的自由,自己没有资格阻拦,更没有必要去在意。
  这间卧室就跟别墅里的一样,装潢简洁,没有多余的家具。起初宋珂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那里,只是发呆,目光无所依傍地在房间里游走,过了很久才注意到床头的一个透明小摆件。
  这不像陈觉的风格。要知道他这个人崇尚所谓极简,卧室里连椅子都只摆一张,又怎么可能摆什么装饰品?
  正想过去看看,房门忽然咔哒一响,吓得他寒毛都当场竖起来。
  还好是陈觉进来拿东西。
  宋珂低声问:“你们还要很久吗,或者等他去卫生间的时候你叫我,我穿上鞋就可以走。”
  陈觉没有多解释,只是很生硬地说:“待会儿我送你。”
  “不用了,我——”
  “陈觉?”外面喊,“酒我帮你开了喔。”
  陈觉定定地看着宋珂:“不想等现在就走,没有人拦着你。”
  没料到他的态度会这样强硬,宋珂不觉愣了一愣,眼睁睁看着他拿了一口箱子出去。
  那酒应该是钟文亭从外地带回来的,听上去很难得。他出去旅游了,一回来就来找陈觉,大晚上的,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近况,讲到愉快处朗朗地笑,后来还有点骄矜地说:“为了来找你好好的话剧票都被我浪费了,人家程总特意送我的!不行,你得赔我。”
  陈觉想必很吃这套欲擒故纵,不过不知道是他没说话还是声音太低,宋珂听不见。
  听不见最好。
  宋珂觉得有点冷,又不想走过去开空调,只好将两只手揣进兜里。结果一揣,手指摸到医生开给他的一板药,不知道什么时候顺手放在大衣里的。
  没有水,他拿出四粒干咽下去,歪在沙发上打瞌睡。内心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可是奇怪的,以往总能迅速起效的药片忽然不灵了,时间的指针磨磨蹭蹭,慢得好似龟爬。
  模模糊糊的,他做梦,梦到陈觉跟钟文亭接着吻推开房门,而自己的身体变成了透明的,魂魄一样,谁来也看不见。
  “陈觉!”他喊,“陈觉,你让我在这里等你,说要送我走,忘了吗?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等得很辛苦。”
  陈觉看不见,也听不见,忙着做自己的事。
  “陈觉?”宋珂在梦里喘不过气,“放我走吧,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伸手想去拉陈觉的胳膊,结果扑了个空,额头砰的一下磕在墙壁上,就此惊醒过来。
  原来又是假的。
  他靠着扶手坐在那,平复下来以后只觉得啼笑皆非,怕成这样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可是再试着去听,外面的动静已经低下去,一时间听不见人说话,又觉得有点心慌。
  钟文亭走了?
  还是陈觉也走了。
  他觉得手脚麻痹,因为这药其中一条副作用就是这个。想要起来活动活动,可是房间就这么大,实在找不出什么可做的事。
  无奈之下想起之前那个摆件,决心去看一看,看看是什么东西让陈觉摆在那,日夜相对竟也不觉得腻。
  走到床边蹲下来,视线与之平齐的瞬间却呆住了。
  那是他们的戒指。
  因为太久没有见过,做梦都梦不出它的样子,只记得它很普通,因为是陈觉拿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换来的。
  那时陈觉说:“宋珂,你别嫌弃。我只是想让你感觉踏实一些,让你相信其实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凡事靠自己。”
  今晚它又出现了。
  两枚素圈扣在一起,中间一根铂金细链穿过,静静地垂挂在透明玻璃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