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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金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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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书籍名:《锁金铃》    作者:箫云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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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回了林中木屋,简单收拾细软,兰景明要拿的寥寥无几,只给佛堂送了盏灯,将木屋外面的栅栏绑上几圈,挂上硕大铜锁,跟在陈靖背后走了。
  陈靖嘴上说的胸有成竹信誓旦旦,其实内心忐忑不安,他好不容易乖巧几日,椅子还没坐热,便又悄悄溜出,在林中厮混几日,眼下还要带人回去······他真吃不准哥哥会不会勃然大怒,将他卷铺盖丢到外头。
  他急急拉着人走在风中,朔风卷起雪浪,淋漓扑在脸上。
  他从未······如此渴望长大。
  若长大了,他便有一席之地,说话便有分量,不会事事任人摆布。
  若长大了,便无人再敢随意揍他,将他按在凳上,打的皮开肉绽,屁股上没一块好肉。
  若长大了,他便想带谁回府便带谁回府,在府里收拾最大最美的庭院,安排给心仪之人居住·······
  “阿靖,”兰景明道,“你轻些,我手腕疼。”
  陈靖慌忙松手。
  兰景明腕骨白皙,青紫指痕浮在上头,这指头用劲不小,直掐到腕骨底下,压得皮肉发硬,陈靖惶惶然盯着自己指头,扶起少年手腕,轻轻吹了几下:“对不住,好些了吗?”
  兰景明心口一震,腕骨滚热,热气从皮肉烧到胸口,烫的脸颊通红。
  “还好,”兰景明抽出腕骨,“不疼了,走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往日在帐中被兰杜尔侮辱,被小格勒挑衅,身上被打成血葫芦,骨头裂开长歪,再敲断复又长好,次次痛的死去活来,一次都没求饶过,眼下只不过被阿靖捏了一下,连皮肉都没有破······心中竟升起委屈,只想让阿靖等他。
  这般下去······只怕连自己都要陷进去了,这任务还能完成么。
  兰景明自认性情坚韧,不会为外物所动,此时才知那不过是纸糊的铠甲,指一戳便要破了。
  他浑浑噩噩跟着陈靖,被人攥着指头,从林中带入城内,守城将士皆知陈靖是将军府家的公子,自然无人拦他,这铜墙铁壁似的城池足有六七道铜门守卫,若没有通城关牒,插翅都难飞进去,眼下两人长驱直入,畅通无阻,直走入一家绸缎商行,陈靖和人打个招呼,领兰景明走入库房,将客人挡在外头。
  “这是我幼年玩伴办的商行,”陈靖怀里捧着五颜六色的布匹,坠得左右摇晃,挪到兰景明面前,“我在他这可随意取用,等他回来请他喝酒,这帐便一笔勾销了。”
  “你小小年纪,还敢在外喝酒,”兰景明眉眼弯弯,“会被大哥打肿屁股吧。”
  陈靖登时面红耳赤:“······”
  被发现了。
  被发现也就罢了,还被当面拆穿,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陈靖胡乱卷来布匹,将自己包裹成团,瓮声瓮气走开:“你且换吧,换好叫我。”
  待陈靖身影离开,兰景明吸口长气,埋头钻进绸缎,陷入黑暗之中,两指压住额角,指骨划过侧颊,摩的脸颊生疼。
  他和阿靖······注定会成为敌人。
  若他在这里死了,或许阿靖会记得他,在佛堂前给他留个牌位,或者将他挫骨扬灰。
  若他活着回去,他们注定在战场再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国仇家恨面前,小情小爱不足人道,会被大势碾压成灰。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实如水中月梦中花,是饮下鸩酒前最后的那盏蜜糖,阿靖沉浸在温情之中,他却已经醒了。
  “你会不会穿呀,把自己困住了吧。”
  耳边响起爽朗笑声,兰景明僵住手臂,绸缎被人扯下,眼前满是清明,陈靖不知何时跑了回来,怀里捧着白纱发簪,在少年面前晃晃:“这是城里近来城里最时兴的簪子,给你戴上看看。”
  未等兰景明推拒,陈靖探长手臂,将簪子穿过那团束起的发髻,轻轻拨弄两下。
  “你若着男子服饰,十有八九······会被认定女扮男装,而且你嗓音偏细,约莫也难粗犷起来,”陈靖胡乱挠头,纠结不已,“我是想直接告诉兄嫂,你就是我那救命恩人,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我不愿意,”兰景明斩钉截铁,“那日林中发生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无需说与旁人。阿靖,你身份特殊,我怕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靖心头一凛,登时清醒不少,眼下朝中形势不明,外头北夷虎视眈眈,不知多少人忌惮他们拥兵自重,将他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想要拔除,若是他擅闯敌营的事被爆出来,救命恩人也跟着昭告天下······少年在这里无甚根基,自己若不能时时护着,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是他太自私了。
  执意将少年带回府中,受这规矩束缚,若放手将人留在山里,潇洒自在也未尝不好。
  可少年孤身一人,木屋漏风被褥极薄,近日来风雪比往年更厉,山中野兽愈加凶残,在林中多待一天,便会多一分危险。
  陈靖进退两难,往日刻意逃避的责任压在肩上,沉甸甸如一座小山,以往大哥对他苦口婆心教导,他左耳进右耳出,没几句放在心里,眼下反刍回来,这一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字字直戳心坎。
  “阿靖看看,”兰景明戴着发簪,套了一件女子钗裙,“这样可还合适。”
  陈靖屏住呼吸,一时头脑发沉,昏昏然口齿不清:“我算是知道·······你为何要蒙面纱了。你且等等,摘下这些发簪坠饰,换条普通钗裙,再在脸上涂些香灰。”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此言着实不虚,兰景明换上黯淡钗裙,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脸上蹭满黑灰,总算显得普通许多,他自己没觉得什么,长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倒是陈靖看不过去,总忍不住给他擦擦,这般来来回回,给人涂得乱七八糟,可真看不出原本模样了。
  陈靖将人带到府外,这下倒多长个心眼,没有径直闷头冲去,先叫家臣进去通风报信,探探大哥口风。
  “胡闹!”陈瑞摔裂瓷碗,茶水泼了一地,“夫人你且听听,这臭小子派人传话进来,说进山玩了两天,在城外遇到个无家可归的流民,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他要将人带回府中!胡闹,简直胡闹,我将军府成了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