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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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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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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嗯?”姬叔夜嘀咕,几根发丝磨蹭着他的脖颈。谢源探出酸麻的半边肩膀,把灯重新点燃,背后的人立即舒服地打了个哈欠,重新靠回软枕上,完全没有劳累人家的羞愧与自觉。
  谢源依旧不知道要与他说什么,只能静静等着。
  “睡得好么?”他笑着问。
  谢源只是微微一笑:“这里没有药味,你没有吃药么?”
  他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一辈子泡在药坛子里,现在不想了。”
  谢源被落实了某些猜测的弦外之意打动,顺着他的意思接话:“嗯,找到老金就能找到碧瑶珠,到时候……”
  “你真得信么?”姬叔夜笑着斜睨他一眼,“别说了。别说这个了。你难得回来一次,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与我说么?”
  谢源摇摇头,脸色冷淡下来。他倒是不信谢左使能讲笑话。果然,姬叔夜扑哧一声,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
  “你在看的东西,还不够有趣么?”他指指那本书。
  “哦”了一声,姬叔夜随意翻动起发黄的薄脆书页,擒着一丝笑,侧脸像玉雕的美人,透着一股苍苍然的清浑。谢源看着看着,心一点点沉下去。刚才印着火光被染得喜气洋洋的,现下一看……
  他那么年轻,怎么会有这样的容色?
  “以前总是没有空念闲书,现在……”
  谢源一把把书抽掉,扔出床外:“谁说不要再说的?又不是没得治了,一副将死之人的口气,怎么回事?要垂头丧气,寻我回来做什么?诚心诈唬我好让我心生愧疚?白日做梦。”
  姬叔夜摸摸鼻子,这回是真乐了,很听话地点头认错,满口“在理在理”。他掀开被子靠坐到墙边,盘起双腿,“来,赶紧做正事。”
  谢源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正事?什么正事?姬叔夜想开了要及时行乐一下?钦点观音坐莲?
  “你最近没有受内伤吧?”他关切地问。
  谢源摇摇头,在他的摆弄下盘腿坐好,两个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等到一股真气强劲地冲入脉络之中,谢源才后知后觉:他不是在把浑身的功力传给自己吧!
  “你……”话没出口,气海一阵剧痛,姬叔夜闭上眼睛表示静心,谢源怕再走神造成技术上的损失,再没有反对。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两个时辰,坐得谢源屁股都疼了,姬叔夜才合掌,深深舒了口气。谢源可害怕他吹口气的工夫就油尽灯枯喷血而亡,姬叔夜似乎闭着眼睛也能看到他的神情,轻声道大概还有五次。“还要让你受几回罪。”
  “你这是……”
  他赶紧抢白:“等我好了,你可以再传给我,不碍事的。我只是暂时寄放在你那里。”说得急切,话音还是一贯得温柔绵软,好像在撒娇一样,生怕被谢源骂。谢源不由得就哼了一声:“谁还给你……”
  姬叔夜虚脱地钻进被窝里:“好好好,这内力以后就是你的了,都是你的……”
  谢源眨了眨眼,冷不丁问他:“当初千辛万苦抢来的……就这么还我?”
  姬叔夜没有回答。过了许久,谢源大着胆子凑上去,发觉人还有气,就是睡得香沉。姬大教主的睡相也很乖,牢牢地缩成一团,脸也蒙被子里。
  谢源帮他把腿脚掖好,想要起身,却发觉袖子被他轻轻牵着。他望着缩成一团的人,突然不忍心硬生生走开,便默默脱下了外衣。
  人不在,留层皮也好,是不是?姬叔夜,你是不是这样想?
  “真像你说得那样,为什么不给他吃药?”谢源在云中流的房外就发了脾气。云右使火气比他还大,一个电闪雷鸣把他攥紧门里,“小声点!这事没有多少人知道!”
  谢源多少的心窍,一听就明白了:“谁?这里谁要动叔夜?”
  云中流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动他?先顾着你自己!教主对你说什么了?”
  谢源只道传功!
  “这么快!”云中流一脸诧异,似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还要五次。我看他的模样很嗜睡,大概还要好几日。”
  “糟糕了!”云中流急得大步流星地打圈,“我的人手还没有集齐,教主怎么就……教主承袭,内力只能流转不能外散,是你们两人都最脆弱的时候!”
 
  一六五、我们本该在一起
  
  云中流瞪大了眼睛,很明显这种恐吓已经把这个大汉的勇气抽干了,像他这样的体型,很难想象跟任何权术有所关联。与他相对的是谢源。谢源显得非常镇定。“这个不是问题,”他说,“这个不是问题。你只要把这里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听,剩下的交给我。”说完在云中流的火眉毛下看到了不信任的眼中,于是又加上一个盗曳,“他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你知道的,有能力,可靠。”
  而且忠心。谢源这样想的时候就表示他已经切换了身份。他从一个有闲阶级的富家翁、富有道义的士大夫切换成了狡猾又诡计多端的政客。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就像面对黑夜的盗曳。那是他们自我的领域,他们走进这个世界就有理由过分自信,虽然那对于刺客和政客来说都十分致命。
  云中流半信半疑,将坛中的事情与他精炼地交代了一下。“有许多长老对教主心怀不满。”
  “为什么?”
  火眉毛纠结起来,让他那张坚毅的脸更加不耐看。云中流无声的眼神铛铛铛击打在他的脸上,告诉他罪魁祸首就是他。
  “真是奇怪。当初他们站在叔夜身边驱逐我,现在又反过来因为我的失势而责怪叔夜。很有由头嘛。”谢源淡淡道,话锋一转,“我们一共有多少人。”
  云中流道不多,很多的刀都外出做任务了。
  谢源花了很大的工夫从他身上打听了一下千绝宫的现状,一共有多少教众,多少在山上,多少是“自己人”,多少心怀鬼胎。并在云中流不甚精简、带着强烈意识形态的叙述下,把这些自动转化成他习惯的语言。与他开始时的猜测一样,大姓与刀的冲突的确非常激烈。昆仑绝顶两千人马,居然还能分出世家大姓和像盗曳那样来历不明却从小接受刺客训练的“刀”,世家大姓不单垄断了长老会,还有一些技术上的优势,这个谢源没怎么听懂。他非常关切地询问:长老会的大姓如果一拥而上,是否可以在短时间里头殴死姬叔夜。
  云中流因为他不负责任的言语和期待的眼神吹胡子瞪眼:“教主?他们那些渣滓哪里能是教主的对手。”
  谢源寡淡地哦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似乎很是失望的模样:“这样啊。那就都杀掉。”
  云中流又吹胡子瞪眼。他一直觉得谢源长得那么漂亮可爱,就像昆仑绝顶的冰荧惑,理应非常良善温顺,一切美丽的人都不该是这样的么?可惜谢源从小就没往理想的方面发展,他阴狠,他寡情,他对杀人之术有执著又疯狂的追求,以至于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连个表情都吝啬给——这个瞬间他在无数次的想象中预演,已经烦不甚烦,只是从来没有时间留给回想。可是云中流不这样想。这个糙汉一辈子见过最完美的人无疑是这个漂亮少年。当他看着漂亮少年满不在乎地收回拳剑,没有停留地攀上黑暗的罅隙,往下一个猎物进发,被这种表里不一震撼到了极点。此后云中流养成了婆婆妈妈的习惯,这一切都是为了规劝这多小花儿走上正途——虽然他也不知道正途在哪里,可是谢源走的那条绝对不是——谢源自然很是不解,久而久之很不愿意理睬他,每次看到这个四叔都低着头溜过,连招呼都不打。
  后来谢源出了事,愈发不愿意理人,云中流除了叹气什么都做不了,不过那时候,有姬叔夜死死压着他,束缚着他,他就是想行歧路也不行。事实上他根本走不出昆仑绝顶的那间密室。云中流想想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不过他转而害怕姬叔夜走上狂暴的歧途,于是布道的对象换成了年轻的教主。
  倒是谢源年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突然让人如沐清风来,云中流高兴的同时隐隐觉得不太对:他可不觉得这是自己多年来含辛茹苦地喷洒口水的结果。
  但是刚才,谢源身上突然又出现了那种令他不安的气质。不是冷,云中流习惯谢源从前的冰冷,那可以冻结最辽阔的海洋;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埋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云中流本能地不寒而栗。云中流知道他说的可能都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