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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页

书籍名:《恣慰》    作者:Viburn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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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扭的一直熬到下课,他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好点了没?”
  燕然默默抬起头,给他的回答是,“还疼……”
  苏继澜有些焦躁,他说,我问的是你的心情。燕然说,还行啊。苏继澜说,那,总之哭出来就好些了吧。燕然很茫然,他说,谁哭了?苏继澜开始火大,他说,你啊,还能有谁?你不是刚才趴在桌子上……你看你现在眼还是红的。
  燕然笑了。
  他说,趴桌子是因为我困了,眼睛红是因为我砂眼。
  苏继澜不只是火大了,他干脆扭头骂了那混账东西一句,就不再开腔。但燕然却乐得呱呱的,他嬉皮笑脸凑过来,一把拉住苏继澜的手。
  他说,“哥的大苏苏哎~哥没事儿,啊~哥会振作滴,你让哥猥.亵一下儿哥就能振作了。来,小屁屁给哥摸一把……”
  苏继澜的回答是“滚你的吧!!”,和一记未曾真的落在燕然脸上的天马彗星拳。
  忘记了开车走神的危险性,苏继澜笑得像个孩子似的。
  他好半天才从那让他笑又让他叹的回忆里挣脱出来,感慨着时间不饶人,感慨着现在他们也许本质没变,却再也不可能是当年十六七岁初次见面时的彼此,终于在淡淡的哀伤涌起时收住了笑意。
  过往,是否可以重来?
  快要开到家时,他这样轻轻问自己。

  story.11

  这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燕然站在淋浴喷头下面的时候这么问自己。
  重逢,然后从尴尬的别扭的对白,发展到时方才喝着茶聊着天谈着十字绣?
  太快了……
  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彼此接近的进程,让两个迟疑着惶惑着的而立男人像是怕挨打却又经不住糖果诱惑的孩子,最终还是伸出手去碰触也许本不该碰触的东西。
  不,这比喻太童话太闷骚了,应该说,或者至少是燕然自己,就像是火中取栗的猴子,嘴馋到了一定程度,就顾不得烫爪儿了?
  那么,他到底馋的是什么呢……
  在车里,他管苏继澜要手机号,对方给他的是一张名片,下车后,他问对方要不要他的号码,得到的回答是一个莫测的浅笑,和一句“你打给我,我就知道你的号了。”
  靠。
  燕然手撑着苍白的瓷砖,热水砸到背上,热流滑下去,轻寒钻上来。
  这话深了去了!也就是说,如果燕然不给他打电话,那他就根本连联系方式都不想知道。这是拒绝还是保全万一的策略?苏继澜,你到底是在盼,还是在怕?
  也许是盼吧。不然,不然……你怎么会在接到我电话之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呢?
  带着微红的脸颊,带着还残留着水汽的头发……你莫不是刚从浴缸里爬出来就跑过来了?依照你的家底儿,应该是有浴缸的吧,而且还是豪华的,能制造泡沫和水浪的那种,也许,是双人的?也许,是只有从网上才见过的百合花形状的那种……
  苏继澜先生,你光溜溜泡在里头的时候,你苍白的皮肤和湿淋淋的柔软的头发,你弥散着水雾的眼神,是否都和当年一样?
  不……不一样,不可能一样。当年你没有浴缸可泡,当年你跟我是同一个级别的,咱俩一块儿在学校的浴池洗澡,头顶是剥落了墙皮的天花板,四周是灰色的水泥墙,那种带脚踏板的老式淋浴装置水压足够大,踩在踏板上,噼哩吧啦砸下来的水流打得肩膀一阵阵发疼。
  那是大学时代,那时候,从高三那场参加不了的市运会之后,就已经完全放弃了体育的燕然,成了个普通又不大普通的中文系本科生。他像学长们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过着颓废的大学生活,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叼着烟,穿着大背心和邋遢的短裤,脚下一双人字拖,不带书包,只是把当天要上的课程所用的书本夹在胳膊下头,几支笔碍眼的塞在短裤的屁股口袋里……
  燕然这么横穿着校园,小声儿哼哼着总也对不上调儿的歌,肆无忌惮招摇着他的大高个儿和男人脸,在中文系,这个男女比例比他高中文科班还要邪乎的环境中大大咧咧走过。
  高年级的,低年级的,同年级的女生都在打听他,那个挺黑挺高挺帅的男生到底是谁啊?哪个?就是上课从来坐最后一排,爱听了就听,不爱听了就睡的那个;就是两条长腿,腿上还有几个挺明显的疤,穿着拖鞋都能大灌篮的那个;就是97届六个班当中最老爷们儿的那个!
  行了,说到这儿不会有人不知道了。哦就是他啊,谁?自  慰神人呗!
  他叫燕然。燕京啤酒的燕,纯天然的然。
  你想追他?算了吧,死了心吧,他不会拿眼皮儿夹你的。
  和燕然这路人,做朋友,做哥们儿姐们儿,可以,更进一步?你没有那个魄力就最好别尝试。因为你稍微试图再更亲近他一丁点儿,他就会立刻下逐客令,以后你想再多看他一眼都休想。
  没有人不去猜测这小子是不是在外头有个甜甜蜜蜜的小情人儿,他这类大男人似的家伙应该是守身如玉三贞九烈的吧,可他从不像别的男生那样吹嘘自己女朋友长得多好看胸脯多柔软,他只字不提自己心仪的对象。
  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心仪的对象。
  又或者……他心仪的对象根本就不是女的。
  大学是个流氓的小社会,尤其是在中文系这种狼多肉少的女性主导团体里,男生往往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意  淫遐想的对象。女生从来不惮于对男生“兴趣爱好”的大胆猜测,在她们心里,“性别——广泛,爱好——男”这样的事儿是天经地义,同宿舍的哥们儿哭丧着脸抱怨自己女朋友竟然问他跟没跟男生一被窝睡过觉时,燕然想,这帮小丫头片子都他妈疯了吧,她们不打算嫁出去了是怎么着?她们脑子里一天到晚都琢磨什么呢……
  疑惑的燕然没有时间始终疑惑下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得做。
  他得念书,他得应付一个又一个无聊的考试,他还得跟隔壁宿舍那个有小雀斑的大苏苏近乎着,热乎着。
  苏继澜跟他住隔壁,那是真真正正的隔壁,因为他们的床铺就隔着一堵墙,一堵特别薄特别没意义的墙。劣质的大学宿舍楼,楼上说话楼下听得见,这屋说话那屋听得见,燕然曾经半夜听见呼噜响,却发现根本不是来自同屋的弟兄们而是旁边那间屋的时候真是由衷的郁闷了一把。他安静的生存环境彻底消亡了,他的小卧室,他的加长版的单人床,都成了周末才能拥抱一下的美好存在。大学里,他住的是六个人的宿舍,睡的是上下铺钢管床,床铺不够大不够长,被子也一样,每当夜里不留神踢在梯子上,或是脚心发凉的时候,他就会格外郁闷起来。
  自己干嘛非要长这么高呢,跟个骆驼似的有什么好处呢……
  郁闷之余无法入睡,燕然就干脆无聊至极的用手指关节轻轻敲墙,他去过隔壁宿舍,他发现苏继澜的床不仅只跟他一墙之隔,而且连枕头摆放的方位都一样。于是,半夜醒来的燕然就会睁着眼看着四周的黑暗,幻想着如果没有这道墙,他跟苏继澜就等于睡在一张双人床上。
  这个格外不要脸格外搞笑的想法让他亢奋起来,敲墙的节奏也就明显起来。他乐此不疲,声音时高时低,频率时松时密,他一直敲,一直敲,直到墙那头的人被他吵醒,干脆咣咣咣的回敬他一顿。
  每当这时,心满意足的变态敲墙狂就会带着诡异的淫  笑,拉着不够长的被子裹住自己,枕着一双手臂重新跟周公打麻将去了。
  苏继澜并非没针对这件事儿讨伐过他,他曾经瞪着燕然,瞪着那一大清早就只穿着内裤串到他这屋来,靠着梯子瞧着他的家伙,带着睡眠不足的表情问他是不是有毛病。燕然每次都嬉皮笑脸的坦率承认自己有病,病的不轻,病得很重,然后伸手管他要药。
  苏继澜一脚就踹了过去。
  其实,让他闹腾得又疲惫又快乐的苏继澜并非没有想过干脆换换宿舍,搬到同一间屋住,至少不用隔三差五就半夜敲墙了。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因为,怎么说呢?人言可畏吧。
  “你不觉得班里女生看咱们的眼神不对么。”去往食堂的路上,他终于开口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