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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千辩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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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

书籍名:《千面千辩玦》    作者:narris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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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好的竹叶青,冰镇过。
  没有对话,只是静静地喝酒。
  空气中有种沉重的压抑。每个人都在想该说什么,却都最终没有开口的时机。
  忽然,夜空中传来的禽类振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一只信鸽落到了珩的手臂上,带着脚上的纸条。
  “玦,我们那边有点事,要暂时离开一两天。”看过那纸条,珩稍作考虑,说道。
  “好。要准时回来啊。那事虽然我一个人干也不是不行,但意义可就不一样了。要是你们来不及的话,师傅那里可是很难交代的。”玦此时一反往日的态度,冷静而且精明。
  “后天日落之前,一定回来。”珩拉起璜就走,身影迅速地消失了。直到到了十里开外,才停下来。
  “就让他们父子俩单独相处一下吧。虽然玦他没说,可我知道他还是念着他父亲的。这孩子的固执,即使是十年也不一定能削减。”珩叹息道。
  璜也无言。他们都是看见当年的事的,看着玦逐渐绝望。可他们也知道,童年坎坷而早熟的玦的执念是多么的强,沉寂的心,只要稍有希望,还是会苏醒的。
  只是,这次给他们一个机会,是不是还是会出现相同的结果呢?这样到底是对是错,两人谁也没底。
  很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凌云和玦对坐着。
  从刚才璜和珩离开起,玦就像一个丧失了所有感情的玩偶一样,不说、不笑,也不动。而凌云也只是默默地看着。蓦然,玦目光一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消再说只字,已各自明白对方所想。
  玦慢慢地从衣袖里取出一支洞箫。很普通的竹箫,唯一的特别就数箫身是湘妃竹的。那班驳如泪痕的印记,带着稀疏的苍凉。坠子是两颗用透明丝线分别系着的菱形水晶,一长一短。尾端刻了出自前朝大师李青莲的《远别离》的两行字:“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道出深深烙在这湘妃竹中刻骨铭心的缠绵。
  “父亲,闻说凌庄寒星剑法闻名天下,今愿以箫相和,能否请他们三位为在下舞一曲?”
  凌云知他是想向暗中窥视之人示威,当下允之。于是夏、秋、冬三人拔剑,分别面向三个方位,挥剑。
  这“寒星剑法”并非绝世神功,大部分凌庄弟子都会,但是它却是相当注重根基的剑法,修习者的修为越高,威力越强,在绝顶高手剑下使将出来则绝妙不可言说。确实是示威的好方法。
  三人武功修为相近,心□好各不相同,起手势刚过,就显出不同来。同样的招式,动作的快慢,吞吐的气度,乃至内劲的运用,俱有千秋,银光流泻间,隐有五行八卦太极无穷之象。
  玦见他们开始了,也把那箫凑到唇边,低低地吹了起来。只听那初时如两小无猜的青涩懵懂,再如生死相许的缠绵缱绻,再如横扫千军的豪气干云,再后来,如御风而行的潇洒自如,最后在越来越悠远的声音中结束。隐隐让人联想到《庄子·逍遥游》中的:“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又五日而后反……若夫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那三人武功乃凌云亲自□,皆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举手投足间也有大家风范,可三人同舞的剑法,还是让人觉得稍逊箫声一筹。
  “出来吧。”玦轻声道,像是自言自语般。
  夏、秋、冬相互对望了一眼,敢情他们还是没发现窥视者的存在。
  这时只见人影一闪,一个人已经出现了。
  “不愧是大少爷,今天在下有幸闻此佳音,甘心拜服。”淡灰色长袍,腰悬美玉——自古君子佩玉,不看他半夜高来高去的事实,他长得确实有君子气度。
  “为何而来?”凌云已有不豫之色。虽然因眼前这人之故,听了首天上有,地下无的曲子,但也是这个人让他那些没开口的话彻底胎死腹中,心里始终不快。因此连对方姓谁名谁也不问,就直接问来意,暗中就下了逐客令。
  那人笑着,“啪”地一声打开折扇,曼声吟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一下,所有人都清楚了:天下只有一种人会以一阕蒋捷的《虞美人·听雨》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是听雨楼的人!”秋冒冒失失地叫道。
  “是‘听雨’的‘西风’啊……”玦安静地笑着,“既然是‘西风’,那你应该知道这‘听雨’二字是从何而来的吧。”没有疑问,仿佛看透一切。
  绝大部分武林中人口中的“听雨楼”,只有少数人会称之为“听雨”。其实原本就只是“听雨”,一些好事之人为了顺口,才加了个“楼”字。但是,十年未离家门的玦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是。”神色一凛,回答时,竟有十分的恭敬。
  玦见对方似乎还有话,衣袖一挥道:“你今天可以看的已经都看到了,至于其他,我自然会证明的。”不容质疑的态度,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那文士嘴角上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不愧是大少爷,今天在下就先行告辞。”
  人影一晃,那人就不知去向,看这手功夫,似乎还在夏、秋、冬之上。
  对方一消失,玦就起身向凌云施礼道:“在下今日略感疲惫,先下去歇息了。”仿佛完全不知道其他人心里的疑问。
  居高临下,凌云借着月光,看见了那人雪白纤细的后颈。如同玉雕一般的风情。不禁想起那个因为他十四岁一时轻狂而生下玦的女子。她的样子早在那一夜之后再也记不清,只是记得她每次在他面前都微微低着头,只看见一段颈子。她很少笑,身子也很不好。玦自从经脉被废后,也是一直病,和他娘一样……
  忽然间,有种不知名的感情涌上。
  衣袂微卷,人已晃到那个因为睡魔的侵蚀而步履不稳的孩子身后,轻轻抱起他,说:“我送你回去吧。”不待回答,把玦的脸压向自己胸前。
  (也许,是我不想听到你礼貌然而却疏远的拒绝吧?)
  玦微愕,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靠在凌云身上。
  (父亲的体温,隔了这么久再次重温,竟然有种想流泪的酸楚。)
  伸出手,紧紧抓住他胸口的衣服,仿佛一放手就会失去般,很久不曾拜访的恐惧再次袭来。
  夏秋冬三人远远看着这对父子。“不知庄主有没有注意到,刚才他说话的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看来庄主和大少爷还是有希望和好的。”他们想道。这也难怪,十年来父子相敬如宾的情况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大少爷为人实在也是不错的。
  规律的脚步,玦慢慢合上眼,开始放松手中的力量。曾经以为不会再出现的场景再次出现,心里的感觉完全不是预料中的喜悦。
  走到玦的房间前,凌云扬起手,准备以掌风打开房门,可是仅仅是这么个微小的动作,玦已经醒了。毫无预兆地猛然睁开眼睛。作为一个顶尖高手,凌云知道这一瞬间怀中少年完成了从沉睡到绝对清醒的完美转变。是的,绝对的清醒,玦的身体虽然并不僵硬,但是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在戒备中,瞬间就可以以最颠峰的状态出击。
  自己的儿子拥有这样出色的反射神经,凌云本该高兴的,但是为什么一直病弱的玦会这样?这种敏锐,只属于那些在刀口上舐血生存的人!这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本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在不知不觉间去了哪里?忽然感到有点悲哀。
  锐利的眼神瞬间扫视过周围的一切,判断出状况后,玦才再次闭上眼。依然是均匀的呼吸,任凌云把他放在床上,任他替自己脱去外衣盖上被子。又沉入梦中。他一直觉得,睡觉时的感觉就像在下沉,渐渐丧失一切感官,慢慢地沉入某种沼泽中。
  猛然间睁眼。看见凌云也解了自己外衣,正准备上床。看见他又醒了,说:“我们父子好久没有一起睡了,今儿个就睡一起吧。”说着就在玦身边躺下,轻轻地拥住他,道:“你长大好多了。思远。”
  玦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全身一震,良久才幽幽地说:“思远已然不在。凌家大少也不在了,剩下的,就只有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