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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动心 男人眼眸幽深,带着些许不快:“……

书籍名:《娇声娇气》    作者:苦素
    《娇声娇气》章节:第24章 动心 男人眼眸幽深,带着些许不快:“……,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温娇万万没有料到会在此处碰见他,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又往后退了两步,  视线从他身后扫过,又垂下眼眸:“多谢世子。”
  奇怪,他这是一个人来的这里?
  江云翊自然而然地收回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女孩儿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在暖光之中,乌黑的睫羽如一把金色的小扇子,遮住了眸中潋滟的波光。
  他的视线往下移,  看了一眼她手中捧着的书:“挑好了?”
  “……是。”温娇不知他何意,“我正准备回府。”
  对面的人好半晌没有说话,温娇盯着他的衣摆看得眼酸,正有些奇怪地抬眸,  那人却毫无征兆地靠近两步,  微微弯腰,  低头凑近些。
  两人视线对上。
  她闻到,  来自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
  男人眉尖轻蹙,  眼眸幽深,带着些许不快:“你喝酒了?”
  “……”温娇惊得一下捂住唇。
  这个举动,像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偷偷干了点坏事,  却倒霉的被人抓到一般,  她的脸颊瞬间涨红。
  许是她的反应取悦了他,  他唇角轻轻翘了一下,直起身来,等着她解释。
  温娇慢慢放下手,  调整了下呼吸,轻声道:“中午在外用饭时,饮了一些。”
  书坊二楼很是安静,她细声细气说话的声音便一字不漏地都落入了耳中。
  许是声线天生如此,即便是如此平常的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也像是在撒娇。
  江云翊喉间滚动了一下,伸手,接过了她捧在怀中的书。
  还不少,足有七八本之多。
  “时辰不早了,走罢,先回去。”
  他声音低哑,说完,率先转身往楼下走。
  温娇看了下空空如也的手,愣了下,连忙追上去:“我自己拿……”
  江云翊没有还给她的意思,只是放缓了脚步,等她跟上来。
  温娇提起裙摆,跟着他往楼下走,懊恼地微微咬住下唇。
  春萝那丫头,叫她自个儿去玩,就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两人无声并行有些尴尬,温娇没话找话说:“世子也喜欢到这书坊买书?”
  江云翊脚步微微一顿:“嗯,偶尔逛逛。”
  他想了想,又突兀地补充道:“这次没看到合适的。”
  温娇点了点头,对他这话有些莫名,没挑到合适的就没到合适的,她又不会多想。
  走到楼下,春萝迎了上来,见到江云翊也有些吃惊,慌慌张张地行了礼。
  江云翊拿着书,去柜台结账。
  温娇抢着要自己付钱,见老板笑望着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翊表哥,我自己的书我自己买罢,不必让你破费。”
  江云翊听到这声称呼,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把银子放到柜台上,拿起书,转身往外走:“走罢。”
  温娇轻轻吐出一口气,只能跟上。
  到了门口,江云翊把书交给春萝,自去牵马。
  冬日里,天黑得早,离开书坊时还是霞光满天,到府之时,天幕已渐黑沉。
  江云翊下了马,立刻就有下人过来,将马牵走。
  他却不急着进府,迎着冷风站了一会儿。
  温娇今日买的东西有些多,春萝捧了书,又拎着一些糕点,再腾不出手来拿剩下的两坛酒。
  若是府中其他主子,这样的情况下,自有下人们殷勤地过来帮衬,但温娇不同别人,不是正经的江家人,所有人又知道江云翊和她之间的旧事,平素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眼下,虽然见到他们一同回府,但也不敢多想,甚至没有人敢上来讨好。
  温娇自己拿了酒,刚转身走出两步,面前阴影移叠,那人很是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两坛酒。
  到了府门口了,千万双眼睛盯着,不好再争抢了。温娇嘴唇动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走进门,江云翊问:“你可要去老太太处?”
  这自然是要去的,只是她身上可能还带着酒气,不敢这样过去,便道:“我回去换身衣裳,再去老太太处回话。”
  江云翊嗯了一声,一路走到分岔路口。
  他要去老太太的德安堂,她要回雪禅居。
  温娇紧绷的神经这才略微放松下来,忍不住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向他行礼:“多谢世子,我先回去了。”
  她伸手想去接江云翊手中拎着的酒坛,江云翊没给,看着她,道:“你既住在府中,不必如此生疏。称呼上,往后,该叫什么还是叫什么罢。”
  ……什么意思?
  她该叫他什么?
  温娇微微有些哑然地看着他,抿了下唇,才道:“我知道了。”
  江云翊静静看着她。
  “……”这是在等她叫他?
  温娇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翊表哥。”
  她眼见那人垂眸,单手背立在身后,低声“嗯”了一声,将酒坛递了过来。
  温娇古怪地看他一眼。
  她伸手欲接过,男人修长的手勾着酒坛的绳结,却又微微往后退了下。
  温娇怔了下,他清冷的声音如珠玉落盘一般,响在了头顶:“这就是你今日喝的酒?”
  “……是。”
  江云翊看了眼手中的酒坛:“姑娘家,还是少饮冷酒为妙,这两坛酒,偏多了。”
  管得倒是宽,温娇心中腹诽,微笑着解释道:“是,我也只是偶然一饮,因而只留了一坛。这另外一坛,是预备给表舅舅送去的。”
  江云翊眸光微沉,嘴角轻抿。
  温娇再次伸手,江云翊这回确实将酒递还给她了,只是……只给了一坛。
  温娇满眼疑惑。
  “古人言,礼尚往来。”江云翊道,“我买书赠你,你还赠我一坛酒,如何?”
  ……不如何!强盗行径!
  温娇有些不愿,这桃花酿酿制不易,连她都只分得了两坛,如何舍得给他?
  可拒绝的话着实说不出口,老太太寿宴上,他帮她良多,她本就应该谢他。
  温娇勉强一笑:“翊表哥既喜欢,拿去便是,只是这酒,口感绵柔,也许你喝不习惯。”
  “无妨。”江云翊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温娇维持着浅笑,向他行礼之后,转身就走。
  她步伐迈得极快,春萝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姑娘,姑娘,你慢些……”
  冷风一吹,温娇冷静了些,停下来等她。
  春萝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观她神色,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温娇满心郁闷:“你笑什么?”
  春萝笑道:“奴婢许久没见过姑娘这般气鼓鼓的模样了……”
  温娇一怔,摸了摸因走得快,而微微发热有些滚烫的脸颊:“这么明显么?”
  春萝笑着点头。
  这样的姑娘更有少女的朝气,叫人怀念。
  两主仆对望片刻,温娇好笑地转开脸:“罢了,我这么小气做什么。”
  春萝趁热打铁,笑着问:“那……只剩下一坛了,还给傅爷送去吗?”
  温娇有个鲜为人知的癖好,就是喜欢饮酒,可是她身娇体弱,不能常饮,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馋酒的习惯。
  高老先生酿制的桃花酿十分难得,于她而言,比金银都要宝贝。
  听春萝这么一问,她更是肉痛,揉了揉额头:“不送了……”
  反正他还要在盛京待上一阵,到时候,等酒楼开张了,再请他去喝也不迟。
  *
  江云翊似乎心情不错。
  等老太太跟他讲完,他大哥江霁明亲事已定,明年开春后就行礼的喜事,他唇角翘得更高了。
  之前,江霁明因为腿伤,不想拖累旁人,因此婚事一直未定。
  如今,他腿疾好得差不多了,近来,都能自己撑着拐杖走一段路了,他母亲傅氏就赶忙将婚事定了下来。
  定的人家,是通政使钟大人家的嫡女。
  老太太和傅氏都见过,是秀外慧中,知书识礼的好姑娘,难得的是,江霁明也没有反对。
  老太太说完这些,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我叫你来,是让你去办事儿的,你大哥婚事定得急,可我们该预备的东西却是一样不能少,不能将就。喜服呢,我想用扬州那带的织金绫,就怕时间来不及。”
  江云翊浅笑道:“老祖宗放心,此事只管交给我便是了。”
  他识人广,还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妥的。
  老太太听他这么一说,便安心了,随口问他一句用饭了没,听他说还没有,急得打了他一下,埋冤他不早说。
  樊嬷嬷立马叫人去小厨房备饭。
  老太太拿了点心给他先垫肚子,将茶盏推到他跟前,仔细观察了他片刻,笑着问:“听说,你是跟娇姐儿一道回来的。”
  江云翊咽下口中的点心,唇角的笑收了点,“路上碰见的。”
  老太太笑了下,抬头与樊嬷嬷对视一眼,道:“说起娇姐儿,我也不瞒你,先前我是想着,促成娇姐儿和行安小子的婚事。孙氏性格爽朗,不是个喜欢搓磨人的婆母,行安呢,你也了解他的性子,人是极好的,以娇姐儿的品貌,若是嫁过去,定然也是能将他的心栓住。可经过寿宴上那么一出,想必他们家是打退堂鼓了。我想着,是有些可惜的……”
  江云翊沉默了一下:“再找便是,祖母不必太过忧虑。”
  以他和陆行安的关系,他本可以接口,过去周旋一二。
  可是这句安慰的话说出口,便是不想这样去做的意思。
  老太太点点头,没有任何不愉,笑着转开话题:“你少吃点,留着胃口用饭罢。”
  正说着话,银瓶走进来说:“老太太,温姑娘过来了。”
  老太太转眸看了自家孙儿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轻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女孩儿娇软温柔的声音响起来:“老太太万安。”顿了一下,又轻唤了一声翊表哥。
  江云翊眼睫微动,这才抬头看她。
  她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柔乖巧的模样,片刻之前,宜嗔宜怒的神情昙花一现,仿若只是他的幻觉。
  老太太笑着招呼温娇坐到身边来,问道:“今日出去,可找着你爱看的书了吗?”
  “西市的书坊杂书多,见了许多本有趣的。”
  温娇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看得忘了时辰,回来晚了。”
  这时小厨房的菜已经做好了,樊嬷嬷叫人摆起来。
  老太太不甚在意地一笑:“不碍事,你喜欢读书,往后若是什么时候想去了,只管去便是了。”
  温娇原以为她会问,怎么会和江云翊一块儿回府的事,可老太太却一字未提。只是问她用过饭没有,叫她一块儿用。
  她准备了满腹的解释,全无用武之地。
  等他们用完饭离开,银瓶捧来了热水,给老太太烫脚。人年纪大了,不好入眠,每晚这么按摩烫脚后,能睡得舒服些。
  樊嬷嬷立在一旁伺候,闲话道:“倒是没有想到,他们二人赶巧儿一块进门了。郡主怕是又要发一通脾气了。”
  老太太闭着眼睛,不紧不慢地道:“管天管地,管不住人心,由着她去罢。”
  “老太太心宽。”樊嬷嬷笑了笑,想起今日世子关心温家姑娘去处一事,迟疑道,“如今两家的婚约虽说口头作废了,可当年交换的信物犹在,倘若世子当真有娶温家姑娘之心,老太太可会同意?”
  老太太笑了一声:“我同意有何用,便是翊哥儿有意,那丫头也未必肯嫁。”
  哗啦,水盆之中的水飞溅了些许出去,将地板洇湿。
  老太太睁眼,看向银瓶。
  她低着头,烛影遮掩住神情,有些慌乱地说:“奴婢手滑了,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目光依旧平和,缓声道:“去吧,你今日乏了,让小丫鬟来。”
  她擅长按揉,因而一向是她伺候老太太烫脚的。这会儿张了张嘴,因极为了解老太太的性子,不敢分辨,低声应了一声,垂手退了出去。
  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息。
  *
  翌日,江云翊外出处理完公务回来,就听下人说,大公子和傅公子已在他院中久候多时了。
  他快步走进去,两个正在下棋的人,听见声响,抬起头来。
  江霁明笑着打趣道:“大忙人回来了,如何?可有空闲接待我们?”
  “大哥,”江云翊顿了一下,目光滑向傅修贤,“小舅舅,你们怎么过来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眸中俱带着笑,江霁明道:“此前你不是让我帮你重绘舆图?我有一处地方,当时画得并不精细,同小舅舅闲谈,方知他去过那儿。你是精益求精的性子,何妨拿出来,再给小舅舅过过眼?”
  江云翊对漠北舆图自是很重视,一听这话,连忙请他们二人挪步书房。
  江霁明杵着拐,如今已能自己正常行走了。
  三人一路说笑,到了书房,江云翊亲去取了舆图过来,放至案几边展开。
  傅修贤神色认真起来,仔细地看过舆图,指着图中一处,道:“阜家湾,此处有一处峡谷,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漠北有军队驻扎在此地,等闲不让人靠近。”
  江云翊眸光微沉,徐徐道:“漠北王室上一任王,拓跋鸿,消失数年。有传言,是被他弟弟,如今的漠北王拓跋毅幽静起来了。此处确实防范严密,连我们的探子都无法混进去。也许,正是因为藏了王室的秘密。”
  “你我二人所想,不谋而合。”傅修贤笑着颔首。
  撇去其余不论,傅修贤的眼界、才干皆不负他当年太子少傅之名。
  几番见面,江云翊对于他这个人本身,还是很欣赏的。
  三人在书房,待了近一个时辰,将舆图重新又修正了一番。
  看着最终成果,江霁明微晒:“我敢说,此幅漠北舆图是大魏最完整最精确的一卷了。”
  傅修贤放下笔,笑道:“不错。”
  江云翊站在一边,还在看舆图,江霁明靠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笑着觑了一眼傅修贤:“小舅舅,我见你今日几乎没有怎么喝过茶水,可是肚子里的酒虫又闹起来了?”
  傅修贤一双桃花眼微弯:“不瞒你说,有茶无酒,口舌寡淡。既然今日如此高兴,我请你们出去喝酒,如何?”
  江云翊一边收舆图,一边道:“我请你们喝。”
  他是少有的高兴,江霁明看出来了,正好瞥见方才为了放舆图,而挪放至一角的酒坛。
  江霁明探手拎到面前,笑道:“此处正好有酒,闻着酒香四溢,非凡品,先喝你这一坛,如何?”
  江云翊微怔,反应过来之时,他已松了手中舆图,走过去,一把夺过了酒坛。
  两人都看着他。
  江云翊薄唇微抿,目光在傅修贤身上停留过一瞬:“此酒另有他用,我请你们去外面喝好酒。”
  他转身,抱着酒坛,放到了另外一边。
  “三弟,你何时如此小气了?”江霁明摇头笑,“罢了,我们去天珍楼喝,喝好酒!定把他喝得分文不剩!”
  江云翊浅笑:“如此看来,我今日定要带多谢银钱出门才行。”
  三人笑起来,往外走去。
  这一出门,直至月落星沉,江云翊才回府,神色虽然如常,但实则是有些醉了。
  他掬了一捧冷水,洗了下脸,略微清醒了下。
  慢慢踱步,坐到窗边的软席上,他仰头,望着月色微微有些出神。
  “世子,喝碗醒酒汤吧。”他的长随合璧走到身边劝道。
  江云翊未回头,沉默片刻,淡淡道:“合璧,你去书房,把我那坛酒拿来。”
  合璧怔了怔:“世子爷,您还喝啊?”
  江云翊不吭声,合璧便不敢再劝,“是,小的这便去。”
  他搁下醒酒汤,很快从书房将那坛酒抱了过来。
  酒坛冰凉,江云翊接过来,手掌在上头抚过,蓦然想起那日在书坊二楼,女孩儿呼吸间清浅的酒气,还有他骤然靠近时,她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水亮双眸。
  他唇角微翘,伸手解开了酒封。
  清酒在坛中晃荡,仿佛盛着泠泠月光,鼻息之间满溢着酒香,甚至还有桃花淡淡的香气。
  江云翊仰头,捧着酒坛,咕噜咕噜喝下几口。
  合璧忍不住劝道:“爷,您少喝点儿。”
  江云翊微微屈膝,将酒坛放到腿上,用手背抹了下唇,声音里带了些笑意:“确实是好酒。”
  怪道她不舍得……
  一门心思要送给傅修贤……
  思及此,他眉尖轻蹙,那种陌生的、叫他略微有些不悦的心情又浮上心头。
  “合璧,把我的玉扳指拿过来。”
  合璧应了一声,连忙跑去取,他也不甚惊奇了,这阵子,世子爷想起来就要看看。
  本是积灰的旧物了,如今也将盒子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方便随时去拿。
  玉扳指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芒。
  江云翊拿在手中摩挲,把玩。
  也许是他今日饮了酒,竟比平时更沉默些。
  他与她曾有过婚约。
  若没有当年那件事,她就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他细细咀嚼这三个字,心头有一丝滚热。
  也许该承认,因为这层关系在,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在意她,关注她。
  近来愈演愈烈,甚至……生出强烈的占有欲。
  他的眼睫低垂着,玩着玩着往右手拇指一套,神色清冷之中带了一丝别样的柔软。
  合壁悄然瞪大眼。
  只听他低声吩咐道:“去拿条红绳来。”
  合壁这晚上被他折腾得不轻,来来回回地跑,抹了下额头的汗,见他接过红绳竟是往玉扳指上栓。
  他心中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爷,这玉扳指若是挂在脖子上,怕是有些显眼……”
  他这枚玉扳指不如女式的秀致,确实不宜像她那般挂在脖子上。
  江云翊想了一下,道:“那就放到香囊里。”
  合壁颤颤巍巍地接过。
  世子爷从不挂香囊,如今竟为了随身携带这枚玉扳指破例了。这枚玉扳指的意义众所周知,若是郡主娘娘知晓……
  合壁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
  待开了春,草木飞长。
  宫中的帖子下了下来,太后在骊山建的宫苑落成了,京中所有说得上姓名的体面人家都被邀去游玩。
  对于太后,温娇避之不及。
  她原打定主意不去的,可哪知宫中来递帖子的人却笑着直言,说宝真县主对温姑娘挂念得很,叫她一定要去。
  挂念?这个词说出来都觉得可笑。
  从前父亲尚未失势,京中贵女一分为二,各以温娇与宝真马首是瞻,她们二人不对付,众所周知。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宝真尚立于青云之端俯瞰众生,而她却已跌落泥潭,不能轻易言“不”。
  马车咕噜往前行,春箩掀开帘子。
  春风宜人,山峦叠嶂,云雾缭绕。
  春箩高兴地回头:“姑娘,你看那处,跟神仙住的地方一样,真好看!”
  “没见识!”江曼柔挤开她,趴到窗边,“这破山有什么好看的,这儿的草才是好,放马跑一跑,不知多快活!”
  她说着,眼睛一亮,招手喊道:“三哥哥!!”
  江云翊骑着马,听见她呼唤,驱马过来。
  “何事?”
  他侧过脸来,略微低下身。
  温娇寻声抬眸,刚好撞入他望过来的眼中。
  “三哥哥,我也想骑马!”江曼柔眼睛都在发亮,央求道,“你去帮我同三伯母说一声嘛,只要你开口,她必然是同意的。”
  太后的车驾先行,倒不会因此而逾矩惊扰。
  江曼柔也是看到了这点,才耐不住心痒,想骑马兜兜风。
  “没规矩。”江云翊斥了一声,“好好坐着。”
  他正要驾马前行,江曼柔连忙委屈地喊道:“我都坐了快两个时辰了,实在是坐得浑身都疼。”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她朝温娇努力努嘴:“你问问温姐姐,是不是憋闷得很?你别见她坐那儿捧着书看,好似多惬意似的,我可见她换了好几个姿势了,又不是只有我这般想下车。”
  温娇无言,怎么也想不到江曼柔会推她出来。
  偏生江云翊又看了过来,仿佛是在求证似的。
  他目似点漆,虽然看人总是淡淡的,但若是平和地直视过来的时候,却很容易让人产生被深情凝视的错觉。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温娇抿了下唇,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还好,翊表哥不必在意。”
  江曼柔撅嘴瞪着她。
  要气便气罢,反正她说与不说,江云翊也不会同意的。
  温娇若无其事地垂眸,又拿起手中的书翻看起来。
  马蹄声踢踏踢踏随着车轮滚动响在身侧,江云翊还未走,过了一会儿,突然道:“再忍耐一会儿,快到了。等到了,我寻些温顺的好马过来。”
  温娇翻页的手微微一顿。
  “啊!三哥哥你真好!”江曼柔首先欢呼起来。
  随着一声轻喝,他骑马往前走远。
  书上的字随车晃动,温娇看着看着,却有些走神。
  *
  皇家之奢靡,窥骊山宫苑之一二,可见一斑。
  阳光下,朱红琉璃瓦闪耀着浅淡金光,桥下碧波轻荡,映着天光一线,分外好看。
  午歇后,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跟随在太后身后,将此地游览了个遍。
  年轻人好动,尤其是公子哥儿们,来之时,见了骊山脚下那片碧绿草场,便早已相约要一同赛马。
  女孩儿们见了,又如何不想一睹风采?
  太后便笑着让他们自去玩了。
  由宝真县主领头,一众贵女们三五结群地行至草场。温娇落在最后,周边都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略带羞涩,又暗含笑意。
  此时,一群青年男子聚在一块,正围着几匹马笑着讨论着,在人堆中拔萃出群的,便要属江云翊和傅修贤了。
  因此话题的中心,总不免要围绕着他们二人展开。
  有女子小声道:“傅公子虽然年长些,但温文儒雅,和想象中倒有些不一样。”
  另一个说:“可这位傅家独苗,至今未娶,听说风流着呢。我看还是永安王世子更甚一筹。”
  一人插嘴笑道:“你们这是在说赛马谁会赢呢?还是在比较哪家儿郎更出色?”
  “哎呀,范姐姐你说什么呢。”
  女孩儿们脸红着,笑作一堆。
  温娇踩着柔软的草丛,从喧嚣的人群后走过,准备寻个地方歇脚。
  身后有个脚步声响起,像是有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温娇停下,转身,江家五姑娘江风荷眨巴着小鹿似的眼睛,可怜又怯懦地望着她:“……温姐姐,我、我能跟着你么?”
  她紧张地攥着手,脸颊微红。
  温娇往人堆里看了一眼,四姑娘江曼柔正被人簇拥着谈笑风生,而身为庶女,性子又胆小柔弱的五姑娘,自然是和她们玩不到一块儿的。觐见太后,身边不能跟伺候的丫鬟,想来,独自被冷落,这样的场面令她有些局促。
  温娇微微一笑,眸光之中荡漾着笑意,显得温和可亲:“我有些乏了,去那边坐会儿,你去么?”
  江风荷抿着嘴笑了下,小幅度地点头:“去的,去的。”
  早有人搭好了木棚,又奉上茶果,是个偷闲的好去处。
  温娇坐下,轻轻舒了口气。
  江风荷拿了一块点心,细细咬着,目光艳羡地望着远处的热闹。
  温娇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也没有再主动搭话。难得安静,倒也舒适。
  恰巧春风轻拂,温度宜人,温娇靠着靠着,就有些犯困。
  总归是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她眼皮子耷拉着,正昏昏欲睡,前头人潮涌动,声音渐大。
  江风荷在身边小小吸了口气,突然推了推她。
  温娇被她推得点了点头,一下子醒过来,迷茫间,只见一双雪白的云靴静静立在身前。
  她顺着那人衣袍往上看,对上男子清俊的脸,微垂的眸。
  阳光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了大半,也挡住了人群中或明或暗嫉恨的目光。
  江云翊低声道:“此马温顺,你们可要试着骑一圈?”
  温娇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牵着马绳,身后跟着一匹红棕色的马。
  江风荷惯来是怕她这位三哥哥的,听见他问话,探头看了眼那匹马,有些害怕地摇头,嗫嚅道:“我不会骑马。”
  江云翊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到温娇身上。
  她倒是喜欢骑马的,只是眼下从他手中接走这匹马,可谓风头出尽,不知多少人要眼热,她可不愿如此高调。温娇抿了下唇,正要开口拒绝,江曼柔窜了出来,兴奋地绕着那匹马转了几圈,“三哥哥!这马儿真好看!给我给我,我来骑!”
  温娇和江风荷站到一边,让开了些许位置。
  江云翊收回落在温娇身上的目光,扶着江曼柔上马:“小心点,莫惊着马了。”
  宝真县主这时已拨开人群,走了进来,笑着说:“这马选得不错,翊哥哥,你也替我选一匹吧?”
  “照顾好四姑娘。”江云翊将缰绳丢给李严,朝宝真点了下头,“一会儿我吩咐人给县主挑一匹宝马。赛马开始了,我先去了。”
  他声音淡淡的,说完,往外走去。
  江曼柔坐在马上,愣了愣,喊道:“三哥哥!你不管我啦?”
  李严在一旁恭敬地说,可拉着马,随四姑娘跑一圈。
  江曼柔却有些失望气恼,蹬了下脚,翻身下马:“不用你,不玩了。”
  宝真笑着上前,挽住她的手:“四妹妹,待会儿我陪你骑。眼下,赛马既开始了,我们也去看一眼热闹。”
  江曼柔知道宝真的身份,不敢在她跟前造次,收了点脾气,点头应好。
  宝真走了两步,回头,望着温娇,笑着招呼道:“温姑娘,一同去罢。”
  “县主先请。”温娇眸光微动,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弯起嘴角笑了笑,她迈步跟上。
  *
  赛马比赛,说来也简单,只需绕着草场跑一圈便是。但为了增加比赛的刺激性,分别在路途之中摆放了三个箭靶,唯有在规定射程射中了才能继续前进,否则只能掉头回去,重新射箭。
  最先到达终点者,胜。
  第一局,陆行安与傅修贤。
  开局就有看点,欢呼声一片。
  温娇看到傅修贤上场,也来了些兴趣,挺直腰板,专注地看起来。
  两人都上马了,比赛却还不开始。马前站着几人,正说着话,其中一个,便是宝真县主的表兄阮衡。
  因在金银台有过过节,温娇认出了他的脸。
  这纨绔子弟不知说了什么,很快就有侍从跑到女眷这边来,对宝真县主笑着回禀道:“县主,公子们准备赛马了,可遇到点难处,阮公子说,若是拔得头筹,却没有彩头,未免失了趣味。”
  宝真问:“那如何是好?”
  “阮公子想到个从前时兴的玩法,让诸位姑娘押宝。”侍从笑,“每局按照座位,头尾顺位出一位姑娘,姑娘们觉得谁会赢,就取出一个小物件,押谁赢。若是押中了,就与赢得比赛的胜方公子,合分他从诸位公子处赢回来的宝物,若是押不中,输了,便由胜方公子取走你的小物件,或是要求姑娘做一件事,皆可。”
  所谓的姑娘们各取出一个物件来押宝,说直白些,押的就是女子随身之物。
  可这种东西,大多是贴身的,其实细讲起来并不妥当。然而,这个规则摆在这儿,就是为了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暧昧”之事,让他们暗中看对眼的男女有互通有无的机会。
  若是你不愿意,也有折中的法子,那就是听凭对方提一个要求,这个要求不会太过分就是了。
  大魏朝民风虽算不上开放,但此赛马之法,古已有之,当今陛下还是太子之时,便是在赛马游戏上,看中了一个女子,并娶了她当侧妃,很是疼爱。不过红颜薄命,那女子未熬到陛下登基,便已去了。
  现如今不过效仿,算不得什么。
  宝真问了姑娘们的意见,大多应和,于是比赛正式开始。
  太后无女,宝真在太后膝前长大,被视作眼珠子般疼爱,同太后亲生女儿无异了。因此,她自然坐在首位,其后坐着的都是些公侯嫡女,个个皆是身份尊贵。
  五姑娘江风荷陪温娇坐在末位,这会儿,恰恰好,就轮到她和宝真出列,进行押宝。
  宝真取出一根珠钗,押傅修贤赢。
  江风荷右手环住戴在左手的玉镯,眉头轻蹙,又是纠结又是不舍。
  庶出的姑娘,姨娘又不受宠,在府中受到的关注少些,自然不比旁人阔绰。看她这般,温娇笑了笑,倾身过去,在她耳边小声提点了一句。
  江风荷眼睛微亮:“可、可以这样么?”
  温娇笑道:“无妨,最多被她们笑一笑,但你的镯子好歹是保住了。”
  侍从端着托盘走到她们这儿,江风荷拿起放在裙边的一朵野花,犹豫半晌,不好意思地轻轻放了上去,押陆行安赢。
  原因无他,她对傅修贤不熟,只有这个陆家的行安哥哥,因为和自家三哥哥交好,还见过几面。
  姑娘们议论纷纷,有说她这样做寒酸上不了台面的,也有说这样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的。
  江风荷脸颊通红。
  四姑娘江曼柔走过来一看,倒是笑着夸了她一句:“五妹妹,这回你倒是很聪明嘛!”
  *
  比赛开始了,两马并驱而行,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草场。
  刚开始两个人速度差不多,到了第一关射箭之处,傅修贤的箭“嗖”地离弦而出,一箭正中靶心。
  人群既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陆行安也能射中箭靶,但很明显不如傅修贤射得准。
  比赛虽然不以谁射箭射得更准为输赢的标准,但百里穿杨,例无虚发,显然是实力的证明。
  傅修贤骑在白色的骏马上,背影挺拔,嘴角始终带着浅笑。不同少年郎的英姿焕发,他显得更从容,带着成熟的韵味。
  这样风流韵致的男子其实是很容易让人觉得动心的。当傅修贤第二根箭射出去之时,又一次正中靶心,欢呼声更高了!
  温娇只觉得耳边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陆行安射箭虽然不如傅修贤,但他骑马的技术却显然不差。至始至终,咬得很紧。
  女孩子们原来都是坐着的,但因为比赛精彩,都忍不住站着站了起来,挤到前面去。
  江风荷因为紧张,忍不住拽紧了温娇的手腕,她力气还挺大。
  温娇被她所感染,也忍不住倾出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上的一举一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可是转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想着是自己多心,并没有再管,只专心地在心里为傅修贤鼓劲儿。
  没有悬念,傅修贤胜了。
  彩头放在女眷这边,一群人拥着他们两人走过来。
  阮衡兴奋道:“快快快,把东西拿上来。”
  侍从端着托盘走上来,托盘上面盖着红绸布,显得神神秘秘的。
  女孩们都在笑,江风荷臊红了脸。
  有人不明所以,好奇地问:“你们笑什么?莫非是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傅修贤目光温和,看了一眼被推出来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她脸颊涨红着,手紧紧抓着裙摆,仿佛下一刻就要羞愤而逃。
  他目光平移,自然而然地往站在女孩儿身后的温娇望去,略微挑眉,用眼神询问她。
  温娇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两人在须臾之间,无声而默契的一个目光交错,傅修贤似乎就懂了。
  陆行安用手肘抵了抵站在身旁的人,笑得一脸八卦:“他们俩认识?”
  “嗯。”江云翊惜字如金,薄唇紧抿,眸光微沉。
  傅修贤也不去管周围的起哄声,伸手掀开了红绸布。
  不是金银首饰,里面盖着的,居然是一朵野花,嫩黄的花瓣正迎着春风颤颤巍巍地抖动着。
  “咦,五姑娘,这是什么新鲜玩法?”有人打趣道。
  江风荷嗫嚅着,正不知该怎么接话。
  面前的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眼前:“山花烂漫,颇得春趣。这彩头不错。我很喜欢,多谢。”
  傅修贤都这样说了,旁人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阮衡大声道:“好了好了,下一场下一场!傅大人赢了,谁来挑战?”
  面对劲敌,大家伙儿都不愿一上去就在姑娘们面前丢了脸面,因而喊了好半天都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怪只怪这个开头开的太猛了,让人没什么信心玩下去。
  阮衡又催促道:“快来啊,接着玩啊,有没有人?下一局,咱们押宝翻倍。”
  “我来。”
  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声,霎时让现场一片安静。
  江云翊抬眸,神色淡淡的。
  女孩儿们眼睛都亮了,气氛再次被点燃。
  温娇正虚虚握着方才被江风荷拽红的手腕,听见他的声音,怔了怔,抬起头来。
  江云翊的目光从她的手腕处滑过,看傅修贤比赛就如此叫她担忧兴奋?竟连手腕也捏成这样。
  眸光更淡了,他抿紧薄唇,转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