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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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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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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盗曳把谢源的袖子交到姑娘手中:“姑娘,我们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相信你一定是个称职的好同志。你们都是称职的好同志。那个……在凶残的敌人手里,保证了我们情报渠道的通畅,前段日子辛苦你们了。这封信很重要,请你务必交到龙头头……啊不,龙将军手里。”
  绝望的姑娘不动声色地从吃豆腐的顶头上司手里抽出信,想着这上头还有他残留的口水,握着斗笠的手暗暗颤抖,欲言又止。
  谢源突然道等等,将另一封信从怀里掏出来,套着封着火漆的信封。绝望的姑娘觉得沮丧的谢公子很奇怪,在袖子上写信给龙将军,可见是事出突然,但是这封信却封得严严实实。
  “姑娘,请你送去西府大营,给楼琛楼将军。”
  悲观的姑娘摇摇头:“我没走过那么远。那条线上的上游我不认得。”
  谢源瞥了一眼盗曳,意思是你们这系统怎么婆婆妈妈的。想不到是他这么怕麻烦的人整出来的,不爽利,恳求她就是不把断袖送给龙夜吟,也要把那封信送给楼琛。姑娘把两条消息放进凤凰花的背篓里,又惴惴不安地加上一句,“我……我尽量。”
  嘤嘤终于忍不住了,攥着小拳头:“送两封信而已嘛,又不是让你去死。”
  盗曳连忙拍拍她,低声道他们每个人只负责三十里的路,除了上游和下游,其他谁也不接触的。
  悲观的姑娘垮着眉毛:“实不相瞒啊,我的上游总是不来见我……我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西凉城中的消息了。下游的消息堆在我这里也送不过去,积压了很久。我试探地问过我同村的一个姑娘,她看起来也像跟我做一个活的……问了好像她的上游也断了很久了。”
  “什么?!”盗曳笑不出来了,“多久?”
  姑娘抬眼望天,好像在等它下雨,“嗯……十天。”
  “什么?!”盗曳和谢源都跳了起来。
  于是断袖上又多了一行充满危险的小字。
  片刻后,溪口的车轮又转动起来。傻子看到嘤嘤攒上车,死皮赖脸地从后头那辆车上赶了过来,揪着嘤嘤的腰带不放手。嘤嘤没有办法了,把盗曳推进后头的车厢里,挥着鞭子一边赶车一边溜傻子。
  车厢里多了一个沮丧的人。
  “老大……我真没用……”
  老大上下抚摸着熊孩子的身体,忧伤地色情着,缓缓摇了摇头。
  “老大,我觉得西凉要出大事……”
  谢源拧了拧眉心,“已经出了,还有什么能更糟?再下去就是兵戎相见!试问现在王域还敢跟龙头头硬磕硬么?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们被人家完全剪除了情报网络还渗透进了假信息,还不是活着出来了?剩下的让龙头头烦去。”
  盗曳难得疑惑:“嘿我说,这谁干的?那么缺德!西凉的情报,外勤内务都是本大爷一手抓,这不是打本大爷的脸么!”
 
  一四一、圈养的小动物发脾气
  
  “不论是谁接管都会出这个岔子,即使是我,如若呆在西凉一步不出,也不会知道他们早已剪除了我的羽翼。我说怎么事先根本没动静,流民也好丧尸也好,一到城下,跟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盗曳还是很懊恼,不过听他这么说,也就换了个懊恼的方向,毛手毛脚地想去揭熊孩子脸上的纱布。谢源把他手打开:“洗干净!”
  盗曳缩回来掰着座位,颠颠簸簸的:“你说,这陆兄弟怎么还不醒?这水都喝不了……”轻声轻气的,好像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源阖眼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只静坐休养生息。盗曳碰了人家的晦气,只能摸摸鼻子尖。
  再说那龙夜吟,一见到袖口上熟悉的字迹,就深锁了剑眉,一笔一划慢慢看过去,要刻在自己的心上……结果人家写在断袖上的全是让他糟心的事。
  龙夜吟抬起头看看阴沉的天,突然把小督叫来:“调遣三军在城南集合,即刻迁延。”
  小督不幸结巴:“将将将将……将军!大鸿胪已经在城外二十里处,过午就要到了!我在盯着搭誓台呢!还有这个……”他偷眼瞄了瞄冒着青烟的城池。西凉说得好听是百废待兴,说得不好听就是……百废。尸变在谢源和陆铭出事的夜里就突然停止了,原本以为是大火的缘故,直到仵作发现尸蛊全部停止了运作,但是清理尸体和扑灭残火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加上昨天那几百辆粮车也到了城下,龙骑军已经彻底沦为了苦力,一边给难民施粥一边处理火灾现场,再发展下去,可能就要穿上匠人的衣服去造城廓了。
  但是龙夜吟给了一个颇龙夜吟的回答,他拗着马鞭烦心道,谁他妈管他,错开走!当天上午带着兵马跑了,给帝都使节留下一个看着就糟心的城池,和一群不知道怎么办的人。大鸿胪想找人玩点高智商游戏,都找不到人。
  带着金吾卫看家的阿昭摸摸头道:“啊哈……这个,这个这个……他觉得让大人您来这里颁布陛下的诏书不太合适,他直接去德水边给陛下请安去了。”大鸿胪吓得脸色哗得变白,直到阿昭再三安慰他,真得是隔江请安,规规矩矩带着玄端去的。
  大鸿胪捧着玄端拉下脸来。玄端那是诸侯的服侍,我这都还没宣诏呢,他就知道直到穿什么衣服了?那还要我千里迢迢跑来干嘛?这衣服是随便可以做的?阿昭嘿嘿笑着,对于衣服哪里做的避而不谈:“大人放心,他五件都带齐了,公侯伯子男,到时候是哪件,咱们就穿哪件。嘿嘿。”
  大鸿胪心说谁跟你咱们,强忍住没吹胡子瞪眼,当然,那很有可能是因为,阿昭总喜欢说话的时候把朴刀背在肩上,小年轻虽然很阳光,但保不齐阳光着阳光着给你一刀……
  在大鸿胪被阿昭匆忙的招待仪式气出毛病来的时候,戴斗笠的姑娘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对她来说很有吸引力的年轻男人——阿昭这个身材高大肌肉发达而且很不幸地面相英俊的家伙对自己的女人缘从来不自知——又匆匆赶到了龙泉河对岸的西府军大营,开始对楼琛发花痴。楼琛这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去除了年轻人的张扬跋扈,总是给人以大海般广阔的感觉。早上还胃痛的姑娘突然开始喜欢上她这个没有前途、还上不来台面的工作。
  楼琛周全地安顿好两眼冒心的信使,走进密室里轻轻揭开火烫的封印,抽出信来悠闲一抖。匆匆看完,他随手把信放在灯火上。营房里昏暗,白天的时候若是要看会儿书,也得点着灯。西凉的辎兵每半个月来一次,西府军的物资并不丰富,能像楼琛这样无限度地使用寻常灯油,已经是很高的待遇了。
  灯火下的楼琛看着那渐渐模糊的字迹笑起来,这个人,真是只狐狸啊。
  “谁要和你再见面呢?”他任火舌席卷着桦皮纸,深吸一口那属于林木的清香,摇了摇头,“你这样的人,还是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只是……即使再不愿意,还是被他拿住了。
  楼琛似乎在光芒里看到那只火红而美丽的动物俯卧在林间,眼神无辜地舔舐着指爪上的血迹,慵懒无害的模样。要知道,它刚刚杀死了一窝豺狗,俘获了一头狮子,盘踞在林间最舒适的位置。
  现在他用很恭敬的语气道,老虎啊老虎,不要总是卧在南山下缅怀你的小猫儿,也许你该和狮子斗上一斗?说这话的时候,它卑微地缠绕在他身边转着圈,眼神清澈无辜。
  狐狸真是危险的动物。老虎睁开眼。
  可是真遗憾,比起狐狸,他更讨厌狮子。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狮子和老虎总是同时被狐狸干掉的缘由吧……最好的军人不是死在战场上,他们死在朝堂上,群狐的爪牙。
  谢源当然不觉得自己是狐狸,他自认为是个仔细妥帖的人,他一走,得把事情都安排好,否则他难受。他最擅长的就是坐山观虎斗,而最让他烦恼的就是一山没有二虎。他没有那么好心地把西凉留给龙夜吟。明面上是谁,他都无所谓,但是暗地里必须是自己的。哪怕自己走开一小会儿,也要保证走开的时候,他们盘旋着,彼此妄图撕碎彼此的咽喉,无人能一家独大。
  这样他才有机会优哉游哉地回来吃一口肉……
  即使他承认自己无耻得像狐狸,也会觉得,自己是一只悲情的大狐狸。他圈养的食草小动物被烤熟了,这让他很难过,因为他一点都不想吃掉眼睛犹豫多情的小鹿。盗曳对这只皮毛光鲜的动物表达感情的方式很不满,不满的方式是闭上眼睛,让后脑勺被颠簸的车厢一下一下磕得很爽。可是耳边还是会传来迷人的喃喃絮语,对着听不到的恋人——他坚持说他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