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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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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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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嘤探了一眼:“就是个三角。”
  陆铭抬杠:“头发长见识短。”

  二十四、肥水不流外人田

  谢源笑,把字从小篆再往上拆,直拆到金文:“嘤嘤说得对,还真就是个小三角。不过这个小三角就是最简单的‘集’,一会儿我们拆佥这个字的时候我再讲。这个论字,左边的言字部表示强调与区分,右上的小三角是为集,右下才是它最本真的意思。”
  “什么意思?”嘤嘤听得性急,凑过来在他鼻子底下看字,鼻翼上都是小汗珠,小女孩子特有的味道。
  谢源指着从楷体到金文,“你们顺着看觉得生疏,那倒着看试试?”
  陆铭道:“就是从鬼画符变得规矩了。”
  “是,”谢源手指一划,指着金文的右下部分,是五竖一横,和论的楷体相差不大,可以看见非常明显的演变痕迹。“你们觉得这像什么?”
  嘤嘤一歪脑袋:“栅栏?”
  谢源诡笑:“错。答错了好好听我讲,不许再上房揭瓦。”
  嘤嘤敷衍地唉唉唉了几声。
  陆铭却也看不出来。
  谢源腹诽,还说现在小孩子被繁重的功课压得喘不来气,这古代的小孩也不见得怎么幸福。书又不念,想象力也没有,整一个混混沌沌过日子:“你们见过竹简么?”
  两个小的哦哦哦哦哦一脸恍然大悟。
  谢源失笑:“所以论的意思,其实就是把竹片连起来做成一部书。整理也好,编辑也好,都是引申义。”说着又指尖蘸水,在桌上把那部分单独取出来,毫无章法地画了个潇洒的五竖一横,“这个部分你们不要觉得陌生,我再说一个字,典,看看像不像。”
  陆铭问:“那下头一撇一捺是什么?”
  谢源在下头画了个简单的桌子:“是案几。看,摆在案桌上供奉的竹简书,这就叫经典。”
  两个小的哦哦哦哦哦,拍着桌子觉得很神奇。
  谢源满心得乐,只觉得人生何处不飞花,是金子在哪儿都能收一箩筐桃李:“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字尽管来问吧,拆字是很有趣的事情。你们学经书觉得无聊,大多是因为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还要死记硬背。若是跟着我每天这么拆拆字,以后就能看篆书写的经文,哪里还会晦涩不知其意呢?会意即可,还哪里用的到背呢?出口成章!”
  直到黑天,嘤嘤和陆铭还坐在他的床边学字。
  “那么说‘之’……其实就是个大脚趾?!”
  “是啊,之的本意就是到。志向的志,上头就是之的古形,心之所向即为志。”
  “‘回’怎么会跟‘没’有关系呢?”
  “记得颜渊么?渊同回,水中的漩涡。手往漩涡中伸去,自然什么都摸不到,是为没。”
  “‘又’是手,那一只手捉着野鸡是只(隻),两只手捉着野鸡是双(雙),三只手捉着野鸡是什么?”
  “三只手捉不过来那么多野鸡,都飞在树上,是为集。”谢源笑着按了按额角,“太阳都落山了,快吃饭,吃晚饭洗洗睡吧,我们明天再讲。”
  嘤嘤不满地瘪嘴:“你真懒。”
  “我年纪大了,哪像你们,成天拆了东墙拆西墙,我这还带伤呢。”谢源一人递了一本《说文解字》,“成日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世上有趣的事情多得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现在还不能到处去玩儿,那就先看看书解闷。今天晚上好好去抄书,既然想听我讲,就别当我是说书的,听的时候哦哦哦、哈哈哈,一转身就忘——学问是要自己领悟的。”
  陆铭不声不响地接过,真心佩服谢源博学,又纳闷这么博学怎么就变成了死断袖。嘤嘤却掂着书在手里玩儿,“我怎么觉得你像个夫子?比老夫子还老,老夫子都不讲这些呢!”
  谢源心说我可不就是个夫子么,笑笑:“人各有志。”
  如是过了几天,嘤嘤和陆铭不得不承认,他们即使再不想抄书也顶不住谢源讲课的诱惑,不得不拜倒在魔教左使的裤衩之下。老宋说:见过那么好的口才没有?见过没有?平生所见只此一家!
  谢源最烦照本宣科,经常是打开一页滔滔不绝,从在明明德一路飙到元贞利亨,最后到吃午饭,书还停在那一页。
  陆铭想过要动笔杆子,可发现根本没办法记,谢源也劝他,“知道为什么孔子不著书,后世只有一篇论语么?你以为人的智慧就是呆板地记在纸上的文章?文字记下来的智慧就死掉了啊。”
  嘤嘤和陆铭给他取了个绰号掉书袋。
  过了十来天,陆铭早起来练剑,看到掉书袋先生站在外头练字。陆铭常年习武,有早起的习惯,很意外常年赖床还振振有词的谢源也会早起。他拿着一管狼毫,沾了水在平常吃饭的石桌上写字。
  “起了?”谢源目不瞬地悬腕,算是打过招呼。
  陆铭现在对他颇敬畏,基本上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文昌帝君一般,他躺着讲课的那张床前还想插几支香,放俩馒头,有事没事去磕几个头,说不定下一代还能考个状元,也不用那么数十年寒窗习武。但突然之间谢源又是一身白衣飘飘,离了那张神圣不可侵犯的学床,陆铭一下子拐不过弯,又觉得死断袖大早上出来勾引我。
  谢源教他们也没多上心,单纯就是闲来无事,自己躺床上俩小的满地飞跑,看着就很不爽。这时候看到小少年呆呆站在初晨的阳光里,就把人拉过来,“你的字虽然方正规矩,但实在呆板无趣,做侠客的,一笔字当然也要称得上人。你不是在抄说文么?既然字是怎么来的知道,字是怎么变的也知道,怎么就不晓得变通呢?来,我教你写名。”
  陆铭呆呆地被推到石桌前,只觉得背后紧贴上了温热的胸膛,冷香袭人,手也被制住了。他习惯舞刀弄剑,又干惯粗活,一双手极为粗糙,谢源的手却白皙纤细,陆铭看着两个人交叠的手,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觉得手背上的掌心柔腻,微微带着汗湿,实在不像习武之人。
  谢源比划来比划去没了耐性:“你这么僵做什么?手腕放松,跟着我。”
  陆铭低着头,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偷偷用小拇指搔了搔他的掌心:“你这个戒指……戴着做什么?”
  谢源一时说不出来,随便搪塞。陆铭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戒指可是定情的东西,那天那个魔教右使给他,他就这么带了。是了,死断袖跟他们教主有一腿……这么堂而皇之就戴手上,真是可耻!
  谢源心说这死小孩拖着跟个死人一样——不求上进,没了兴致,回头去找嘤嘤要饭吃。陆铭一个人看着满石桌各种字体的“陆铭”,还有间或夹杂其间的“谢源”,心里头有些发胀,垂在一边的右手用力张了张。
  用早膳的时候老宋在外头扯着大嗓门不知道训谁:“你什么东西,啊!随随便便就敢对人夸下海口!脑子呢脑子!这回看你怎么办吧!”
  谢源一问,原来是那砗磲血胤的事情。老宋训的是坛中的掌柜,平常资货流通有不少是他兜揽的,这次把砗磲血胤许给了人,就是那位送了两次降真香的少爷。
  “人家开出千金来,我就……”
  谢源咂舌:“这么贵?!先问清楚这到底什么宝贝,如果真是稀世珍品,可遇不可求,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留着用。”
  老宋骂骂咧咧:“捉摸着是修炼内力的上品……就说要先问问左使大人的意思!可是现在人家这钱都送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前门处有人通报,说那位公子遣人来提货。正是上次送药来的那个下人,换了件冰蓝色的长裤,衬得腿更长,谢源记不清脸,倒记得这大高个。只见他没几步便跨过了行院,对着谢源和老宋抱了个拳:“好久不见,谢左使清减许多——回生可好用否?我家主人盼着左使身体好全呢。”
  “多谢小哥三番四次送药来,在下必不负约,陪同恩公一同去黄金城。”
  年轻人摆摆手:“不急不急,谢左使好好静养一段时日,伤筋动骨最是烦恼。”
  谢源看着年轻人笑得一脸阳光,微微抿了抿唇:“你家主人要砗磲血胤做什么?”
  年轻人含蓄一笑:“主人疼爱夫人,带回去送予她。”
  谢源大叹小狐狸城府极深,送予她做什么,说了跟没说一个样。但抬出夫人压人,他又不能再问,否则倒显得是个打探别家私事的长舌妇。谢源只能认命地把老宋谴去拿砗磲血胤。