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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章之五十九 迷津(下)

书籍名:《青山依旧在》    作者:思君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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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林墨询问,林鹤又已开口。
  “如果说谢正才所言之事皆不可信,那么他说那一个当真是他兄长,你觉得是真还是假?”
  林墨一时恍然,竟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称谢正文的人当真是谢正文,他当年非是身死,而是被幽独妖女所惑,不知所踪,”林鹤道:“大约他本以为,能自那幽独的妖女处取得如何好处;然而经年过去,听得长乐门如今声势,又听闻他老父将要故去,令他回去相见,便令他动起了别的心思,才将他那所谓的妻儿骗回家中。”
  一番说话,暗指着谢正文的负心与卑鄙。
  看来,谢正才着实费心编造了些谎言,全为将谢正文构陷成为一个恶人,不惜出卖自己的妻儿,只为了回到长乐门,图谋家主之位。
  这令林墨终于回过神。
  “这些,无非是谢正才的一面之词!”
  据林墨看来,谢正文温柔可亲,言行正直,为人不慕富贵,不贪荣华,与他那亲弟绝非同类,才得秦贺春青眼。
  便是秦佩秋这样眼高于顶之人,总说他般配不得自己的亲姐,其实也挑不出他何种不是与过错,只是嘴上刻薄罢了。
  他那样的人,虽然因与秦贺春相恋,不得不避世人眼目,离家而居,但于老父临终前,携妻儿去见其最后一面,绝不可能是为贪权附势。
  “除了谢正文仍在世,谢正才说的话都不可能是真!是谢正才,一切都是因为谢正才设计陷害!”
  林墨不必再想,亦知一定是谢正才。
  他将世人愿意听取的假话告知世人,又将安宁林氏愿意听取的半真半假的话告知安宁林氏,真令林墨毛发森竖。
  “谢正才此人,寡才恶毒,如此说话摆弄人心,不过是为了保全他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主之位,”他怒道:“若谢正文当真是那样的人,他当初何必离家?”
  这一切都不合理,似是而非,正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墨望着林鹤,待要开口反驳,却听林鹤又开了口。
  “子诚连夜彻查,曾言如若其中还有内情,便查内情,将之传报其余仙门大家,再作决策。”
  “那便——”
  林鹤没有让他再说下去。
  “可惜,也便只能查到此处了。”
  林墨的心,彻底凉透。
  “这是何意?”
  “那妖女重伤逃出,而谢正文已经疯了。他打伤了众人,将他那所谓的妻儿都抛诸脑后,逃之夭夭。”
  林墨不知道要作何表情,也不知道自己面上是何表情。
  “你说谢正文不是那样的人。也许他当年不是,但也许他如今是。”
  “人,总会变化。”
  “襁褓中便得功名富贵,不觉辛苦,不过尔尔;但若一朝失去,便极难捱,易生出无数觑觎。”
  林鹤已经转过身来,将视线对住了林墨,但林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亦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何人。
  “荒唐。”
  安宁林氏,曾因封印朱厌有功,声名赫赫,却又受子孙不贤所累,为天下人嫌厌。
  所以,若是今日的安宁林氏还能再除朱厌一次,想必那从前过错之处,世人都会原谅,再也不会提起……是吗?
  已死的谢正文,竟仍在世,成了一个自诸多谎言中脱身,又复归樊笼之人。
  而其余那些说话,如今是谢正才的一面之词,也是林信,或许还是林夫人的一面之词,最后它们会变成林鹤的一面之词,世间人的一面之词。
  世间人会信谁人,已经不必再问。
  也许,还未等林墨出去这林府,这些说话,又早已传遍。
  林墨的心被细小而尖锐的之物划破割裂,在发痛。
  “季岫扬……到底在何处……”
  林鹤道:“我又怎会知道?”
  他言下之意,季岫扬不在林府,即便在,他也不会为当日之情,而将这孩子放过。
  事已至此,他身为这安宁林府主人,也不能放过。
  已经不必说什么求请放人的话语,在上一次离家告别这亲父时心底泛起绝望涟漪,今日变作了波澜万丈。
  “为什么?”
  林鹤还是从容,听林墨似是抱怨,又似喃喃自语。
  “为什么我会是你这种人的儿子?”
  秦佩秋对林鹤的厌恶,或者说对这天下所谓正道人的厌恶,是如何而起,林墨今日已尽知。
  “襁褓中得功名富贵,便会一生贪求么?但此时此地,不止曾有一个林宽并非如此,我林墨亦非如此。”
  任由林墨这般放肆,林鹤却似不为所动。
  他们这样平静对视,林墨心内忽地想起,如今自己表情,是否也是轻蔑,是否与秦佩秋一样?
  “你的眼睛,不像你娘。”
  不知是何事,也许就是今日林墨的眼神,令林鹤触动,说起了旁的话。
  “也不与我相似。”
  “哈……哈哈……”
  林墨悲恸难言,肝心圮裂,竟笑出了声。
  “我与林府主,无亲亦无故,怎会相像?”
  话音落,不夜出鞘,快刀停落林鹤颈侧,寒光映照他面上。
  刀锋仍离林鹤肌肤寸余,却已尽知刀气寒锐。
  说来也可笑,离家后的林墨,不得安宁林氏护荫,却是得来了一把好刀。
  有子不肖若此,林鹤却仍旧没有动怒。
  他只道:“不论如何,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用去寻长乐门的麻烦……在这世间,你不过是一个人,秦佩秋亦不过是一个人,而天下人,是许多人。”
  言尽于此,是劝慰也好,是威胁亦罢,已不重要。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认真看他模样,觉他不过行尸走肉,已无生气,日日平静待死?”
  “为什么,他将一切都归咎为对另一个已逝这人的情深,貌似多情,实则无情?”
  这样的人,今日死,他日死,全无分别。
  林墨握紧了刀,又松开,最终再也不想看无用的林鹤一眼。
  他收回不夜,转过身去,夺门而出。
  林鹤没有拦阻。
  出去家祠,垂首走在偌大林府,林墨想着秦贺春,想着谢正文,想着秦岫扬,想着秦佩秋,想着林宽,想着自己,已不知方向,亦不辨出路。
  要如何面对他们?
  要如何救助他们?
  还有,要如何面对世人?
  林墨浑浑噩噩地,脚步踉跄,直到看到自己脚下不远处,有他人的影子。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竟已行至林宽的旧居,也发现在此处有人等着他。
  也许非是在等他,但她在此处,林墨不觉得奇怪。
  “为什么?”
  他张口,将问过林鹤的问题也问她,心想即便是这样没有由头的问话,她亦应该懂得。
  林夫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借着月光,借着院中灯火,安静望他,将他眉目看得清楚。
  作者有话说
  贪嗔怒怨,恩爱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