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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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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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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连秦煜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域会下委任状。毕竟他和那些大老爷们从来没有过交集,也许还有灭门之仇。
  秦煜觉得他怎么着都该是个不怎么鄙的肉食者,而且天可怜见的,他一点儿也没有反意,因此在文庙老者的辅佐下,兢兢业业地搭理起他的故乡。在他眼里,龙夜吟是外乡人,谢源也是,秦煜很清楚,他们对这座城池不会有多深厚的感情,不,完全不会有。他们只是利用它而已,如果狠心一些,甚至会把他压榨殆尽,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但是他不一样,他在这里长大,他在这里生活也会在这里死去。他的父亲治理着这座城池,让它运转良好,尽可能让所有人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让它变成德水以北、西北边陲最富饶的城池。那可是仅仅靠利用这种卑劣的心思就可以达到的。
  “泥明明知道窝才是国相!泥干什么都不知会窝一声!”
  谢源抱歉地叉着手:“可是我只是兰台令而已,国相每天早上不是看见我坐在君侯陛下记录庭会内容么?我只负责收发文牍,国相还想知道什么?”
  秦煜哼了一声:“谁都知道什么都是泥在干!窝这大半年把西凉打点得刚刚起色泥就横插一脚!泥还把窝的钟、窝的钟……”
  谢源替他倒了杯水润润喉,可怜孩子说得都呛到了。他带着长者特有的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小煜,既然你明白什么都是我在横插一脚,你又怎么能要求我事事向你上书呢?作为兰台令我只对君侯负责,作为万事横插一脚的邪恶权臣我只对自己负责。”说着耸耸肩。
  秦煜嘟囔窝真是疯了才会跟泥理论,谢源大言不惭道:“正是。”
  秦煜差点跳起来揍他,但是窗框的积雪扑簌簌地往下溶解,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我们毕竟是老友,我还是愿意与你陈述一二。”说着,谢源扬起了唇角,展露一个训练有素的微笑。
  “好,窝问泥,泥为西凉做了什么就能对一切发号施令?为什么城中什么变化都没有!”
  “变化。”谢源重复,“变化。”
  秦煜把胸膛挺得老高:“泥把窝的变法全推翻了!它们本来差点儿就动了起来!泥拆了窝好不容易修订的律法——窝为了那个玩意儿整两个月都没好好睡过觉——泥还不让搞什伍!龙头头要到处打仗,咱们得出人啊,这附近的人都是三世同堂四世同堂,一户五六十个人就出一个壮丁,没办法,咱们得存子分家!每家每户如果只有一个爹一个妈加个娃儿,收税方便,征兵也方便,泥咋就全驳斥了去!”
  谢源请他坐下来。龙夜吟拨了一间小房子专门做他的“衙门”,快过年了,窗沿上搁着文玩清供,墙上挂着不知哪位老爷的书画。香烟袅袅中,秦煜觉得谢源那个位置相当舒服,有光有暖风有脚靠,所以也迫不及待地一屁股做了下去,没想到他的座位上并没有那种柔软丝滑的软垫。舒服是谢源一个人的。不舒服才是他的。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谢源肯定不希望他呆太久。
  把客座弄得太久,不走了怎么办?这就是他那种人惯有的想法。
  谢源又替他满上一斟茶:“大过年的,变什么法?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
  “泥这种人畏畏缩缩没有一点魄力!”
  “魄力……”谢源抬了抬眼皮,“魄力意味着每天晚上对付一打的暗杀,小煜。平稳没有什么不好,我喜欢规矩,老祖宗这一套对付了千八百年表示它确实是可以用的。我敢说它还能再用千八百年,而且不用了,倒会更加麻烦。”
  秦煜急得满头大汗:“泥这种读书人……泥、泥这是真不晓啊!泥知道现在啥情势!到处都在打仗啊窝滴爹!大夫打国君,家臣打大夫,国君还跟天子过不去。这种时候老祖宗镇得住?老祖宗镇得住那咱、咱咋还能打得起来?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变法呀!龙头头能打,他得有兵,他得有粮,晓得不?咱们这刚立国没多久,还有二三十个诸侯国没承认咱咧。”
  谢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的意思是过了年……”
  “泥,泥泥泥……”
  “再说,你的变法我可是一条都没有撤。我为什么要反着你来呢?谁都知道那样有好处,奖励农耕,奖励军功——谁都知道,皆大欢喜。你总不觉得我会故意对付你吧。”谢源又是微微一笑,秦煜猜那个笑容里包含着“不不不我才不稀得这么做”的意思。“只是……这些东西要暗戳戳的来。法礼之争没个定论,但是你的那套在教化上实在有所欠缺,所以,你懂的。有些东西不能堂而皇之的说,你不能让底下人知道,他们只有不知情的权力。”
  “哦。”秦煜像个小狗儿似的叫了一声,一唱三叹,“可是窝爹总跟窝说,大家生来都一样的……”
  “那是因为你爹是个商人,商人喜欢大家生来都一样,就可以雇任何人,做任何生意,赚任何钱。大家都一样他们还能上朝堂,然后取消所有的过路费和关税。但是那一套不行,至少现在不行。”谢源腹诽,大概一两千年以后就可以了。
  谢源把一堆文牍搬了出来,“这是新起草的一些文书,你拿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明天的朝堂上就直接上奏,通过,年节后执行。”
  秦煜乱翻一气,发现里头的确和他讲的是一回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又完全不像是一回事。比如说谢源保留他的立法,但是那口大铜钟用红笔一圈,被挪到了君侯的宫里,将来的御史进进出出的地方。
  “那些应该是御史的功课。”谢源撑着腮帮,“我们会拥有全天下最熟悉法律文书的御史。多好的事。”
  “泥要重农抑商?”秦煜皱皱鼻子。
  谢源恭敬地回答那是你的意思。
  秦煜思考了三四秒:“窝只是想鼓励农耕……泥知道的,咱们这儿地也不是太好整活,商会虽然倒了但是树大根深。”
  “但它确实是倒了。这里做主的人是君侯,君侯拥有德水以北的所有土地,而不是金钱。他只要小心地经营地租就会成为最富裕的诸侯,他不会容许一个拥有典章制度的商会存在。而且你只能选一样来重,两头都重就会两头都轻。”谢源委婉地提醒,“要不然我恐怕明天的庭会,会有人质疑你的衷心?”
  秦煜噼里啪啦骂了一大通,什么“磕死他丫的劳资兢兢业业”、“非撞死他丫的”等等等等。
  “反正泥也没有什么商人可以抑。”秦煜发完疯抓抓他的束发,即使他是个富贵公子哥也实在受不了谢源规定的公卿仪节,三山冠对于男人来说绝对是个噩梦,就跟女人的胸罩似的。说完,他匆匆忙忙离开了这一场不甚愉快的谈话。
  当天晚上,谢源就跑到酒肆里吃饭庆祝去了。酒肆里有人在谈箜篌唱秦梆,谢源甚至还用筷子敲着碗沿一唱一和。眉目被清酒香蒸得隐约迷离,很是勾人。
  旁边桌子上的人一回头:“谢兰台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谢源一讶,随后以十二分的客气请他上座,亲自添酒:“遇上故人就更可喜可乐了,楼将军。”
 
  一八二、楼将军与谢大人的友谊
 
  楼琛还是那个模样,一身蓝袍,一杆烟枪,天寒地冻也好烈日骄阳也好,天气对影响这种人的穿衣风格束手无策。他大大方方地把两人的菜并在一起,抱怨了几句今天临床的位置被他抢了,一撩袍摆,在他身边坐下。店家立马又送了两碟子蘸着盐粒的泡菜。
  “敢问是什么喜事啊?”
  谢源踌躇片刻。
  楼琛做了个明白的表情:“机密。”
  “倒也不是……你知道,喜事的确要与人分享才会更加有意义一些,而楼将军是靠得住的人……不是圈子里的人。”谢源微微打量了他一番,发觉半年的军营生活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迹,不由得心情更妙。他喜欢楼琛这样洗练旷达的人。他们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既懒得关心你又懒得落井下石,是居家旅行必备的清谈对象。
  楼琛夹了一筷子花生米:“我姑且把这个当做奉承——可以透露一下你们圈子里暂且有哪些人?好让我清楚是谁控制着西府军的饷银,得罪不起。”
  谢源坦荡道每日朝会大概有六个人,“其中两个是侍婢……还有君侯,你明白的……”楼琛哦了一声,说这小子从穿开裆裤他就明白,“还有我,文庙的顾老丈,秦家小子……大概有四个人是说得上话的,两个婢子最近也越来越喜欢参与讨论。每天早上我们会对一件事达成七八种意见,结成十多个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