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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章之六十六 余庆(下)

书籍名:《青山依旧在》    作者:思君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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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莱娄氏,如今也的确陷入危难。
  “住手!”
  随着娄昱平此声怒喝,十二楼众人无奈之下,也只得住手。
  无可奈何,但娄昱平也实在难料,有朝一日来与他为敌,夺取朱厌一魄者,竟会是自己这位忘年之交。
  还记得当年于花厅内把酒言欢,其行也恭,其言也善,不管是娄昱平,又或这娄家谁人看来,亦觉他林宽是这天地间完美无缺的一个。
  但又如何能说意外?他忽然复生,那自家安宁城内长乐门先门主谢正才之女便自杀,转眼间他还祸及晋临,加害孟兰因。
  如今林宽擅闯娄府,如入无人之境,且罔顾从前恩义,娄昱平实不该意外。
  “众人都说是你,我还不肯信,”娄昱平面色惨白,望向前方劫持他爱妻之人:“想来你将我娄某人留至这最后,我还要感激你,尚记得当日情谊。”
  林宽听得此言,对娄昱平也作笑言,却并未放下手中还月,亦未将制住娄夫人的锁魂铃收回。
  “正是如此。娄门主当日之恩,林宽自是感激不尽,铭感五内。”
  娄昱平都不知自己是错认,还是如何,面前之人有口口声声旧情旧事,却作如此行事,恩将仇报,他怎会是林宽?
  但他若不是林宽,又如何知那从前?
  娄昱平喝问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自问家中能人齐聚,但方才缠斗之间也未能将林宽奈何,娄昱平眼见爱妻受制,实在心急如焚。但林宽犹自笑道:“我来此所为何事,娄门主要假作不知么?”
  不待娄昱平回应他这说话,娄夫人已先对林宽冷笑。
  “你休想!”
  还月的刀尖迫近娄夫人颈项又半寸,赫然血痕令得娄昱平心内亦如有刀割。
  “林宽你——”
  他说不出话来,但娄夫人却有话要说。
  “娄昱平,你可别作那等糊涂混账事情,”她对娄昱平与众人道:“你们也是同样,是天下人要紧,还是我一个人要紧?诸位心内难道不知?”
  此间众人如何能不知?她之兄长李承英,已作泪垂,娄昱平却只得忍住泪,望着她。
  天道不仁。他们二人做了一世恩爱夫妻,鹣鲽情深,愿可白头相守,亦未做半点对不住世人之事,实在难料,竟会有今日横祸。
  娄昱平将她眼神中的说话,看得明白。
  “夫人呐……”
  娄昱平喃喃道,已说不出别的话。
  面上作那懊恼神伤之色,下一刻,娄昱平持双锏已向林宽掠去。
  林宽也不意外。他早知娄昱平盘算,身形一转,不逃亦不避,还月一横,竟将娄昱平那转向自己夫人的双锏强行拦下,而锁魂铃则将娄夫人意欲自决之刀击落。
  抢攻不得,娄昱平心道不好,果然见到林宽并不再追击自己,也不由其余人朝他袭去。
  他的五指扣住娄夫人颈项,然后用力。
  “咳、咳——”
  娄夫人挣扎不得,雪白颈项上已见林宽指痕,显见动用真力,毫不留情。
  “你别乱来!”
  林宽看他一眼,也不欲直将娄夫人扼死,便略放松些劲力,对其笑言道:“娄府主之心意坚决,我从来明白。但我也知娄府主从来爱护夫人,此刻若教夫人自决,又或由得娄府主令夫人身死,我亦目不忍见,何况他人?”
  说到“他人”二字,林宽已闻身后剑驰之声。
  心知来人是谁,他又作一笑,人虽不动,锁魂铃自将其人拒之。
  “朝云,久见了。”
  负伤虽重,但化光而来的季朝云一言不发,也不惧那锁魂铃,偏与他针锋相对。
  却听秋霜与金铃之声铿然,林宽反袖一拂,众人皆被真力所迫,不禁向后而退。
  季朝云身上有伤未愈,遭他内力直面撞来,人虽退后两步,心血已是翻涌,难再支持。
  但见林宽待要转身,他亦只得咬牙,提剑以待。
  就在此时,前方竟有刀锋来袭,林宽便止住身转,从容以对。
  这才是真正要行偷袭举动之人。林宽笑将还月向左一推,见其也不与自己强争,竟是进右足,偷左步,转身横刀作斩,显见目的非是要伤人,而是要令娄夫人可趁机脱走。
  果然娄夫人也极机敏,虽此刻无刀在手,但林宽之刀势向外,而锁魂铃亦对住他人,她反身便是一掌,直向林宽面上而去。
  如此相近杀招,林宽便也略退一步,由得她逃开,被来人护于怀中。
  见此情状,林宽却也不急,依旧游刃有余。
  “来得恰是时候,这武功修为,亦皆有进益,”他道:“可惜了,你们两个,正是人越大,越不懂何谓规矩,又何谓教训。”
  随着林宽这说话,众人愕然发现,原本对住娄夫人的锁魂铃,此时已悄然改了它牵制的对象。
  林宽的锁魂铃,现时正有四枚,抵于季朝云脖颈处。
  “朝云,你自晋临带走我家六郎,可曾问过我?”
  见季朝云不言,林宽又问林墨:“六郎,你今日要救朝云,又可曾问我?”
  林墨咬牙,知此时季朝云危机,只怕比之方才娄夫人更为凶险。
  虽早已听闻虞城之事,又知晋临今日苦状,但如今一个已死的林宽,以及一个已死的林墨真在眼前,听得他们说话还是令众人惊愕难定,心内五味杂陈。
  这二者,皆是安宁林氏所余,当日神魂不得诏来之人。此间众人修道有得,一眼便可知与世人为敌的林宽魂肉俱全,而林墨与他之兄长林宽为敌,反与季朝云为伍,却仍是阴鬼。
  “六……六郎?”
  林墨苦笑,将迟疑着出声唤他娄夫人交还娄昱平,只道:“娄夫人,是我。”
  曾经与林宽同游楚莱,得娄夫人指点刀法武学,林墨真个懊恼,便是偷袭,也不能将林宽如何。
  “我虽无能,但求夫人应我一句,别轻易寻死……并不值得。”
  林墨竟作此言,娄夫人想起从前旧事,更是百感交集,望向娄昱平。
  那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但若不寻死,又能如何?
  此时情状,与方才本无二致,娄氏夫妇皆作愁眉不展,而林墨也将不夜直指林宽:“放开他!”
  林宽以眼角余光,觑季朝云一眼,季朝云心知不妙。
  “砚之,别和他争执!”
  林墨道:“不行!”
  听他固执,林宽便笑对他道:“六郎,唯有你总教我操心劳力,原来你一声不响便从晋临出走,是因你的心里,如今对朝云比对我更为着紧?”
  林墨的面色红了又白,一时无言以对。
  林宽待要再与他说话,季朝云已作拦阻。
  他冷声对林宽道:“你是谁人我们不知,但你绝非林宽师兄,也非六郎的兄长。”
  那锁魂铃立刻便迫进他皮肉更深,林宽悠哉反问于他:“好朝云,是或不是,你心内明白,六郎心内也明白,不是吗?”
  他眼中虚假温柔,其实轻蔑众人,还将众人作弄。季朝云心知林墨会作如何表情,怒道:“阁下别再作这无聊说话。若要相杀,那便相杀,劫持我来作要挟,算什么本事?”
  这一回林宽只作一哂,对季朝云道:“好。”
  众人都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这一字,但见他又对住林墨,垂下还月。
  “那,由得六郎你来选。”<br  />  林墨不动。
  “你杀了我,我杀了季朝云,此间万事了结。”
  林墨看一眼季朝云,季朝云也便回望他。
  方才劝过娄昱平夫妇,不料转眼便也陷于同样境地。林墨心知即便林宽所言也许不过虚假,但这也算得一个机会。
  “季朝云,应该也是如此想的。”
  这个林宽虽是伪,但亦真,他曾与林墨说过,死者归长路,生者暂时行。
  因此生遭遇,林墨深知他所言有理。
  他并不惧生死,季朝云也是同样。反正方才已经说好的,余生要和他季朝云同生共死,那今日一切殊途同归,倒也巧合。
  可即便不惧生死,也难免心中有憾,林墨忍住一点泪,也如林宽一般道:“好。”
  季朝云阖上眼又睁开,认真看住他握不夜的手微颤,但他努力握得更紧。
  他们说话间,众人都愕然看住,便是娄昱平也不知如何应对,但知不可任由他们如此。
  “林墨!”
  众人一筹莫展,就在林墨不夜将出时,娄昱平大声喝止劝阻,又忽听得一声轰天异响。
  林墨手作一震,而娄昱平闻得此声,面色陡然惊变,脑中亦是轰鸣,如闻当日在平阳季氏道印遭破。
  又见有人匆匆闯入此间,林宽识得此人,亦知他来此目的,便一笑对娄昱平道:“看来,总有人知这时务。”
  他所言之人,既非林墨也非季朝云,另有他人。
  而此人,足令娄昱平面色惨白,心慌意乱。
  “娄心月!”
  娄昱平发出暴喝之声,几欲昏厥。
  本受命驻守那青墟一城的娄心月,赫然现身于此。他面上没了笑意,形容亦比往日憔悴,还对亲父所言置若罔闻。
  “锁魂铃和朱厌的一魄都在此,”娄心月攥紧的右手中正有一点幽光,他咬牙切齿对林宽道:“你放了季朝云,万事都可商量,如若不然——”
  “逆子,你——”
  林宽打断娄昱平之怒言,对娄心月道:“好。”
  娄心月仍不减防备:“你若是食言——”
  “心月,你我相识数载,情同手足,”林宽笑对他道:“我一向言而有信,你该知道的。”
  娄心月啐道:“少说废话,你若信我,便也该知我娄心月亦从来守诺!”
  “好。”
  林宽与娄心月,皆凝神细察,小心谨慎,一人渐将手心张开,一人令锁魂铃飞离。
  电光火石之间,但见禁锁朱厌一魄的魂铃飞旋朝林宽而去。
  虽则季朝云逃过其余锁魂铃后,即刻回身以剑风摧逼,但林宽轻而易举便掠身避开,竟也不贪求诛灭谁人,瞬息消失不见。
  知其化光而行,娄昱平错愕之间,为时已晚,此刻忙地喝令家中其余人。
  “追!”
  其实不必他下令,早有李承英率众人追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