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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召颜下

书籍名:《拦住那个要出家的》    作者:阿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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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带我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
  高大雄伟的藏书阁前,  召颜甩开白倾沅的手。
  她对白倾沅的这个举动已经产生了不少的阴影,如果可以,她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被她碰到自己的手。
  白倾沅却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要你陪我看会儿书啊。”
  “你看书为何要我作陪?”召颜揉揉自己的手腕,  晦气地瞪她一眼。
  白倾沅沉心静气,  忍住脾气,好言相问:“你知道周美人为何会得皇上喜欢吗?”
  召颜嗤之以鼻,  “不过是个会使些伎俩的狐媚子罢了。”
  白倾沅拿捏住她的痛处,“你长得比她差吗?他怎么就喜欢那只狐媚子,不喜欢你呢?”
  召颜被问的脸上无光,  撇了撇嘴,  “你又想说什么?”
  “我想说,  人家周美人之所以能得皇上喜欢,不仅是因为她貌美,还因为她会读书。”白倾沅嫌弃地端详着召颜,  “我猜,召六姑娘并不是那么喜欢读书吧?周美人身上那点书香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召颜不可思议道:“你想叫我学周悠禾读书?”
  “那倒也不是,  书香气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我只是想叫你,  陪我装装样子读书。”白倾沅眨着乌灵灵的大杏眼,俏皮地看着召颜。
  召颜敏锐地抓住她话中的关键,  “陪你?莫非你想学周悠禾那狐媚子?你也要与我争?”
  白倾沅似笑非笑,“我用得着与你争吗?你连个妃子都还不是,我只是需要与周美人比较罢了。”
  召颜的暴脾气一触即燃,那你还将我拉来?”
  “我这不是需要你做我的陪衬么?”白倾沅何其无辜,幸灾乐祸地瞧着召颜,“反正你这么多天,  天天去给皇上送吃的,也没见他对你有多好的脸色,怕是实在没救了,不如借与我衬托衬托。若是叫他真的喜欢上了我,那我也可以考虑考虑,日后对你好些。”
  “你说什么?我用得着你对我好些?”召颜气急了,眼看着就要动手,却被身边的女使拦下道:“小姐稍安勿躁,太后娘娘说了不能惹事,咱们可不能叫太后娘娘寒心呐。”
  只有“太后娘娘”这几个字能镇住她,召颜拼命压制住胸腔的怒火,咬牙掠过白倾沅,先行往藏书阁里去。
  “我才不会给你制造机会,我定会比你更讨皇上的欢心。”她信誓旦旦,磨牙凿齿。
  白倾沅跟南觅相视一笑,并未急着进去,柔和阳光下的唇红齿白甚是灿烂,就连秋风拂过,不觉也和煦了许多。
  藏书阁顾名思义,是皇家典藏书籍珍册的地方。这栋藏书阁共有三层,是瑞安年间修建而成,拥有几乎囊括天下万事之书籍典册,上到天文祭祀,下到田间度量,各个类型,各个方面,应有尽有。
  召颜少时虽也常在宫里玩耍,但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因为她的确如白倾沅所说,并非是个爱读书之人。
  她边走边细细想着,陶宣的确是爱读书,她这几日每每去给他送吃的,不是见他在批奏折,就是见他在看书,看的什么书她倒是未注意,早知该多关注关注。
  她懊恼极了,心说下回去居正殿送东西时必定要好好观察观察他的书桌。
  召颜在满目琳琅的书籍中穿梭,来来回回地转悠,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自己不想看的东西,她了然无趣,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歇。
  藏书阁自然是有供人休息阅览的地方,召颜找到最显眼的一张矮桌坐下,百无聊赖地四处查看,嘴里嘀咕道:“白倾沅那野丫头跑哪去了?还说要与我争,我看她也不是什么爱读书的料子。”
  桌上摆着本书,召颜左看右看没有人来,干脆自己翻看了起来。
  她本无心认真看书,孰知这书不过只囫囵瞟过几眼,便勾起了她巨大的兴趣。
  白倾沅姗姗进来时,正见她捧着书本看得入迷。
  “你竟还喜欢瞧这些?”她诧异道。
  召颜一听她的动静,忙警觉地合上书来,“你少门缝里看人了,自己是个蛮夷之地来的野丫头,还真当谁都跟你一样了。”
  “不就是瞧了几页纸,底气倒是都不一样了,我倒要看看你看的什么好东西。”
  白倾沅说着便要来夺她的书,却被她护崽似的护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一本破书还真当宝贝似的了。”白倾沅见自己抢不过,便也懒得执着,“南觅,咱们去楼上瞧瞧,就把这一楼留给召六姑娘和她的宝贝吧。”
  她说完便冲召颜吐了吐舌头,一脸不稀罕地离开。
  召颜巴不得她赶紧消失在自己眼前,抱着怀里的书赶紧起身要走,柳絮忙追着问:“小姐,咱们不等嘉宁县主吗?”
  “等她做什么?我是她丫鬟吗?还非得陪着她?她自己有手有脚的,是不会走回去了吗?”召颜不耐地很,随口唠叨了两句就急匆匆离开。
  白倾沅在楼梯拐角上静静看着,见她的反映果真与自己料想中一模一样,十分称心快意。
  “咱们就等着这位召六小姐,给咱们唱一出大戏吧。”
  ***
  隔日是太后的桂花宴,就摆在御花园的池塘边上,各官宦世家的夫人小姐们,无一不有盛装出席的。
  盛秋的御花园金菊绽放,桂花飘香,场面熠熠生辉,除了两位长公主都没来之外,京中贵女,就剩召家六姑娘寻不得踪影。
  召宜自小产后身子就一直不如意,此番也是称病没来,故而德昌侯府今日,只剩几个庶出的女儿撑场面。
  “怎么不见召六姑娘?”一般召颜最是喜欢这种场合,她不在,倒是引起许多夫人小姐们询问。
  召颜这一段日子都住在宫里,这几个姐妹又如何会清楚她的行踪,尴尬之余,指着白倾沅道:“不若问问县主吧,六妹妹这段时日都在宫里陪县主养病,县主应当是知道的。”
  白倾沅被刚送进嘴里的桂花酒酿一呛,好一阵咳嗽过后,面色窘迫道:“我方见着召六姑娘提着食盒往居正殿的方向去了,兴许,是给皇上送吃的去了吧?”
  召颜的心思还有谁是不知道的,经她这么一说,众人便也都了解,闭了嗓子不再刻意提起她。
  直到场面铺满整个御花园的桂花宴正式开始,召颜也没回来。
  白倾沅缓缓搅着碗中的酒酿,望了眼坐在上首的召未雨,见她正与几位诰命夫人一道,有说有笑,谈笑自若,唇角不觉扬起一丝弧度。
  “可以请周美人过去了。”她掐着时候道。
  “是。”南觅悄无声息地退下,寻了泠鸢,两人一同往周美人的水仙阁去。
  “听说了吗,召家六姑娘今儿个去皇上的居正殿,到现在都还未出来呢。”
  “听说了听说了,宴会开始前我就听几位夫人在寻她,结果到现在人也没出现,该有好几个时辰了吧?”
  “是呢,要说这召六姑娘也是用心,日日都赶着给皇上送吃的,寻常都呆不过一柱香的时候,今儿个却是这么久,我看呐,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
  “也是,就是不知这六姑娘何时会出来,还能不能赶上太后娘娘的桂花宴了。”
  周悠禾的脸伤还未痊愈,自然是去不得今日满城群芳聚首的桂花宴,泠鸢和南觅特地在她宫门前故意扯着嗓子说了一番,便是再耳背的人,躲在屋子里也该听到了。
  水仙阁的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瞧着自己的主子,从未见过她有如此可怕的时候。
  周悠禾本就病态的一张脸此刻可说是苍白似霜雪,她一手死死掐着身旁宫女的手腕,用力地直叫人背过气去。
  “主子……”那宫女颤着嗓子道。
  “去居正殿。”
  良久良久,她才从紧咬的牙缝中吐出这几个字,字字诛心,字字泣血。
  事情传进召未雨耳朵里的时候,白倾沅正陪在她身边,为她捻一块桂花蜜糖糕。
  “我最喜欢吃甜食了,今日多亏了太后娘娘,才能有如此口福。”她笑得甜美,平易近人,极讨召未雨和各位夫人的欢心。
  趁着众人热热闹闹恭维她的空当,福嬷嬷上得前来,低声在召未雨耳边禀报了那桩事。
  白倾沅此时正含笑看着另一位夫人说话,眼里的余光瞥见,福嬷嬷说完之后,召未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出现了阴霾。
  她心下了然,回头笑意盈盈地给召未雨送了一盏桂花汤圆,“太后娘娘吃些糯米圆子吧,桂花沁入了味儿,味道香的很。”
  “好。”召未雨显然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吓,扯着嘴角笑得勉强。
  这一场桂花宴落下帷幕时,召颜仍旧没有出现。有几个夫人又不免提起此事,白倾沅回到兰阙殿内,见泠鸢正笑得放肆开怀。
  “县主是没瞧见周美人今日的脸色,我与南觅跟在她身后,亲眼见她闯进了居正殿,而后便是凄厉的一声叫嚷,可想而知里头正是怎样鲜活的场面。”
  “最后周美人可是哭着出来的,而那召六姑娘,也不知要在居正殿里躲到什么时候,反正我们离开的时候,她可都还没出来呢。”
  “皇上呢?”白倾沅问。
  “皇上也没出来,倒是有个候在外头,看上去有些年长的御前宫女,估摸着给太后报信去了。”
  世人喜爱看热闹的劣根性都是一样的,泠鸢越说越来劲儿,还要再叽叽喳喳嚷嚷不休,南觅忧心忡忡地看着,苦口婆心将她给劝住了。
  “县主自己不想坐那位子,便要推召家六姑娘上去,这样虽可叫太后对您和西郡王不好交代,但对她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大难题。”南觅冷静与她们分析道,“但是对于县主自己可就不一样了,因为一来,您还在宫里,太后是定不会轻易许召六姑娘那个位子,到头来忙活一场,说不准还是点名要您;二来,召六姑娘若真成了皇妃,身份越到了您上头,她又与县主您积怨已久,怕是会施些手段欺负您的。”
  “你说的不错。”白倾沅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赞许,“所以,我得给你们看看这个——”
  只见她神神秘秘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在南觅和泠鸢面前晃了一晃。
  泠鸢讶异道:“这不是平日里与甘城往来的家书么?”
  “是。”白倾沅示意她们拆开瞧瞧。
  南觅先接过,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惊奇道:“县主的哥哥们要进京了?”
  不怪南觅震惊,就连泠鸢也是才知道这回事,忙夺过信纸来看,嘴里还不忘絮絮叨叨,“世子和二少爷真要进京了?”
  “是啊。”白倾沅洋洋得意,“前几日来信时便已到了京郊小县外头,算算日子,明日便可正式进京了。”
  “可原来不是说要年后跟着王爷一道进京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泠鸢看完了这封信,甚是疑惑。
  “自然是想我了呗。”白倾沅傲娇地不行,脸上满溢幸福的笑意。
  她不会说,是她早就写信告诉哥哥们要这个时候进京来,因为召颜正式封妃的时候,便是她该离开皇宫的时候。
  白家在京城也是有宅邸的,只是常年不住,只年节时分西郡王进京述职时会暂住半月,寻常时候便只有一宅子下人留在那里看守打扫。
  白倾沅一进京便被召未雨接进了宫,若早早地就说要自己回那宅子里住,她肯定会以不安全为由不同意,但若是还有两个哥哥在,那她便是想阻止也没理由阻止了。
  ***
  慈宁殿
  “哥哥来了。”
  召未雨刚结束宴会,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夫人小姐,在月上树梢时才回到自己宫里,一进宫门便见德昌侯召伯臣冷着脸坐在座上。
  她心下一凉,知道大事不好。
  召颜正低着头跪在一旁,眼眶水润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了。
  她扬起笑脸,坐到召伯臣身边,“阿颜这是跪着做什么?”
  “太后娘娘都知道了吧?”召伯臣开门见山道,“臣本不该在此时还来叨唠娘娘,只是此事事关阿颜和皇帝的名誉,臣实在着急,只想看娘娘尽快处理,给个决断。”
  他虽没说自己想要什么结果,但这样气势逼人地坐在一旁,语气强硬,召未雨哪里还敢不花心思去揣摩。
  她僵着脸,看了眼跪在地上抽噎不止的召颜。
  “阿颜先起来坐吧。”她头疼道。
  召颜胆怯地抬眸看一眼她,又揪着手心看看自己的父亲,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为了能陪在皇帝身边,已经什么都做了,已经无路可退了。
  “多谢姑母,多谢父亲。”
  她通红着脸起身,由丫鬟搀着,一瘸一拐往座上去。
  召未雨看在眼里,知道召伯臣也是没叫她少跪。
  “这本也不是什么坏事,哥哥怎么就要孩子跪下了。”召未雨嗔道。
  “在太后娘娘眼里,这还不是什么大事?”召伯臣抖着胡子道,“这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
  “是,可我是说,宣儿和阿颜,我本也就是要撮合的,如今不过早了些时日罢了,结果都是一样的,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你情我愿,哥哥实在不必大动肝火。”
  召未雨端的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可根本就是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去。她本想着自己回来好好教训召颜,结果一回来,发现召伯臣倒是先教训上了。既然人家已经对自己的女儿唱了白脸,那她还有什么资格教训?她只能□□脸说软话。
  “既然娘娘都说不过是早晚的事,那事情提早发生了,便也该提早给阿颜一个位分吧?”召伯臣直截了当道。
  “位分……”召未雨蹙了眉头,并未急着接话。
  她根本不想在这时候给陶宣纳妃子,不然后宫这么久怎么会就只有周悠禾一个病秧子,召颜这样莽撞的行事,简直毁了她这么久的良苦用心。
  她早就考虑好了,等西郡王白胜进京,两人商议过之后,让陶宣娶白倾沅做了皇后,才好再纳其他妃子,这样才能让人家感受到足够的重视和体面。可召颜这一下子倒好,这一下子,是直接将她给推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太后娘娘不会还未想过要给阿颜一个位分吧?”召伯臣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危险地眯了眼。
  “怎么可能。”召未雨强装镇定,将问题抛回给召伯臣,“那哥哥觉得,该给阿颜什么样的位分才好?”
  既然她都开口问了,召伯臣也不客气,“阿颜是我最小又最疼爱的女儿,我自不想她受委屈,她不敢说,那我替她向太后娘娘讨个贵妃的位子,不过分吧?”
  “不过分,咱们德昌侯府的出身,贵妃自然是做得。”召未雨先稳住了人,转而又委婉道,“只是哥哥,现在的时机不大合适。”
  召伯臣明知故问,“怎么不合适?”
  “哥哥,西郡的嘉宁县主还在宫里呢。”召未雨小心谨慎地注意着召伯臣的脸色,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召伯臣丝毫不想体谅她的苦衷,拖着长音道:“所以太后娘娘是属意那个西郡来的野丫头做皇后,连给我们阿颜封个贵妃都得看她的脸色了?”
  “哥哥,你也知道西郡的兵力有多厉害,威胁有多强,我怎么能眼睁睁放任它不受掌控,放任它留在白家手里?要白胜肯将女儿嫁给宣儿,总得给他十足的面子才行。”召未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阿颜的事我不是不管,只是得等到年后白胜进京……”
  “我女儿封个贵妃,还要看他白胜的面子!”召伯臣不晓理也不领情,只是勃然大怒,“阿颜已经这样了,若是此番之后有了孩子,你叫她没个名分,日后如何见人?”
  召未雨被他逼得焦头烂额,“哥哥,孩子的事哪有这么容易,阿颜我会好好养在宫里,叫人落不着她的话柄就是了。”
  “这宫里几千几百张嘴,你能保证这宫墙不透风,这消息不传扬出去?到时候你儿子是皇帝,万事无恙,倒是苦了我家女儿,受人指点唾骂!”
  召伯臣气焰更甚,咄咄逼人,召未雨被他怼地没办法,索性撕破了脸皮来讲:“这本就是阿颜送给宣儿的吃食中加了脏东西,阿颜自己犯下的错,哥哥还要我用宣儿的前朝江山来承担不成?”
  “好啊,太后娘娘这是终于肯说出心里话了。都是阿颜的错,臣这就带她回家,叫她日后再不必进宫,丢人现眼。召家的女儿,日后都不会再进宫!”召伯臣一拍桌子,拉起召颜就要走。
  召未雨急忙扯住他,“哥哥!”
  召家是她的母家,是她最后的底气和靠山,她又如何能够轻易割舍丢弃。
  兄妹俩是如出一辙的臭脾气,谁都不肯让着谁,可最终还是召未雨败下阵来,苦涩道:“如果哥哥执意要阿颜现在得个位分,那便只能暂时封个妃位,待到宣儿立了白倾沅为后,才能晋为贵妃。”
  召伯臣回头,似在权衡着什么,兄妹俩的精明与算计都是旗鼓相当,不消多时,他便矜持着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条件。
  两人各退了一步。
  待召伯臣走后,召颜也被安置去了偏殿,召未雨终于松下一口气,疲累地瘫倒在贵妃椅上。
  今夜窗外的月亮不够明也不够圆,堪堪落在屋内的窗台一角,她耷拉着眼皮,没看一会儿便觉眩晕。
  若是陶灼在,说不定还能替自己分担些事情,她困倦地怀念着,可惜,他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