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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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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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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尘沙落地,在青石地上结成一个成型的浑圆,就差一个小小的缺口。
  谢源手里的餐盘砰地掉在地上,嘤嘤抬头,带着恶质地笑迎上他目睁口呆的脸。
  谢源泪流满面地伏地跪拜:“我等凡愚有眼不识泰山……大术士继续修炼吧在下管吃管喝管漂亮衣服管红包,他日大术士练成了……”
  “成了成了,你这种油嘴滑舌的漂亮话可骗不了本座嘤嘤嘤!”嘤嘤满意地挥挥手,“下去吧下去吧,今天要吃小鹿做的手抓肉!”
  谢源从倒霉孩子房里出来,一眼就望见庭院对面的阿昭。他成天赖在廊角刻他的小木偶,眼神时而欣喜时而空洞,时而乐出声时而哭出泪,状若疯癫,隔着风雪看,尤其有悲情片的感觉。
  “这位……”
  “他自称御剑山庄的庄主。”谢源掩面,和路过的月娘讲着悄悄话。月娘捧着干净衣裳,绷紧了身体,“哦……这么大来头……他是不是以前也来过?”
  “赖着不肯走了,据说怕他妈,今年过年就多备一份年货。”
  月娘步履轻快,有些担心地跟在他身后穿过了门庭:“先生,御剑山庄是中原喊得上名号的门派,他会不会……”
  “是祸躲不过。再说,小鹿也是清风剑派的。”谢源在主屋前停下了脚步,接过她手中的衣服,“好了,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月娘看着他温和的笑,失神地移不开眼。但是一想到他每天……就赶紧摇了摇头,扭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是的,谢源每天都过得相当糟糕。
  相当相当糟糕。
  以至于众人都不太愿意出门。
  一旦他下定决心把陆铭当男朋友,把自己挪到了脱光阶级的人群当中,谢源十几年万花丛中过的素质和经验就火山喷发般表露无遗。他太强大了,以至于陆铭从前的那点破事至多算是小打小闹。
  谢源是个活生生的情场老手,调情高手,对付女朋友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如今这个男朋友嘛,初时不适应,现在适应起来,便得心应手:不论男朋友女朋友,顺着他们嘛,时不时再卖点萌,肉麻兮兮的情话跟不要钱一样一麻袋一麻袋往外掏着砸他们满脸。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在得如鱼得水,殊不知青莲坛中,除了阿昭那样神经粗到用锯才能锯开的货色,其他人早已不堪其苦。可怜陆铭初开情窍,在他眼前走不了一个回合,就晕头转向迷了南北。从前多正直仗义的孩子啊,现在倒好,脸皮就没一刻不是红的,要不不说话,一开口就软绵绵得跟三月春雨一般,在谢源的强烈攻势下羞涩得都不敢拿正眼看他,但就是手脚不知道老实。
  两个人就成天软绵绵地偎着,阶前看雪挑灯话情,动不动蹭来蹭去你香一个,我香一个,我咬你的鼻子尖我啃你的小耳垂。本来横竖看不对眼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就算冷个场,也是你侬我侬小手拉着此时无声胜有声,跟生下来就长了四条胳膊四条腿似的,也不顾及众人都是“君未成名我未嫁”的状态。众人索性闭门不出,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种日子没过个几天,解放的诏书就从昆仑山飞了过来,那不仅仅是一封信,也是拯救众人于黏腻水火的旗纛……
  谢源捏着素宣一脸正经:“不要让他知道!”
  “是是是是陆少侠不会知道不会知道……”老宋自从上回死劝活劝反驳了二太太要把青莲坛的匾额换成“陆府”的主意之后,做人更小心了,看到二太太都想绕着走。
  谢源一把拎起他的襟口:“你上次没说我还不出钱就得去昆仑山过年!”
  老宋那倒霉的眉毛一下垂,显得更倒霉了,两只手跟仓鼠似的并一块,赶忙作揖:“这不……这不明摆着么,大人您还急吼吼地把钱花掉……”
  “我以为还不出就还不出呗,又不会要我脑袋,至多再贬得远些,要不就是他亲自来捉拿我……可是那时候我肯定已经跑得没影了!”老爷没心没肺唉声叹气。“这这这……唉!”
  老宋赶紧地抱大腿:“老爷您主意多!这钱的事儿……”
  “我哪儿变得出来啊,我又不是印钞票的!”谢源赶紧甩了他往账房走,“快快快把账本和账房先生都请来请来快去!”
  老宋赶紧窜了出去,还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扑。
  不一会儿几个账房就捧着蓝皮的厚簿子钻进大堂里。大堂是青莲坛的第二进,四间房打通了,让老宋在这儿办公,体会一把当大老爷的瘾。其实根本没什么东西,空空荡荡,老宋那个抠门都不晓得点灯,四围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堆着什么货物,一股霉烂的味道。谢源一坐上头就满心烦躁,结果账本翻了翻也看不出个花头,把簿子一扔:“这个我也看不懂,你们说吧,坛里的入息都是些什么。”
  老宋抖抖索索一摸光溜溜的头:“这个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坛里最大的进账是在封丘受保护费,然后是卖药……”
  “什么?!”谢源蓦然拔高了声音,“保护费!”
 
  八十一、计都罗什可都是凶神

  老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啥,傻傻一点头,伸出五根手指:“一个月,这个数!”
  谢源扶着靠手慢慢坐了回去,“这个数……”
  他抚了抚下巴,“我问你们一件事,封丘这一条街上……全是酒馆客栈?”
  老宋一点头。
  “他们有多少月息,你们知道么?”
  老宋瞪眼:“这我怎么会知道?”
  谢源打了个榧子,把老宋勾到眼前:“保护费好收么?”
  老宋摇头叹气皱眉头:“这年头,什么生意都难做啊……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我们又不敢真砸,这地方砸了一家店,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开出新的来,不值当!而且现在,哟呵,都养起了护院,咱们前几天走了那么些个人,若不是大人您在,还真不知道镇不镇得住……这年关可不好过了喂!”
  谢源让几个掌柜的起来说话,把老宋叫进内间:“他们手脚快不快?”
  “快!快!”
  “那就好,一晚上,就一晚上,我要他们抄完封丘所有的账本。”
  “!”
  谢源笑,敛着袍子进了内间,把阿昭陆铭叫了出来,“阿昭,付房钱!”
  阿昭幽幽地刻着小木人抬起头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谢源上前拉了陆铭的手:“晚上要你们帮个忙。”说着你们,一双细长勾人的眼却直直看着陆铭,把人家八荣八耻好少年电得站都站不住脚。
  老宋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就听他慢悠悠拢着手道:“晚上,把全封丘的账本都偷来,让账房先生们拣就近的抄了,心中有个数,明早上再送回去。”
  老宋有了准备,没有跳脚,而是扑通跪了一地:“老爷哟您这又是闹哪门子事儿啊!在这里开堂的没一个好惹,人上头有人!”
  谢源笑得乐呵,把人扶了起来:“啧啧。不过我上头即使没他们有人,却自是个上头的人。”
  老宋看他纤长手指上的九煌,心扑通扑通直跳。阿昭唉拉唉啦摸摸鼻子:“没别的事儿了么?那老宋给我讲讲他们几时打烊,几时睡,把账本都搁哪儿吧。”老宋不甘心地跟着他去了。
  陆铭则牵了谢源的衣袖,贱兮兮地凑上去,“怎么报答我?”
  谢源亦是偎过去,大袖掩着他的手臂:“想要什么?”
  陆铭二话不说,腆着脸啄了一口,再啄一口,软绵绵地将他搂紧怀里:“跟那晚上一样,叫老公,叫老公……”
  谢源悲愤扭头:“先把东西拿来再说!”
  当天夜里,整个封丘静悄悄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这个塞外小镇像是伏在昆仑山下的银狐,皮毛上跳动着冷月的白光。
  青莲坛里只有一个人睡得香甜,大堂里头则灯火煌煌,几个账房先生把账本摊得满地都是,握着支小小的细毫在灯下疯狂地抄书。月娘给里头的人做了些小点心,有一位老眼昏花的老爷子还错把墨汁蘸成了糖浆,吃得满嘴墨。
  老宋的大光头急得细溜溜的汗,直盯着檐角,嘤嘤在院子里唯恐天下不乱地窜来窜去。月满中天,清亮亮的辉光下撒的可见毫厘,一片云过,檐角突然多了个蹲伏的人影,背着一把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