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爱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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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二下学期开始，我的学习成绩开始好了起来，我记得后来还连续两年获得了奖学金，这不仅让陆家豪对我刮目相看，更让老爸老妈喜出望外。
“你这个小丫头，现在才想起来好好读书了，早干嘛去了……”，我在电话里告诉老妈我得了奖学金的消息时，她一边笑得合不拢嘴地乐呵着，一边却又不忘记来拿我的从前的毛病来数落我。
从那个时候开始，及至大学毕业，大概只有能够陆家豪明白我的心事。对于正值青春岁月的二十来岁的女孩来说，如果失去了谈情说爱的兴趣，能干的正事也只能是把一腔热血泼到学习上了。你看，在所有人都不再督促我好好学习的时候，我却真的天天向上了，这确实是一件很怪胎的事情。
每年的寒假和暑假，按照老妈的要求，我和陆家豪会约着一起返家。开始的时候，总是我得多等他几天，好让他把自己的情债一一了结，而到了后来，却总是他先到我们学校来帮我收拾行李。
他不再叫我小怪胎，而是叫我佳佳，常常用爱怜的目光看我。或许仅仅因为一件事情，他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妹妹并不是一个时刻都具有反抗精神的家伙，我在他心目中变成了一个需要呵护的弱者。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只比我大两岁的陆家豪开始像真正的大哥一样处处维护我呵护我，不舍得让我受一点点伤。
可他不知道，一个人要是心受了伤，如果自己不愿意去治疗的话，任别人怎样努力，都是无济于事的。
一年多以后，罗禤毕业了。我没有刻意去记这件事，但他猝不及防的出现提醒了我。
彼时的我还在上大四，一个秋天的下午，他在宿舍楼下等到了我。
后来我曾这么设想过，如果在他看见我的时候，我正好与一个男生亲密地站在一起，也许我曾经受伤的心会好过一些，也许我会更好地设身处地的从他的角度去重审从前的记忆，也许我与他会有不同的结局。
可是生活并不是设想出来，它也从来不会听从我的设想。
罗禤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低头拿着书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南国的十一月，虽然是下午，但太阳仍是相当有威力，我发现在一个人挡在我前面的路上，于是本能地抬起了头，一个身影站在我面前，身后是灿烂的阳光，我却看不清他的脸。
“佳忆——”，他轻声地喊我的名字。
其实那时我并没有反应过来，但似乎身体的听觉还留有对他的记忆，我震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几分钟之后，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逆光的环境，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罗禤依旧是罗禤，他的脸比从前看起来瘦了一些，眼神也显得沉着而深邃，下巴的弧线少了几分青涩与孩子气，多了些成熟与坚毅，那一刹那间，尽管由于时间的原因他的脸让我多少有一种遥远而陌生的感觉，但人的思维可能会欺骗自己可身体却不会，当我逐渐把他的脸看清楚的时候，另外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却随之而来，在我的记忆里这张脸曾在我开心时陪我笑过，在我难过时陪我伤心过，我依旧记得他微笑时嘴角的纹路，依旧记得他的呼吸袭在我脸上时的心动。
于是，出于一种最最直接的本能，我动了动嘴唇地想对他微笑。
可我刚刚把笑容酝酿出来还没来及得展露出来的时候，他与另一个女孩亲密地站在一起相视而笑的画面却像一只死活不肯去投胎转世的冤魂一样幽幽地浮现了出来，并在一瞬间里把我的笑容撕得粉碎，同时也把我的心也撕得粉碎。
在我们眼神交汇的一刹那我才明白，原来这两年多的日子全都是白过，正如我从没有忘记过他的脸一样，我的心也从没有淡忘过那个画面。
我怔忡地看着他，神色凄凉。
我的情绪很快地感染了他，他眼里的期盼和惊喜慢慢地转成了一种复杂的痛苦与苦涩。
“佳忆，你……你过得好么？”，他问道，声音显得苍白而无力。
我终于把笑容一点一点地挤了出来。
“我……我很好啊！”，我说。
然后我下意识地往后微微退了一步，神色自然地与他寒暄起来，像正在我们身边擦肩而过的无数个人一般。那微微向后退开的一步让他的神色迅速地黯淡了下来，虽然他也对我微笑，可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喜悦的味道。
从那一年黯然地离开北京的时间算起，我们已经一别两年了，在那三年里，除了在那他就读的那种大学里校园的令人伤心欲绝的匆匆一瞥，除了那两封短短的关于分手的信，我和他什么联系都没有。所以，我们注定没有重逢的喜悦。
我和他的谈话也很短。
他说他毕业了，想到这座城市来看看，如果合适的话他会选择留在这里。
我说：“哦，是吗？你可是北京的高材生，到这里来有些屈才了吧，不过呢，如果你真有此意的话，我想有很多公司都会求之不得的，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嘛！”
我至今都很佩服自己当时的镇定。
直到最后告别的时候，我仍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讶然与痛苦，心里有一丝报复后的快感，但更多的却是强撑坚强之后的悲伤与心酸。
“佳忆，你的男朋友呢？”在转身离去之前他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他去帮我打饭去了，我正要去找他呢！”
他点点头，终于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我把指甲狠狠地扣在书上，匆匆地回到了宿舍，倒头躺在床上，然后用枕头把自己的脸盖住，拼命地压抑住哭声。
罗禤来看我了，我想这是对的。我们的爱情，虽然早在两年前就被我用一封信了结了，但它有一个美好的开始，所以也需要有一个像样点儿的结尾，至少我们得用面对面的方式让彼此明白昨日已逝，明天永远不再来了。
就像某天我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我们关于爱情的过程就是——邂逅，相爱，离别，然后便——各自成天涯。
大四的生活对我来说依旧是波澜无惊的，我的学习成绩好得无需任何人操心，我的课余生活也平淡得引不起任何人的注目，上课——下课，教室——宿舍——饭堂——图书馆，这些都成为我生活中所有的要素。
偶而，我也会去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那里也有一片草坪，与中学后山的草地相比，那里的面积要大得多，草坪上的草也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让我不能心安理得地躺在上面或者践踏它，好在草坪的旁边有一排石头做的椅子，周末的时候，我常常会拿着一本书坐在那里发呆，一呆就是半天。
赵荻飞倒是经常给我写封信来，在信里大谈他在学校里的看到的奇闻奇事，时不时还有他本人的艳遇，写得曲折动人，甚至还有些香艳，很是与金庸大侠笔下的套路雷同，让我怀疑他从前那些喜欢抄袭的陋习又死灰复燃了。
但我却很少回信，实在被他催得不行了，我也会草草地写几个字，诸如：你有些变态了，建议看医生，或者是你中金庸的毒太深了之类。有一次他写信来说他遇到了一个黄蓉，还详细地描写了那个女生的容貌与身姿，我看过之后给他回道——你把招子放亮点，你眼中的黄蓉我怎么看都像是梅超风。
赵荻飞的心眼与他的身材是成正比的，不管我怎样奚落他以及不爱答理，他依旧兴致昂然给我写信，说他的生活，讲他的艳遇。
即至今日，我依旧十分厌恶写信与读信。
在我看来，写信是一件十分不靠谱的事儿，因为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几十个字写下来，再强烈的感情都会被冲淡了；这还是其次，最最让我觉得虚伪的是，对于那些靠写信来谈恋爱的青年男女，写信这事简直就是各自将自己美化成心中最憧憬的那个角色，而一旦归于现实，原来他心中的白天鹅其实仍旧是丑小鸭，而你心中的白马王子其实也就是个路人甲。
而且，如果恋情告终，那些所谓的鸿雁简直连鸡肋都不如，如不趁早销毁，最后必成后患。鉴于这样的原因，我在读信的时候总是一目之行，所以难免会遗漏某些信息，而后又成为别人的把柄，让人烦不胜烦。
我虽然把话说得很豪爽，但其实行起事来并不能象所说的那么潇洒。在大二的国庆节之前，我与罗禤互通了许多信件，其中不乏肉麻之语、撒娇之言、甜言蜜语及海誓山盟……一句话，但凡情侣间可能说过的话，我们都说过。在那个痛苦煎熬的十月过去之后，我一边心痛如绞，一边强撑着过自己的生活，但却迟迟不能对那堆信件下手。其中有些让我记忆深刻的信还被我小心地收藏在枕头下面，在难以入眠的深夜，我会从把它们从枕头下翻出来，拼命地嗅着上面的味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信件上属于罗禤的味道慢慢褪去，正如他这个人正在我的人生里渐行渐远一样。
可是，不管他走得有多远，背影是多么的模糊不清，他的脸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不管我是多么努力地想去拭去他。
就像一首忧伤的歌里所唱的那样。
象一个绝望的孩子
独自站在悬崖边
曾经一双无怨的眼
风雨后依然没变
匆匆一生遗忘多少容颜
唯一没忘你的脸
飘过青春的梦
惊醒在沉睡中
我用一转身离开的你
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是的，我用一转身离开的你，用我一辈子去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