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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楼琛摇摇头。
“总要有点神秘感,不是么?让西凉城里的人知道有个内廷存在,总比告诉他们,在过去六个月里他们生活在无政府状态要好得多。就像神祇,你看不到摸不着但很有安全感。”
楼琛把蘸了盐粒的泡菜放在陈醋里头涮了涮:“只要你们按时发饷,我们就很安全——我们大家。西府军的兄弟们都很想开点荤。”说着往谢源的碗里倒酒,被谢源婉言拒绝了。他用寥寥数语叙述了年前家中发生的不幸,楼琛盯了他好一会儿,大概也是觉得物是人非。
谢源被引得鼻子发酸,“你那个粮饷……没问题。”
楼琛挑了剑眉,表示有所怀疑。
谢源嗯啊了半天:“事实上即使我们有这么多意见,最后起草规章政令的是我。我会提供三份样本,同时交给君侯、小煜和老丈,它们说得都是同一个意思——当然是我的意思——但是他们都以为那是他们的意思。”
“高明。”楼琛赞叹。“但是你需要经常工作到很晚?”
“这是我急着筹备学校的原因……军队里有任何不好好出操、成天夸夸其谈海阔天空,以及油嘴滑舌八面玲珑,遭人嫉恨不怎么混好的家伙……”
“你要办了他们?”楼琛大口吃菜,“你要对西府军伸手?”
“……都可以送给我。”谢源说完后半句话。
楼琛思考了一口菜的功夫,点了头,“不过我希望你把过年时候的门禁改一改。我那里没有家小的年轻人多,都很想来西凉经点人事……你不会烟柳十八楼给关了吧?
“不会!”谢源一脸被侮辱了似的摇头,“我走得时候特别吩咐过,烟柳十八楼可要早早地重建,它现在是青衣江东最早起楼的……”
“对头。”楼琛拍拍他的肩,“我本来比较担心这个,怕你自己不喜欢女子就……”
谢源露出吞了苍蝇似的尴尬表情,然后,慢吞吞掏出一张帕子:“事实上我还是很喜欢女人的……妈妈们知道我行了方便,还特意给我办了张卡,说可以打三折。”
楼琛盯着那张帕子。
谢源盯着楼琛。
“做工不错。”
“的确。不精美就容易被仿造。西凉城里只有烟柳十八楼的姑娘会有这种手艺,缂针绣。”
“把这些个绣在上头……好像不太好,略显淫乱。你不会贴身带着它吧。”楼琛略歪了头。
“这大概是那个花魁最拿手的姿势?”谢源也歪了头,避重就轻,“兔吮毫,是不是?……”
楼琛啧啧,以一个饱经世事的中年人的口吻挑三拣四,“这也拿得出手,未免太丢人现眼。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上厅行首玩儿的都是金蝉脱壳之类……”
“那是什么?”
“……大庭广众,你不会希望我解释的。”
自那天之后,楼琛和谢源无疑处得相当愉快。每天傍晚,他们一个从西府军中军帐下班,一个从诺城兰台阁下班,就约在一个火旺旺的酒肆,叫上一份鱼头火锅,交换交换政界军界的信息,或者烟柳十八楼姑娘们的三围。这种充满了“老楼”、“小谢”的和谐对话会持续到一个喝饱老酒,另一个被老酒熏晕。楼琛学会了不少沧桑的口水歌,谢源却学会了实打实的秦腔。两个人一醉就跑到酒肆中央,弹箜篌振琵琶,唱的尽是些:
将令一声震山川,人披衣甲马上鞍,大小儿郎齐呐喊,催动人马到阵前。头戴束发冠,身穿玉连环,胸前狮子扣,腰中挎龙泉,弯弓似月样,狼牙囊中穿,催开青鬃马,豪杰敢当先。正是豪杰催马进,前哨军人报一声。
可谓铁琵铜琶石箜篌,绝对纯爷们儿。
谢源跟着他,总觉得哪天自己该兴奋得爆了胸腔,或者把那琵琶给拗折了,将一把好嗓子吼得天天出不了声。第二天一上内廷就只能打手势,也免了不少争辩。不过在西凉的酒肆里倒闯出了些名声,那名声相当于现在的酒吧驻唱。过路的商旅、扎营的龙骑军或者新招的新兵蛋子,老觉得他俩是行走江湖的艺人,一个生角,一个色角,一晚上下来总之酒钱是有人付了。
这种愉快的另一部分来源大概是因为,他们一个是老鳏夫,一个是……小鳏夫。
“我只是比较寂寞,想要抱个人睡,男人又不太好。”早上起来的时候,谢源满眼通红,浑身留香,“我没干什么。”
楼琛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
“我记得你以前还挺情圣的?”谢源在满屋旖旎红粉中倒了杯茶,拖着丝织的睡鞋躺倒在贵妃塌上。被提问的楼琛忧郁地推开窗,窗外是清冷的浓雾,像是坠落在地的云。
“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手上悠闲地打着裤带结。
“真是堕落啊……”谢源捂脸,不去看他身上的红痕。
“我倒是管得住我自己,”他指指自己的心,“但没指望管住小老弟。禁欲没好处,也没用处,我试过很长一段时间苦行僧的生活。”
谢源啧了一声:“然后呢?”
“更长时间饥渴的爆发……就像你是个泥水匠、漆匠,你冬天做不了生意,其他三个季节就会到处奔忙。冬天越久,其他季节越忙。”楼琛用一种平静的、类似于主持动物世界的口气诉说了男人的生理悖论之后,略微忧郁的说,“不过爱上个把女人就是别的一码子事了。”
谢源以“男人”两字作结。
楼琛回以一个“你不是”的眼神,摇摇晃晃地走到楼下,骑了他的那匹歪脖子马,随手买几个刚出锅的、裹在雾色里的烧饼,像个骑驴说唱的说书人似的朝城北的西府军大营驰去。谢源计算过,基本上以他这个速度,走到西府军那儿就合着该用午膳。若他再以这个速度慢悠悠地晃回来和自己用个晚膳,那他大概吃完午膳就得从城北出发。
谢源为此十分担忧。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个侯国里尽是些懒人。他即使是个懒人,那还是在做分内的事儿啊:投机倒把,欺上瞒下。可是周围的人不是一个个蠢得正直,就是一个个懒得连投机倒把欺上瞒下都不愿意干,一点都不热血。
“所以说……上回你说的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在酒肆里傻乐那次。”有一天,楼琛突然问道。
谢源挑了挑眉,“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楼琛似笑非笑:“不过是有几个水贼顺着销金河南下,问我打听了市舶司……”
谢源呵呵呵笑起来,楼琛也呵呵呵地笑,两人有些心知肚明狼狈为奸的默契。
“其实是这样的。销金河到青衣江这一段的通行权,现在重新划归到市舶司的手里。”
“哦。”楼琛点点头。
“市舶司在我手里……”
“可是你怎么可以绕过国相拿到市舶司的?”
“第一,掌管而已,西凉刚打下来那会儿君侯亲自任命的;第二,商会的所有章程,在你见我的那天被废除了。就是说,商会共管的白峰码头会被撤销,航道重新划入市舶司的管辖底下。所有的水路通行权,包括税收,完完全全。”
“国相怎么会答应呢?”楼琛显得很怅惘,“那是他家花了八十年才挣来的家底……”
谢源呵呵笑着拢袖,眉目清秀一脸周正:“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完完全全写在那份文牍上的……虽然厚了一些。”
“一些?”
“好吧。总共大概有七百多页?”
“高明。”楼琛举杯与他一撞,“怪不得你总有钱请客。”
谢源谦虚地说主要是打三折的缘故。
“可是现在也没多少商船了,你可赚不了多少……”楼琛轻轻一笑,“再说这笔钱,我们的君侯难道会任你花销?毕竟是公款。”
一八三、友谊的再发展就是捉奸
谢源谦虚道在下兼任货值府少卿。“而且我可没有为现在的水路通行设立任何条条框框,换句话说,市舶司是不会有收入的。所以,我相信商人会回来。”
楼琛表示洗耳恭听。
谢源玩味地捏着酒杯:“怎么说呢。我假设,我假设有这么一个国家,它根本不存在……嗯,就是它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存在的,但它相当于不存在,明白么?一个,一个技术性的国家。它有名义上缴税的地点,颁布税收和货币的政策,但是完全没有一个官僚体制可以用来执行它……明白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