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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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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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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的囚车被城中的金吾卫簇拥着走向白峰码头。白峰码头是西凉最繁华的地段,东城的伊始之处,码头上今日停工,清出一片大广场来,就为了给广大人民群众看他头点地。不论穿到何处,只要你还在大中华文化圈中,总可以看到因为砍头而激动不已的围观人群。谢源被抄下来的时候看着那人山人海,不经想到久远得如同前世的国庆节阅兵。
  白峰码头正对着若耶溪,码头广场的正中央已经搭起了高台,有一个侩子手站在上头试刀,雄赳赳气昂昂如同一只霸占了所有母鸡的公鸡。两个助手在拼命地递酒给他,他饮过一口就淋淋漓漓地全淋在刀上,看到从囚车里被抄出来的谢源,便朝他霸吼了一声。谢源笑了起来,说了声“好”,立马被淹没在因为看不到他的惧怕而喝倒彩的人声当中。
  刑台的左手边搭起了四层高的看台,用来供西凉的权贵看清楚他死。这些人不久前都参加了李少爷家的花朝宴,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公子哥印象颇深。王子瑜坐在高台的正中央,长袍广袖,与几个商会家的贵妇人笑谈嫣嫣,感觉一扫前耻。
  “什么时候砍头呀?”贵妇人摇着扇子,白纱的露趾手套下伸出纤纤细指,“这天可真热。”
  “热些好!热些好!晒晕了他,到时候头一落地,血喷得远。”王子瑜冷声道,铜铃大的眼惬意地眯了起来。
  底下已经有人把谢源剥光了压到刑台的枕木上。他的膝弯被狠狠顶住,不由得跪下身,脑袋不多不少正好抵在凹槽中,被扣上皮锁。那侩子手拿起酒囊往刀上又是一浇,淋淋漓漓地落在雪白的背上,不由得抬腿一踹:“怎么跟跟娘们似的,啊!”
  谢源撅着屁股想,靠,居然这么没有美感。
  这个时候陆铭就不期然地出现了。之前谁都没有发觉这个混在金吾卫里的少年,他像是突然之间从人群中飞了出来,一剑刺死了围在广场与人群之间的骑手,抢过他的马,然后背着双剑往刑台上冲。
  高台上的王子瑜嗖地站起来:“杀了他!杀了他!”然后放声大笑。
  谢源心想,坏了,熊孩子果然来了。心里却有种不自经地雀跃。
  熊孩子说,如果他死了,他也下去陪他……
  “你发个什么呆快站起来逃啊!”陆铭一剑荡开四面八方而来的长槊,跳起来蹲在马鞍上,“接着!”
  绯色的长鞭从他手中蹿出,光电一般窜到了空中。
  唉这不是没到时候么,而且我的手被绑住了嘛……谢源心想,任绯瑞云在跟前摔了个满脸灰,不甘心地摇摇晃晃挣扎起来,无声无息地抖着尾巴埋怨他,像是被踢了一脚的小狗儿。
  这广场足足有一千多个金吾卫,陆铭武功再高也赢不了人海战术,正想不顾一切施展轻功,突然胯下的马一低,居然是被绊马索削去了蹄子!
  “抓住他了!”一个金吾卫扑上来压住他。
  “抓住他了!”又一个金吾卫扑上来,压在同僚身上。
  无数个金吾卫扑上来,堆成一座小山:“让你丫犯事……!”
  底下的闹剧把看台上的妇人们逗得咯咯直笑,王子瑜本来还在大骂三字经,看到请来的客人们似乎很满意这一出,不由得散漫地挥了挥手:“绑起来一同处死!砍头!砍头!”
  谢源撅着屁股看着底下那一座人山,不由得心慌,这熊孩子不被压死才怪呢……
  这个节骨眼上,就听到最底下的人大吼一声:“人呢!”
  一个影子飞窜上刑台,一剑结果了提刀喝酒的侩子手:“记住,杀人之前不要吼。”
  说着,剑风划开皮锁。
  谢源爬起来摸了摸脖子,不悦道:“你坏我事!”
  陆铭发着抖搂过他的腰,手都是冷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回去再跟你算账!”
  谢源汗毛都竖起来了:“等等等等……还不能走还不能走!”
  陆铭踹起绯瑞云递到他手上:“接着!”说罢,如临大敌地对着底下迅速归整的金吾卫。四面八方都有箭簇对着他们,若是稍稍大意,就有可能被射成刺猬。倒是前来看砍头的民众看到这一幕,纷纷拍手叫好,大声喧哗,比看了出武戏还要高兴。
  “还跑不跑啊,谢公子?”王子瑜背着手从高台上站了起来,一脸阴鸷。底下的喝彩声又让他记起了花朝宴上的失格。都是这个人。他想,又是这个人。“没教养的东西,真是屡教不改!”
  谢源抹了把额汗,“客气客气。”
  “来人——”王子瑜张口,待要再训,却突然身形一歪,脖子下露出一条血线。临近的贵妇尖叫起来,看着那条血线中流下一片片的血,片刻之前还在叫嚣的头颅咕咚从脖颈上折断,落在了地上。
  看台上立马变得比刑台下更骚乱。贵族名流们往往比老百姓更惜命,一时间四处乱窜。不可见的细丝早已如天罗地网笼住了看台,渐渐的,老爷太太们自他们邻人的碎块中发觉,如果不乱跑,倒还有可能保下一条命来,就像那个人说的……
  盗曳从看台顶棚垂下半截身体,手上十个明晃晃的指环:“不要动!不要动!一动就掉脑袋啊!不要动!坐回去!”
  老百姓终于发觉不对头了,纷纷尖叫着想跑回家中,只有金吾卫不知所措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挡住了人群的去路。秦老爷死了,王大人突然之间也死了,他们现在该做什么?听谁的?
  看台上有个老者,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一会儿便传来一股膻味。盗曳离他颇近,倒挂在顶棚上抽了抽鼻子:“老先生,我没想要你性命……“
  “龙……龙……”
  “啥?”盗曳耳朵有点痒,但是手上都是细丝,不敢掏。千绝宫有“七杀”,谢源见过的那柄牙刀只是他最平常的杀招,他可是从小专业学杀人,一招自然不够做业务。这“天罗地网”是七杀中的第五杀,天蚕冰刃强大而隐形的杀伤力,与盗曳灵活的十指相得益彰,即使一人也可瞬间压制全场数几高手,不要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
  现在盗曳觉得这样欺负商人似乎不大符合他杀手的身份,毕竟他作为一个童年缺失的杀手,还是很好心地奉行尊老爱幼的原则:“老先生,你说啥呢?”
  “龙骑军!”
  老头终于挤出了这几个字眼,惶恐地往后爬去。盗曳不得已松弛了一条天蚕兵刃,眯起了他的三角眼:“有么?那死龙……”
  话未说完,眼前一片黑影。
  帆。
  长帆。
  今日因为砍头的事情,白峰码头特意闭港。而就是风平浪静的水面上,赫然出现一条四桅长船,将看起来变得像积木一样的画舫狠狠撞开,硕大的倒影投在看台上,一片的哭爹喊娘纷纷都收了声。
  搭板。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黑甲的武士骑乘着长有獠牙的巨马踏上了白峰码头。
  龙夜吟在面甲后叹了口气。
  终于回来了啊……
  “你去哪儿?!”
  陆铭背过身,不去看眼前的屠杀。广场上的人太多了,龙骑军放马一冲,金吾卫毫无招架之力。金吾大多不配马,遇到这些纯种的北陆雄峻,连出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踩成了肉泥。
  谢源急匆匆捞了匹朔北马,驰过的时候伸手一拉陆铭,两个人向城东驰去。没有人再关心这个死囚。龙家的后人回来了,曾经忘恩负义的人都将成为死囚。
  街上到处都是散乱的金吾卫,纷纷向着李府涌去,现在西凉城中还能管事的,只剩下李公子一人而已。谢源仗着马力冲到了最前头,一脚踹开了李府的后门,把混事不知还在后院饮酒的李牧之拖了起来:“逸少!逸少!”
  “幼度……幼度?是你么幼度?”李牧之摇摇头,露出一个凄恻的笑容,“不会……不会的,幼度你已经……”
  谢源打横抱起人扔到马上,“小鹿,你拖住龙夜吟,不要让他乱发杀性,特别是十三家商会主人,让盗曳护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去哪儿?!”陆铭酸溜溜地跟在他马后小跑了几步。
  谢源道:“绿珠!”
  风紧,谢源按着横躺的李牧之一路冲出了西凉城。那个城池曾经灯红酒绿笙歌频起,但是以后都可能不会再有。李牧之是个好人,谢源很难找出像他那么纯粹的人了,走在官场里都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