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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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金发的女人睡眼朦胧，舒展的四肢与她蓬松的卷发一样慵懒，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这是咖啡屋里最幽静的一个小包厢，小得只能放下一张茶几和一张双人沙发。在公共场所，对于情侣有这样相对私密的空间也算不错。
时间还早，要等的人还没赶来。艾静要了一壶俄罗斯红茶，并让服务生多加了些草莓酱和白兰地。当浓郁的红茶及酒香含在她口中时，曾经的感觉好像又被唤起了。
这种茶是她经常点的。还有这个位子，也是她经常坐的。墙上的女人曾聚焦了她无数次凝视。还有她身下的座位，也曾留着她或激情或温婉或醉心或忧伤的厮磨。
有一次，为了消解等苗韵桐的寂寞，她记录下这样一段心情：
你还没来的时候，我正在品一句茶诗：“寒窗里，烹茶为雪，一碗读书灯。”我并不知道它的下句，更不知道它有没有下句。
服务生端来柠檬水。我喝了一口，感觉柠檬少了些，不酸不淡温温吞吞的。
那一刻，我想起了你送给我的茶，喝入的每一口，都好像能润到心上。
我不再喝那杯柠檬水。宁可让自己化为一杯白水，邀想象作茶，一如想你作茶一样。在一种冥思里，各种符号像飘浮的雾霭与微尘，让我看到了。
阳光。瞬间。迪曲。初生的还没来得及分辨出性别的婴儿。永恒。仓央嘉措的诗。时尚。黄房子。死亡。长发女人的背影。保鲜纸。血。抽搐。笑声。红酒。刀光剑影。呼唤。拒绝。初吻。未央的夜。期许。背叛……
是符号，是分子结构，是思绪的组成，更是一些生活的片断。细密得像一块布的经线与纬线一样交错，不容易让我们分清。
我找到了墙上的那个西方美女，我正睛看她，专注地看她。我好像听到了哗然一声轻响，我的冥思之锁被打开了，像阳光刺穿了迷雾，让我看见了意识的一角。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遇见
仓央嘉措的诗。他的诗，我每读一次，内心都会翻搅个不停。只是，岁时，他被康熙皇帝以“耽于酒色，不守清规”之名废黜。在押解京城问罪时，他在青海湖畔神秘地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旷世之谜，在许多爱他的人们的心中飘浮。
服务生的到来，把我的思绪切回咖啡屋的柔和里。她又倒了一些柠檬水，有几缕白色的粘稠物沉到杯底。我好奇地端起杯子，辨了半天才看出那是已被泡得变了颜色的柠檬肉。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多希望它不是柠檬肉，那样我的联想又不知能触摸到什么了。
你的茶香又让我忆起来，逼我放了杯子。燃起一枝“茶花”。开始时我之所以喜欢上它，是因为上面的两句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想现在的我，一定是“茶花”的故人。
我试着对出那句茶诗的下句：“月光下，邀酒作友，十樽惬意心。”不知对得好不好。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我知道那一定是你的……
此时的艾静，已没有了过去等他时充溢的渴望与想象。若不是他执意相邀，她是决不会来的。
茶花香烟，像一根定海神针，艾静的双唇裹着它，随着烟草的芳香弥漫开来，她起伏的心绪也渐渐被理平了许多。
艾静似乎有些明白，兰梅在痛苦与孤寂时为什么爱拼命地叼着它。女人内心比男人往往会淤积更多苦楚，却不能像男人在激情之下无所顾忌地排泄与消解。知性女子，更不能像市井女人，随处泼脏或大开骂口。烟，这时就成了最好的媒介，燃烧的不仅是烟丝，还有女人零乱不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