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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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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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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你说,我这次碰到了个人!”知道被嫌弃了的陆老爷低哑着声线邀功,“秦家的嫡长子秦煜!”
  这一说情况更糟糕,陆夫人直接披衣起坐,要去找龙头头。陆老爷气不过,把人搂回来又狠狠折腾了两把,这才放人,吃力地睡了过去。陆夫人都不知道说他贪色还是什么好了。
  陆铭这么一弄,直接导致了秦煜在其后的一生都觉得,谢源就是个纵欲过度的死断袖。软绵绵的很没有精神,连说话都带着一股靡靡的味道。
  当然,谢源对他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本来以为,秦正儿子嘛,怎么都该是个翩翩佳公子,问些话即使困难,也应该挺愉悦。结果哪里知道,他就是那个该为陆铭的学坏负责任的破落货,那一片片无比接地气的粗话脏话劈头盖脸把谢公子劈得外焦里嫩,丢盔弃甲仓皇逃窜,转手就把人交给了龙夜吟。“好酒好茶问不出话来,你去。”
  龙夜吟叹了口气,道他哪里会审人,再说了,秦家人有什么可审。谢源急了:“现在秦家治下所有的生意都在贱卖,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楼琛说不仅仅是西凉了。只是死了个秦正他们用得着这样?又不是断了根苗。我这几天让计都清算秦家在西凉的所有马帮、票号、地产、田产的股银,最后发觉都流向了帝都。这说明什么?”
  他说得太快,诺城里又太干燥,让他有些喘不来气,不觉饮了口茶。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尚带着情事后的慵懒,只下意识一杯接一杯地想压下那种说不来话的奇怪感觉,闷闷想着,大概是刚才叫得惨了,个死贼头。殊不知在龙夜吟听来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谢源变得相当快,不过是过了一个年,他就像……熟透了,只是坐在那里自顾自生闷气,就散发着一种甜熟的味道,说不出的浮华绮艳。
  “秦家不会是甘愿这样的,但是他们又不能拒绝。这么大个钱袋突然扎紧了口子,我要知道他们背后是谁。”
  龙夜吟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有理。
  “你也给我打马虎眼!”谢源怒叱,嗓子却发不来声,咳得满脸通红。“这个审人的事,你不会也得会,都做了一方诸侯断案颂狱都得慢慢学起来。”
  龙夜吟往椅子后一靠,不耐烦道你不在么。
  谢源奇了怪了:“我还能一辈子陪着你?”
  龙夜吟跳起来:“你要走?”
  “家里来信了。”谢源饮了口茶,“大太太都追到西凉来了,不回去不行。他一来又得乱,这事儿得有个了结。”
 
  一二一、此生唯有三愿
  
  龙夜吟焦躁地站起了走了两步,他的眼光变得很古怪。正当谢源想要告辞的时候,他突然问,出去逛逛如何?
  “这里也的确不像个谈事的地方。等事态平静一点,你就把州牧府改作宫殿,这些土木少不得的。诺城作堡垒还可以,充作别院已经不合礼数,若是你在这里建庭,恐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龙夜吟不语。两人一道去马厩牵马。他那匹被嘤嘤叫做“大獠哥”的马不在,问他哪去了,他没什么所谓地说在城门口吃尸体,说着牵出一匹墨玉骓。谢源自然不能骑马,两人一马徐徐走上了官道。时值四月末,城中不见兵燹,柽柳俯岸,文庙晚钟,只是鲜有车马。车如流水马如龙,都被强雄喝住了威风。
  “依江千柳红是西凉最好的时候,很想带你来看看。”
  谢源笑了笑:“那天看得清楚。”
  “哪天?”
  “砍头那天。”
  两人相视,不由得都笑起来。
  “看到你那船帆我才算松了口气。不过以后你就不能这样子啦。鸿胪寺卿已经在来的路上,你就要做王了。要记住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啊。”
  龙夜吟偏过头。
  说这话的时候谢源看着清江近晚,长发扬在晚风里。依旧是白衣,曾经是危墙上临风剔羽的白雕,却因为那个人回来了,疏忽间柔婉如同一朵雪白的玉兰。
  “这次你立功,想要什么?”
  谢源笑道,你就给我这条若耶溪吧,说着,一指背后门庭冷落的衙门。
  “市舶司?”
  “市舶司。”
  龙夜吟点点头,“无妨。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
  谢源一愣,眼珠子转到眼角看看一脸正直的龙夜吟,他牵着马正看阶前流水,仍是一脸正直。不知是不是夕阳的缘故,刀削一样的面廓突然间柔和了许多。
  其实功成之后,怎么问龙头头坐地分赃,谢源心里早就列了好大一张清单,刚才还只说了第一道……
  但是龙哥突然这么来一句……
  谢源犹豫地在心里捏着那张清单,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龙头头亦是如同寻常的寡言,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执拧地抿着唇角,好像在生什么闷气。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冷了,只有若耶溪一如既往,缓缓而过。月亮不知何时静静地悬停在柳梢头,只在一眨眼间。
  龙夜吟终于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似乎很是埋怨:“你慌什么?”
  谢源苦笑:“我……”
  “我不是来听一个回答的。”
  说完,转身带马,心事重重地走了。
  谢源长舒一口气,看着他的背影没进了街口。他脱了盔甲,只穿着一件长衫,微微垮着肩膀,看上去就是个满腹心事的年轻人,一点也没有飞鹰走狗的爽咧。
  正要跟上,那墨玉骓突然打了个旋,从转角处回头。两个人仰视一个俯视,谢源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说话。”他说。
  谢源闭嘴,静静地站着。
  阳往阴来的时节,龙夜吟勒马缓缓往旁边踏了三步。马儿听话地点着蹄子侧滑,弯着前蹄前驱后仰,优美得像是一种舞蹈。
  谢源明白过来,这是龙骑军马术舞。
  他曾经是个贵族,对于操控马儿跳这种仪仗的马术舞,依旧记忆深刻。现在,马儿的马步活泼优雅,似乎这些年的风霜从来不曾留在他的心上。
  谢源拢着袖子,在柽柳下轻轻地笑起来。
  龙夜吟也笑,笑得很干净,让谢源几乎认不出他来。重重的怒火从他的脸上潮水一样地退去,依稀勾勒出当年的繁华城池,有个人见人嫌的世家子弟打马而过。锦帽貂裘,马后千簇万拥,目空一切。
  那也是西凉城的一霸啊……
  绯色的瞳子在月下泛着一层清清的水光。
  “你有什么心愿么?”
  “平生所愿唯三:一见我主雄关踏破,铁蹄纵横,上到九霄祭青天;二闻壁雍下三千士子,冠带青青,行走处有诵声入风;三愿撷美,天地庄生马,五湖范蠡舟,春看百花冬看雪。此生无憾。”
  “好,我答应你。”
  墨玉骓退着小步,优雅地消失在街拐角的树下。谢源在原地等了很久,它都没有再露头。
  后世的人偶尔能从一些野史轶闻中读到这一段。
  龙泉河一役后,年轻的将军与白衣的公子相遇,在若耶溪畔许下约定,约定从此放马天下,逐鹿中原。多年后,他们中的一个真的达成了那三个飘忽的愿望,而另一个,永远被他驱逐在营帐的另一端,此生不再见面。
  不知道那个时候,帝师高坐在承德殿上,看底下万千儿郎上演龙骑军马术舞,会不会想到曾经有一个人,曾挽住他一夜的时光。
  “城外有流民。”
  有人在背后突然道。
  谢源吓了一大跳:“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秦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计都捧着一本书奇怪道:“我叫你很久了。你看什么那么入神?“
  谢源咳嗽一声,“流民是怎么回事?”
  “春荒。”计都翻了翻宗卷,“每年这个时候西凉城都会开仓赈济,遇上荒年之后,还会分拨粮种。”
  “有人捣鬼。”谢源背手,回望南城,“刚打过仗,龙夜吟的声名都传得神了,谁都知道现在情势正紧,谁敢来找他的晦气?不要说区区众氓。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现在正是交接的时候,一并把这些毒瘤清出去,不论是王域还是别家诸侯。”
  计都敛袖:“谁煽风点火现在就算找出来也没有用,围在城前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还在打扫战场,城门却拥堵,就算是石灰都撒不下去。这几天雨水多,尸毒易发,不日怕是有疫病。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